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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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妇- 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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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救回你的母亲的。更何况青山脚下已布满了南幽万千士兵,该是万无一失的。”
    林妙香点点头,“那药效也真是不错。我这身上也没有那么疼了。本来我以为同心蛊会发作,没想到现在居然还是没事。”
    “说不定我是你命中贵人,我在。你的同心蛊便不会发作了。”赵相夷展颜。笑得半是邪气,半是认真,林妙香瞪了他一眼,径自朝那巨石处走去。
    赵相夷眼光一黯,一瞬间又恢复了明亮,他快步跟了上去。
    他来过林妙香一起坐了下来。伸手抚了抚林妙香的长发,小心翼翼地问到,“我可以抱抱你么,香香?”
    林妙香一怔,总觉得赵相夷一路上有些奇怪。一股意味不明的感觉从心里一晃而过,她看着赵相夷那双黑曜石一般动人的眼。不觉有些脸红,别过了脸,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你什么时候做事情问过我的意见了。”
    她说得羞恼,想是忆起了苗疆那夜,救了赵相夷,强吻了自己的事情。
    被她这么一说,赵相夷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尴尬,他讷讷地开口,“我只是害怕你生气。”
    一边说着,他一边将自己的手从琴弦上生生扯了下来,凝结的伤口被琴弦再次割伤,温热的鲜血顺着指缝流到了琴上。
    林妙香一惊,沉声喝道,“你在做什么?还嫌伤得不够重么?”
    “不是,”赵相夷摇摇头,将醉梦搁在一旁,伸手温柔地将林妙香揽入了怀中,“只有这样,我才能抱住你。”
    他的声音像是叹息一样抚过林妙香的心间,林妙香愣愣地任由他抱着,头顶上空夜雨细细,她像是有些怕冷,往赵相夷的怀里缩了缩,“不疼么?”
    “疼。”赵相夷漫声开口,紫色的衣摆与林妙香的缠在了一起,他伸手抓住林妙香的右手,将它搁在了自己心处,淡淡地道,“可是我这里,更疼。”
    林妙香的身子一瞬间僵硬住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赵相夷,他整个人像是被一种悲伤的气氛层层围住,就连她所熟悉的温柔,也是带上了挥之不去的疲惫。
    一直以来,赵相夷在她面前都是微笑着的,她也便装作没有看见他所有的无奈与心酸。她始终是自私的,只要赵相夷不说,她也就当他仍是快乐的。
    可是现在,她第一次切切实实地看见了赵相夷体内潜伏的痛苦,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赵相夷的声音再次响起,和着雨声,飘渺不定,抓不到手里,也听不进心里,“很早以前,我曾经想过,要和自己心爱的人一起来看一场日出,我会牵着她的手,跟她讲许多小时候的趣事,我会把世界上所有的爱都给她一人,就算她老去,我也依旧爱她。我们会有很多孩子,那个时候,我也没有做皇帝了,我便和她一起,倚剑江湖,偶尔教一两个弟子,更多的时候是并肩坐在院里,数着天上究竟飘过多少朵云。”
    “然后……”赵相夷顿了顿,忽然一笑,继续说到,“然后,我就遇见了你。”
    “什么都不一样了,什么都变了。”赵相夷喃喃地道,他深深地凝视着林妙香头顶的木簪,笑容里多了几分苍凉,“我原本以为我是容不得丝毫背叛的,可是为什么在得知你杀了那么多人,甚至杀了宋远山之后,我还是舍不得你。”
    林妙香动了动唇,差点就要把事实告诉赵相夷,但一想到他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生父已亡,怕是打击更大,便仍旧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为什么是我呢,老赵,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女子值得你去爱去等待,为什么偏偏是我?”
    赵相夷没有答话,半晌,他自嘲般地一笑,“我倒也想知道,不然,我就不用这么爱你了。”
    林妙香默言,此刻说什么都已是多余,他要的,她给不了。赵相夷似乎也是知晓了这一点,他松开了林妙香,忽然站起身来,“香香,再为我弹一曲吧,我想舞剑给你看。”
    “你的伤还没有治疗,还是以后再说吧。”林妙香担忧地看了一眼赵相夷衣衫上遍布的血迹,尤其是胸膛处的那一滩,已完全被染成了暗紫色。
    赵相夷揉了揉她的发,一手挑起一旁的无情,风姿无双,“不,就在今夜。”
    他眼里的固执带上了几分决绝,林妙香无法,翻身拿过一旁的醉梦,放于膝上,指尖粘到那琴弦上温热的血迹,不由一震,差点哭了出来。
    她怎会忘记,就在方才,赵相夷满手是血地弹着一曲破阵子,明明痛得浸入骨髓,却还是笑着让自己走,饶是在他误以为自己背叛了他的时候,他也是不顾一切地护着自己。
    她颤颤巍巍地拨动了琴弦。琴声袅袅而起,悠远沉郁,如瘦月挂空,孤星泠泠,又如深秋薄霜,寒冬飘雪。凄凄惨惨,本不适合用于舞剑,可赵相夷却是一笑,似恰好合了他的意一般,脚尖一点,身形蛟龙一般,跃于烟雨之中。
    琴声一转,却如鲛人夜泣,宛转哀戚,吹到后来,越转凄凉,竟似幽冥森森,群鬼夜哭。而舞剑之人亦是牵牵绊绊,剑风苍凉。
    林妙香只觉得自己的心里生出了一阵来路不明的焦躁,忍不住双手一按,定住了手下七弦。琴音戛然而止,赵相夷停了下来,他的额际唯有薄汗,缓缓走到林妙香身前,却没有问她为何停住。
    林妙香沉了脸,一动不动地看着手中古琴,上面血迹斑斑,全是赵相夷为她所付出的一切。那浓艳到无所顾忌的爱让她心里泛起了深深的不安。
    “香香。”赵相夷缓缓伸出手来,想要抚上林妙香的眼,林妙香不由别过头,一手会开了赵相夷的手,“别碰我!”
