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背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新闻背后- 第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从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送孩子上北航,到最后下定决心将此事曝光,老李一家经历了剧烈的内心挣扎。“我一辈子也没做过这样的事,我其实已经把十万元筹到手了。”老李说,“但是确实舍不得,十万元,我和老婆不吃不喝还得攒好几年呢!况且我的孩子分又不低。”所以老李交钱犹犹豫豫,很有些不情不愿,“跟他们打交道,受得那个气呀,别提了。”

  但庞宏冰还是说“和你打交道怎么那么麻烦!”

  其实,老李毕竟还是想让孩子上学的,他只是想能不能少交一点钱,或者能不能把通知书拿到手再交钱……“十万元呀,就这样交出去,连张收条都没有,万一拿不到通知书,孩子以后上学的钱都没有了?”可是,高峰、庞宏冰等人是等不及老李想来想去的。首先沉不住气的是高峰,一天晚上,他劈头盖脸把老李骂了一顿,威胁说:“不交十万元,通知书想也别想。”面对此情此景,一向乖巧懂事的小李对父母说:“我不想上北航了,我害怕,我怕分不清哪个老师是好人,哪个老师是坏人。”

  老实的老李终于怒了,他抄起电话打到《焦点访谈》热线,并且留下了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当记者赶到南宁时,老李说:“不是把我逼急了,我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我生气他骂我,我还生气他让我的孩子没有步入社会就对社会有了这样的认识。”

  接受采访,老李一家顶着巨大的压力,毕竟没有哪个父母愿意拿自己的孩子当牺牲品,一旦节目播出,大人被人指指戳戳也就罢了,孩子怎么办呢?就算能够上学,到了学校就不会受到校方的刁难吗?我们也对老李事先说明了利害,我告诉他:“完全保密是不可能的,如果想知道事情真相,就要去考试院调查,要调查就不可能对职能部门隐瞒真实姓名。这些你都要有心理准备。”同时我又劝他勇敢地站出来,为自己也为别的人。在前期的思想工作中,小李的表现让我非常吃惊,她对她的父母说:“别管我,想说就说,不行我就去复读吧!”我问她:“明年再考,如果考不了这么高的分怎么办?” 那个娇美的小姑娘想了想,很自信地说“不会的”。于是老李夫妇接受了采访……

  节目播出后,老李给我打来电话,第一句话是“感谢你们”;第二句话是“终于出了心里这口恶气。”随后,他停了一会儿,很感慨地说,“毕竟还有一方净土啊!”

  后来,我又和老李通过几次电话,得知许多人都在寻找节目中老李一家的真实身份,有记者,有老李单位的同事,有介绍老李和高峰认识的人,也有不相干的人。有上门直接问“老李是不是就是你”的,也有不说话光拿眼神瞟来瞟去的。老李一家的生活受到了极大的干扰。“孩子现在的心理压力很大,非常紧张害怕。”老李说,“孩子毕竟是孩子,不管在人前表现得怎样。”

  但我还是很佩服小李,毕竟这个小姑娘在关键时候拿出了自己的勇气,鼓励她的父母做出了一件正确的事情。

  事后,和广西的几个朋友闲聊,有一人说:“这对父母也太胆大了,敢拿自己孩子的前途来冒这种险,如果是我,把十万交了就完了嘛!”我说,“十万元对你来说也许不算什么,可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能就是天那样大的一个数字。”当时我话是这样说的,可心里却明白,老李怕是不敢让孩子今年去北航上学了。一个不公的现实是——许多法制进程的代价总是由那些最无力承担它的普通老百姓来承担的。




  高考黑幕(2)     

  不过还有一件事也许可以让老李一家稍微笑一笑。

  据摄像朱邦录提供的线索:8月16日,他采访走在青海西宁的大街上,听见背后有市民议论——“北航那件事真太黑了,那家长敢把这事捅出来,真牛B!”

  广西追踪北航招生骗局

  朱邦录

  得知庞宏冰已经通知了家长最后交款期限后,我和萧津九日下午就登上了去广西的飞机,到达广西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学生家长“老李”去接的机。可是和老李刚一开聊,我的心里就咯噔一下。老李对我们说,实事求是地说,我用的是化名,职业也不是做生意的,和你们的联系电话也是临时买的,请你们理解,这是自我保护的方式。我马上就问,那这个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果这个事实也不是真的可把我们给涮了。还好,家长保证说,事实绝对是真的。但是老李的心情很复杂,不同意出镜接受采访,也不想出示他的证据,于是我们就开始做他的工作,一直到晚上十二点多,老李终于同意接受采访。

