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常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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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五常文集-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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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个小时的课,另外安排一个时间可以吗?”

  大家商量时间安排之际,晓虹说:“今天早上中国的金融、汽车、通讯这三类股票大跌!”她有点忧形于色。我一听,就站起来,说:“你跟我到课室去吧。事情重要,我要你在学生面前跟我谈两个小时关于中国世贸协议的事。”

  不要误会,我不是幸灾乐祸,但我认为金融、汽车、通讯这三类股票在中国暴跌,是一项在经改失却了方向的情况下的好消息。这消息有三个重要的含意。

  其一是世贸协议的内容,公布前显然没有外泄,或走漏了消息。含意是,中国官方高层的贪污情况的确有了改进。其二,国内的股市庄家,对世贸协议的阐释应该比我们外人知得清楚。他们显然认为世贸协议不是得个“讲”字,而是

  有质有量,足以影响中国的经济发展。

  其三——这是最重要的——就是暴跌的三类股票的机构,历来都是受到中央的保护,有垄断权,是受到政府维护的特权利益。世贸协议最重要的内容,显然是说中央再不维护特权了。这是我期望了十八年的事。看来中国的经改又找到

  了正确的方向。

  话得说回来,我认为三类股票暴跌,金融那一类是过于敏感的。要是今天国营的金融行业知所适从,他们的翻身机会有的是。

  晓虹聪明,对中国的事知得很多,所以在世贸协议的阐释上她是老老实实地给我和我的学生上了一课。她的不足之处,就是相信古老相传的自供自给的二百五十年前的欧洲谬论,认为若不够多元化,弱点尽露,有什么东窗事发,怎么

  办?

  我的观点,是让他人赚钱的供应最可靠,而若是他国禁运裁制,走私的费用数千年来都是那么低,何足惧哉?贸易互相得益,大家所赚的倍数高得惊人。多元化,什么自供自给的,是蠢论。

  我对晓虹说,要是中国惧怕在战争中受到威胁,就不应该搞三峡工程。这工程搞好后,美国一枚导弹,水淹七州!自供自给的保障没有什么意思吧。

  我举出江苏昆山的例子。那里的工业用地,是由农地转过来的。美国同级农地的价格是昆山的十分之一,工业地价却是昆山的三倍。昆山多加一亩工地,就少了一亩农地。二者不可兼得,你要农还是要工?单看工、农地价与美国之

  别,昆山选“工”弃农是上策,因为有钱可赚也。

  我跟晓虹谈了两个多小时,在世贸协议中关于金融、通讯、娱乐、科技、纺织、农产品及关税等各项问个究竟,再比对一下目今中国在这些事项上的管制情况,对江、朱二老的观感有了改变。我想,近几年来中国什么也不“放”,难

  道是要为争取世贸条件而下的苦肉计? 

张五常坚称国企没希望
  作者:张五常

  转载自北京新浪网财经纵横频道

  张五常:香港大学经济金融学院院长;现代新经济学创始人之一,在199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科斯的演讲中,多次提到张五常教授对新制度经济学的贡献。1998年,张五常教授当选为美国西部经济学会会长,这一殊荣,是第一次授予

  美国本土之外的经济学家。

  为什么我一直坚持国企改革永远没有希望呢?

  简单一句话,别人的钱永远不如自己的钱花得小心。我是一个大学教授,经常要申请学术基金。基金申请下来了,用途却有限制。请客吃饭是不允许的,也不能花在女朋友身上。那能干什么呢?只能复印、打字什么的。这种情形下,

  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有趣的现象,从来没有例外,你会大量的复印一些说不上有用还是没用的东西。如果换一个假设,把基金直接发给我用,我还会花那么多钱在复印上吗?答案一定是:不。我会仔细斟酌,减少无谓的浪费。国企不要再谈

  什么改革,要谈只能谈废除。

  中国现在的很多事情,我实在想不通。想来想去也想不通。为什么外国人不能以个人身份开人民币帐户?为什么外国公司不能租用中国的私人住宅?公司的税率比个人的税率高?