    刚才那突如其来的一阵心跳让她恼怒地想要忽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
    赵相夷被她这么轻轻一挥,手垂了下来,连带着身子,也像秋叶般无力地朝雪地里倒去。
    林妙香余光看见这一幕,惊慌地站起身来,想要抱住赵相夷,奈何赵相夷的身子对她而言过于沉重,两个人重重地砸到了雪地里。
    天际的夜色已经翻了个身,依稀可以看见淡淡的晨光。冥薄的光线洒在赵相夷的脸上,原本还红润的脸色此刻已是苍白一片,惨无人色。
    林妙香慌了神,手足无措地将赵相夷的上半身抱在了自己怀中,声音里失去了平日的冷静,“老赵,你不要吓我,你怎么了,我……我不是故意推你的……我……”
    赵相夷笑了笑,笑容上隔了一层淡淡的哀伤,看上去捉摸不定,虚虚无无。
    “香香……真是可惜,看不见日出了。”他费力地支起头来,靠近林妙香的耳朵,低低说了什么,林妙香脸色一变,眼泪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落在了赵相夷再也没有力气合上的双眸上面,那眸里失去了往日的神彩,犹如死潭一般,倒映这林妙香头顶上那只木质的长安发簪。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的

林妙香伸出手去,颤抖地合上赵相夷的眼。
    她真傻,怎么会被赵相夷给骗了。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岂是沈千山那几颗药丸能够治好的。
    说要来青山找江玉案,其实只是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和自己待在一起罢了。赵相夷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他固执地要林妙香陪他来这山顶,想要的,也只是在最后与她相处。
    甚至贪心一点,想听见她说一句我爱你。
    林妙香颓然地跪了下去,“赵相夷,你醒醒,天都快亮了,你不是说天亮了我们便一起下山的么?你骗我,乖,起来好不好,我不会生你气的。”
    “老赵,快起来,你这么重我可搬不动你,你再不起来,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哦。”林妙香的声音很轻很轻,她痴痴地望着赵相夷紧闭双眸的脸,一遍遍地说到。
    可赵相夷再也听不见她说的话了。
    林妙香忍不住一拳砸在了雪地里,“赵相夷,混蛋,不是说要保护我一辈子的么,怎么可以抛下我先走了,我都没有好好跟你告别,你不是说你要和你爱的人一起数云朵,教徒弟的么,我都还没有答应你,你怎么就不守承诺了呢?”
