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恶心好不好?”杨攀月瞪了他一眼,“你最近倒是表现不错啊,浪子回头了?”
“其实,”韩进笑了一下,“我就是打小家里穷,穷怕了,所以对钱没有免疫力。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毛病。”
“你倒是模范青年了。”杨攀月轻笑一声。
韩进突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杨攀月……”
“什么?”杨攀月回头看他。
“我……”韩进咬了咬牙,“我喜欢你。”
杨攀月愣住了,韩进却从兜里掏出一串白金的项链,“这个……送给你的。”
杨攀月厌恶地皱了一下眉:“从哪个死尸上偷的吧?”
“我……”韩进红着脸,结结巴巴的。
“我老实告诉你吧,”杨攀月扭过身,面对着韩进,“我不喜欢你,你这人太自私,心量狭小,又贪财,还胆小,而且你,”她面露厌恶的神色,“太猥琐!”
韩进脸色惨白,拿着项链的手颤抖着:“我以为你,我以为你……”
“以为我喜欢你?”杨攀月奇怪地问,“我怎么会给你这种印象呢?”
“你……你在我跟石珀吵架的时候……向着我……”韩进汗水啪嗒啪嗒滴下来,“还说我心地善良……”
“可我还拿枪指过你呢!”杨攀月冷冷一笑,“我是就事说事,谁对,我支持谁,这不是喜欢你!”
“我……我救过你……”韩进低下头,握紧拳头,把指节捏得惨白。
“你是想去救我,”杨攀月叹口气,耐心解释着,“没救成,你把自己搭那里了。在那个时候换了你遇难,我也会救你,你怎么就分不清这个道理呢?”
韩进猛地抬起头,双眼通红:“那你喜欢谁?石珀?你那时候抱着他……他有黄辰辰,他又不喜欢你!”
“这事难说,”杨攀月笑了一下,“你有石珀的温柔吗?你有张竹生的上进吗?你有塔夫的健壮吗?甚至,”她轻蔑地看着韩进,“你有教授的博学吗?你有木偶的可爱吗?”
“杨攀月!”韩进血脉贲张,恶狠狠对杨攀月说着,“少他妈拿那些人来挤兑我!当年我在银行,多少小姑娘都被我弄上床,你这种姿色当年老子看都不看一眼!”
杨攀月冷冷看着他,突然说了两个字:“恶心!”转身朝前走去。
韩进站在原地,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手中的项链被捏得一截截断落。
回到营地,韩进却听见杨攀月在和黄辰辰在悄悄说话,突然哈哈笑着相互打闹起来。
“一定是在笑我!”韩进眼皮跳了两下,一声不吭,钻进里屋,坐在墙角。
“他又怎么了?”教授看着韩进,疑惑地摇摇头。
“这些天,晚上的风越来越大了。”塔夫闷声闷气跟大家说。
“是啊,”张竹生翻弄着包袱,“我找几块布,把窗户钉上吧,昨晚上吹进来好多蝴蝶。”
塔夫笑了:“钉窗户没用啊,没有门呢。”
张竹生抖开一大块帆布:“门帘也有,白天撩起来,晚上放下去。”
塔夫帮着张竹生去钉帘子,教授却提着一串块茎类的东西走了进来。
“红薯?”黄辰辰看着教授提着的东西,眼睛一亮。
石珀走了进来,“不是红薯……不知道什么东西,味道和红薯差不多。”他和教授把块茎提到里间,打开龙头冲洗着。
“教授说一般含淀粉的块茎都没毒。”石珀洗干净一个,掰开看了看,慢慢咬了一口。“先放在这里,我刚才已经吃了一个,等晚上看我没事,大家再吃。”
黄辰辰端出一兜红色的果子,“老师,是我摘的。”石珀捏起一个吃:“味道比海边的要好。”
教授疲惫地坐在墙边:“咱们以后得慢慢找些能吃的东西,人本来就是杂食动物。”
“还能撑些日子,实在不行,”石珀挨着教授坐下来,“抽空我还是去岛上再弄几箱罐头回来。”
“路太远,”教授说,“你一个人也带不了多少东西,运送也不方便。要是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食物是最好的。”
石珀笑了:“这里植物这么多,能吃的东西应该不少,我们只需要再扩大一下巡查的范围,再多些尝试,我觉得食物还不算问题。”
教授笑了:“你知道你的长处在哪里吗?跟你相处,大家都有安全感,有信心。”
看来找到的块茎没有问题,大家分着吃掉了,塔夫说有点像没长熟的苹果的味道。张竹生将窗帘门帘都放下,果然挡了不少风。张竹生建议在屋里生火,“有这么厚的窗帘,外面看不见。”但石珀还是以安全理由拒绝了。
木偶几次想去抓挠伤口,都被及时发现了,他嚷嚷着痒,大家看着渐渐肿起的几个小瘤子,也没有办法。
夜深了,风吹得窗帘呼啦啦地闪动着,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窗帘后隐藏着。屋里更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韩进孤独地缩在角落里,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这虚无漆黑的空间。
啪啦一声,窗帘被风吹扯了,一个角翻飞着,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一刻不停地摇动。
韩进木呆呆地望着前方,根本没理会头顶翻飞的窗帘,眼中却慢慢流下一行泪水。
天亮了,石珀掀开门帘,让第一缕曦光照进屋里。大家都还在沉睡,木偶却缩成一团,屁股朝外,在角落里浑身发抖。石珀走上前,把木偶扳过来,“发烧了吗?”
