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临证经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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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年临证经验集-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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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者。然散脉之体状究竟如何?于指下如何体认?何谓“涣
散不收”?何谓“漫无根蒂”?何谓如“柳絮飘忽而踪迹散漫”?

咏法为医家之实用技术,脉象之形体不明,如何下手诊察?余
于临诊间反复思维推求,总觉指下难明。盖散脉体状之关键
在“散”,然对“散”之含义,一时难得要领。某夏之一日,临
窗闲坐,忽闻迅雷陈陈.大雨随之而下。园中地面积水盈寸,
雨点落入水中,即起一水泡,雨点下如乱麻,则水泡此起彼灭,
形成散乱无序之状。余忽悟散之形,与此极肖、
    盖二十七脉中,除散脉外,其余二十六脉虽然脉形各有不
同,要皆不离脉体之线条形状.即使动脉突起于一部,其形如
豆滑数跳动,而于他部仔细推寻,总有线状脉体可得。而散脉
则不见线状脉体,于寸口脉位皮肤之上呈现无数个散在之跳
动点,此起彼灭,既无固定之处,亦无规律可循。前贤喻为柳
絮之飘忽无定,正此之谓也,亦如余观雨昕见水泡起伏生灭之
状。此即《脉经》所谓“散”也,无有定点,生灭不常,即是“乱”
也。余至此始明散脉之形态,以后于临证中以此诊察散脉,从
无一失。然散脉不多见,余所见者多为房颤痛人,尤其是房颤
喘息之患者
    黄褐厚腻苔清化漫笔
    黄褐厚腻之苔,临床时有所见,因其病理每主痰热内蕴,
是以病多实而不虚。故医家见之,参合脉象症情,如无牴牾,
每用清热化痰法清之涤之,甚则兼通腑气以导之。随症立方,
每获良效。但湿性缠绵,常常粘滞难化。余于临证中反复推
求,因思痰热日久,必损津液,虽云痰由湿成,而其阻塞隧道,
致津液不能敷布,遂使局部干结而痰湿之粘着愈紧。一旦润
之,则粘着易去。又且凉性化痰之品,不能作清热之药使用,
既是痰湿与热相结,必选适当之清热药物为佐。虚则甘寒,实

则苦寒,随症采用。盖痰由热煎湿浊而成,热若不解,则痰必
坚凝。余后于临证中见顽固之黄褐苔,每参润燥泄热于化痰
诸品之中,常获应手之效。略举三例,以见一斑。
    离休干部王某,患食道癌一左关脉独大而有力,右脉小,
舌淡中裂,苔厚腻黄黑,且见斑剥。即于对症之抗癌方中加瓜
蒌、郁金、竹茹、竹沥之属。服六帖,舌苔依然。转方时参入沙
参、石斛、瓜萎、石决明、菊花、竹茹、山栀等品,仅服三剂而舌
苔全化,呈现舌质红润而苔薄明净。患者甚为兴奋,谓其一生
曾有两次黄黑厚腻苔。一次在三十余岁时,患肝炎,服中药数
日帖,舌苔始终未退。后请祖传名医张先生诊治,服数十帖而
苔化净,肝炎亦愈。此次之黑苔已有两年余,当时尚未知有癌
症,而今竟于数帖之间解尽,王老屡屡称奇。随后转为手术治
疗,不意竟刀下而亡,殊可扼腕。
    中年女士王某,患右肺下叶后基底段癌肿,伴阻塞性炎症
及隆突。并已转移至第九胸椎,体表可见鸡蛋大肿物,略高于
皮肤,下肢痿软瘫痪。脉小滑,舌心灰黑厚腻。即于对症之抗
癌方中。合入四妙丸方,服两帖后,大便自泄四次,色黑而秽
恶不堪,奇臭难闻,第三日自止。就此胃纳大开,第九胸椎肿
胀处平复。舌淡红,苔转薄白明净。
    余还曾见到一例,亦是肺癌患者,为原发性周围型右上肺
鳞癌,已转移至右上胸第四肋。年迈古稀体质衰弱,舌质淡,
苔粘腻,中心一条黄黑色。患者肝郁脾虚,参入生津及苦寒药
则纳呆乏力,精神困顿。只能于对症方中酌加甘寒化痰清热
之品,缓缓图治。一月余苔始渐化,然浊苔一去,郁热显露。
舌色通红无苔,速与养阴生津,兼制癌毒.竟得一时诸症消退,
病情好转。
    以上三例均为黄黑厚腻之苔,曹炳章所著之《彩图辨舌指

