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外面来人了。”老五跑入正屋冲莫问说道。
莫问念经未毕,便抬手示意老五稍安勿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随之而来的还有女子的声音,“白日里承蒙先生慈悲抬手,龙含羞特来送还马匹。”
“老爷,是来送马的,我去开门。”老五转身欲行。
莫问无奈之下中止念经,探手拉住了老五,“来者不善,我亲自去……”
第七十八章 苗女
莫问穿鞋出门,到得门前拉栓开门,院门尚未打开,一股香气已然自门外飘了进来。待得开门,香气更重,香气的主人是一身穿花衣,头戴布箍的女子,此人年纪当有二十七八,粉面圆脸,眼大鼻挺,红唇夺目,在这境外蛮荒当属绝美之属,即便在境内也算得上美艳妇人。
“龙含羞见过先生。”门外的女子率先冲莫问行礼,行的是男人的拱手礼,其身上带有大量佩饰,耳上戴有偌大的银色双环,施礼之下玉石碰触金银,响声叮当。
“好说,请问姑娘如何称呼?”莫问并未闪身让路。
“我叫龙含羞,是呼玛山的主事,”龙含羞说到此处伸手指着身后的那匹马,“这匹马是先生所有,特来物归原主。”
“白日里山中的几位英雄欲对我家中女眷无礼,故此才多有得罪,此马我要了也无甚用处,便送予龙姑娘,权充赔罪酒钱。”莫问嘴上客气,言语却并不谦和。由于不摸底细,他并不想得罪此人,不过也没有让她进门的意思。
“先生一直挡着门不让我进去,难不成怕我意图不轨?”龙含羞挑眉笑道。
莫问闻言瞬时感到面热,此女虽然名为含羞,言行举止却毫不矜持,意图不轨一词用的也颇为放肆。
短暂的犹豫之后,莫问侧身邀客,对方既然请求进门,若是再将其拒之门外便是失礼,亦落人口实。
龙含羞牵马进门,站在东厢门口的老五见状不待莫问发话就走上前去接过了马缰。
莫问见状微微皱眉,他先前一直不愿收回这匹马是因为龙含羞是骑它而来,若是留下马匹龙含羞回程就没了脚力,眼下他就开始犯愁,少顷龙含羞如何回山。
“我们初来贵地,屋舍破旧,龙姑娘若是不弃,请往正屋说话。”莫问明请暗送。
“这房子是破了些,先生乃深藏不露的高人,住这房子无端的屈了尊身,明日我与那老瞎子说上一说,让他们为你们再起新房。”龙含羞说话之间迈步走向正屋。
“此处清净,不必麻烦。”莫问无奈苦笑,此女所说的老瞎子指的是年老视物不清的姬姓族长,此女如此热情绝非无故,她此番到来必定意有所图。
虽然心中犯疑,待客之礼总不能缺,莫问移步之时冲正在马厩拴马的老五说道,“沏茶待客。”
那龙含羞率先进屋,环视着房中事物。莫问随后跟入,点亮了正屋的油灯之后抬手示意龙含羞入座。
“龙姑娘远道而来,不知可曾进过晚饭?”莫问落座开口。
“我听他们说这小镇上来了位深藏不露的高人,马上赶过来想要一睹真容,哪来得及吃饭。”龙含羞直视莫问。
“惭愧,惭愧。”莫问苦笑摆手,此女不愧是强盗头子,行事好生大方,第一次登门竟然好意思留下吃饭。
不过她既然开口,就应该尽地主之谊,莫问苦笑过后冲门外喊道,“龙姑娘尚未用饭,做些饭食来。”
“好嘞。”老五的声音自东厢传来。
莫问岂是第一天认识老五,听得老五答应的如此欢快,知道他要自饭中做手脚,故此急忙出言补充,“多做一些,晚间我也没有吃饱。”
“哦。”老五的声音立刻不欢快了。
“白日里族人多有得罪,还望先生不要往心里去。”龙含羞冲莫问笑道。
“好说,好说。”莫问随口应声。
“听先生口音不似这近处人氏?”龙含羞大胆的直视莫问。
“龙姑娘也未曾出过远门吧?”莫问反问,龙含羞此语无疑在试探他的底细,他岂能不知。
“哦?先生为何有此一问?”龙含羞侧目问道。
“我们晋人并不以先生称呼出家的道人。”莫问接过王元嫆端来的茶水递予龙含羞。
“先生说的对,我不懂你们汉人繁琐的礼仪和规矩。”龙含羞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王元嫆,待得王元嫆端着木盘离去方才收回视线,“先生本是汉人,为何会来到这荒凉的境外?”
