大概有一百八十步那么远,霍执刚准备上车,但他听见了这句话,蓦得转过身,看向没什么动静的乞丐堆,略显颤抖的对身边的韦彦章说:“你们把这些乞丐围起来,孤要……找人。”
“二丫,醒醒,到我们了。你不醒得话,就少一份哦……你……”米洛转过头,就发现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向这边走过来,他的眼睛在到处乱看,米洛见他腰间佩戴了一个很好看的红玉石,就站了起来,她想,如果自己帮这个男子找到了他想找的东西,说不懂他就会把红玉石给她,因为每次她帮纪空弦找到东西的话,纪空弦就会给她很漂亮的项链和宝石。
一个小乞丐站了起来,呆头呆脑的背对着自己,霍执肯定刚才的声音就是从这个方向传过来的,他试图向左看,而那个站起来的小乞丐也向左看,他抿起嘴巴向右看,那个站起来的小乞丐也向右看,正当他要伸手去将他扔在一边的时候,发放物资的人不耐烦的喊道:“喂,小叫花子!要不要啊!”
米洛连忙点头,大步跑了过去。
碍事的小叫花终于跑开了,霍执走进了臭气熏天的乞丐堆,韦彦章和其他几个禁卫军互看一眼,看来,王的毛病又犯了。
“喂,小叫花子!一份还不够,你还要多少?”发放物资的人吐出口中的牙签,一脚将米洛踢到了地上,“给脸不要脸……”
“哇啊……哇啊……你欺负我……我要告诉执……我要告诉……哇啊……”米洛坐在路上大哭起来,张开嘴大声的鬼哭狼嚎。
霍执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停止!浑身僵硬,连转身也无法做到,他看了一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韦彦章,深吸了一口气,艰难的转开了身。
大哭声惊醒了二丫,她赶紧站起来,跑到了米洛身边,摸摸她的肚子道:“怎么了怎么了……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欺负我们夫人……你们等着瞧!老爷不打断你们的狗腿……哦,哦,不哭,不哭……”
霍执的泪水淹没了视线,尽管在淡黄的灯光下只看到一个背影,但他肯定自己看到了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那个手里紧紧攥着旧衣服和一碗白饭的,又脏又臭,之前还拦着自己视线的小乞丐,就是……
“哇啊……我要回家……我们回家……”米洛吸吸鼻子,一抽一抽的抱住二丫。
“小乞丐!我们睿王能给你们一碗饭吃已经不错了,哼!老子干了这么多天,还给你这个乞丐教训了!”发物资的几个人收拾了一下东西,说:“不发了,发完了!都给我滚!”
“不是还有吗?你们怎么能这样……”乞丐们开始疯抢剩下来的东西,场面一时失控起来,霍执向米洛走过去,却突然被黑暗中的一支冷箭射中了肩膀。
“嗖”得一声掠过,米洛也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人,男子的手还指向了自己,她揉揉眼睛,拉着二丫的手,说:“这个人真奇怪,睡觉不回家,要在地上睡……”
“天啊!夫人,咱们快走,出人命了!”二丫赶紧将米洛手中的衣物和米饭都扔在地上,拉着米洛向大路上跑过去。
渐渐昏迷的霍执,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米洛,从他眼前消失,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模糊……
七十一 全城追捕
月华馆的柴房内掌了三盏油灯,门忽的被推开,疾风拂过,两盏油灯都灭了,唯独剩下一盏,在漆黑的柴房内,看不清人的脸。来人一身黑衣,蒙着面貌,举止匆匆。
“拓桑王子,外面满大街都是禁卫军,您可千万不能出去。”来人跪下来焦急的说。
拓桑蛰伏已有四年,他躺在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身上披了件中衣,手中还拿着一封信笺,他抬头将信笺烧掉,低声笑道:“王兄也未免太急了点。”
“这……小的只是希望拓桑王子能平安活下来。”
“……他该不会以为,射死了霍执,大齐就会亡了?”西辽的大部都被叶问驱逐进了荒漠,只是天不亡辽,没成想拓桑的哥哥,也就是如今的西辽王拓连一路东行,竟找到了荒漠中的绿洲,残部休养生息了两年,如今的西辽王,又要卷土重来了。“怎么样?霍执只是被射中了肩膀,该不会死的。”
“箭上有毒,即使死不了,也得去掉半条命。”
“齐王要是还有半条命,就相当于普通人活一百年。”拓桑一直以商人的身份在留居城,两年前听说西辽灭亡之后,他就干脆在买了宅子,还暗地里收购了月华馆。拓掌柜还没上马,就被拓连的几个手下限制了活动范围。“你们将我挟制在此处,九宫门的人早晚会起疑。我劝你们,还是快快藏起来,我呢,还是做个清闲掌柜。”
“这……小的该死。是大王交代下来的,只能遵从。”
“……好,那你和我说说,你们在长乐宫外射伤齐王……怎么得手的?”拓桑拿起一罐酒,“都憋了好几日了,边喝边说。”
“……是。当晚在长乐宫,我们在暗处,他在明。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满月酒还没喝完,就率先走了出来。当时又正好乞丐们在闹,场面十分混乱,趁乱放得箭。”
“漏了,漏了,他从长乐宫出来,应该是立即上马车回宫啊?为何走到乞丐堆里?”拓桑啃了一口牛肉,不解的问。“还有些什么,你再想想?”拓桑心里已经开始猜测,这个世界上能让霍执忽略掉身旁危险的人,除了她,就再没别人。
“小的当时只顾着看霍执那个狗贼,倒没注意其他的。”
拓桑笑了笑,摇头道:“这下子可热闹了。”
卷轴界
识途大街两旁的店铺有不少都关上了门,百姓了们下了早市之后,就都拎着白菜活鱼回家了,九宫门的十几个暗探在路边的小摊流连,纪空弦也在其中晃悠,面带微笑的示意卖花的小姑娘不要害怕,他蹲在小姑娘的摊位前,拿起一朵杏花的花钿,问:“小姑娘,这花钿怎么卖的?”
