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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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计-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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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单勤耕仍旧不相信,那沈申如为什么赞助他学费? 
  没想到事情如此严重,一时又解释不清,申井冒只得将来龙去脉告诉单老太爷。   
  第七章 固守纯朴(17)   
  现在的单家对申家感恩戴德。沈申如不仅安排她的护士治好了满容的病,她还直接给政府写信,控告阮皮筋残害未成年少女。 
  她是什么人物,她的信足以惊天动地。很快上面就来人,把阮皮筋逮捕法办,还给了满容一百元安抚费。 
  与此同时,申天棒也获准保外就医,他已经回家了。 
  单家对申家已经欠下还不清的人情,于是单老太爷含着眼泪收下三百元钱,表示等孙儿工作了,再来还清单家人情。 
  单勤耕说他决不缺钱,于是就把三百元还给舅舅,赎回了他那抵押的房子。 
  一切都在好转,如今他们没有一分债务,单勤耕又在信中说,他打零工完全能养活自己,一再叮嘱不要给他寄钱。 
  尽管家里还是尽可能给他寄点钱去,因为没有债务了,便不再感到沉重压迫,他们甚至觉得终于喘过气来。 
  沈申如临走时,送给满容姐妹好多衣服,姐妹俩一有空就翻出来看,高兴得天天都是灿烂笑脸。 
  这一天单老太爷和满容、单善,肩挑背驮二百斤玉米去回水沱,高甸粮站派来几辆卡车收购公粮。 
  如果在市场出售,玉米可卖六毛钱一斤,卖给粮站至多三毛钱一斤。但他们必须交售二百斤公粮,否则将被视为刁民,还要遭到处罚。 
  粮站要逐一检验,而他们人手又不够,于是交售公粮的人排成长队。 
  清涧沟二十九户人家,都集中在回水沱干涸河床。他们大多是昨天半夜出门,这会儿三三两两依靠在箩筐或者背篓上打盹,神情都很疲乏。 
  申井冒过来跟单老太爷裹旱烟抽,单老太爷又开始憧憬:“等孙儿工作了,我也买几百斤油枯,种两分地好烟。” 
  申井冒劝他:“算逑喽,一代管一代,把他养大你就尽到心了。” 
  “不是这个说法。他一个人在外头,我不给他操心,啥人给他操心。” 
  “你白逑操心。你操得出啥,寄几块钱去,几块钱在城头啥用?” 
  “有几块就寄几块,哪怕几块也好帮孙儿松口气。不然他总去打零工,肯定耽误上进。上回他就在信头说,老师都批评他了,怪他不务正业。” 
  正说着,邮递员过来说,单勤耕又有信了。 
  单老太爷呵呵笑,他双手接过信,在胸口擦了一遍又一遍,再双手递给申井冒,请申井冒大声念,让乡亲们都听听,他孙儿在大学里都有些什么新鲜事。 
  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乡亲的面展示哥哥来信,满容姐妹都欢天喜地拥上来,她们觉得好有脸面,她们红彤彤的脸上喜气洋洋。 
  这封信很短,单勤耕在信里说,不要挂记他,他一定争回这口气。还说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处处不留爷就当个体户。然后说,再也别给他寄钱了,寄钱他也收不到了。因为他一直在外面打零工,耽误了学习,连续考试不及格,他已经遭学校开除…… 
  单老太爷颤颤巍巍地蹲下来,弯曲的双肘遮掩他苍老的脸面,然后使劲抓扯稀疏的几根白发,他几乎蜷缩成一团。 
  干涸的河床上响起低声啜泣,好多乡亲陪着他们流泪。单勤耕不只是一个家庭的寄托,还寄托了苦难乡亲共同的荣耀和希冀,可是单勤耕让他们都伤心了。 
  倒是单善没有哭泣,可能是她还没回过神来,她完全蒙了。她不相信哥哥会被开除,她不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她要去找哥哥。她已经十三岁,她以为自己长大了,她以为凭自己的美貌,当真能在城里吃穿不愁。她无知无畏,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是怎样的世界。她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鸟儿,她不假思索就一头撞进漫天迷雾,她以为冲破迷雾就是光明。 
  她没跟任何人说一声,她从满容那里偷出卖公粮的六十块钱,就一个人悄悄上路了。 
  这一路她究竟吃了多少苦,她决不跟任何人提起。 
  后来她遇到了好心的童老板。童老板差不多把她当女儿,送她去念书,送她去学习会计,教她做生意,给她钱给她一切……     
  《心计》第四部分   