石珀突然眼睛发直,盯着木偶脖子上的伤口,“教授!”
教授惊醒了,爬了过来:“怎么了?”
教授一看之下,倒吸一口凉气。
木偶面色苍白,在脖子的伤口处,长出几根直挺挺的血管,血管的顶端膨出,形成几个血瘤,黑红发紫,隐隐透亮,犹自跳动着。
张竹生也爬了过来:“老天!这瘤子怎么长出体外了?!”
木偶的脖子上,像长了一株妖艳的植物,那些红果般晶莹透亮的血瘤,触手可破,娇艳欲滴,随着脉搏跳动着,却如此怪异而恐怖。
木偶紧闭双眼,浑身颤抖着,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
“你怎么样?”石珀摇晃着木偶,怕他失去神智。
木偶缓缓睁开眼睛:“我里面……都是这果子……它们在里面,咬我……”木偶指着自己的肚子。石珀立刻撕开他身上的防化服。
他的腹部全是红黑头的疖子,整个腹部仿佛滚开的糖浆,每个疖子都随着脉搏蠕动着,极为可怖。
教授一屁股坐在地上:“完了!”
石珀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急剧呼吸着,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慢慢回顾周围的人,大家都偎在这里,每个人脸上都是惊讶、害怕、难过的神色。
“真没办法了吗……”石珀对自己说,他吃力地站起来,挥挥手:“大家腾出点地方,给他一些空间。”
韩进却最后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脸色苍白,望见木偶的样子吃了一惊,随后突然嘿嘿地笑了起来,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整个屋子都是他狂笑的回音。
第六卷 长夜漫漫 第八章 疯狂木偶
将木偶安置好,大家都走出屋子,神色黯然。
“不知道是什么把他弄成那个样子,”教授看着前方,“也许是某种毒素,也许是辐射……我们对他的了解太少。”
石珀没说话,看着风中翩翩的蝴蝶起伏翱翔着。
“那是惩罚!”韩进的声音却突然出身后传出,他由于刚才兴奋地大笑,声音显得嘶哑吃力,“他会被从内脏吃光!”韩进恶狠狠地说着。
教授厌恶地看着得意的韩进,转身走开了。
“那其实不是血管瘤,”韩进突然神秘兮兮地悄悄对石珀说,石珀眉毛一挑,“那是植物,是猪笼草!是有人在他身上种了猪笼草。”韩进嘿嘿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发烧了?”石珀伸手摸摸韩进的头,“哟,这么烫!”
韩进喝了水后昏昏睡去,杨攀月站在石珀身后,看着韩进,撇撇嘴:“我说怎么大早起就神神叨叨的。”
“他是不是最近受刺激了?”石珀狐疑地说,“前些天挺好的,这几天怎么觉得不对劲啊。”
杨攀月神色一变:“谁知道他神经什么,他就这样,没皮没脸的,我还真不知道有啥事能叫他受了刺激!”
杨攀月说完,蹬蹬蹬走了,留下石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突然木偶在外面发出一声惨叫,石珀急忙跑出去,只见木偶已经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朝前摸去,“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木偶的双眼充血,已经不见白眼仁了,血红的眼球膨出,似乎随时能爆裂开。
黄辰辰惊叫一声,抱着猫退后几步,杨攀月立刻拉着她离开这里。
张竹生他们也从外面跑进来,惊慌地看着木偶。
木偶走了几步,突然一把抓住暴露在脖子外面的血管上,啊地作一声喊,哗一下将几个瘤子撕掉了,血呼一下窜上了屋顶,血雾落了众人一身一脸。
“不要!”石珀大喊一声,上前抱住木偶,塔夫也紧紧抱住木偶的手臂,不让他动弹。
但太晚了。
木偶抬着头,发出撕心裂肺地一声喊,脖子上被撕裂的血管噗噗向外喷射着血液,把自己和石珀、塔夫染成了三个血人。
木偶猛力挣脱两人,抓着那串黏黏嗒嗒的血管瘤,猛地放进嘴里,大口咀嚼着。石珀坐在地上,望着形同疯狂的木偶,嘶哑的嗓子都喊不出话来了。
塔夫却再次上前,紧紧抱住木偶,石珀也扑上去,三人在满是滑腻鲜血的地上一起翻倒。等站起来时,却见木偶脸朝下挣扎着,想爬起来。试了几次却都滑倒,那颈子上依然在噗噗一阵阵喷射着鲜血。
“不行了……”石珀望着满地的鲜血,心中满是悲痛。
