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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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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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的春天消逝得尤其迅速,而夏日来临之后的时日却又过分冗长。与好友分别多时的少年仍然将破败的古庙当做自己的避难之所。
盛夏的夜晚总是伴随着扰人心神的蝉鸣。置身于斑驳掉漆的泥像背后浅眠的少年瞬间被非比寻常的响动惊醒,摸索行出时突然被不知何时横于足下的障碍所绊趔趄跌倒。
男人万般煎熬的呻/吟声即时贯入少年的耳际。少年似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所惊非小,小心翼翼伸出手指试探着面前人的生死。于是在男人似有若无的呼吸声中,少年摸到了他血肉模糊的双手在夏日的高温下已然腐烂生蛆。
手,是能工巧匠的身体中最为宝贵的部位,匠人们超凡的技艺需要用手去实现,可林巧君的毒药却已毒到了千手人最引以为傲的双手。
“你是想活,还是想死?”少年的目光似是停留在了自男人身侧流淌开来的一滩暗红的血迹之上。
“活……”浑身是血的男人从喉中挤出微弱的声响。
“哪怕付出惨痛的代价?”少年继而问道,双眸的焦点仍旧不曾落在男人的身上。
“哪怕……付出代价。”男人仰面朝天苦痛嗟叹。
“绝不后悔?”少年的问题似要无穷无尽。
“绝不……后悔……”男人奋力回应,他的心中此时只剩下了对生存的渴望。
在得到了男人坚定不移的回答之后,少年俯下了身子,从褴褛的衣衫深处取出了一柄玲珑小剑,剑身出鞘的刹那便陡现夺目的光辉,男人的双目也仿佛要被这闪耀的剑芒刺伤。
就在男人不得不紧闭双目的同时,少年手臂凌空扬起了光芒四射的小剑。
“咔嚓”两声,少年手起剑落。血光瞬时喷涌而出,少年的身体被鲜血淹没。而横躺在少年身边的男人散着腐臭淌着脓血的手掌已被少年手中的小剑连骨斩落。
原来这就是少年所指的惨痛的代价,失去了双手的千手人在剧痛中惨然阖目。
燥热难当的酷暑久久不去,千手人再度从肝肠寸断的苦痛中苏醒之时,便发现自己当真已经彻底失去了双手,两截断臂之上裹着厚重的染着血迹的布条。
“你失血过多,还是不要乱动。”少年的声音自庙外响起。
过不多时,少年已直直将水碗递至了千手人的面前。可少年的动作似乎有些莽撞,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不曾看着眼前人。他好似没有考虑到千手人已没有手,没有手的人自然接不过旁人递来的水碗,于是大半碗水都在一刻间洒在了千手人的身上。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少年似是有意别过了脸,面露踯躅。
“你……”千手人望着对自己有救命之恩的落拓少年,目光终于定格在了少年一双迷离涣散的眼眸之上,“你的眼睛?”
“我的眼睛看不见。”少年不再避讳,“被瞎子斩落了双手,你会不会觉得很滑稽?”
“会,简直荒唐可笑。”千手人透过庙壁上残破的大洞望着外间空地上的一大片茂盛生长的紫竹,“我想借你的剑一用。”
“做什么?”
“我想看一看,没有手的工匠,是否还能称为一个工匠。”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几天收藏君都很不听话【倒着走这种事情我会乱说!
