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国家nong得彻底散了架吗?
时至今日,大部分持重的老臣,在朝堂上都已是十分收敛,每次上朝除了磕头点头,就是“好好好”、“对对对”,从不发表议论,一副明哲保身、出工不出力的模样。剩下几个还对皇上抱着几分希望的人,在军机处领班大臣完颜弥繁黯然离职之后,估计也都会对这位皇上死了心吧
在彼此叹息一番之后,两位老人又不由得把话题转到了这一次的谋取上海租界之事上来。
“……说起来,庆王殿下虽然鬼点子颇多,但从来没出过京城,并不以通晓西洋夷务而见长啊”
费立国大学士捻着几缕胡须,有些纳闷地说道,“……究竟是谁给他出的主意?”
“……还能是谁出的主意?肯定就是那个擅长发明历史的白斯文,在庆王背后捣的鬼”
完颜弥繁恨恨地骂道,“……此等jiān佞xiǎo人,国家大事就都要败坏在他们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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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最近这两年的京城新贵,白斯文绝对是其中名声极为响亮的一位。
此人乃是山东人,自称是学贯中西,曾在山东衍圣公孔府家学深造,又得过西洋深水城克莱登大学的博士毕业证书,还被东瀛天满宫神社的学问僧夸赞为绝世天才,并且获赠一卷江户城熊泽天皇“学问第一”的御笔手书,以及从五位大学头的官符官印(大家都知道是怎么来的了吧),只是因为一心思念报效故国,才没有在异国出仕,而是于游学天下之后,再次回返故土。
故而在学成回国之后不久,白斯文就被举荐到了庆王麾下。如今虽然只挂了个道台的虚衔,却是庆王府内最受信用的第一幕僚,连庆王本人都要尊称他一声“白先生”,旁人则将其誉为“庆府笔头”。
——原来这白斯文虽然学贯中西,但最擅长的还是修史和考证,自从出仕以来,就屡屡挥舞一根生花妙笔,为宣扬我大金天朝上国的文治武功,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
比如说,当年朝廷南迁金陵之后不久,故都燕京便于陷落北虏之手。此事在民间通常流传的说法,是燕京三万守军欠饷哗变,留守主将无力弹压,被luàn兵逐出城外,仓皇南逃,于中途落水而死。而前来窥探的两个图坎千人队,则趁luàn杀入,几乎兵不血刃就夺下了高墙固垒的燕京城。
但根据白斯文详细考证之后写出的《北地英雄录》一书,当初的燕京城内根本没有三万守军,而只有三千死士,守城的禁军将领见粮饷皆缺,难以久守,遂设下圈套佯装兵变,yin*敌军来攻,从而在毙敌百万,重伤胡虏可汗之后,方才从容转进河南……
被白斯文博士所还原的历史真相,还有其他很多很多。例如十六年前胡骑犯扬州、京口,朝廷被迫下令京师戒严,聚集天下之兵三十万反击,七次杀到扬州城下,又被七次击败溃逃,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图坎骑兵大肆掳掠、满载而归,被一致公认是朝廷大败特败的一役。
但白斯文却为此写了洋洋洒洒二十万言的《一战定江北》,以扬州城内亲历者的眼光重述旧事,让所有人都得以知晓,朝廷于此役乃是获得了空前罕有之大胜,胡骑的尸骨在扬州城下堆积如山,之所以被无知愚民们错认为是败战,完党和北虏探子在民间给朝廷大肆抹黑的缘故。
像这样为朝廷歌功颂德的历史真相,白斯文差不多每个月都能挖掘出几宗来,连逢年过节也不曾停息,真是笔耕不止。有人统计过,他在入京不足三年以来,就写了足足五百万字的煌煌巨著。
其中发掘出来的一些光辉战例,更是世人前所未闻——例如在收了镇守胶东的威海军节度使,齐国公柳叶飞遣使送上的厚礼之后,白斯文便挥毫写就了一本描述柳叶飞大帅英姿勃发,指挥齐军西进援救魏王的《雪夜战归德》,据书中所说是杀得七进七出,让北虏血流成河……只是世人都晓得,这齐国公柳叶飞的兵马,一向受困于胶东半岛,连省府济南都无力收复,又何曾攻入过豫东的归德府?
