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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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妇-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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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妙香被迫直视着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她强迫自己露出了一个不算太难看的笑容,“我没有。”
    夜重这才松开了她。
    林妙香僵硬地扯去夜重的衣服,动作粗鲁。像是衣服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夜重这次出乎意料地没有为难她,被林妙香不小心抓到了他也只是皱了皱眉。
    林妙香三下五除地夜重剥了个精光,她的眼睛被盯在了地上。
    惟恐一抬头,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然而即使如此,夜重灼热的体温似乎能传到她的身上一般,烧红了她的脸。
    “怎么,第一次看见男人的身体?”夜重的声音里带着一贯的嘲讽与冷漠。
    林妙香摇了摇头,“不是。”
    本来已经坐到了浴桶里的夜重突然站了起来,把林妙香捞进了木桶,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并不算宽大的木桶挤上了两个人后。显得愈加狭窄。
    “你还看过谁?”夜重眸色一黯,手上用力,脸上闪过一丝戾色。林妙香被囚禁在夜重的怀中无法动弹,更别提挣扎了。她定定地看着夜重。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她想起赵相夷为了自己而受伤时,自己为他包扎伤口而艳红的脸。
    夜重闭上了眼睛。他抓过木桶边缘上搭的毛巾丢在了林妙香面前,放开了对她的钳制。
    他把头随意地靠在木桶边沿,神色似是怠倦。
    林妙香赶紧从木桶中爬了起来。她的衣服被打湿后紧紧地勾勒在她日益消瘦的躯体上。林妙香正要为夜重擦拭身体,靠在木桶上的男子蓦然睁开了眼。
    夜重撑起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林妙香美好的身躯,别看了眼;“你下去吧。”
    林妙香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他。见到林妙香没有立马离开的意思,夜重眯起了眼,静静地看着林妙香湿了的身体,裸露出来的脖颈处已经满是鸡皮疙瘩。
    林妙香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有那么一瞬间,林妙香几乎是错觉般地以为夜重在关心自己。她有些困惑地看着夜重不动声色的脸,低低地出声。“谢谢。”
    夜重似乎懒得回答。他躺回了原处。半个身子浸泡在木桶里面,打湿了水的长发凌乱地粘在面具上面。
    林妙香走过去把毛巾递给了夜重。因为角度的关系,她不可避免地看见了夜重水面下的胸膛。
    下一秒。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夜重顺着她的目光望了下去,只见自己胸膛处两道狰狞的伤疤横亘于上。他忽然低下头。阴森森的笑声从他的面具下面传来。
    这是林妙香第一次听见夜重笑,他的声音说不出的好听,却布满了嘲讽的冷意。林妙香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脉都给冻结了一般,她猛地一转身,跌跌撞撞地跑出屋去。
    眼前,夜重身前那两道熟悉的伤疤不停地晃动着。
    这一夜,林妙香没有再回来过。夜重在桶里坐到了天亮,直到水冰冷浸骨也没有起身。
    因为,比水更冷的,是人的心。
    北王朝发生了两件大事。
    但归根结底,还是算一件。
    那就是他们的王,沈千山即将迎来他的第一个和第二个孩子。沈千山登上皇位后一直没有娶妃嫔。
    跟在他身边的,一个便是当今的皇后,前朝的遗妃,流景。另一个则是他四月时娶了新妃,夕照。封号不悔。
    自从她们怀孕以来,皇宫里四处都充满了洋洋的喜气,与不可避免的小心翼翼。对于沈千山身边的这两个女子,皆充满了神奇的色彩。
    一个,曾经是游礼宠极一世的爱妃。另一个,则是来历不明却颇获圣宠的少女。除了名字,夕照的一切都是谜。
    沈千山从来就不许她以真实面目示人,出行时总要她蒙上一层面纱。不过众人好奇归好奇,却没有人能把事情剖析清楚。
    六月的时候,夏日渐浓。
    挺着肚子的流景意外地碰见了她曾经的侍婢,夕照。她刻意想躲开,但夕照却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臣妾参见皇后,愿皇后娘娘身体健康,万事如意。”夕照中规中矩的话听在流景耳中却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她看着夕照日渐隆起的腹部,微微失神。