我问基友为什么?基友说,你的文名取得太爷们,笔名也太MAN,完全没有女性的柔和美……
我想了想,似乎确实是这样,所以被人质疑性别这种事情也就顺理成章了 
小马在这里打滚求还没有收藏的妹纸们动爪收藏一下吧,本文不完结不入V,大家放心
苦逼了太久的小陵子在下章准备逆袭,敬请期待吧吼吼

4444这种字数……服了

、48 以直报怨


秋夜的露水为道旁的建筑与街边的草木均匀细致地晕染上了一层淡薄的霜华,许洹儿婉若游龙的身姿便踏着这遍地的霜华悄然出现于清冷破败的小酒馆内。
少年瘦削清癯的背影在晃动的烛火下伏于桌前,似已沉沉睡去。
“老王,小陵究竟怎么样?是否受了极重的伤?”许洹儿除去了披风上的兜帽,极力压低了音色,似是生怕吵醒了熟睡的江陵。
“洹儿姑娘,我们不敢瞒你,江公子来时面色看起来很糟糕,可他却偏偏说他自己没有大碍。”老王立于柜台之内,皱纹丛生的脸上挂着明显有些尴尬的笑容。
许洹儿的目光穿过灯火的曳影投在江陵的身上,便看到少年背脊之上的衣衫又已在不知何时被强劲的力道撕裂,而那裂缝之内则隐隐凝着干涸的血渍。
“您们今天为什么不做生意?”许洹儿沉下了惊艳的眉眼。
“这是江公子的意思。”老王擦拭着柜上的酒坛,却又用余光斜扫着伫立的佳人。
“老王,辛苦你了。”许洹儿轻声致谢。
“洹儿姑娘哪里话。”老王在许洹儿步向江陵的同时识趣地退入了内室。
桌前的少年已在许洹儿不察之时静静昂起了头面朝她的方向,苍白的脸上扬起了轻浅的笑意:“姐姐终于还是来了。”
“原来你没在睡着。那日大会失火之后,就没有了你的消息,我以为你已离开了金陵。”许洹儿侧身坐在了江陵的旁侧,烛火微弱的光芒在少年的脸颊上不住地跃动。
江陵故意叹了口气佯装气馁:“姐姐不愿见我?那我倒是白白自作多情了一番。”
“胡说,我怎会不愿见你。”许洹儿突又起身行至江陵的背后,怔怔望着江陵背脊之上的伤口,“小陵,是谁伤了你?”
“看来姐姐还是关心我的。”江陵的浅笑夹杂着轻咳,“所以姐姐要帮我报仇。我的仇人片刻将至。”
“你就知道说笑,你还有力气说笑!”许洹儿的眼中晕起了淡淡的水雾,水雾之中却又凝固了坚毅的光芒,“我只恨不得将伤了你的人千刀万剐。”
“姐姐,我记得那日叔叔曾说,等风波过去,就让我们回琉璃谷去。”江陵用手臂支撑着身体坐直了些,面露向往神思,“我想,我们很快便能回去了。”
“小陵,你是说?”许洹儿惊喜异常。
“我是说,大概过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安下心来好好静养身体了。”江陵淡然扬起手臂拉过许洹儿的臂弯,却又似是撒娇的孩童般在唇边溢满笑容,“姐姐,你瞧我多听话。”
“大敌当前仍旧没个正经。”许洹儿在江陵轻轻的拉扯之下再次翩然落座,落座之时忽又凛眉凝目,“小陵,能伤你的人不多,此人应该不易应对。”
“姐姐说得一点都没错。”江陵隐去了面上的笑容,侧首面向酒馆正门的方位,低声对许洹儿道,“她已来了。”
……
鸺鹠粟儿赤红的暗影划过夜空,紧随其后的女人鲜红的裙裾迎风起舞。罂鸺媚笑盈盈来到了小酒馆残破的屋檐之下。
今夜,她已打定注意要了流鸢的性命,当然在此之前,最好是先能得到流鸢的身体。
“流鸢,别来无恙啊。”烈焰红唇的女人破门而入。为了得偿所愿,罂鸺已经几近癫狂。
几近癫狂的女人,在旁人眼中就像是个危险得难以复加的恶魔。
恶魔一样的女人,又岂会是轻易便可解决的对手。
“罂鸺,我们好似并没有很久不见。”少年的手中仍擎着一盏粗茶,淡漠的神情令人完全看不透他的心中所想。