  张维迎教授一直讲,是资本雇佣劳动,而不是劳动雇佣资本。我小的时候,躲避中日战争,坐船去广西。那时的船需要纤夫来拉。有人在旁边拿鞭子不断地抽打纤夫,不让他们偷懒。纤夫们装作很用力的样子,其实在偷懒。我就在

  想,到底是拿鞭子的人雇佣纤夫们呢,还是纤夫雇佣了拿鞭子的人。后来,我写了一篇论文,说明这其实并没有分别,劳动也是资本。

  有人问到中国当前是否存在着道德危机的时候,张五常说:〃经济学不能回答Ethics(伦理、道德)的问题〃。

  你们问我,如果中国走完全开放的道路,会不会变成现在俄罗斯的样子。我看不会。俄罗斯在经济没有改革之前,就进行了政治改革。这是激进的做法。现在整个俄罗斯是黑社会管制。国营企业私有化如果不靠一个独裁的政府,一定

  会被黑社会搞乱。有人让我去广东看看,十三四岁的俄罗斯少女,为了很少的一点钱,背井离乡,去跟农民睡觉。一个曾经多么强大的国家,如果你有女儿(张五常把手指向听众),试想一下,你会让她去跟你最看不上的中国农民睡觉,那

  一定是苦到头了。我说,教授不能去,被人看到不好意思。事实上,我这个作父亲的,心里非常难过。

  十一年前,我和弗里德曼来中国,一再建议国企该收摊了,外汇管制该取消了。十一年过去了,外汇管制不但没有取消,而且越来越复杂,越来越看不懂。外资只能进来,不能出去。那还有人进来吗?好大的笑话。现在还不准古文物

  出口。我觉得,保护文物最好的办法是允许文物自由进出口,否则那些已经在外国的就永远不可能收回来。

  六年前,我又来中国,你们的领导人跟我说,担心如果政府完全不管的话,北京人就会吃不上蔬菜。我说,如果开放完全不管一定会有蔬菜吃。只要有钱赚,人们就会去干。

  你们问我,中国未来十年改革最大的问题是什么,我认为,主要出在特权阶级要维护他们的特权利益。你们要搞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原来是只有使用权,没有所有权,现在好了,私有产权被承认了,这是一个进步。

  你们问我怎么看待马克思和他的政治经济学。我曾经写过一篇文章,叫《邓家天下》,讲得是邓小平、邓颖超,还有一个邓,是邓丽君。在马克思主意的理论里,邓丽君这样的人不可能存在,既不是地主,又不是资本家,也没有剥

  削。几分钟,就挣几千块。她的剩余价值就在自己的口袋里。邓丽君的存在,就证明了马克思主义的错误。你们现在还有很多的思想教育吗?我不反对研究这些学说,但是读书不能信,要自己思考。那么多的经济名师,我一个也不相信。

  这是我给你们的忠告。

  为什么经济学是一门精确的科学?我有一个好的例子,经常举。现在别人也常举。(张五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100元的人民币)如果这张钞票放在街上,没有风,没有警察,两个小时后,这张钞票还会在那里吗?我跟你赌,你一定不跟

  我赌,1:1000你也不肯赌。大家的答案一定是:钞票会不翼而飞的。物理学能精确地解释吗?化学能解释吗?哲学能吗?都不能。只有经济学能。

  事物都是存在规律的。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没有任何事情是random的,我们说它random,是没有找到方法解释。我从八十年代开始预测中国的变化,一篇一篇文章,从来没有错过。不过,我在股市上,却没有这个本事。

  对于中国的经济改革,我一直的观点是,长痛不如短痛。我曾经和弗里德曼教授一起拜访当时的四川省长肖秧,我很欣赏这个人,很不错。弗里德曼建议肖先生,砍掉老鼠的尾巴。肖秧先生反问到,中国的情况是,很多条尾巴缠在一

  起,先斩哪一条好?弗里德曼当时没能回答,我当时其实是有答案的,但碍于弗里德曼的面子,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一起斩掉。这一点我强调过很多次,如果不一次改,很容易走成印度的样子。

  你们的领导人,应该对自己的人民有充分的信心。不要总想着保护,应该尽快加入WTO。不要计较什么牺牲太多,要有信心赢过他们。要我说,中国不光是劳力便宜,中国的天才也便宜。你们的教授一个月挣多少钱?三千块?那实在

  是太便宜。我太太上星期买了一件手工织的毛衣,非常漂亮,据说是中国十大设计师设计的。可是才卖一百多块钱。那么说,成本不过几十块钱,中国的天才实在是太便宜了。我看现在那些出国读书的年轻人,比张五常厉害多了。我们一

  定能够杀他们一个落花流水的。

  高科技中国不行,我看中国也不用搞。美国实在是厉害。高档产品,日本最好。中国无论如何也做不出Honda那样的汽车来,二十年也不行。大众工业,中国是排第一的。

  你问我经济学有没有可能从众多的流派变成统一的学科。现在很难讲。六十年代的时候,很多经济问题一下子冒出来,研究得可真过瘾。八十年代,game theory起来了,说实话,我不看好。搞了十多年了,我没有看到什么精彩的结