南》云:“凡舌苔黄中带黑而浮滑而粘腻者,太阴湿热内结,宜
利湿清热。”北京中医学院之《中医舌诊》“黄边黑腻苔”条亦
云:“舌的边尖部分都是黄色苔,惟舌的中心部则苔呈灰黑色,
是湿热内蕴的征象”。就临床所见之黄色粘腻苔,中带灰黑
色,多为湿热内结之象,以上三例亦符合这一诊断。然一、三
两例是病久津亏热结,湿热虽存而津干无以润泽,已成粘着难
化之势。津不润,热亦不去,故治疗时亦不得不采取变通方
法,先以生津润燥,兼参清热除湿法则药到病除,而收事半功
倍之效。譬犹污泥粘壁而尚湿润,则一剥即可去之。如渐及
半干,剥之不易,强剥之则易损伤墙面,此时若以水润之,待其
润透,则自然剥之甚易。物理与病理,每有相通之处,是以格
物可以致知也。此乃辨证与治法中之变法,正医家所宜用心
之地。浅识如是,不敢自秘也,
    察舌余言
    裂纹舌为临证常见舌象,慢性病中多见之。一般主以阴
亏津枯,然亦不可一概而论。《辨舌指南》列论甚详,如谓“淡
白舌有发纹满布者,乃脾虚湿侵也。”津枯之于湿盛,一燥一
湿,大相径庭。裂纹舌除病理性外,尚有生理性者。余昔年治
一卜姓职员,时方青年,罹患肝炎。四诊除舌象而外,俱无所
异。其舌淡红饱满,充实于口内,舌中心裂开一条细纹,自尖
贯根,两侧细纹满布而极规则。于舌边近根端斜向舌中近尖
端,乍一望之,宛如树叶之络脉.舌苔薄白。据其四诊投以疏
肝解郁、健脾化湿药,肝炎渐愈而舌象依然。余诘其舌裂原
因,对曰不知。余约其服药百剂,以治其舌裂而纠其津亏。越
两周,患者来告:“某日询及家母,谓吾舌生即如此。”始知属生

理性者。余谔然之余.引咎自责而已。
    腻苔由秽浊盘居中宫,上达舌本而然。论其主病,无非湿
浊、痰饮、食积、瘀血之类所结成,此等阴邪阻遏阳气,中焦阳
用不灵,秽浊弥漫熏蒸,上升而为腻苔。治法当健运脾土,兼
化秽浊。然偶有真阴亏虚而致浊秽不化者。余于一九八六年
治一病人.已忘其姓氏,系中年男子,身材魁梧,五年前曾患肝
炎,经他医治疗早获良效,但肝功能化验单上总有一、二“慢
性指标”波动起伏,因而仍与药罐终年为伴。  一日就余诊,方
坐下,便张口伸舌以示余,云肝病以后,苔终未化,茵陈用至
30g,服数十剂,巍然不动,求为化除之。余细审其苔,灰白微
黄,较为厚腻,与临证常见之腻苔无别。问其症,除肝区小有
痞胀外,余无不适,胃纳二便、体力均无异常。余细视其脉,
六脉除左尺外,皆现小滑,左尺独见沉细而软,按之即遁,显
然真阴不足。余推敲再三,因思腻苔宣化,必籍中宫阳气运转
之力,而中阳振动,须赖肾中真阳之助。人身水火交融、阴阳
互根。《内经》云“阴在内阳之守也,阳在外阴之使也。”阴阳维
系始能致用,今肾中真阴不足.纵然阳气不匮,终因阳失阴涵
而震撼无力。舌上腻苔焉有化机?余毅然予其健脾疏肝之原
疗中,加炒松熟地一两(30g),予七帖。彼亦知医,见处方面有
难色。余告之以理,彼即首肯。一周后如约前来复诊,喜形于
色,极赞药效之佳。盖服药之后,苔渐化除,余察其舌,仅有薄
白一层,已如常人之苔。腻苔化去,后未复生。由是可知轩岐
之学秘奥深邃,岂泛泛然所能望其项背哉?
    蓝色舌,本文仅举女性两例,皆为癌症患者,俱呈淡浅蓝
色,舌边较深于他处。其中一例为黄姓教师,当时住某医院肿
瘤病房。余因友人之邀去彼诊一淋巴痛转移病人,猛听背后
有人呼余昔年曾用名,竟是旧时同学,不幸患乳腺癌,手术后,

