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雁儿一番话语却也是让白公公好生恼怒,只觉得这妇人果真是伶牙俐齿,善于巧燕善辩。他随口一话儿,居然也是被这美貌的妇人捏住的语病。只是她如今是事到临头,却仍然这般口舌不饶人。
“碧珠,随我一道,求见皇后。”
姚雁儿随口吩咐,带上碧珠是因她察觉这宫女应该也是会些个武功。虽然宫中也没人明面上来伤自己,可是她也是要护住自己腹中骨肉。
自己腹中孩子,只恐怕有些人瞧着,那也是会觉得碍眼。
白公公面色也是有些迟疑:“夫人还是呆在此处才是。”
“那娘娘又可曾下旨将我软禁在此处?既是没有,料来也自是能走一走。”
姚雁儿一番言语,唇瓣浮起了浅浅的笑容,径自出去亦是无人能拦。
碧云宫中,赵青冷冷转着自己手指上的指甲套儿,听了底下的人回话,只说姚雁儿竟然去求见苏后。这妇人如今已经是罪证确凿,料不到却也是仍然这般不肯干休。求见苏后,大约也是准备说这桩事儿里头几样破绽处,引起苏后心下怀疑。只是都已经这般时候,这些个话儿也是没什么用处。赵青忽而一笑,就悄悄嘱咐了几句,只让人将这般消息透入了裕阳王妃知晓,心疼儿子重伤垂死的裕阳王妃则必定不会饶了姚雁儿。
女人失去爱儿就如失去崽子的母狼,一旦疯狂更是毫无理智可言。只要让裕阳王妃知晓姚雁儿是有意脱罪,那么她必定是不依不饶更是会将自己满腔的愤怒加诸在姚雁儿身上!那个女人,自也是个极心狠的,闹将起来端也是无理可言。她绝不容姚雁儿说出那一丝一毫的道理,容她洗清身上那一丝一毫的罪状。如今这妇人不是已经有了身孕?如此冲撞一番若是孩子没有了,也是怪不得人家吧。
赵青轻轻品了口茶水,心情却也是大好,今日自个儿也是实在是太过于顺畅了些个了。
那个裕阳王妃,原本自己也是想要与她合作的,只是她却也是刻薄,自己给了她这大好的机缘,一转身她就丢个干净。如今儿子死了,苏后心存愧疚,倒也能容她一容,然而以后料来在京中也是再无立足之地。
她与姚雁儿闹一闹,无论是谁胜谁负,自个儿也是乐得逍遥,坐山观虎斗,好生自在轻松。
想到了这处,赵青那心里面,亦是越发舒坦了些个了。
未央宫门口,那宫人得了姚雁儿请求,眉头略皱。如今谁不知晓,姚雁儿是宫里不受待见之人。只是她也只得去递个话儿,总之明面却也是挑不出什么错处才是。今日这宫中处处都透出诡异处,她亦是处处小心,不敢有些个什么疏忽。只是皇后原本也是性子极为强硬的人,如今这昌平侯夫人既已经做出这等事儿,皇后心下不喜,也是不见得乐意来见她,大约也不过是轻轻就回绝了就是了。
只那宫人要去禀告时候,姚雁儿却也是唤住了她。姚雁儿眸光流转,亦是添了几分淡淡清辉,随即从自个儿发间轻轻抽下了那枚苏后赏赐的发钗。
“这是苏后赏赐之物,还劳你带去。”
这枚发钗做工精致,那宫人瞧见了,神色也是微微一怔。
☆、两百零四 救人(二更)
那宫人自也是瞧得出,这发钗也是极好的,且应该是贡物。
姚雁儿取出这凤凰流苏,原本也是为了震慑这个宫人。虽然苏后身边的人,一贯也是调教得妥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也只恐怕这宫人隐瞒了去,不肯去回禀苏后。比如那紫秋,可也还不是被裕阳王妃那些个财帛给弄得动了心,随即就被苏后贬斥了去,再也是不肯留在身边了。姚雁儿能得这枚发钗,足以证明她在苏后心中有分量,既然如此,便是这个宫人心里存了什么异心,可是也是要权衡一二。且紫秋那例子就在跟前,想来这宫人也是会当真替自己传话儿。
而姚雁儿拿出了这枚发钗,一则是为了震慑这个宫人,再来则别有一番用意。
苏后虽然精明能干,然而愤怒之下,却也是未必不会听信别个的那些个话儿。当初苏后赐给姚雁儿这枚发钗,当然不是因为瞧上了姚雁儿这个人儿,而是瞧在了李竟面子上。而那幕后设计的人,却也是心大,居然让那白公公从李竟送入宫中的物件里面搜出了毒药。既然如此,这一桩涉及世子中毒的案子,就已经牵扯了李竟。虽然李竟身上有许多秘密,然而姚雁儿心下却也是明白一点,那便是李竟对于德云帝必定有很重要的作用。而蓦然除去了李竟,只恐怕于德云帝而言,也是有一些不方便的地方。
而这枚发钗落在苏后手中时候,料来苏后虽然不会顾及,可也是会想想李竟的分量。