  第八章 过眼常州(1)   
  1 
  孔令方几次探过头想看笔记,都被吴上肘开。吴上看得入神,泪水溢出眼眶也不仔细揩干,她只是拿手一抹。 
  她终于合上笔记本,怔怔地望着车窗外。高速公路两边稻谷青翠,别墅样的乡村民居色彩浓艳,在夕阳斜照下格外耀眼……单善视而不见,脑子里净是清涧沟的情景,像是穿越了一条时空隧道,看到十多年前一幅哀感顽颜的纯朴图画。 
  单善的那些父老乡亲,几乎没有心计,几乎不算计别人,几乎不计较自己得失,纯朴得令人心痛。 
  但吴上不是这样解读,她的解读是单善十分善于解脱自己。 
  她是山里人的女儿,她其实内心纯朴,那些华丽都是表象。可她又是在生意场上斗智斗勇的人,她必须工于心计,她不可能固守纯朴。她可能内心是分裂的,她可能很无奈,但她表面上随心所欲什么都不在乎,几乎看不出她有什么心事,看不出她曾经如此悲苦。如果不是她善于解脱,她可能整天愁眉苦脸。她这种解脱还不是表面伪装,而是内心深处的分裂,也可以说自我解脱。正如那《增广贤文》上说:“用心计较般般错,退后思量步步宽。” 
  吴上不由得想,如果她也能像现在的单善一样,也能把自己解脱出来,她就不会因为抢了洪姐姐的业务而难过。那是竞争中战胜了对手,为什么要难过?也不会承诺帮助大哥,为什么要去帮助他,就算这笔业务他介绍有功,回扣点好处就两清了!更不会为伍高举感到内疚,反而应该坚决地轰他出去…… 
  吴上越想越觉得,正是因为她不能自我解脱,她活得好累。第一笔业务还没做成,就已经感到良心不安,就已经被道德和欠下的人情压得气喘吁吁。 
  看单善多快乐呀,豪华住宅,八开柜子挂满时装,甚至不避男女嫌疑。经历那么多苦难她照样喜笑颜开,还轻松自如。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善于自我解脱,能够自我解脱真好!不必顾及别人的感受,只管实现自己的目的,满足自己的需要。 
  吴上的思绪比窗外一闪即逝的林木、田野、民居还要飞快,像是翻开一本意识流小说,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起翻涌,好多人物、场景一起出现。甚至冒出徐志摩先生的诗《沪杭车中》: 
  匆匆匆,催催催! 
  一卷烟,一片山,几点云影, 
  一道水,一条桥,一支橹声, 
  一林松,一丛竹,红叶纷纷: 
  艳色的田野,艳色的秋景, 
  梦境似的分明,模糊,消隐—— 
  催催催!是车轮还是光阴? 
  催老了秋容,催老了人生! 
  吴上又不想去常州了。还去实地考察什么呢?手续已经完备,掉头回去把保费拿到手就一切结束。 
  万一路桥人还不出贷款,银行要来问保险公司追索,就像光明总经理教她的那样矢口否认,不承认那合同、保单是她出具的,不承认收到过保费。即使大哥、童老板、路桥人……众口一词作证,那也只有人证没有物证。况且他们是利益关联方,法学老师讲过,关联方的人证不足以采信。只要她死活不承认,再配合上使劲地哭,未必就不能蒙混过关。 
  这一来就是孔令方倒霉,银行方面肯定追究孔令方的责任,肯定怪他没有发现保险公司的虚假担保。那又该怎么办呢? 
  “呔,他怎么过关跟我什么相干!”就是要学单善,简单点轻松点,不要顾念那么多人情,只管自己的保费到手,只管推卸掉自己的责任,管别人干什么! 
  然而汽车已经进入常州,她想回头也不可能了。那就只好走过场,不要太认真,免得横生枝节。果然查出路桥人没有偿还能力,那就麻烦了,明知没有偿还能力还要担保,孔令方肯定起疑心,这笔贷款就要泡汤。 
  一旦这笔贷款不能发放,三十多万保费就烟消云散,不仅大家白忙一天,还对不起单善。为了做成这笔生意,单善又是请客又是送礼,如果贷款泡汤,路桥人就不会购买童老板的工程车。   
  第八章 过眼常州(2)   
  果然到这一步,这一身衣服、皮鞋、坤包还有项链,就不好意思接受,今后也不好意思见面了。 
  “哎哟——”吴上轻轻呻吟一声,她不敢想像那将是多么沮丧。她暗暗懊悔,真不该多此一举,非要实地考察干吗呢! 
  懊悔于事无补,她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设法缠住孔令方。只要孔令方敷衍了事,不去认真调查路桥人的偿债能力,就万事大吉。 
  如此一想吴上暗暗欢喜,这出戏还没演完呢,还得继续假扮下去。 
  她油然想起著名教育家张伯苓先生的名言:“今天不能扮演好舞台角色,未来就不能扮演好生活中的角色。” 
  吴上还处在靠格言指导行动的年龄,一句断章取义的格言就可能鼓励她前进。说不定另外一句什么格言又会喝令她后退,但现在她脑子里还没有冒出其他格言。 
  下高速公路就进入常州新区。已是暮霭沉沉,尽管路灯亮了还是模糊不清。没有吴上想像的五光十色,不过吴上倒是喜欢这种灯影朦胧。 
  一路上她几乎没有搭理孔令方,孔令方真是好性子,他也就不来烦扰吴上,静悄悄地窝在椅子上几乎一动不动。 
  吴上转过身,轻轻捅他一把:“下来怎么调查?怎么知道那些路桥人有没有偿还能力?” 