“龙姑娘聪慧非常,可猜上一猜。”莫问仍未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先生虽然身怀绝技,却为晋国所不容。”龙含羞随口回答。
莫问闻言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先生既然在这里买田置地,想必是不会再回去了吧?”龙含羞问道。
“暂无回乡打算,时候不早了,龙姑娘还是直说来意吧。”莫问不喜龙含羞的无礼直视,也不喜她身上浓重的香气。
“先生多心了,我此番前来实是赔罪来了,先生高抬贵手饶了他们性命,呼玛山欠下了先生的人情。”龙含羞摆手说道。
龙含羞身上本就香气浓重,摆手之下香气更浓,莫问与她相对而坐闻的极是真切,如此浓重的香气难免令他心中起疑,不过此时周身并无不适,亦未感觉到凉意,这就表明龙含羞并未对其下毒。
此时老五端来了饭菜,龙含羞移走茶水开始进食,她用不惯筷子,不会夹捏,而是满把抓握,大口拨吃。
莫问本来对她大有成见,尤其是她身上的香气总是令他想起林若尘,一想起林若尘他就感觉憋闷气堵,不过此时见了她的吃相,厌恶之情反倒消减了几分,世间女子多有矫揉造作,行止无不做那弱不禁风之态,似这般真实的女子反倒少见了。
“你们汉人的饭食比我们苗人精细很多。”龙含羞自己动手盛饭。
“你们平日都吃些什么?”莫问随口问道,蛮荒之地有诸多不同族群的蛮人,其中较大的一支是三苗国的后裔,姓氏以姜,龙为多。
“我们世代以狩猎为生,吃肉。”龙含羞说道。
“既然有肉可吃,为何还要下山抢夺米粮,你可知道此时乃青黄不接之时,镇上乡人交纳的米粮多是自老幼口中抠挤而出的”莫问冷声问道。
龙含羞闻言微感尴尬,讪讪的放下了筷子,“你们到了这时难过,我们也不好过,春夏时节我们都不能打猎。”
莫问并未追问他们为何不能打猎,因为世人皆知春夏是动物抱崽育雏的时候,这时候若是抓来吃了无异于涸泽而渔焚林而猎。
“还不知道先生叫什么名字?”龙含羞见莫问神色转缓,方才再度开口。
“我叫莫问。时候不早了,龙姑娘早些回去吧。”莫问下了逐客令。
“晚上山路难行,我可否明日再走。”龙含羞摇头说道。
莫问闻言哭笑不得,龙含羞是个强盗头子,谁敢留她过夜,况且留下之后也无法安置,让她与王元嫆同住自然不行,让她独住也不放心,这蛮女怎得如此不识趣。
“我可以睡西屋。”龙含羞抬手西指。
“龙姑娘,你今日前来究竟意欲何为?你如实说来,莫要圈绕。”莫问正色开口,龙含羞来了之后一直在兜圈子,始终没有表明真实的意图。
龙含羞闻言愣了一愣,转而竹筒倒豆子,“晋国的军队正在围杀蛮荒众人,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到得此处,我们想请你施以援手,助我们退敌。”
“你让我帮助强盗对付官兵?”莫问笑出了声。先前与老五南下的时候恰逢晋国调兵遣将围剿蛮人,看来这龙含羞所在的苗人也在被围剿之列。
“我们不是强盗。”龙含羞高声纠正。
“此事我爱莫能助,龙姑娘请回吧。”莫问站起身冲东厢喊道,“老五,把马牵出来。”
“莫先生,你可以开出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一定答应你。”龙含羞急切的说道。
“龙姑娘,你莫要以为隐居山野的都是世外高人,我实话说与你,我只是初出茅庐的道门弟子,无甚本领,你们高看我了。”莫问迈步向外走去。
“莫先生,你有何要求,我们一定做到。”龙含羞跟随而出,“你如果出手相助,日后我们不再到这镇上索要谷米。”
“龙姑娘,我虽然出来边境却仍是汉人,怎能助你们对抗官兵?”莫问连连摇头,“况且我修为低微,便是有心相助也无能为力。”
“你会定身法术,这总不假。”龙含羞紧跟莫问。
莫问闻言无奈摇头,蛮荒区域尚未开化,不懂得武学与法术的区别,先前那些强盗吃了亏,为了挽回颜面回去之后免不得胡说八道,将对手说的越厉害越能为自己的落败寻回颜面,正是那些蛮人的胡说八道令得龙含羞将他当成了神仙之流,可是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最主要的是他并不愿节外生枝。
“龙姑娘,并非所有修行中人都有无边法力,我修为浅薄,确实爱莫能助,”莫问接过老五手中的马缰递向龙含羞,“路上慢些。”
龙含羞见莫问言辞坚决,无奈之下摇头叹气,叹气过后迈步向外走去,并未接拿马缰。不过走出几步之后她便停了下来,抬手指着东厢窗台上晾晒的几棵药草,“先生若是需要药草,我可差人送些好的过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莫问随口问道,此物名为闹羊草,可减外伤疼痛,极为难寻。