此刻未央宫中,那些个宗族女眷早便纷纷告辞,只怕今日之事沾染上自己一分一毫。
而那诚王府女眷却也是并没有走,唐氏更在一边陪伴苏后,时不时说几句宽慰的言语。
苏后素来对诚王府器重,故此唐氏如此,倒也不算如何奇怪。
只这时,那宫人回禀姚雁儿求见。唐氏低低说道:“如今证据确凿,昌平侯府也是枉费了娘娘一番信任。娘娘心里本就难过,原本也是不必见这个纳兰音,再在心里添堵儿了。”
唐氏这些个话儿,却也是句句都是说到了苏后的心口之中了。
她原本也是与姚雁儿分析了利弊,与她说了,一个不能信任李竟的新君,则必定是能让昌平侯府富贵不在,危机重重。可是这个妇人居然是这般应付的,竟然是害死了赵华。
唐氏这些个话儿,苏后既然没有反驳,那自然也是苏后的意思了。唐氏轻轻一挥手,就是让这个宫人给退下去。
那宫人略一犹豫,又取出那钗出来。
“昌平侯夫人还取出一枚钗,让我呈送给娘娘。”
唐氏冷冷一笑:“她倒是知晓从前娘娘是对她恩宠有加,更是对得住她,可是谁又能料得到,她竟然做出这么些个十分可恶可恨的事儿。这枚发钗,越发显得她辜负了娘娘的恩情。”
然而苏后瞧了一眼,容色却也是微微一动,伸手轻轻的捏在手中。
是了,这枚发钗确实也是让苏后想到了李竟了。夫君有宏图大志,而李竟确实也是德云帝的左膀右臂,贸然除了,对德云帝而言可是损失。而这件事情若是当真定罪,也是不能不给裕阳王府一个交代。当然若李竟当真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又怎么还能用这样子的臣子?这样子的狼子野心,以后权柄越大,谁知道会不会生出些个狠毒心思?
想到这里,苏后面色也是阴晴不定。
然而恍惚间,苏后又情不自禁的想起了一桩事情。
那时候,自己的夫君还只是个不得志的藩王,奉旨入京。那个时候,随他们夫妻两个的侍卫并不多。李竟那时候年纪尚轻,却也是出落得容貌俊秀,且并无丝毫轻蔑鄙薄之态。甚至于那些个刺客行刺时候,是李竟拼死杀敌,甚至为了护住他们夫妻,以血肉为盾。想到此处,苏后心尖儿也是微微发酸了。
如今他们夫妻两人,已经是唐国最尊贵的一对儿夫妻,更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忠心耿耿护着他们两个。
可是当初落魄时候,又有几个人肯多瞧他们夫妻一眼?
想到此处,苏后神色终于渐渐和缓了些个:“那便招昌平侯夫人进来吧,我实在很想要知晓,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她还有什么话儿要说的?”
唐氏听了,眼神更是一动,目光落在了苏后手中的发钗之上。苏后方才,分明已经是极为厌恶了,可是一转眼,她却也是仍然乐意给姚雁儿一个机会。这个妇人,还真是善于工于心计。
及姚雁儿踏入室内,苏后见她容色柔和,不卑不亢,礼数一般不缺,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这个女子,原本也是个极为出挑的人才。
只是如今,却也是不知道为何仍然这般气定神闲。
“音娘,如今证据确凿,你竟然仍没有丝毫惶恐之态?”
“娘娘容禀,我并没有做过什么有违良心的事儿,自然也是不必惶恐。就如上一次,皇后认为我伤害了家中的庶出女儿,然而实则臣妇却也是并没有做出那么恶毒的事儿。”
姚雁儿更提起当初文氏诬赖之事。那时节文姨娘为了扶正,便污蔑自己掐死了庶出的女儿,可惜自己却也是并没有做出这样子的事情。当时苏后何尝不是像现在这样子,以为自己是一个恶毒的女子?
姚雁儿刻意提起这件事情,就是要提醒苏后她已经冤枉过自己,更是在提醒苏后,也许眼前所见,也并不见得是真的。
果然苏后微微一愕,随即目光也不似之前那般硬邦邦的了。
唐氏心下更惊,从顺利求见苏后,到让苏后心情变化,眼前这个妇人言语之间确实也是能操纵人的情绪。
姚雁儿安稳了苏后情绪,心里也方才轻轻吐一口气,正准备娓娓道来,只这个时候,一道尖锐嗓音却也是响起:“纳兰音,你如今却好生无耻,仍然厚着面皮来求见皇后?莫非因为陛下宠爱李竟,竟然连这等恶妇的罪行也是能包庇?”
那匆匆而来的,自然也是裕阳王妃。
只见她此刻发丝凌乱,面色苍白,眼睛却也是微微发红,不过片刻,她竟似憔悴了许多。
平日里裕阳王妃雍容华贵,又何时能见她这般模样?