    “皇后?”夕照掀开了面纱,对流景露出一个满是柔软的笑容。刹那间,流景向是看见了一年前在明德殿内,她第一次见到林妙香时的模样。她微笑如水地站在沈千山身旁,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情意。而自己,居高临下地对她说,傻瓜。
    然而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她始终不能再抓住那个男子的心。
    流景回过神,示意夕照起身。
    她不想和夕照过多接触,她只想自己能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属于她和沈千山的孩子。
    夕照,是一朵灾难的云。
    但夕照却并不打算就这样而已。她唤住了流景,“我想和你谈谈,姐姐。”
    流景回过身。深深地望了夕照一眼,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沿着湖畔缓缓地走着,原本说要谈话的夕照也一直没有开口。
    “姐姐觉得,我这张脸可漂亮?”夕照在湖边停下了脚步。她的面纱被风掀开,隐约露出一张温柔的脸。
    流景淡淡地回答到,“很漂亮。”
    “可是,为什么皇上还要去你的寝宫呢?我这张脸。难道不是他该日夜思念的吗?”夕照抚上了自己的脸,目光怨毒地盯着流景的腹部。
    那里,同样孕育着那个男子的骨肉。
    流景平静地注视着夕照那双妩媚的眼,“你始终不是她。”
    “不,我会成为她的。只要,你消失的话。”夕照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往后退。在她的身后,是幽深的寒潭。
    流景下意识地对她吼了一声,“小心。”
    夕照的脚下一滑,整个身子朝后倒去。容不及多想。流景赶紧伸出手去拉她。抓到的。却是一抹虚无的空气。以及。夕照对她露出的意味不明的笑。
    “你在做什么!”沈千山气急败坏地声音由远及近。他猛地一个点身,跳下潭搜寻着落下去的夕照。流景的手呆呆地停滞在半空。
    她终究是输了。
    看着把夕照从潭里救出的沈千山。流景笑了。笑得泪花如水般滑落。
    同年六月初七。
    皇后流景因意图谋杀不悔贵妃的皇子而获罪入狱。被判,午门斩首。
    阴暗潮湿的地牢内。散发着久未清扫的恶臭。流景狼狈地缩在囚牢的最里面。昨天,她还享受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她住在那座用她命名的宫殿中。可是,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沦落成了即将行刑的阶下囚。
    世事如此无常。
    看着沈千山冷漠地宣判了自己的命运时,她突然就明白了林妙香的感受。被自己心爱的男人推入地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吧。
    痛,不欲生。
    囚牢的门被打开了,一盏灯和着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在黑暗中待得太久,流景的眼睛一时还不能适应突如其来的光亮,不由眯了起来。
    沈千山把灯放在了地面,他走到流景的面前,移开了她挡住眼睛的手,却触及到冰凉的一片。他沉默地擦干流景脸上的泪水,垂着眼眸。烛火将他长长的睫毛映错在了他完美的脸上。
    “别碰我。”流景推开了沈千山。她单薄的身躯挺得笔直,这是她最后的骄傲了。
    我可以忍受你不爱我,可是,我无法忍受你的心里还有别人的存在。更加接受不了,你此刻给我的怜悯。
    同情这种东西,只会证明着,我已经彻底地失去了你。
    沈千山把被推开的手放回了身侧,他在流景旁边坐了下来。曾经是那么熟悉的人,现在却渐渐陌生。
    “小景,抱歉。”沈千山说话的声音像往常一样,温润而敦厚。他总是能这样,用最温柔的方式,残忍地伤害了一个又一个的人而不自知。
    听见沈千山的话,流景怔了怔。她缓缓地转过头去,靠向了身边穿戴整齐的男子,“千山,你有多久没有这样唤过我了。”
    “对不起。”沈千山重复道,他能说的,似乎也只剩下了这一句。虽然是如此苍白而无力,但给人的痛苦,却是巨大的。
    流景扯了扯嘴角,终究没能成功地笑出来。暖暖的光线倒映在她美丽的瞳仁中,像是夏日的夜空般耀得令人移不开眼。
    “你还爱我吗?”流景再次问出了这个她问过多次的问题。同样是询问对方的心,问的方式却已经改变。
    只不过多了一个还字,就已经道出了支离破碎的现在。小心翼翼地问话换来的是沈千山又一句的对不起。流景的泪止不住地滑落。这个男子,这个她深深爱着的男子,他连用谎言安慰她都不肯。
    走得太远,他能给自己的,也只剩下了那三个字。
    对不起。

  ☆、第一百五十六章 唯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
    沈千山沉默地坐在流景的旁边。流景早已把头从他肩膀挪开,她无法让自己在一个不爱她的人身上哭泣,也更不愿放纵自己,继续贪恋着她的温度。
    流景是聪明的,她明白了自己与沈千山之间的不可能。
    她也是理智的。但往往越是像她这样的人,心,越疼。
    明亮的烛光渐渐变得微弱,到最后仿佛经不住这气氛的压迫一般,坠入了黑暗。
    “我走了。”几乎就是在烛火熄灭的那一刻,沈千山就站起了身。
    流景抬手抓住了从她脸侧滑过的衣袖,“你能答应我最后一件事吗?”