肺仍转移,服浙江某医之中草药,并由所住医院给予化疗。阔
别数十年,不意相逢于此情此境,悲恻之心,能不怆然涕下乎!
余应邀为之诊,见其舌色浑然淡蓝,两侧较中心略深。临别时
相约云:过些时当请余为之诊治,惜其病情变化极速,不多时
日即广泛转移,发热不休,全身肿块如拳大者,四肢、躯干皆
有。未几即告别人生,溘然长逝,甚为可惜。
    另一例为胰腺癌转肝癌,为四十开外之干部。症见肝区
及脘腹胀满不适,时作疼痛。频频泛恶,纳食呆钝,大便日行
溏粪五、七次,便后腹中略舒。全身黄疸,脉小数,舌色一如上
例,浑然淡蓝,舌边较深。《辨舌指南》云:“有微蓝而不满舌
者,法宜平肝、熄风、化毒。”与癌症之治法,大体适合。据患者
脉证,系肝郁气滞、瘀血内阻。即予疏肝解郁、活血化瘀,解毒
制癌。三天后复诊,患者舌现红色,苔则薄白,原先之蓝色全
已不见。由此推测:蓝色舌系热郁于肝,因滞气、瘀血阻塞经
隧,致使热不能泄而然。是故一经宣通,热邪循经而出,则舌
转红色。
    黄糙苔为胃热津亏、秽浊上蒸之候。而余诊陆氏惊伤心
胆例(见本书“惊恐重症赖补养”篇),则与众不同:不仅苔现淡
黄干糙,且舌质通体呈淡姜黄色,略现僵硬而欠柔和。此种舌
象,余遍阅舌诊诸书,皆不见载。不得已,以意揣摩,合四诊而
推断用药。初时因病源难明,曾用生津、清热、化痰、通窍诸
法,随机取舍,因证立方,皆如泥牛人海,沓无信息。后经反复
论证,遍参历代名贤论述,投以益气养血之方,服之渐效。不
仅症状递减,神思渐复,且舌色亦转淡红,舌体柔软,糙苔自
化。按理而论,如此苔舌,应属脾胃津亏热结,何以对证之药
反不见效,而却收效于益气养血?今以意逆之:舌黄苔糙虽属
有热,而热有虚实之分,色深者热甚而证实,色淡者热微而证