  论,也不具备什么解释问题的能力。可是数学多的不得了,方程很多。我认为,重要的文章从来没有很多的方程的。高斯得诺贝尔奖的那篇文章,就一个方程都没有。杨小凯用数学证明了我提出的企业理论。我很乐意他去证明。反正出名

  的是我,而不是他。 

走火入魔的“风水派”
  作者:张五常

  《信报》五月三日的社评,题为《墨守成章不可取,离经叛道有可为》的,题目有吸引力。细读内容,是描述一套走火入魔的新经济学,忍不住要回应一下。

  该社评的内容,是关于美国的一个名为圣信德(Santa Fe)的小市,创立了一个新的圣信德经济学派,高手开始云集,包括了曾经获诺贝尔经济学奖的阿罗。这些都是聪明之士,IQ爆棚的。他们利用先进的电脑科技,高级的数学方程

  式,构成“非常”的“武器”,来对付“非常的课题”。社评又说,这“非常课题”的答案,是“千百万股民梦寐以求”的。“求”什么?求发达也。圣信德学派的天才高手,当然也是股民,也想发达。

  据社评所说,对那“非常课题”,“圣信德有了初步解释!”据我所知,可惜的就是“初步”,因为到今天,圣信德的天才,离发达之期尚远!我个人的估计,大约还要等三亿年。

  有了答案就可以大发其达的“非常课题”是什么呢?是“经济学家长期以来无法理解的一些现象,如股市投机泡沫的出现和破裂等。”类似的“非常课题”,三十四年前我和几位同学也研究过。今天重听,忍不住哈哈大笑,曰:“字

  都冇咁浅也!”我这样说,是有不肤浅的哲理的。

  一位IQ爆棚的朋友,凡事都说浅、浅、浅的,有一次我考他一考,问:

  “‘■走火入魔的“风水派”’字是什么字,其意为何?”他想了很久,想得面红耳赤,总是答不出来。我以安慰语气对他说:“‘■’者,‘一’也;《壹周刊》之‘壹’也;‘一字都冇咁浅’之‘■也!”“一”字当然是浅的。

  但假若你走火入魔,用上连字典也不容易找到的“■”字,那么就算你天才绝顶,充其量只可以自欺欺人,说穿了,既不高深,也不绝妙,只能令人啼笑皆非而已。

  经济学上有好些不能(其实是不容易)解释的“非常”现象,可不是因为这门学问的理论中看不中用,要“发明”新的,而是因为世间的局限条件千变万化。经济理论的有效运用,是先要准确地把有关的局限条件研究、调查、鉴定、

  简化。这是很艰巨的工程,与方程式的多少或深浅扯不上关系。就算是一些不是“非常性”的、微不足道的经济现象,一个经济学高手,往往要穷一生之力,才能稍懂其局限条件的结构。阿罗等人是数学天才,也是理论天才,但他们对世

  间的真实局限条件,却没有下过什么功夫。

  六十年代兴起的交易费用——包括讯息费用——学说,是一个革命性的发展,因为交易费用是最重要的局限条件。为什么在此之前经济学界对之视若无睹,是另外一个话题;而后来经济学界懒得去考查交易费用的局限条件,转向游戏

  理论(Game Theory)那方面的数学发展,又是另一个话题了。我认为,“懒”是人之常情,而这“常情”是这两大话题的答案。

  回头说圣信德学派的“非常现象”,其解释的困难,真的是“一字都冇咁浅”。市场的讯息不仅费用奇高,而且讯息有真有假;更过瘾的是,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权利,而不同讯息会落在有不同权利的不同的人的手上。

  有一次,我与佛利民挑灯夜谈,对他说:“经过了二十多年的观察,我对你多年来所倡导的控制货币发行量的政策,有所怀疑。我今天认为,回复昔日的金本位制或采用其他本位制,是可取的。你的货币理论绝对一流,问题是不同的

  人有不同的讯息费用,而准确的讯息差不多免费地落在有权力的人的手上,使他们可在市场大赌几手而成大富,外间的人不知道,就是知道了也无可奈何,这些人不赌才怪!而这一赌也,可以使市场大起波动,对经济发展有害无益。”我

  跟举出汇率波动的例子,利率波动的例子,股市波动的例子,指出在这些市场中,某些人可以有利可图,因而增加了我们在外间认为是莫名其妙的大波动。

  读者不相信吗?如果邓小平还健在,大家一起在香港的股市上大赌一手,你要买圣信德的众多天才再加十倍胜出,还是买邓小平一个连一条方程式也不懂的人胜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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