    “你说。”沈千山没有先回答答不答应,而是让流景先说出她的请求。他从来不做出不能达到的承诺。
    正如他曾对林妙香说,她是他的妻,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流景直起身子,黑暗中她看不清沈千山的脸,“帮我拿一件以前的衣服来,好吗?”
    “嗯。”沈千山答应着,人早就不着痕迹地甩开了流景,走到了牢房之外。
    “千山!”流景几乎是脱口喊出了这个在她唇间萦绕了多年的名字。
    沈千山停下身,却没有回头。
    “如果我离开了,”流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问到,“你也会怀念我吗?像怀念林妙香一样,宠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
    漆黑的牢房中一直没有传来回声。流景的心跌到了谷底。
    许久,沈千山清冽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林妙香。”
    细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终究消失不见。
    流景叹了口气,用无人可以听见的声音低喃,“你可知。这个世界上,同样也只有一个流景。”
    流景突然想起了游礼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其实,她和林妙香一样,都放弃了被爱而选择义无反顾地去爱。只是她们都忘记了。爱人,是一件多么艰辛的事。它抵得过风风雨雨,但或许挡不住平平淡淡。
    流景笑了。
    她靠在了冰冷的牢墙上,等着沈千山把自己的衣服送来。她想要带着干净的面容离开。穿着多年前自己最喜欢的白衣,与这个世界告别。
    然而,她等来的,却是夕照那张妖冶的脸。
    她手里拿着自己旧日里穿的白衣,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你输了。”夕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流景。她不过用了小小的手段,就让沈千山属于了自己。
    “你也一样。”流景的目光平静却犀利地看穿一切。
    她望向夕照的眼神甚至有着淡淡的怜悯。说到底。也只是那个女人的影子罢了。她曾经以为林妙香输得惨烈。现在看来。谁也没有赢。
    夕照傲然地扬起了下巴,“至少我还有机会,你什么都不会再有了。”
    蹲下身。夕照把衣服放到了流景的手中,坚定地说到。“我一定会让他爱上我的,一定。”
    夕照眼中无所顾忌地灼热刺痛了流景。也许,她真的输了。她做不到像夕照那样,为了那一个人,深深地爱着。
    流景的手深深地陷进了衣服里面。连夕照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没有注意到。
    千山,你答应我的未来,终究没有做到。
    天很快就亮了。
    一夜未眠的流景听见牢房在逐渐喧闹起来。迷迷糊糊中,她被人带到了刑场。周围围观的人围了一层又一层,喧闹中,流景已经听不清别人在说什么了。
    各种各样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奇的。怜悯的。冷漠的。嘲笑的那些目光像是有实质性的重量一般,狠狠地压在了流景身上。
    她不得不费劲了力气才能让自己的背挺得笔直。人群中,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隐匿其中。正是消失许久的南风。
    昨夜他突然接到沈千山的消息,说让他做最后一件事。
    他没有想到,他只是离开了两个月,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南风冷漠地扫过周围的人群,把准备好的东西朝人潮扔去。
    被砸中的人发出一声咒骂,在看清南风丢出的东西后变为了不可控制的尖叫。
    一个鲜血淋漓的人头滚落在地,原本围观的人惊慌地逃开。可是人太多,人群顿时拥挤成一团。
    趁着混乱,南风脚尖一点,惊燕一般跃上刑台,提着流景就迅速地离开了。众人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等反应过来时早就已经没有了南风他们的身影。
    南风把流景夹在胳膊下,急速地冲出了汴京。
    城门口早就准备好了一辆马车,南风带着流景坐了进去。马车夫待他们坐好后,就赶紧离开了原地。
    生活了多年的京城远远地被抛在了身后。
    流景看着在对面坐下的南风,认真地说到,“谢谢。”
    “不用,是他让我来的。”南风维持着一向的冷漠,他把头上去劫流景时带上的面纱取了下来。
    流景疲倦地靠在了马车壁上。
    坚硬地木头咯得后背生疼,流景却依旧无知无觉。她还能说什么。曾经执手相看两不厌的人,终究是恹恹地松开了手。流景知道,汴京,她是再也回不去了。
    也许此生,都无缘再见那个人一面。
    不过,即使再见面又能如何。他们已经回不去幼时绕床弄青梅的欢愉。
    “我们现在去哪里?”流景没有睁开眼,沙哑着声音问到。
    “江南。”马车颠簸地前行,南风的视线落在流景略显苍白的脸上,“如果你不愿意去,我们可以换一个地方。”
    “已经无所谓了。江南,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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