  10日上午,我们开始采访当事人。为避免家长的顾虑,我采取了逆光、虚化的方式来对他进行拍摄,当时就让他看到效果,这样他就开始放下心来敞开了说。上午对家长采访完毕后,我们得知刘天平要在上午传来一份合同,这个时候离对方限定他交款的时间十一日晚五点钟还剩下一天多的时间,时间很紧迫。但是如果我们再主动打电话容易暴露,因此这个下午只能静等。在焦急的等待中,上午12:00多,刘天平打来了电话,把合同传了过来。合同拿到手后,李先生打了一个电话,问刘天平为什么合同上一个北航的字都没有,还有就是收钱后有什么字据没有,刘天平对这些问题很不耐烦,回答的很粗暴,这个回答已经被我们编在了节目里。

  节目进行到这一步,下步该怎么做呢?由于牵扯到账目、他们的具体身份等方面的问题,单凭记者的力量已经不行了,于是我们决定借助警方的力量。可是在我们把合同拿到手后,广西自治区公安厅已经下班了。如果想得到公安部门的支持与合作,需要层层审批。自治区公安厅同意与我们合作的意向信息传达给南宁市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日中午十一点。上午肯定是没有时间了,只好等到下午他们上班。

  可是当地要在下午三点才上班。我在心里咒骂着他们的上班时间,可是表面上又只能耐心地等待。等他们把办案人员召集齐了,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时间紧迫,我们在半个小时之内谈了案子的大致内容,以及对这些人如何实施抓捕的方案,这时候距离刘天平限定的交钱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商讨完后,我们立刻出发,下午四点二十五分左右到了取款银行。可是到了银行后,银行却不给取款。原因一是数额太大,对于大额取款需要提前预约,二是已经快到结账时间了。可是时间不等人,警察只好拿出了工作证说有重大案件,需要取十万万元钱救命。银行的主管看到这种情况积极配合,我们终于把钱取了出来。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三十五分,距离去交款银行还有十分钟的路程,我忙让当事人李先生给刘天平打了个电话,说路上有点塞车,可能晚到五分钟左右,刘天平回答说他和银行说好了还可以向后延十分钟。为了便于拍摄,我在四点五十五分左右先到了交款银行,看到刘天平已在存款窗口前等待,并且填好了存款的票据,我把这些都暗拍了下来。几分钟后,警察和李先生也已经赶到,警察立刻对刘天平进行了抓捕,我上前拍摄,于是大家就看到了节目中激烈的抓捕镜头。我当时之所以用偷拍机开始拍,是由于我们自己不想暴露记者身份,怕暴露后说情使节目流产。

  把刘天平带到了公安局后,就开始了对他的审查。刘天平交代他是北航的老师,从他身上搜出的工作证也证明他就是北航的老师。这个信息至关重要,这说明是北航的教师在进行着犯罪,我心里狂喜,心想这个节目成了。刘天平还说他晚上要请庞宏冰吃饭,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庞宏冰还在广西。我们就和公安局商量,怎么抓捕庞宏冰。当时刘天平身上有四个手机,抓了他之后,就把他的手机全部关掉了。

  这时出现了戏剧性的情节,刘天平把手机关了之后,庞宏冰和刘天平就联系不上了,庞感到蹊跷,四个电话同时关机,庞的第一反应是刘天平被李先生绑架了。庞宏冰找了很多李先生单位的同事给李先生打电话,问他在什么地方,在干什么,要“请他喝酒”,以此来判断李先生是否绑架了刘天平,庞见李先生的同事怎么请李先生也不出来,就认定刘天平被李先生劫持了。

  于是庞宏冰就立刻到了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报了案,刑警支队迅速受理,并且荷枪实弹地出发了。走到宾馆的半路上,刑警支队长想起了要和主管刑警的副局长汇报一下。所幸的是,这个副局长又管刑警又管治安警,知道庞宏冰这件事,于是,这个局长命令刑警赶紧就地把庞宏冰扣下。庞宏冰当时就傻了,也难怪,由报案的变成了被抓捕的,角色转变太快了。可以说,刑警支队长这个电话打得太及时了,不然,荷枪实弹的警察和治安警会合到一起发生冲突可就不好玩了。

  庞宏冰很狡诈,面对当地公安局很温柔的审讯进行狡辩。由于庞宏冰是南宁市信息工程的顾问,和市里的人都很熟,在市公安局向市里汇报此事后,因为种种原因,二十四小时后把庞宏冰给放出去了。




  高考黑幕(3)     

  我们眼睁睁地看着煮熟了的鸭子飞掉了。这也致使我们原定在十二日去搜查庞宏冰的公司时,公安部门说证据不足,不同意去搜查庞宏冰的公司,结果我们没有收集到证据,只是冻结了庞宏冰公司的账号。通知书就在庞宏冰的办公室,如果当时拿到了这个通知书,就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环节。由于当地政府的不配合,我们只好迂回曲折的进行采访,多花费了很多力气和时间。