    林妙香说话已经乱了头绪,怀里那体温逐渐流逝的躯体提醒着她无比残忍的事实。
    林妙香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仰头大啸,“啊……”
    她已经忘记了该用什么样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伤痛。只能选择犹如野兽般单音节的咆哮来宣泄自己的绝望。
    那凄厉的声音扭曲了林妙香总是淡泊如水的姿态。她脸色苍白表情疯狂几近狰狞地尖叫着。
    绝望,愤怒,伤心,失落,又或许还有别的什么。
    刺耳的吼叫犹如一柄利剑,直插天际。生生地破开了头顶厚重的乌云。
    入春以来最为炽热的光芒密密麻麻地就落了下来。十年不遇的白雪在这一片金黄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那些与鲜血混杂的雪随着消融,缓缓化为冰冷的血水。
    徐徐向上。把林妙香和赵相夷两个人浸泡在了里面。
    老赵。林妙香在心里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看,日出了。
    她的唇印在了赵相夷的额头,无温的触感随着她的动作,突然上涌,钻入她的体内,轻易地,就冻结了她的胸腔。
    那里空空荡荡的,已经没有了那颗支离破碎的心。
    她的心,丢了。
    林妙香一动不动地环着死去的赵相夷。任由同心蛊发作时铺天盖地地疼痛向自己袭来。
    她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赵相夷失去表情的俊脸,慢慢地,倒在了他的身上。
    赵相夷。请原谅我此时此刻能给你的。依然只有对不起三个字。
    既然我的爱无法交付与你,那么,就请让我这颗心,随你一起下穷碧落吧。
    她的耳边,仿佛再次响起赵相夷临死前说的那句话,好好活下去。
    他知自己的爱于她已是一种负担。所以此刻,他要的不多,只要她好好活下去,足矣。
    一旁的无情与醉梦叠交地躺在一起,剑上属于林妙香的鲜血与琴上沾满了赵相夷的血混在一起。不停滴落,融入雪水之中。染红了眼前的世界。
    从此,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处怀抱,可以躲避风霜。
    再也没有一个叫赵相夷的男子,爱着一个叫林妙香的女子。
    再也没有那些伤痕,那些岁月。
    此生的漫长与寂静,都交与繁花辞树。
    故人已逝,情归何处。
    远处,一道白色的身影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他衣衫单薄,间或低低地咳嗽几声,嘴角的笑意却是森冷异常。
    在他脚下,是不知为何昏迷过去的江玉案。
    皇历353年,春末。
    这一年的春天对大多数人而言是没有什么不同的。
    南北王朝依旧相安无事。
    京城内外,屋舍俨然。人民安居乐业。战争肆虐过的痕迹,已经淡得看不出来了。
    但这一年的春天发生的事,仍不免成为人们闲时的话题。
    一件就是汴京的皇宫内上演的一幕爱恨情仇的事件。关于这件事,且听临仙镇里的说书先生是如何谈及的。
    只见那说书的张麻子折扇一合,就开始乐此不疲地诉说着说了不下三百遍的故事。
    五年之前,不,现在应该是六年之前了。沈万水与其弟沈千山争夺皇位之时取得了胜利。为了避免破坏他仁义的形象,他虽然留下了沈千山的性命,但却暗中杀害了他的母妃,夺走了他的初恋情人。
    杀母之仇,夺爱之恨。
    沈千山皆是默默忍受。后因与林震天将军之女林妙香意外重逢,勾起旧时爱慕之意,五月五日,他策马而立,向她求婚。
    男子温文尔雅,女子倾国倾城,一来二去间,两人感情愈加醇厚。
    生活本该因此平静下来,孰知沈万水杀机突起,派人前去暗杀陪林妙香游玩至南王朝的沈千山。
    虽因流景相救未能得逞,但林妙香与王府之人皆以为沈千山已横遭不测。
    红颜一怒,只因情深。
    林妙香率领大军,攻入皇城。
    可惜两军势均力敌,她在与沈万水对峙时,不幸遭遇暗算,两人同归于尽。
    心急如焚的沈千山赶到现场时,一切已经太迟了。他只看见两具冰凉的尸体躺在他的面前。伤心不已的他本想就此隐世,无奈北王朝并无其他继承人,只得坐上皇帝之位。
    而他的初恋情人,流景。也因为对他旧情未了,恳请留了下来。
    怀着对两名女子的愧疚,他追封林妙香为护国皇后,流景则成为了现任的皇后。
    可惜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
    在朝廷的大清查中,众人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那就是他们一向敬重的林震天大将军居然是南王朝派来潜伏已久的奸细。
    沈千山虽然不愿意相信,可一切罪证皆已确凿。迫于大臣的压力,他唯有将夏府抄家查办,而林妙香的皇后之位也被撤消。
    故事讲到这里。下面已经哄乱一片,张麻子收拾好东西欲结束今晚的说书。下面传来了不满的吼声,“喂,怎么就这样走了?快给大伙儿说说南王朝的那件事啊?”
    张麻子不得已,喝了口茶润润喉,又开始了讲述。
    只不过这次明显简短了很多。
    说来说去也就只有两句话。
    一是南王朝的皇帝赵相夷去向不明,传闻已不幸身亡。
    二就是,他似乎早有预测,留下了诏书传位给那个一直被赋予神秘与传奇的公子。
    也就是在公子既位的时候。他的名字第一次被传扬开来。
    他叫夜重。
    说完,他连东西也顾不上拿,趁人不备。一溜烟出了门。
    果然。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夹杂着粗里粗气的骂声,“你妈,这么几句话就把咱打发了。”
    张麻子匆匆离开之余,不忘对身后客栈里的众人竖了个中指。
    你妈。关于南王朝那件事我知道的还算多的呢。有本事,你去打听打听,看你还有没有命回来。
    我呸。
    客栈里的众人不满地嘀咕一阵后也就散开了。
    这个春日,对他们来说,依旧如此波澜不惊。
    烟柳画桥。风帘翠幕。玉辇纵横,凤吐流苏。百尺游丝绕树。千万飞鸟啼花。白玉为道辉似梦,琉璃雕瓦筑华楼。
    如此豪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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