但尽管有着这样那样的缺陷,在庆王和康德皇帝看来,这位爱国历史学家还是很好地鼓舞了满朝文武的jing神,激励了民众对朝廷复兴的期望……实在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只是在私底下,朝廷百官和有见识的读书人,都给这厮起了个“历史发明家”的绰号……
所以,一听得是白斯文这厮出的馊主意,费立国大学士对朝廷前途的看法,顿时又进一步黯淡了几分。
而前领班军机大臣完颜弥繁,居然还要更进一步,在辞官之后,索xing连满人的身份都不要了——所以在临别之际,他居然凑到费立国大学士的耳边,对他悄悄说道:
“……费兄,在此次辞官之后,我也算是想明白了。当今这朝廷,是忠臣凋零、干臣自保、jiān佞当道,过去三百年里积累下来的国势和气运,到得此时也差不多就快用尽了。而大金倾覆之后,我满州族人已经无法回返故土,但在南方又必然无法容身——按照东南党鼓吹的‘种族、驱逐鞑虏’之说,只怕是被举族诛灭都有可能
别的八旗满人,老夫是管不着了。但老夫本家一族为求保全xing命,已经决心隐瞒身份,从此改姓为周,迁居岭南乡野。而老夫也要改名周丰,字弥繁……这是老夫在岭南购置的庄园地址,如果费兄yu与老夫通信,切记就写‘周弥繁’即可,万万莫要让老夫在那边泄露了本名……”
站在自己府邸的mén口,淋着淅淅沥沥的mi蒙细雨,望着前任军机处领班大臣的轿子消失在暮sè之中,费立国大学士的心中,一时间不由得无限惆怅。
——狂人上台执政,智者只谋己身,像这样内外离心的朝廷,还能长久吗?
而在东南方的千里之外,此时也有另一个人,正望着一派苍茫的海上暮sè,满心悲凉。
第十章、绯翔虎。李华梅(上)
第十章、绯翔虎。李华梅(上)
第十章、绯翔虎。李华梅(上)
大金康德三年(dr1994年)六月二十日黄昏,台湾岛北端,基隆港海岸
暮sè暗淡,残阳如血,山与海皆被染上了一抹鲜yàn的嫣红。 /看起来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光,斜斜地洒落在海滩上,与斑驳的黄沙融为一体。一bo*汹涌澎湃的海làng,无休止地冲撞着黝黑的海堤,卷起无数碎散的白沫。
就在这古老的青石海堤上,一面猎猎招展的“李”字虎纹大旗之下,正昂然屹立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巾帼nv将,背对着大海,望着笼罩在暮sè中的陆地,久久地静默无语。
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一位堪称惊yàn的绝世美人。
一头过耳而未齐肩的浓黑短发,充满了干净利落的飒爽气息;一身金银线刺绣黑绸缎的锦袍,充分凸显出了她那洋溢着野xing魅力的健美躯体;纯黑sè光滑水亮的长筒xiǎo羊皮靴,包裹着一双修长you人的;而俏脸上的些许汗水污渍,依然不掩那惊人的妩媚;还有在她背后随风飞舞的猩红大氅,以及xiong口处佩戴的一朵粉红sè牡丹绢huā,更是强烈地彰显出了她张扬豪放的个xing。
虽然她看起来一直都是那么的安静和美丽,但却又具备着仿佛王者一般的凛然气场。
在这位巾帼nv将的身后,还站着一位白发长须的老将,脸上分明已是皱纹纵横,但双眼依然jing光如剑,全身铠甲鲜亮,怀抱头盔。每当海风扑来,眼前便是一片银丝飞舞,身姿却是恍如铁铸一般纹丝不动。
而在他们的前方,正是一派夕阳西下,余晖似雾的暮sè。放眼望去,灿烂耀眼的火烧云之下,广袤辽阔的山川荒野之间,尽是如血一般的灿烂嫣红。
——事实上,这座美丽富饶的岛屿,此刻也确实正在被战火映红,被鲜血染上赤sè……
即使还隔着一片广阔的山野,站在此处海堤上,也能看见远方城市里徐徐升起的浓烟,听见隆隆的爆炸声。在距离海堤的稍近处,那一片泥泞的水稻田之间,还挣扎着无数扛着包袱行李的难民,拖家带口地艰难跋涉,一时间哭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在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显得无比刺目。
这样一幅被战火蹂躏的残酷景象,让海堤上众人的心里都méng上了一层yin影。
“……华梅姐,希恩伯伯快走吧朝廷官兵已经登陆参战,基隆港已经守不住了”
一名身穿红白两sè高丽式筒裙的少nv,双手提着裙摆,双脚踩着松软的沙滩,跌跌撞撞地朝海堤旁奔来,同时还遥遥地呼喊着……只可惜就在快要跑到“李”字虎纹大旗下面的时候,这位少nv却“啪嗒”一声向前跌倒,过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挣扎着爬起来。
“……乙凤”
被少nv称呼为“华梅姐”的巾帼nv将,见状赶紧纵身一跃,跳下了海堤,将前来报信的少nv搀扶起来,焦急地询问道,“……现在的基隆港已经失守了吗?留守市区的行久、尤里安和易安他们怎样了?为什么还没有按照约定撤过来,与我们汇合到一处?”