龙含羞闻言转身走到窗外,拿起一株药草借光看了一眼,“闹羊草,我们用它涂箭打猎,山里多的是。”
“我为何见之甚少?”莫问随口说道。
“我们常年住在山里,自然知道往哪里寻找。别说这寻常药草,就是那少见的灵草,只要你有需要,我们都能给你寻来……”
第七十九章 当有一女
“多谢龙姑娘美意,不过眼下我并不需要这些东西。”莫问沉吟过后再递马缰。
“多谢你们的饭菜茶水,这匹马我再借用一下,来日送还先生。”龙含羞挑起嘴角笑了一笑,拉着马匹出了院子,翻身上马之后冲莫问拱了拱手,转而策马离去。
“马刚喂饱,别跑太快。”老五心疼的喊道。
“老爷,你为啥不让她帮忙?”老五冲皱眉远眺的莫问问道。
莫问闻言缓缓摇头,转身进院。
“你进山那么多天一棵有用的药草都没挖着,这些蛮子熟悉地形儿,人也多,他们要是帮忙,你就不用那么辛苦了。”老五关门上闩快步跟上了莫问。
“若是食君之禄,便要为君分忧,她求我的事情我做不到,哪能生受她的东西。”莫问进屋落座。
“她求你啥事儿?”老五好奇的问道。
“你还记得先前你我路上见到的那些晋国士兵吗?那书生当时说的没错,那些士兵正是南下围剿蛮人的,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打到此处,龙含羞想请我帮忙对付晋国军队。”莫问摇头苦笑。
“老爷,晋人抓了咱们半个多月,你就算帮了这些南蛮子也没什么不对。”老五说道。
“我不敢应诺原因有二,顾及汉人身份只是其一,关键是我修为不够,力所不及。”莫问端起凉茶喝了一口。
“修为不够更得抓紧炼丹了,我觉得你应该答应那蛮子。”老五再度摇头。
莫问闻言缓缓摇头,老五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有蛮人相助,药草灵物定然源源不断,若是成丹可快速补自身灵气之不足,但是与此同时也欠下了蛮人的人情,日后蛮人若是有难,势必不能坐视不理,可是一旦与晋人为敌,无异于自绝后路,对于弘扬道法,拨乱反正的大计有害无益。此事利弊皆有,仔细权衡之下还是置身事外最为妥当,毕竟那些蛮人做事也确有出格之处,至少抢粮之事他们做的就大有错处。
“时候不早了,收拾一下,早些睡去吧。”莫问站起身指着桌上的碗筷冲老五说道。
老五见状并未答应,而是起身拉住了想要去往内室的莫问,“老爷,有个事儿我想求你帮忙。”
“何事?”莫问闻言微感疑惑,老五与他说话极少有这么客气的。
“是这样哈,你看我这成亲时间也不短了,她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老五神情鬼祟的手指东厢。
“你感觉你闹出的动静还小?”莫问冷眼揶揄。
“不是啊,我说的不是那个,你看哈,我爹娘都快四十了才生的我,我也没个兄弟啥的,老吴家人丁不旺啊。”老五摆手解释。
“开枝散叶是你的事情,你让我如何帮忙?”莫问这才明白老五说的是延续香火的事情。
“我在山上的时候听他们说道士都会算命,你肯定也学了,你帮我算一卦吧,看看我啥时候能有儿子?”老五急切的恳求。
“胡说八道,我哪会那个。”莫问闻言哭笑不得,人的天资有所不同,喜好也不相同,七位上清准徒各有所求,却惟独没人求算卦推演之法。
“老爷,我知道算命不好,不过你就帮我算这一回,不然我总是提心吊胆,万一老吴家在我这儿绝了后,我可怎么下去见我爹呀。”老五推摇着莫问的胳膊。
“好好好,你别急,容我想想。”莫问见拗不过他,只能先行安抚,说完之后便自脑海之中仔细斟酌,易经之中确有推演易理,不过易经本身曾被先人进行过删减,推演出的结果并非绝对的定数。
“想好了吗?”老五焦急的看向莫问。
“哪有那么快,把碗筷收拾下去,将王姑娘的生辰八字交予我,晚间我为你推演一番。”莫问迈步走进了东屋。
老五见莫问答应帮忙,顿时喜不自胜,收走了碗筷回了东厢,片刻过后拿回了一张包药的草纸,纸上写有清秀的字迹,不问可知是王元嫆自己书写的八字。
推演之事源自古代占卜,与占卜的虚无缥缈不同的是推演有一定的依据可以参照,不过由于易经曾经被删减过,故此推演存在一定的变数,用来预测大致的吉凶还有七分准确,若是用来预测子嗣和生死就无法形成完整的推演易数,也就谈不上准确,只能算作参考。
次日清晨,老五早早的为莫问端来了洗脸水,待得莫问念经完毕急不可耐的出言询问,“老爷,算的咋样。”
“我实不精通推演之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