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窘著一张脸，我勾起嘴角。他哪用得著报答我呢？他给我的远比我给他的多啊！
※※※※※
不是没有想过这一天，只是我没想到这句话带给我的冲击如此大。
「我……我好像喜欢上她了。」
一样是太阳耀眼的夏天，他脸色微红，不知所措的告诉我。
那个女生我也看过，我们进到这所学校三个月，学校和附近女校联合举办园游会，他跟她们班一起准备烤肉摊，而我们班则和别班弄滑水区。方朔意和她同为执行委员，我常看到他们站在一起讨论活动事项。
那是个看起来文静又温柔的女孩，跟他以前说笑时说喜欢的活泼开朗的类型完全不同，所以我知道，他真的动心了。
「你想跟她告白吗？」
我发出的语调有些抖，他没有察觉。
「我……我也不知道，她很受欢迎吧……？不太可能看上我……」
我不知道一向勇往直前的他也会说这种带著怯懦的词句。
方朔意烦恼了很久，跟我商量了不下数十次，最後在我的鼓励下，鼓起勇气走到她们学校的大门跟她告白。
那是他从小学以来第一次没有陪我一起回家。
我趴在床上，让泪水沾湿枕头，一直刻意隐藏的真心赤裸裸的呈现眼前，再无藉口逃避。
是的，我一直喜欢他。
哭了整夜，天明时我到书局买了一本小册子。
※※※※※
那个女生接受了他的告白，他们两人交往的消息很快传遍两校。
虽然如此，方朔意还是每天跟我一起上下学。
「如果我不陪在你身边，万一又有人来骚扰你怎么办？我答应过司妈妈要好好照顾你的。」
把跟女友相处的时间让给了我，他毫不迟疑的说道。
这么率直的话令我不知该高兴还是难过，明明想要拒绝，一句『你当我还是以前的小学生啊？』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等到他们两人顺利的进展下去，方朔意一定会把我的存在忘了吧？所以、所以、在他还重视我的现在，让我能拥有他多一点的时间吧！
我随时做好心理准备等方朔意提出『我从今天开始想和禾芹一起回家』这句话，边珍惜著能跟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
时间流逝，告白将近一年，方朔意却从未将这句话说出口。不只如此，连他和观禾芹的约会，也总会邀我一起去。
不想打扰他们的约会，也不想看到他们亲密的相处，所以我都会婉拒。但三次中，有两次方朔意会强硬拉我出去。
「你放心啦，我问过她了，禾芹不会在意的！」拉著我的手腕，他开心的朝著约定的地方走。「假日别老是待在屋里，陪我们去逛街吧，不买东西光看也很有趣啊！」
店内等待的观禾芹见到我，露出和善的笑容，我松了口气。
三人的约会，很自然地持续下来。
但是，一年过後观禾芹开始有些细微变化。随著相处时间的增长，她会有意无意问我有没有喜欢的女孩；约会时带她的朋友让我认识；不时地偷偷打量著我，眼神中出现疑惑与质问。
她的举动和眼神令我心惊，我只能小心翼翼的不流露任何情绪。
只是，有时人就是会情不自禁。
那天下午方朔意打电话来，他家人要去喝喜酒，家中剩他一人，约我和观禾芹一起去他家吃饭。
所有的事情都发生了。
因为我的疏忽，让她发现了我的感情，然後，为了保住这个秘密，我一时激动之下，跟她下了赌约。
我没有想到，这个赌约的结果居然带来毁灭。
在我们交换赌注约定的吻时，方朔意也打开了门。
因为现在的位置背对著门，所以我无法看见方朔意的表情，不过从观禾芹视线落在我身後的瞬间，顿时僵硬的表情来看，他的脸色一定也是万分震惊。
然後她一把推开了我，捣著唇自方朔意身旁穿过，夺门而出。
明明是她硬要完成这个赌约的，却又擅自跑掉了。
但是对像她这样清纯的女孩而言，被男朋友看到自己跟别人接吻，打击还是太大了吧？
就算之前有了心理准备，然而想像跟现实发生的冲击还是不同。
顺著刚才被她推开的动作，我看到了方朔意的表情，他没有回头看她跑走的地方，而是僵著脸看著我。
沉重的空气回荡在我们之间。
好一会儿方朔意才开了口。
「刚刚是……？」
我没有慌张，而是带点无奈的看著他。
「阿意，你别误会，刚刚是一场意外。」
「……意外？」
「嗯，刚才禾芹说她眼睛很痛，好像是里面跑进了东西，所以我才想帮她看看，不过她突然间抬起头来……或应该说我不知道她会抬的那么高，而我的头又低的太低了，所以不小心就……碰到了……」
我有些难过的垂下了眼。
「抱歉，虽然说是意外，但还是碰到她的唇……你可以揍我。」
我在心中不断的揣摩要露出怎样的表情，用怎样的说词，才是最好的选择，才能让方朔意不会怀疑我的话。