他人猜不准少年的心思,少年却也瞧不见他人的举动。罂鸺已在转瞬之间步步迫近江陵所处的那一方简陋的木几。
“你的命可真大。”罂鸺猩红的嘴唇夸张地开合,“可惜今晚过后,你就将永远是个死人了。”
江陵缓缓放低了手中的杯盏,茶水的表面在女人话语与脚步的震颤下掀起一丝微乎其微的涟漪。就在这微乎其微的涟漪间,女人已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要了少年的性命。
不过女人却没有这样做,因为她发现她曾经想要不顾一切得到的东西近在咫尺,而且得到这样东西对她而言简直轻而易举。
罂鸺一眼便看出少年的状况不容乐观,江陵不过故作淡定。他病得太重,又在极力忍耐着身后的伤痛,他已毫无还击之意,他甚至连吐字都已力不从心。所以罂鸺根本无需自己动手,她大可以在得到少年的身体过后再将其弃尸荒野。
“流鸢,我说过,我要你。”女人对自己恶俗贪婪的肉/欲丝毫不加掩饰,有着与罂粟花相同颜色的妖艳的指尖肆意划过少年的脸颊,她已在为自己的为所欲为满意娇笑。
少年默而不语,任由女人香艳的手指明目张胆地自他的脸庞抚落他的脖颈,只有神情始终如一的清微淡远。
罂鸺的指端已堂而皇之地触及了江陵的衣襟,她笑意更甚,因为下一刻她就即将扒开他的蔽体长衫,她的手就要毫无顾忌地探入他的肌肤深处。
与此同时,女人绛色的唇锋已贴近了少年苍白的颊畔,疯魔的情/欲自女人的周身呼之欲出,女人以奇特的姿态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艳丽的身躯弥散着的极具侵略性的浓烈异香漂浮于空气中挥之不去。
罂鸺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令人唾弃与不齿的淫/邪/放/浪的女人已完全沉浸在了自我满足的极情纵欲与贪得无厌的穷奢极侈之中。
可也正是在女人纵情地顾自尤红殢翠之时,远方突有一阵悠远流长的古琴之音杳杳传来。那缠绵悱恻的琴音忽而如行云流水般清透宁静,忽而又如哀鸿遍野般婉戾凄绝。
□□焚身的女人对不知由何处响起的乐声毫不在意,她甚至开始享受这不请自来的为自己的执念造势的声响。
罂鸺□□的乳峰伴随着袅袅升起的琴音不断地揉蹭着少年的躯干,可少年浅淡的笑意却不曾从唇际消失,或者可以说,少年正欣赏着女人一步步落入了自己布下的圈套。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对待人神共愤的恶人,便是要令其自食恶果。
罂鸺没能发觉自己的精神已在摄人心魄的琴音的撩拨下变得恍惚不定,不止精神恍惚不定,且连贯娴熟的调/情动作也逐渐变得滑稽可笑。
女人正似一条长虫般奋不顾身地蠕动着四肢——在简陋的空无一物的木几上蠕动着四肢。
然后她开始罔顾他物地用自己的红唇亲吻那不洁的满是污渍的桌面——一个张牙舞爪横趴在木桌上的挥动着四肢的女人,正惬意欢享着亲吻一方油腻的坑洼不平的桌面的快感。
江陵若是看得见,那他一定会笑出声。他已在不知何时离开了罂鸺的掌控,他正置身一旁冷冷聆听着迷失神智的女人无可救药地坠入了由自己一手挖掘的万丈深渊。
数十年来迷惑人心纵情声色的女人做梦也没能想到,今时今日她终于自作自受,千万条丧命于她裙下的冤魂正蜂拥而至,它们要啃噬她的手脚,撕扯她的皮囊,绞扭她的心脏。
孤魂野鬼们为等待这个千载难逢的时机已在人间游荡多时,它们是时候复仇,它们正拼尽全力将女人拖入万劫不复的十八层地域。
