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个人更让我意想不到,四哥,那个在我看来为情所困的厉害的四哥,竟然一句话把整个局势又扭了过去。“那时只是玩笑之语,儿臣记得是玉华大师所说,他还曾笑言,老十三生来有逢凶化吉之能呢。”不知为何至今想起这句话我都记忆深刻,那时四哥淡淡的表情却带给我不小的震撼,我的确是低估了四哥,前一刻还是剐心的痛苦表情,后一刻却会出现这么淡然却坚定的表情与语气,十三弟对于他却是有着非常重的分量啊。或者一开始我们的方向就错了?
四哥估计也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这么一句话,茗薇最终还是被皇阿玛指给了十三弟,只是从一开始想指的正福晋变成了侧福晋,但是从此金口玉言,茗薇就是他老十三了的。
那日的茗薇啊,我虽然极不想去看她,但是却不得不看,忍不住的看,她那日脸上什么表情都有了,独看不出即将成为皇子福晋的喜啊,她当时如何想旁人是不知,那时估计在场有几个人,就有几个心思吧!而我呢?我只是不去想罢了。当皇阿玛真的金口定下此事时,装的再像的人,脸色都是阴沉的紧,我当时的脸色如果用镜子照照恐怕也是吧!
那时的她仿佛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直不开口说话,连十三弟谢完了恩,她都跟没有听见似的,顾自跪在那里,一动不动,这个时候全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了她,老十三更加是转喜为忧,而我却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在那个时候仿佛一切都掌控在了她的手里,而她却只是个宫女而已,为什么会这样,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那日里的情景儿却是再清晰不过,她抬头看着十三,泪眼犹在,却已经是另一番光景,而老十却又是不甘心似的说了句,“哼哼,命里带煞,当然得想想清楚了再回话儿了。”之后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了,只有茗薇那两句话我记了个清清楚楚,她轻声儿似问十三弟的那句:你命中带煞,不宜早娶,要是娶了,是煞你还是煞我。在得到老十“当然是煞你”回答后,满屋子都回荡的,“奴婢谢皇上,谢德妃娘娘!”
我想我是当场惊在了那里,她,她,真的是特别的。我已经看不到十三弟眼中的狂喜和柔情万种,四哥眼里的痛,十四弟眼中的怒,八哥眼中的冷了,我只看见了她眼中的坚定,和与十三弟对视时候的温柔和宽慰,那之后连皇阿玛也感觉到她的特别了吧,不然不会把那么珍贵的镯子赐给了只为侧福晋的她,那只镯子的分量在座的各位都知道,那是缅甸国王进上的;是用一整块儿千年翡翠打了六只镯子出来;说是有镇邪祈福之效;极珍贵的。只有一付镯子是皇上孝敬了皇太后;一只给了贵妃娘娘;一只给了德妃娘娘,另一只给了太子,而这最后一只后宫和我的各位兄弟都在暗暗使劲儿,今日却落在了她身上,而我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为难,竟然是为难,这个别人求都求不到的东西,她竟然……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啊!
那日最后是怎么结束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听见了自己深深的叹息声,为何而叹,为什么叹,那时我不知道,也不愿意知道,而现在我却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
喜乐阵阵,十三弟的寝宫一下热闹了起来,也红亮了起来,满世界的红颜色,喜轿的到来,又添了别样的红,十三弟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了现在,满心的欢喜赫然印在了脸上,有一丝满足,有一丝得意,更加有着一丝柔情,从喜轿到那刻起,越发的明显,相较着我身边黑着脸的老十四,依然平静如水的八哥,还有一直吵着要闹洞房的老十,平时总是落了人后的十三弟,今日里却是分外的显眼起来,他脸上的稚气已经全部褪去,换上的全然是成熟与锐气,那股子冷静也渐渐的呈现出来。哼,四哥,四哥终是牢牢抓住了十三的心了,不过今天他也在我意料之中的晚来了。