我的表情应该没有太过做作吧？很自然的露出真的是一场意外的表情，而且声音也没有颤抖，没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这样一来，方朔意应该会相信我，并原谅我。
果然，方朔意苦笑著吐了口大气。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害我吓了一大跳！」
他走到我身旁槌了我一拳。
「拜托，没事别做这种会让人误会的事好不好！」
然後他转头看著大开的房门。
「不过她怎么突然跑掉了？」
心一惊，我回道。
「可能是以为你误会了吧？所以害怕的跑掉了。而且虽然是意外，但是被一个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吻到，她一定很震惊吧？女孩子的心灵是很纤细的，当然受不了这种打击。何况你很有可能会抓狂打人，为了不看到血腥画面，她才跑掉了不是吗？」
「什么嘛！把我说得像暴力狂！」
方朔意扭曲著脸抱怨。
「不过她也真是的，只要跟我解释这是个意外就好啦，我才不是心胸这么狭小的人呢！会因为这种事而生气。」
我笑了笑。
「总之，你明天好好跟她说吧，顺便帮我道个歉，都是因为我多管闲事才会变这样。」
「讲这什么话，你也是好心想帮她，用不著道什么歉啦！知道是一场误会就好了！」
看著方朔意爽朗的笑容，我的心有些欣喜，却有更多苦涩。
「那我打电话给禾芹，免得她以为我误会了。」
见他拿起电话，我有些胆怯。如果谎言被拆穿了要怎么办？她会怎么说？但为了不被起疑，
我还是点了点头。
幸好电话并没有打通。
「没人接。」方朔意耸了耸肩。「没关系，我晚上再打电话给她就好了，总之先来煮饭吧。」
我很想点头，但我害怕今天再继续待在这里的话，会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所以随便编了个理由想离去。
「不用了，刚才我妈妈打电话给我，要我回家找她放在家里的资料寄给她，所以我得赶快回家一趟。」
「啊？这样啊？」方朔意失望的说。「那就没办法了。没想到国内外飞了那么久，伯母还是样那么迷糊呢。」
他送我走到玄关。
「真抱歉，原本大家说好今天要一起吃饭的，却因为我的关系搞成这样……」
真心的跟他道歉。如果不是我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那种举动被她看到，现在应该是我们三人一起忙碌地准备晚餐吧……。
「就叫你别在意了！」方朔意拍了我一掌，带点威吓的笑。「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罗，今天的事就忘了，大家都不许再提。」
他明亮的笑容，让我更加难过。
「……谢谢，你真是我的好友。」
「那还用说吗！」
走在已有些昏暗的街道上，回想起刚才阿意的笑容，我的心不禁一阵抽痛。
我居然骗了他，还伤了另一个女孩。
离方朔意家五分钟步行的距离，我回带家中，打开客厅的大灯，眼前明亮，心中还是一片暗沉。
※※※※※
隔天早上方朔意告诉我，因为一直连络不上观禾芹，他有点担心，想直接去她家找她，今天不能跟我一起上学。
我点点头。
观禾芹还没有说，我在心中期盼著，会不会是她改变心意，不打算继续这个无聊的赌约。
但是中午看到方朔意肃著脸，我有些讶异，也有几分预感。
「小恒，你老实告诉我，昨天的事真的是意外吗？」
他的语气很认真。
「……」我微皱起眉。不知道观禾芹是怎么跟他说的；虽然猜想内容大概跟我想的所差不远，我还是抱著一丝希望。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禾芹说，是你强吻她。」
果然……还是要继续这个赌约吗？我不由得绷起身体。「……她真的这么说？」
期盼著方朔意摇头，但他点了头。
会来问我的原因，是因为他听了观禾芹的说词後，开始怀疑我了吧？不然，他该是不会来问我的。
手心冒著冷汗，我该怎么回答？乾脆就将一切都说出来？可是，我怎么能让他知道我的感情呢？如果告诉他，他会怎么想？
明明昨天他完全相信我的，为什么现在又跑来跟我确认了？
我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他的信赖了吗？
许多的忧虑，接下来的话，让我的担心恐惧化为乌有。
「小恒，那不是真的，是禾芹误会了对不对？」他问著我，声调没有一点质疑。「你只是为了帮她拿出眼睛里的东西，对吧？」