想要将罂鸺挫骨扬灰的人不计其数,死去的人终究不过一场幻象,只有活着的人方能折磨她的肉体粉碎她的灵魂,将她曾经加注在自己身上的锥心之痛加倍奉还。
江陵的仇恨在前人的仇恨面前显得微不足道,他不会轻易地让罂鸺就此死去,他也没有剥夺她生命的权利,他只是要将她带到与她有着真正的深仇大恨的人面前。
所以当许洹儿的琴音戛然而止的时候,罂鸺并没有死,她只是迷失了心神丧失了武功被置入了一口天衣无缝的箱子——掌柜老王从内室拖出的一口以备不时之需的箱子。
不可一世的女人就这样成了瓮中鳖,阶下囚。
“小陵,我需要回暗香阁去将一切安排妥当,你现在就在这里好好歇息,我去去就回。”许洹儿翩然现身,却又匆匆离去。
当江陵提出要与她一同回到琉璃谷去时,她便已心花怒放。无论是涌动着永无止境的杀戮的江湖,亦或是充斥着尔虞我诈的斗争的朝堂,那些从来都不是她一心向往的世界。
“嗯,我哪里也不去,就在这里等着姐姐。”江陵在装载着活人的箱子旁落座,强撑着的挺直的身躯一时倾倒于桌前。
办完最后一件事,大概很快就可以回到琉璃谷去了吧。琉璃谷是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江陵甚觉自己的幸运,最起码他还有机会选择自己死亡的地点。
少年的心绪出奇得平静,缓缓埋首于自己的臂弯之中。
……
许洹儿走后不久,小酒馆脆而易碎的屋顶之上却又迎来了另一位不速之客。
“你来得不是时候。”江陵微弱的声音传向上空,“事情已经解决了。”
“我来得很是时候。”雅乌一如既往冰冷无情的声音穿过了小酒馆漏风的屋瓦,“你还有些事没能解决。”
诚如江陵所言,雅乌的每一次出现,都总是身居高处。身居高处的雅乌,此时此刻正在为江陵解决他未能解决的事。
秋风清明,秋月朗照,雅乌于夜色下的暗影倏然扬起了手中的快剑,月色爱抚着剑芒,剑芒回应着月色,月色与剑芒在彼此的交相辉映间浑然一体。然后雅乌向莽莽夜空掷出了手中的剑,一声毫无征兆的凄厉哀鸣猝然刺破静寂冷峭的秋夜,罂鸺的宠禽鸺鹠粟儿自高空坠落,暗红的羽翼滴下同样暗红的血迹。
雅乌跃下了屋顶,拾起了与粟儿一同跌落地面的刚刚由自己手中掷出的剑,也拾起了粟儿奄奄垂绝的嚎叫不止的身躯。
“你没能处理掉它。”雅乌步入室内。小酒馆已失去了大门,被罂鸺损毁的木门歪斜在墙壁之上。
江陵顺着雅乌的方向嗅到了自粟儿身上散发的腥臭:“似乎确实是如此。”
雅乌立于那口看来普通实则怪异的箱子前,用足尖撬开了箱盖,罂鸺正以一种类似于杂技般的姿势蜷缩在箱子中。
“你要带她走。”雅乌瞅着罂鸺,冷漠的眼眸似是看着一个被人放在闹市中展览的怪胎。
“是,她犯下的罪孽太多,仇家也很多。”江陵仍旧坐在桌子旁,空洞的双眸不知望向何方。
“她的仇家还有活着的人。”雅乌最后看了一眼箱子中的女人,将鸺鹠粟儿的躯体掷入了箱中。主人与宠禽终于同囚一室。
“有。”江陵在雅乌看不到的阴影中一阵咳喘,“因果循环无非如此,总会有人安心施暴,也总会有人等待复仇。”
雅乌斜睨着江陵因咳喘与痛楚剧烈起伏的背脊,砰然合上了木箱的盖子:“你还要和玄衣解释。”
江陵背对着雅乌,将在一瞬溢出咽喉的鲜血忍痛抹去:“我的任务已经结束,我也不打算向玄衣解释,我想一个死人一定不值得玄衣再花心神关注。”
“你不能死在玄衣之前。”雅乌静如死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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