  但是不论如何,这期节目最后还是顺利播出了,而且反响很大,我们的辛勤付出也就值得了。

  2002年7月9日《焦点访谈》播出了《追查山东高考助考公司》一片,节目播出后,引起了强烈反响。各报纷纷转载,网上也进行了热烈的讨论,对《访谈》记者的行为,说好道坏的观点可谓针锋相对,截然相反。

  与助考公司老板零距离接触

  萧津

  助考公司老板程鹏

  程鹏,男,大约二十多岁,中等个头,戴眼镜,很斯文的样子。高考前夕,他在山东潍坊、寿光、东营等地的中学校园里发放名片,上面写的是:“山东助考公司东营潍坊地区负责人程鹏。”据称,该公司实力雄厚(每个学校发放的广告名片超过百张),服务到位(名片发送到学生手中或课桌里),行动迅速(只要一个电话,工作人员保证在半天之内与您接头,上门讲授作弊手段,还可提供作案工具),而且质量一流(保证考题答案准确率在95%以上)。

  因为以上的种种宣传,这个“助考公司”在当地名气还挺响,考前,程鹏像梭子一样在潍坊、东营等地频繁往返,忙着收钱和传授作弊手段。

  我们得到消息时已经是7月4日下午。7月5日下午到了潍坊,此时离高考只有一天半的时间了,我们的心情就和等着作弊的考生一样急。当天下午曲长缨就以学生家长的身份和程鹏通了电话。程鹏似乎很忙,问老曲:“你那儿有几个孩子?”老曲当即断定程鹏一定是生意兴隆,孩子少了他懒得来,于是赶紧说:“多了,好多呢!至少也有俩仨的,男孩女孩都有的。”怎么听都像是一对人贩子。两人遂约好6日早晨9:00见面。

  程鹏真的是很忙,第二天早晨老曲和他通电话时,他说已经到了潍坊,但正在接两单生意,让老曲再等。10:30,程鹏终于露面了。他很年轻,但不爱多说话,人也很狡猾老练。他和老曲的谈话进行了不到三十分钟,我们的偷拍机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左看右看,问老曲:“这是你的包吗?”老曲只好说是,程鹏就站起身说:“你得让考生自己来,你什么时候能把他找来,你什么时候再打我电话。”说着就往外走。老曲心不甘,但也不能不让人家走呀,只好客客气气下楼相送。幸好之前我们还备了一部车在楼下等着,一瞅程鹏下来就觉得不妙。老曲性子可真好,一路点头哈腰,还给程鹏开车门呢,程鹏走了还跟老曲挥手说:“再见再见。”

  跟踪接力赛之一

  我和朱邦录赶紧就追。程鹏果然已经发觉,看来他是不想和老曲“再见”的了。他马上关了手机,坐着出租车直奔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去东营的汽车票。我站在程鹏身后,也买了一张票,听他问售票员中途在寿光下车票价能否便宜,售票员说不行,都是通票,程鹏很沮丧。这小子也真够有闲心的,居然为此跑到车站办公室,跟主管人员理论了一番,结果当然是无功而返。

  那时我和朱邦录一直在车站里,怕程鹏看见,隔着二十几米远还通电话,互相商量着怎么办,就在这个空当,程鹏坐的车突然出站了。我急坏了,赶紧三步两步冲上去,我玩命拍那个车门,大喊:“等等,我要上车!”估计状如泼妇。车门总算开了,可偏偏后面一辆车的司机不干了,他也冲上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说:“不行,他的车已经开了,你是我这车的客人,你不能上他的车,得上我的车!”嗨,真是越忙越添乱。当时程鹏就坐在座位上瞪大眼睛看着我呢!车缓缓开动准备走,我就抓住车的门把手不松手。我说:“不行,我就要坐这辆,怎么着,我偏走,就不等,我有急事还不成?我们村死人了!就等我回去才能出殡!”(后面两句是准备说的,还没说)撕扯再三,他才算放了手。可坐下没两分钟,这辆车的售票员过来了,这个家伙居然一屁股坐在程鹏旁边,冲我呲牙咧嘴地说:“我早看你买了票,为啥不上车?在车下不停地打电话,就看着你可疑!”听他说这话,程鹏就也扭头看我,我心里那个气呀!表面上还得努力做出心不在焉的样子说:“我等的人没来。”

  车终于开了。

  中午12:00多钟,车到寿光,程鹏下了车,我不敢跟得很紧,怕他起疑,就赶紧给朱邦录打电话。电话一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