他不是因为怀疑而来问我，我听得出来。他还是相信我的！
放下一颗悬著的心，我不禁露出微笑。
「阿意，我可以跟你发誓，我绝对没有强吻禾芹。」
对不起，阿意，我虽然没有对你说实话，但也没有说谎，那的确不是强吻。
方朔意露出一如往常的笑容。
我为了他的表情而松了口气，然而一想到观禾芹的感受，我的心情不由得暗淡下来。
晚上接到方朔意的电话。
「我已经跟她说了那是个意外，她也说应该是自己误会，已经不在意昨天的事了。」
话筒内他的声音显得轻快。
「……真的吗？」她那么简单就看开了？
「对啊！所以你也别想太多。我们还约了明天晚上要一起吃饭，你一起过来吧！昨天大家没吃到饭就回去，明天我可要好好大展身手！」
「……她真的不在意？」我还是不免疑虑。
「嗯，我说要约你一起来，她也赞成，可见她真的没放在心上了，所以你不用担心啦！总之，明天说好了，你可不能再中途走掉罗！」
再三叮咛过後，方朔意才挂上电话。
我盯著话筒，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恼羞成怒之下，将我们昨天说的话全告诉方朔意，看来她依旧守著约定，什么话都没说。
应该高兴的，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方朔意说她不在意，那一定只是她表面上的话吧。
无法得到男朋友的信任，她一定很伤心。
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继续著这个约定呢？这样的结果，又代表著什么？我们像是为了赌一口气而持续著赌约，却只是让两个人一起受伤难过。
她依然能待在方朔意身边，却失去了彼此的信任；我一样待在方朔意身边，却得不到他的爱情。
没有人是真正的胜利者，只有我们输给了自己。
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算了吧！别再固执下去了，明天去方朔意家时，找个时机向她道歉。
跟她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是想以好朋友的身份待在方朔意身旁而已；跟她约定，我不会再介入他们之间的相处，不会打扰他们两人共处的时光。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他说我的心意，也不会越过「好友」的这道界线。
把我原原本本的心情告诉她，让她安心。
也许她不会相信我的话，但我会谨守著「好友」的本份，花一辈子的时间，向她证明。
打定了主意，缠绕在胸口中的觉悟心痛让我一夜难以入眠。
早上看到来接我的方朔意的笑脸，除了心痛还有点幸福的味道，这也是最後了。今天回家后，我将会把那本记录了这一年多来对他的感情的小册子封在柜子里，当做一个仪式。
找还是会不停的爱恋著他吧，就算以後和别人走在一起，这份感情一定不会改变，
但是我不会再抱著任何些许的希望，而是守在他的身旁看他结婚、生子，然后献上我的祝福。
封起那本册子，从此我将是他一生的挚友。只是挚友。
一切都该到此结束。
原本应该到此结束的……
「小恒！阿意的女朋友从她们学校的顶楼摔下来了！」
下午第一节下课，隔壁班的同学跑来告诉我这个消息。话一出口，整个教室都哗然。
太过震惊的消息，我愣在当场，久久无法回神。
观禾芹从顶楼摔下来？！
「喂！真的假的？你听谁说的？」
「阿意的女朋友？不会吧？」
「她没事吧？有没有生命危险？」
周围的同学顿时全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表达他们的关心。
男同学没有理会他们，直看著我。
「我们班的男生有女朋友跟阿意的女朋友念同所学校，刚才他接到他女朋友打来的电话，听说阿意的女朋友情况满糟的，我们班有人跑去告诉阿意了，你也过去看看吧！」
看看，对！我该去找方朔意！知道这个消息，他一定非常慌张。
我赶紧起身，往方朔意的教室奔去。
一到他们班的走廊，还没进去，差点跟冲出来的人一头撞上。
「阿意！」看到眼前的人，我不免叫出声。
「小恒！」方朔意有些狼狈的停住脚，他的神情紧绷。
「你没事吧？」我不该这么问的，他的神情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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