“……呸呸”少nv随口吐出了嘴里的沙子,然后喘息着道出了一串噩耗,“……不用再等了,华梅姐
基隆城破之后,行久白木先生率领拔刀队且战且退,已经登上温州号出海了。至于易安和尤里安……易安被yu山mén修士的飞剑给击成了重伤,而尤里安则返身想要去营救……结果都被那些臭修士给抓去了……”
“……呃……但愿他们这回在yu山mén的黑牢里不要过得太凄惨,更不要像上次在大陆失手下狱的时候那样,被一群饥渴的囚犯给轮流暴了三个月的菊huā,还不幸染上huā柳病,连口腔都溃烂了……”
腹黑的nv将军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为这一对极品伪娘好基友默哀了几秒钟,然后便果断地做出了抉择,“……杨叔我们应该要撤退了杭州号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禀报提督,粮食和淡水都已经准备妥当,收容的溃兵和同仁也已陆续上船。”
仍然站在海堤上的白发老将杨希恩,闻声连忙上前一步,铿锵有力地答道,“……随时可以升帆起锚”
“……嗯,事不宜迟,杨叔,那咱们就走吧”
nv将军轻叹了一口气,最后又留恋地看了一眼这片郁郁葱葱的丰饶土地。
这一次的jiāo锋,党人又败了啊
——足足十余年的艰苦奋战,多达百余次的兵变和起义,还有数十万同志的浴血牺牲,非但没能一举推翻这个腐朽衰颓的鞑子朝廷,成功解救出饱受异族压榨和杀戮的亿万国民,也没能在海峡对面的大陆上站稳脚跟,反倒是连台湾岛这个势力的起家之地,居然也没能保住。
庇佑着这片东海的妈祖nv神,让我重生于此,难道就是为了让我看到复国的希望被一次次粉碎吗?
究竟要等到哪一天,我们才能驱除鞑虏,恢复山河?
想到此处,nv将军的眼前不由得一片模糊,却又不愿伸手抹去清泪,只是低头回忆起了某位往昔友人的一首辞世歌:四十九年一睡梦,一朝荣华一杯酒;生不知死亦不知,岁月只是如梦中。
对她而言,这几年来的一幕幕风雨征程,又何尝不像是一场漫长的噩梦呢?
原本以为早就死于海难的自己,欣喜地再一次睁眼醒来,却发现曾经熟悉的世界,早已变得天翻地覆。
海洋已经不是她所熟悉的那片海洋,陆地更不再是她所熟悉的那片陆地。
曾经以物华天宝、雍容大度而闻名的天朝上国,如今却沦为了被野蛮人窃据的陈腐衰朽之邦。
曾经以衣冠礼法而自豪的天朝子民,如今却在脑后拖上了丑陋的猪尾发辫——这还是在鞑子朝廷南迁之后,藩镇割据,剃发令松弛的结果,要是再早上几十年,恐怕只能看到更丑陋的金钱鼠尾辫子……
看到这片自己曾经无比热爱,并且甘愿用生命去保卫的土地,竟然变成了如此不堪入目的景象,nv将军一时间当真是心灰若死——幸好,她在不久之后便惊喜地发现,在这个国家的东南角落,居然还有一群热血ji昂的仁人志士,正在复国抗战的旗号之下艰苦奋斗
于是,冰冷的心再一次火热起来。几乎没有怎么犹豫,她就驾驶着自己的传奇战舰“杭州号”,加入了这些者的阵营,试图和他们共同努力,尽快恢复故国河山……
然而,在几年之后,她又再一次失望了——为什么各地的军始终是屡败屡战,却又屡战屡败?为什么党人总是一盘散沙、互相拆台,始终不见几分长进呢?
最后,据说曾经给了中土文明致命一击的仙道修士们,又再一次为虎作伥,沦为了鞑子朝廷的爪牙。
时至今日,在yu山mén修士的背后一击之下,反攻大陆的台湾根据地已经即将失陷,云集于此的党人也是死伤惨重,但她为之战斗了一生的荣誉和信念,却绝不会因为这样一点挫折而消亡……
“……我会在海洋上战斗,在陆地上战斗,在荒野间战斗,在城市里战斗……只要我李华梅一息尚存,就要为恢复故国河山而战斗到最后一刻”
nv将军暗自握拳发誓,待海风将眼泪吹干,又仔细地整理了一番被海风吹luàn的黑发,拍打了几下沾满了沙粒的衣服,然后才戴上头盔,再也不发一言,只是大步流星地迈开双tui,向着不远处的简易栈桥走去。
第十一章、绯翔虎。李华梅(下)
第十一章、绯翔虎。李华梅(下)
第十一章、绯翔虎。李华梅(下)
在海堤的尽头,是一条用原木仓促搭建起来的栈桥,栈桥的两侧,此刻正停泊着许多大大xiǎoxiǎo的商船和渔船。一群群蓬头垢面的男nv老幼,luàn哄哄地从岸上各处城镇先后涌来,争抢着登船逃生。
由于局势动dàng,无人维持秩序,栈桥上的人cháo异常hunluàn,不时有哀求、对骂和群殴的场景出现,还有人哭哭啼啼地看着自家的箱笼行李,被船员粗暴地一把丢入海中。
——没办法,逃难的人太多,而运载的船却太少,自然容不下太多的笨重家什。
撤离海堤的李华梅等六七人,并没有和难民争抢船只的意思,而是转到栈桥下面,从一处隐蔽的礁石后面,合力掀开覆盖着的一层防水油布,联手拖出了一艘xiǎo巧的单桅帆桨两用划艇。
像这样的xiǎo艇,显然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