虚。固然,尚须结合脉证。今苔舌之色均淡,纵有痰热属虚可
知。苔质干糙虽有津伤之因,而血亦阴类,阴血既虚亦呈燥
象。且“饮入于胃,游溢精气”,须得“脾气散精”,始能“上归于
肺”而并行于五经。今则元气耗伤、脾土不运,即使胃有津液,
谁与输布全身?津既不布,燥象必见。补益气血正所以滋化
源、助脾运、养精血、益肝肾。治兼先、后天,根本既立,诸病自
已。
    舌根肉芽高突、光莹无皮,不见于经传,亦不载于诸子百
家之书。临诊间余数见之,患者所述病种非止一端,然皆逢场
作戏,偶一过诊而已。因而难揣病源,莫能测其主病。其中一
例于舌根出现肉芽后数月,患胃癌逝世。舌根肉芽与癌肿有
否内在联系?有待继续探索。《辨舌指南》未有专论,仅于“裂
纹”舌条内,述及“舌根高起,累累如豆,中露人字纹深广者,胃
有积也。”而余所见患者均无人字纹,然胃中之积与肿瘤当属
同类之病。第肿瘤有良性、恶性之分,而癥积则为笼统浑称之
名。
    汗吐下法亲历记
    我国历代医家中,善用汗吐下法治病者,子和之后,未之
闻也。谓之千古绝响,似不为过。近今医家处方用药多尚稳
健,能绍子和之箕裘者,盖亦寡矣。余数读子和之书,欣慕子
和之法,而不敢一试焉。虽非全由谈虎色变,闻雷落箸,畏惧
之而不敢用,实为医家肩负救死扶伤之责。先贤胆大心细智
园行方之训,历历在心,故未尝敢有一药浪投也。于是求索善
用子和之法者,每思以一睹为快,而竟亦了不可得。直至数年
前,得遇川沙陈英俊医师,始知子和之法尚有传人在。且亲服

其所授吐下之药,而体验益深也,故记其始末,以飨同好。
    余于十年前,一度身体不舒,痰气阻塞于中,心肝火炽于
上,而脾肾不足于内。服清火顺气消痰之药,兼扶脾土,有效
而无大效。商之名家,计无所出。欲用吐下之法,而虑其峻
烈。因思丹溪有“倒仓法”,乃以黄牛肉二十斤,熬其汁成琥珀
色,空腹饮之。病在上则吐,病在下则泻,上下兼病则吐泻交
作,祛病如扫。且牛肉补土,病去速而正不伤也。愚意先以小
量试之。于是购买牛肉五斤,熬汁去渣,浓缩其汁,仅得大半
碗。因数量太少,服后仅泛恶而不吐,更不致泻。而中焦倍觉
阻塞益甚,上下之气,似被痞隔,头胀胸闷,眼热心悸,足胫酸
软,皮肤干糙若砂纸。时时自觉气机上冒而不能下达,神情亦
稍呆钝。每日临证,仅能勉力支持。屡请名家投剂,方证得
当,效终不显,病则日益加甚。四个月后,有缘得见陈英俊先
生于其诊室。先生年逾古稀,形丰而神采奕然。无论男女童
叟,凡来诊者,皆先诊脉,而后据脉言证,多能若合符节。脉证
既符则于其自备之数十味丸药中选定一种丸药或处以汤药,
并随即煎煮使当即服下,服后或吐或不吐,过半小时后再复诊
脉,然后予另一种丸药或汤剂,带回服用。服后必致吐泻,吐
泻过后,继以“先清后调”两法以善其后。清法乃多以丸药清
未尽之内热。调则开处方两张,一为寒热并用之剂,每以桂附
与硝黄同投;一为消补兼清之方。先服前者一帖,停药一日再
服后者一帖,复停药一日再服前者。如此交替服至各四、五
剂,再前往诊脉吐下,继以清调,周而复始直至病愈。余被诊
脉后,谓是五脏积热,所言症情凿凿。先予“紫葛丸”如梧桐子
大者六十粒,下咽即觉辛辣异常,旋感胸中热辣,愠愠欲吐而
未能吐。半小时后复诊脉,予“十补丸”六十粒暨清调方药,嘱
带回服用。因路途遥远,3小时后始到家,已下午3时矣。立

即将十补丸服下,入口味甘,带有人参气。服药后1小时,开
始剧吐。所吐物尽是褐色粘腻之液,因先服之药有辛昧,故吐
时满口辛辣,直吐至辣味渐消则吐自止。继而大泻数十次,始
犹带粪,后者纯为稀水。至夜半尚不能止,以针灸针刺足三
里、内庭二穴,立时止泻。次日身肢疲软,而胃纳不减,休息一
日即体力恢复,吐泻之后,顿觉胸腹宽畅,三焦通达,神清气爽
而诸症去矣。数月之病,除于一旦,正有不可思议者。陆放翁
有句云:“纸上得来总觉浅,绝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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