木偶还在努力尝试着爬起来,最后他似乎终于放弃了努力,却将脑袋侧抬来,“我看见了……”他对着石珀吃力地说,然后突然他将头猛地一甩,咔吧一声,他的脑袋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转到了背后,朝着石珀爬了过来。
“啊——!”塔夫和张竹生拉起石珀朝屋外跑去,木偶身子朝下,脸朝上,慢慢跟着爬出屋子,身后是一道长长的血迹。
爬了几步,木偶终于停了下来,他眼望着天空,突然脸上满是幸福和安详:“天……真蓝。”木偶慢慢合上了眼睛,在屋外的草地里,在这个不知名的世界。
众人傻了一般,呆坐在地上。教授刚才就晕了过去,此刻才扶着门框,慢慢走出来,颤微微看着木偶的尸体,突然满脸是泪。
石珀心里发酸,就地躺在花丛里,望着天空云卷云舒,任凭风吹干身上的血液。
呼啦一下,似乎得到通知一般,大群碗口大小的彩蝶蜂拥而至,一起扑向木偶的尸体。不一会儿,木偶的尸体上层层叠叠落满了缤纷的彩蝶,密密匝匝,足有上万只。
石珀坐起来,看着这奇景,还有更多的蝴蝶正在赶来,一阵飞起又一阵落下,赶也赶不走。
“它们在吃血。”韩进却突然站在门口,阴阴得说。他伸出手,几只彩蝶落在他手上,“它们把他当成花了。”
石珀毛骨悚然,那些蝴蝶果然在吸食木偶身上的血,一支支口器扎在木偶身上,随着蝴蝶的腹部的翕动,贪婪地吸食着。
成千上万支口器扎在木偶身上,吸食着他的血液。
有一些蝴蝶围着石珀和塔夫飞着,久久不肯离去,似乎因为他们是活人,所以有所顾忌。“脱掉血衣!”石珀对塔夫说。
两人将沾满血液的衣服拖上,扔得远远的,蝴蝶立刻蜂拥而上。
石珀看了一眼屋子,里面也落满的各种蝴蝶,地上、墙壁、桌子,甚至屋顶,只要沾上血迹的地方,都被密密麻麻的蝴蝶覆盖着。
张竹生和杨攀月试图去驱散蝴蝶,但最后无功而返。
大家坐在屋外的草丛中,看着翩飞的蝴蝶,百味交集,一时无话。
空气里全是那种淡淡的香味和细细的绒毛,那是蝴蝶翅膀上的鳞粉,在空气中漂浮着。
整整一天,大家都没接近尸体和屋子一步,直到血液全部凝固,夜色即将来临,蝴蝶才渐渐散去,但仍有零散的蝴蝶不肯离去。
张竹生和塔夫将木偶的尸体搬到门口一边,木偶身上的血液已经被蝴蝶*干净。他们想把木偶的头扳回去,但似乎尸体僵硬的缘故,木偶就那样脸朝上身朝下的趴在那里。
“只有明天把他埋了。”张竹生望着木偶的脸,叹口气。
石珀看看天色,点点头。
塔夫用土把屋里地上的血迹覆盖起来,对于墙上和屋顶的血迹,他没有办法。
“先这样吧。”石珀叹口气。
“木偶真的死了吗?”黄辰辰怯怯地抱着猫,看着门口被帆布盖着的尸体。
石珀摸摸她的头,“是的。”
“那他就不用再受苦了,”黄辰辰勉强露出一个笑容,“他们说他死的很安详。”
“是的。”石珀眼中含泪,轻轻拥住黄辰辰。
“老师,别难过了,这不是你的错。”黄辰辰安慰他。
石珀笑一下,扶着黄辰辰的肩膀:“嗯,老师会坚强起来。”
黄辰辰将头靠在石珀胸膛,石珀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这夜又是大风刮起,几次把门口的帘子吹开,一些蝴蝶被风啪啪吹打在门帘、窗帘上,很是让人心烦意乱。
屋里还有着浓重的血腥味,大家坐在厚厚的土上,但任谁都随时会想起这下面是木偶的鲜血,曾经有着木偶的温度。这些想法在房间里弥漫,使得整个屋子都死气沉沉。
韩进端坐在角落里,睁大眼睛,面露微笑,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辰辰躺在墙边,却轻轻抽泣着,还怕惊动大家,强忍着,直到杨攀月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石珀抱着枪半坐着,有一时没一会的打着盹,他闭着眼睛,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和蝴蝶不断怦怦敲击窗帘的声音,有一时一阵恍惚,好像觉得木偶在外面敲了两下窗帘,然后掀开窗帘静静看着大家,他眼神清亮,忽而一笑,对着石珀说:“我是谁?”
石珀猛然惊醒,看了看沉睡的大家,心乱如麻。却听得外面似乎有一阵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唰,唰,又似乎是枯叶被风在水泥地上吹动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