  孔令方胸有成竹地说:“这个不用你担心,我知道怎么做。” 
  吴上不好意思继续追问。她从没参与过这类资信调查,不知道如何着手,但一想到自己是苏州大学毕业,而孔令方只是个中专生,便有些耻于下问。 
  同时她也不想在孔令方面前过分暴露,怕自己的诚恳请教被孔令方误会成仰慕。因为她确实有些仰慕,她觉得孔令方无可挑剔,不仅相貌俊美还温文尔雅,似乎性情也是很好,善解人意一点也不刁钻古怪。 
  不能说吴上一见他就倾心,但肯定不是无动于衷。如果换成另外一个人,要吴上跟他假扮情侣,吴上可能宁死不从。而跟孔令方假扮,吴上没有觉得羞辱,甚至还很乐意。 
  吴上自然清楚这是什么原因,唯其如此她更加需要小心翼翼,唯恐暴露心迹。她更愿意先交个朋友,至少目前只是朋友,毕竟刚刚相识。何况还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这笔贷款,两人必须反目成仇呢! 
  汽车七拐八绕到了一家工厂门口,童老板等人已经在此等候。 
  一眼望去工厂很大,影影绰绰看不清全貌。显然童老板已是先来交涉过了,门卫没有盘问就放他们进去。紧跟着出来位中年人,一身工作服把他完全掩盖了。 
  童老板介绍中年人:“他是这家工厂的销售经理。”中年人马上点头哈腰应答:“是是是,童老板是我们最大的代理商,一年购买我们几百辆工程车。”这回答画蛇添足,接近“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是没有人在意。 
  路灯光线昏暗,相互看不清面孔。跌跌撞撞摸索到一个广场,密密麻麻停满各式各样工程车。孔令方问:“都是存货?”那销售经理在黑暗中回答:“不不不,都开票了的,就等来提货。” 
  都靠近工程车辆了,那经理显得有点生气,问路桥人:“你们这二十台车,哪天提走呀?” 
  一个路桥人抢上回答:“就这两天。” 
  童老板煞有介事地说:“我已经卖给你们了,占用人家的场地,该你们出这笔停车费。” 
  那经理说:“小钱小钱,再给你们免费停放三天。顶多三天啊,不然我很为难。” 
  路桥人急忙表态:“三天足够了,明天拿到贷款就跟童老板提货。你大方我也不能小气,明天请你喝酒,再弄两条香烟吃。” 
  都“哈哈”笑起来。 
  孔令方根本不听那些人的对话,他只是绕着工程车辆看得十分仔细。突然问:“哪点看得出这二十辆车已经卖给路桥人了?” 
  一时没人回答,个个张口结舌。 
  沉默片刻,那经理很不耐烦:“我们有数,我们还不知道吗?你去外面那些停车场看看,几十上百辆车都没记号,也没说就混淆不清。”   
  第八章 过眼常州(3)   
  童老板赶紧圆场:“认真认真,我们银行的人做事就讲认真。” 
  那经理似乎余怒未消:“都看好了吧?一辆不少。我不陪了,还有客户等呢。” 
  童老板连忙说:“你忙你忙,我们也走。” 
  将要出厂门,单善问:“这就算考察结束了?”孔令方坚决地摇摇头说:“那几个路桥人不是还有公司吗,去他们公司看看。” 
  单善叽咕一声:“你好烦人呀,简单点嘛。” 
  吴上没有听出单善是在假装不耐烦,于是她也觉得孔令方多此一举。二十辆工程车明明白白地停放在那里,还去公司看什么?但又隐隐觉得,孔令方的坚持一定有道理,她笑嘻嘻地猴在单善身上说:“来都来了,就多看看吧。” 
  单善推开她,似乎她很怕童老板知道,她没有阻止这些人的调查越来越深入。 
  这会儿的孔令方像个侦探,表面漫不经心,眼睛却是一直在搜索,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好像他非常专业,不相信任何解释,只相信他亲眼所见。 
  奇怪的是,这会儿吴上一点不担心什么,她甚至希望孔令方一查到底。并不是她希望查出这是个骗局,而是她有种说不出的愉快。 
  跟孔令方一起工作真的很愉快,他的一丝不苟让你相信,别想蒙蔽他。同时他又是那么沉稳,决不轻狂。不像大哥,虽然身体庞大,但给人的感觉总是轻飘飘的,还有些自大。 
  看童老板等人在孔令方面前接近战战兢兢的样子,吴上发现孔令方其实有股威风杀气。 
  这股威风杀气让人不敢轻视他,必须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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