“两文钱一个。”小姑娘怯生生的回答道。
“哦,给你两文钱,我买回去给我家娘子。呵呵……”纪空弦将花钿收入怀中,抬头看到月华馆紧闭的大门,自从月华馆的老板变成了拓桑之后,纪空弦就很少去买酒了,倒不是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只是九宫门一向盯拓桑盯得紧,要是他天天赖在疑似奸细的酒楼里喝酒,迟早会被连扫地出门。
“纪大夫,您要是没事儿,就回府吧。这儿交给小的们。”一名暗探走过来低声说。
“嗯。”纪空弦闪身走进了巷子里,深巷幽凉,朝野上下都是人心惶惶的,九宫门也忙得翻天覆地,手上的囚犯一打又一打,纪空弦光是简单的刑讯都有点手酸了。
公孙光背着书袋,十七岁的少年,正哼着歌在巷子里走着,远远瞧见了纪空弦,就大声喊道:“纪大人好。”
“……是阿光啊。怎么样?武试和文试准备的怎么样?”每次纪空弦看到公孙光的那只断掉的胳膊,就会猜测当年的米洛是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下此狠手,恐怕原因只有一个,当时霍执在场,米洛想保这个孩子一命。
“武试自是不必说,文试嘛,先生说,还要多加练习。”公孙光笑着回答,就因为他没了一只胳膊,已经错过了两次春闱。
大齐的春闱分武试和文试,通过这两个才能去殿试,鉴于当今的齐王是武将出生,所以与大禹的重文轻武相比,大齐是重武轻文的。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回家去了。
“哎?纪大人。”公孙光跑了过来,说:“纪夫人的大丫鬟是叫二丫吧?”
“是啊。你小子怎么知道?”
“哼!这个二丫和刑六那个无良大夫看对眼儿了,我老是见到他们二人在一块儿,你得管管。”公孙光还记得那年他被那个丑女削了胳膊,这刑六在给他疗伤的时候,是下了毒手折腾他!
“哟,你小子还记仇呢。……刑六?我回去说说二丫。”纪空弦平日太忙,家里上下都是由二丫照看着,原先纪老夫人手下的大丫鬟都各自嫁人了,要是府上没了二丫,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子,即使是郎有情妾有意,也得等他和米洛的事情木已成舟,生米完全煮成熟饭,才可。
七十二 那个小贱种
长乐宫彻底成了禁宫,禁卫军早就把它围了个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曾临霄骑着马从门前走过,前一日还是热闹非凡,今日就了无生气,倒是和米洛过世时的曾府一样,他苦笑的扬了马鞭。
一路快马加鞭,到曾府的时候,红雀和寄语都站在了门边,红雀笑说:“三爷回来了~老夫人说,今儿在她园子里吃。”
“嗯。”曾临霄把马鞭交给寄语,说:“洛景老了,改日给我选一匹年轻的马。”
“那洛景……怎么办?”寄语小声问。
“叫马厩的家丁好生的养着,一直到它老死。”曾临霄想了想,低声说。
“好。”寄语也知道洛景是老了不假,别人家的名贵马种要是年老体衰,大多都用来配种生养,而洛景这匹马,从来都没找一只母马交配,听曾三爷的意思,是到死,它只能是独自一个人。真是可怜……
进了园子,曾临霄换了一身衣裳,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夫人站在那儿。这四年来,与元氏同床的次数屈指可数,曾元氏脸上挂着笑容,福了福身子,说:“三爷,咱一起去娘那儿吧?”
“……好。”曾临霄走在前,元氏走在后,她这几年一直安生的打点曾府上下,老夫人也渐渐把曾家交到了她的手上。
“娘,您怎么又自己在浇花?这些蓝蔷薇有毒的。”曾临霄走进院子,将老娘亲手上的花壶拿下来,“娘,您坐好。”
“临霄来了啊。”三夫人秦薇早已年华老逝,这些年身子也越来越差。“临霄都来了,凤莲那丫头呢,又跑哪儿去疯了?”