十三弟在应了该应的礼之后急着进了他的洞房,而我们几个按着长幼尊卑入了席,正吃喝间,突然老十说到,“这十三弟的洞房我得好好瞧瞧去,也得好好闹闹去。今儿个我就不信……”话没有说完,拉起了十四弟,看着有点酒意。“太子哥哥,有兴趣一起去吗?”老十看向首座的太子,他今天是以皇阿玛的身份来的,只是兄弟间的婚事,也就随便了很多,只见他笑了笑,摆了摆手,老十领了意,拉着老十四看了我和八哥一眼,“你们先去,我随后就来。”八哥笑说到。而我却非常有兴趣,跟太子等几位哥哥打了个千也跟着出了门。
闹洞房!随着老十他们来到老十三的洞房,只见那里站了不少的丫鬟麽麽,床上地上满是花生,莲子等象征吉祥的东西,满屋子充满着吉祥的话,老十三和他的新娘的衣角已经牢牢的系在了一起,这表示他们将永结同心,白头偕老。老十三的眼中尽是满足与喜悦,而那个茗薇却也是难得一见的娇羞,就这么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这柔情蜜意就在这屋子里荡漾开来,慢慢的包裹住了我们全身,空气突然也变的甜了起来。我也曾经大婚过,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情绪,说不上来是嫉还是妒,心中却似堵了点东西,呼吸也不是很顺畅起来。
“嚯嚯,已经近乎儿上了,老十三,哥哥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儿呀?”老十的话把我从沉思中唤醒来,我看到了十三不悦的脸,还有茗薇戒备的脸,我又恢复了看戏的心态,这个洞房花烛夜不仅仅是他十三在等的啊!而转圜场面的还是她茗薇,十三在消除了一开始的不悦之后,却又不着痕迹的和我们周旋着,明显的护着他的新娘,他,真的不可以再小觑了,在我眼前的分明已经是个成熟的男子,不再是那个会冲动的和我家奴才打架的十三阿哥了,我心里突的一下,十三得茗薇,一个谜般的女子,他已经成长得足以阻挡我们了!而那个茗薇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不得不防,有的时候聪明的女人比男人更可怕,是的,聪明的女人,我不禁想到了我的萝儿,一个极其聪明的女子,从我掀开了她的红盖头那天起我就清楚的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她敢于直视我的眼睛,而且她又拥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会充分的利用她的眼她的笑一次一次的留住我。之后我也见识了她的手段,不说我在她房中停留的时间,但说那次她让那个被我偶尔宠幸有了身孕的丫鬟成功小产,还让那个丫鬟对她感恩戴德,就让我更加另眼相看。我喜欢聪明的女人,我一点不排斥她们用手段,她们用手段都是为了我,为了我在她们房中多留几日,而聪明的女人也给了我不少的启示,所以我宠着她,让她做了我的第一侧福晋,让她生了我子嗣。而茗薇,她也是聪明的,而且她的聪明不同于萝儿的,应该说她是睿智的,是个真正可以成为军师的人,而她不是我的女人,不是我的却聪明的女人,对我来讲就是危险的,更何况她又是在十三弟身边,那就意味着更加的危险。
我眯起了眼打量着她,这一闪神的功夫,她又给了老十好看,用红盖头就给了老十要听的响,又出其不意的猛然落下红盖头,让微熏的老十一个踉跄,摔了个仰面朝天,幸好是在闹洞房的时候,不然这颜面又丢大了。
十四弟,我看向他,他的眼中什么表情都有过了,这会赤裸裸的写着嫉妒,双拳紧紧的握着,已经泛着白光了,唇更是紧紧的抿着,难怪他有这表情,他一直认为今天洞房的应该是他,到现在他还没有理解了他额娘,不过德妃娘娘也没有把茗薇给了四哥,十四弟纵是有千万个无名火,他也没有地方出去,这会儿只有空愤怒的份了。而他终究也是发了难,太子与八哥的到来,让十弟硬是吞了这口气,而十四弟却接着十三的话非要和茗薇喝酒,那可是烈酒啊,一般的女子如何挡的住,而茗薇却又滴水不漏的给挡了回去,简单的一句“夫妻本是一体”就让老十三名正言顺的接了过去,而十三脸上的骄傲是显而易见的,十四弟的脸色越发的黑了。
太子一句话结束了这热闹的洞房之行,谁都不会不给太子这个面子,而茗薇已经占足了面子,再呆下去也是无益了。出门时竟然发现四哥站在那里,看不出情绪的他不知道立了多久,恐怕不是他所说的刚到错过而已吧,从他僵硬的面部肌肉却不难看出忍得很辛苦的痕迹。而老十三却喜滋滋的迎了上去,他们之间的事情只有他们最清楚。不是旁人能真正理解的。但我却知道,这个茗薇是他们不能触及的地方,也是他们的致命伤。而太子的致命伤呢?我想我也找到了,我终于想清楚了皇阿玛那天赠茗薇镯子的时候心里觉得的不对劲,郑贵人那天也戴着一个,一直的苦于没有证据也有了转机,哼,有时候的事情就这么微妙,如果索额图那件事情不足以动得了他,那淫乱后宫的罪名足够大了吧!
我抬头看向天空,觉得今天的太阳更多的照在了我和八哥的身上!希望能永远这么照下去!