苏后听了,心下却也是不悦,只冷冷说道:“陛下行事,自然也是从来没有偏袒的地方。”
裕阳王妃只是嘿嘿冷笑,笑声之中竟然隐隐有些个癫狂之意:“我早就知晓这个昌平侯夫人巧言令色,难道此刻她来见皇后娘娘,不是准备靠着她的口舌为自己脱罪?她那一条一条的道理说出来,说不定倒真是清清白白的了?”
唐氏眼见这裕阳王妃来了,心下也是微微一喜。苏后虽然露出了些个被说动的声色,只这个裕阳王妃一来,自然让姚雁儿再多的话儿也是说不出。
姚雁儿却也是神色不动,随即轻轻说道:“王妃误会了,我求见皇后,并不是要为自己求清白,只是为了告诉皇后,我能救下世子性命。”
她这般话语,更也是让在场诸位心中震惊。裕阳王妃听了,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言语,好半天,方才颤声说道:“可怜我华儿就是要死了,居然也还被你拉出来说嘴——”
她自然是不相信的,姚雁儿此刻说这么些个话儿,可不就是想在苏后跟前博得一些个好感——
姚雁儿立即便说道:“若我救不下世子,无论是否清白,臣妇死而无怨。这些个话儿,是在皇后跟前说的,自然句句是真。裕阳王妃,世子如今已经险些死了,难道你不想让他活下来。”
裕阳王妃脱口而出:“谁说我不想?”
她唇瓣轻轻的颤抖,姚雁儿这些个话儿,确实也是点中了她的软肋,让她不由得升起了几分痴念。
“既然如此,何不让我试一试,如今宫里的御医,也是没办法救得活了,试一试,总不会亏了什么。治不好世子,我亦是连自个儿命也是没有了,自然不会随意玩笑,自然也是尽心尽力。”
姚雁儿徐徐道来,原本已经绝望的裕阳王妃竟然也是觉得有些个道理,只是心里对姚雁儿充满了抵触,她也是不能立刻回答,面色也是阴晴不定。
唐氏却也是忽而说道:“昌平侯夫人实在是好算计,可是没听说你居然会医道,救一救,便是救不了,那也是已经有了救人的名声。”
她原本是出语挑拨,姚雁儿却立即回道:“怎么老诚王妃开口就咒世子会死?难道心里盼着世子早些个死了,心里这么想,嘴里就情不自禁的说出来?”
唐氏气堵,只赶紧说道:“我又如何是这个意思?”
裕阳王妃心里也是着恼,虽然知道是姚雁儿挑拨的话儿,可是仍然嫌弃唐氏说得好生不吉利。她心下仍然为难,就在这个时候苏后却也是发了话儿:“就如昌平侯夫人所言,若是救不了,就要了她的性命!”
裕阳王妃方才吐了口气,并没有如何反对。
☆、两百零五 真想(上)
裕阳王妃方才吐了口气,并没有如何反对。
若不是要紧时候,裕阳王妃亦是怎么亦不肯让姚雁儿碰着自己爱儿。可谁又让连宫中御医也是对自己爱儿救不得?
为了自己爱儿,裕阳王妃便是再如何不喜姚雁儿,亦是禁不住压了了自个儿心里面的几分不喜欢。
这个妇人,张口就说出这么些个话儿,指不定能有什么法子,能救一救自己爱儿。且不必提华儿是她心肝儿肉,只说若是华儿不在,自己在京中只恐怕再无任何立足之地。
无论如何,华儿定然也是不能死的。
唐氏目光微微收缩,手指却也是暗中越捏越紧,眼里透出了一股若有若无的冷意。
锦绣的锦缎帷幕轻垂,却也是掩不住一股子的药味儿。
服饰赵华的宫女名唤清娘,年纪尚轻,姿容秀丽,亦是裕阳王妃身边的贴身人儿。
原本那个惠娘,可早就被拖出去杖杀,打成一团血肉模糊。
惠娘原本是服侍赵华的贴身宫女,亦是将赵华照顾得无微不至。只可惜比起姚雁儿,惠娘只是个十分卑微的宫人。虽然如今下毒之事差不多证明是姚雁儿所为,然而裕阳王妃却已经是容不得这个下人的照顾不周。
在听闻赵华已经无救之后,裕阳王妃心里大怒,顿时下令将惠娘活活打死——
姚雁儿心里很不舒服,也许惠娘还会知道些个干系,然而这样子一个证人竟然已经是会裕阳王妃活活打死。
惠娘不过是迁怒而已,裕阳王妃真正恨着的却也是自己。若她不是一个尊贵的侯夫人,下场也是会更加凄惨。
如果自己救不回惠娘,那么自己下场,也是绝不会比这个惠娘要好。
如今赵华躺在床上,面色也是十分铁青,瞧着更加孱弱可怕。平日里他瞧着粉琢玉雕,极可爱的一个人,如今却因为中毒发作,面色已经变得好生难看。
姚雁儿忽而想到了一桩事儿,心里也是有了些个心思。
裕阳王妃瞧着姚雁儿一进门,就若有所思,心下不由得添了几分急切:“纳兰音,你既然精通医术,还不快去救华儿。若然华儿不幸,我是定然不会饶了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