“哦,娘,凤莲妹妹一早出门了,说是要去买个镯子。应该是挑花眼了。我差人叫去了。”元氏倒了一杯茶,低头敬了她。
“嗯……还是你这媳妇贴心。”三夫人望着满园的蓝蔷薇,思绪不知飘到了何处,半响问:“临霄啊,听说齐王……被刺了?刺客抓到了否?”
“娘还真是关心朝政。”曾临霄笑了笑,摇头道:“那晚长乐宫外的人实在太多,所有的乞丐都被抓进了牢里,当晚所有入席的佳宾都受了盘问。但……这刺客,岂是说能抓到,就能抓到的。”
“只盼着,别又弄得腥风血雨……临霄啊,等入了夏,陪娘亲回一趟钏族的山谷,娘亲想回去看看。娘亲老了,也该回故土。呵呵……你这媳妇啊,和我年轻时候一样,能管住家里。好,好。”三夫人看着含苞待放的蓝蔷薇,摇头道:“娘亲是老了,最近眼前老是能看到那个小贱种。”
曾临霄脸色一变,把手从她的怀里抽出来,无奈道:“娘亲,洛儿已死了这么多年,你何故又提起她?”
“瞧你,瞧你……唉,我这是造得什么孽,一双儿女都可怜那个小贱种。你们是大人,翅膀硬了,倒看不到当年你娘的苦……”三夫人暗自垂泪,元氏赶忙打圆场,说:“娘可千万别和临霄怄气,他政事多,累得不轻。”
“唉,不是我要提起她,是凤莲老是在我面前说,她怪我幼时对那小怪物刻薄了,怪我饿着她,怪我毒打她……哼,这凤莲倒不像是我的女儿了……”三夫人连连摇头,她抬头看了看曾临霄,“临霄啊,你也不小了,还不要孩子,是要我老死了,你才肯生个孙子让我抱?”
“娘亲……我还有事,今日就不陪您吃饭了。”曾临霄没理会娘亲的追问,转身回了自己安静的万卷阁。
曾凤莲刚进园子,就看见自家的哥哥面无表情的大步走了出去,她手上戴着刚买的镯子,疑惑道:“不是吃饭吗?哥哥怎么走了?”
“唉……你这个不孝女,外面这么乱,你还出去买镯子……”三夫人捶着桌子说。
“娘亲,当初宫中传出洛儿死讯,您可是说要请戏班子唱戏呢,那时候姓霍的刚破了城,就是这样的天气,到处都是鲜血和苍蝇,您还不是照样说要唱戏?”曾凤莲抿嘴道。
“你……你……你,你们兄妹俩,是要气死我啊……我活了这把年纪,没想到,倒是给自己亲生的给气死……哼嗯,若那个小贱种还在,我便……当着你们的面打死她!和她娘一样,是个不要脸的下贱货!”三夫人越说越气,她站起来,一字一句的诅咒着,尽管她还没有老糊涂到去诅咒一个早就死掉的亡国丑后。
曾凤莲鼻子一红,也指着自己的娘亲说:“都怪你!都怪你!我当年说让洛儿在我身边的,你非要把她嫁给那个病鬼纪丰年,结果还没过门,那个纪丰年就进棺材了!死了也就死了!你竟然还是把我的洛儿送到了他们纪家!”曾凤莲掀了桌子,一桌的美味佳肴都喂了黑乎乎的地面。“难道你不知道,他弟弟纪空弦就是个心术不正的色胚!我的洛儿从小就受你的苦!……呜嗯,她都死了这么久,你还要咒她……都怪你,都怨你!你要不是我娘亲,我就一剑杀了你!”
“你……你……这个死丫头……”三夫人气得坐在了地上,大哭道:“你哥哥当初和她做出那么不要脸的事情,她那时候才七八岁……咳咳……我当初原该杀了她才对……咳咳……”
“不要脸,你才不要脸!哥哥和我都爱洛儿,只有你,你是个老姑婆!”曾凤莲哭着向曾临霄的院子里跑过去,途中撞倒了红雀,红雀揉揉屁股,低声骂道:“妖精!……”
元氏听完了这番争吵之后,早就面色发白,她早知道自己的相公心里的人是太后,可没想到,在太后只有七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娘,娘……这都不是真的吧?”
“……”三夫人气得闷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她阴沉道:“什么真的假的……她算是什么第一女王,小时候也不过是临霄随意亵玩的东西……哼……”
元氏捂住嘴巴,低声哭着跑出了院子,她当真是在这曾家呆不下去了。
七十三 王,醒了
一批又一批被审问过的乞丐被九宫门释放了出来,他们排着长队,正在出狱的门前画押和领取之前在长乐宫领到的衣物。
“连门主,您就这么放了他们?”韦彦章带着于定国,站在了高台上,而连低头看着那些走出去的乞丐。
“韦统领,这些都不是刺客,放在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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