四哥还是迟到了,我一点都不认为那是巧合,他的掩饰再好也被他两次的迟到瓦解的干干净净,不知情的到不怎么在意,而我却不是,我站在圈外,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八哥他刚才也有了恍惚闪神,只因茗薇眼中那不知为何而来的柔光,还有那么一点点同情,同情,初见时的她就是这么看我的,同情!而之后就再也没有过,我看到的只是满眼的防备。八哥又楞了神,我终也知道有的时候一个眼神就可以让一个人万劫不复,而我绝不会做那样的人,而八哥也不可以做。我只是不解为何她独独看着我和八哥的时候有过同情的眼神,那次撞见他看四哥却有着怜惜,甚至一种暖暖的感觉,而看向十三更是温柔如春风,一直拂到了他的心底里去了。
我就这么盯着她,而她仿佛有了感觉,所有的目光都收回来了,她的还有八哥的,但是那眼神多八哥的影响还是那么大,他竟然帮茗薇在老十那里解了围,我事后有问他,他只是说不想老十闹出不好的事情来,在我看来却恐怕不是那么简单了事的,却也不再提及问起。我自有我自己的主张。
这之后的见礼到也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到了四哥进来那会儿……看戏的看戏,惆怅的惆怅,心痛的心痛,紧张的紧张,一切却在不言中,而我喝完了十三弟妹捧来的新人茶,茉莉花香夹杂着自然茶香,沁人心脾,却挡不住那略涩的苦滋味,茶的苦在嘴上,冲冲就淡了,而心上的苦,不是冲就能冲得掉的。而刚才茗薇的眼神对上四哥的时候,我分明是看到了这从心里溢出的苦,虽然就这么短短的瞬间。
屋子里混乱了一阵,请安的请安,起身的起身,太子伴着他的明黄格外的扎眼,大哥的回来已经让他担心了不少时日了,而大功于身的大哥却也不怎么把太子放在眼里,按长幼他也是有赫赫战功在身的长子亲王,按尊卑,他的额娘在宫里的地位也不在一般人之下,连八哥也是他额娘养大的。太子对这个大哥有着忌讳却也有点敬畏。刚刚行礼之前,大阿哥的越礼行为也让太子有了很大的不快,这宫里或许又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我只需耐心的等着,就如狼群捕猎,要有足够的耐心,最后不用吹灰之力,收网就成。
四哥的礼终是送了出去,但是听到那声四哥时那眉头还是不自觉的皱了拢来,而十三弟那时候的笑却笑格外的爽朗。而他们俩终究还是站在了一起,茗薇是他俩的芥蒂,却更加是他们的纽带,他们的目的一直是一致的,那就是给她幸福!只是现在给的方式不同而已吧!
而十四弟终究也是喝了他十三嫂的新人茶,脸一直是黑的,眼睛一直是冒火的,嘴一直是闭的,没有一句言语。而他却送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琉璃七彩杯,却只一只,另一只却是另配的和田玉杯。“九哥哥,我要和我喜欢的人在洞房花烛夜用这对杯子喝交杯酒!”十三岁的十四曾经这么对我说过,那是阿玛给他的九岁生辰礼物,而说这话就在八哥大婚之后。他竟然拿了一只给了茗薇!原来他也不愿意忘记,把自己的梦系在了一个不可能属于他的人身上!
近日里八哥一直得到皇阿玛的赞誉,我们也相继忙了起来,而茗薇却也从此很少露面,据报在皇阿玛新赐的宅子里大兴土木,前些日子我还差人送了一万两银子过去贺喜,说是十三福晋亲自在工地现场指挥,这放眼大清也就是她了。之后事务繁多也就没有了碰面的机会。到是会在十四弟那里听到一些她的消息,也没有多放心上。
那日里跟八哥办完差,遇上到八哥府上接自家家眷的四哥,便一同前往了,今儿个八哥的福晋宴请各家福晋,侧福晋,听说那十三福晋也在邀请之列,这有些日子不见了,不知道有什么变化没有。
刚迈进二门,却听得前面嘈杂的声音传来,而就在一眨眼的工夫,身边的四哥就已经上了前去,瞬间矮了身子,消失在人群中,而八哥也跟着赶了过去,我紧了几步,等看到四哥的时候,他怀中躺着一女子,看发髻是个妇人,看服饰应该是个侧福晋,因为被四哥挡着看不清楚脸,我稍稍挪动了位置,她,茗薇!我该想到的!我稍微退了点开来,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喧嚣,却转变为了窃窃私语,而四哥却全然不顾,紧紧的抱着茗薇,眼中尽是愤怒与怜惜,还有着挡不住的柔情。
那是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的表情,他从来不曾表露给任何人的,连他的额娘那里也不曾,一直以为四哥给人就是冷冷的感觉,又喜好穿一身白,越发显得清冷,办事更加,果断不留人情,久而久之落了个“冷面王”的称号。而今日的他却只是个男人,一个因为心爱的女人受伤而愤怒又急于安慰的男人,近边上就是他府上的福晋侧福晋们,已经一个都入不了他的眼,更别提在场一干不相干的人了。只见他的嫡福晋也半蹲在身旁,她是知道的,但是她是聪明的,她想极力掩盖她的夫君此时犯下的错误,或者她已经知道,这个茗薇才是他的致命伤,而且这点已经赤裸裸的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而她还是在努力的做着,说着,提点着,在我看来却是徒劳,看进去的终归是看进去了,怕是这会儿已经在各人脑子里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