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过。
尚未从情殇中恢复,她做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致的,何况是那么危险、重要的地下工作!
“时槿!这是今天的报纸!”秋晨从外头回来,从帆布包内取出今天的《申报》递给她。
她每天都叫秋晨为她带份全国出刊的《申报》,道谢后,立即拿去一旁树荫下,仔细翻阅,寻找她想看到的新闻。
终于,看到了她想知道的消息。
☆、第165章:她只是个替身!(2000)
方少卿从屋内出来,见秋晨站在走廊来,正看向那棵有几十年树龄的银杏树,乍一眼,他甚至没发现树干后坐着一个人,是树干太粗还是她太削瘦?自然是后者。
“她每天都这样。”秋晨见方少卿看向树后,与他搭讪。
“她不敢出去,当然只能透过报纸看看外头发生的大事。”方少卿说道,依然看向那银杏树的方向,可见报纸被她打开了,她正看着。
秋晨也看着那儿,她在树荫的一面。
“你说时槿每天最关心的是什么新闻?不见得是通缉她的消息吧,也是奇怪,没见到过通缉她的告示。”秋晨疑惑道,虽说这中原不是萧司令的地盘,但是,以他的权势,想抓一个人,还是不难的,全国报纸都可以登通缉令的。
方少卿答:“她估摸着是看萧司令是死是活吧!堂堂萧大帅发妻跑了,他有脸全国通缉?怕是觉得丢脸,家务事,自然是要关上门处理。找也能暗地里找!”
秋晨赞同地点点头,不禁想起那天晚上,那时槿兮看似娇柔软弱,不想,性子竟那样刚烈。换作是她,都不敢开枪杀人的。
“她是想萧司令是死,还是活呢?”秋晨喃喃地问,大树后的那道纤细身影,迟迟没有出来。
“当然是死,不然开枪作何?我要出去几日,她就交给你照应了,闲暇时,多开导开导她。”方少卿与秋晨交代完,没和槿兮打招呼便出去了,四婶为他开的门,他出去后,立即将过道间的门板锁上。
正是夏令时节,中原不如江南夏天的闷热,但,骄阳似火,穿透银杏树叶的罅隙,这样的光,仍教她睁不开眼。她背靠着树干,仰着脸,闭着双眼,任这骄阳烘烤自己。
却一点不觉得热,反而从心底透着一股凉意出来。分不清是几日过去了,仍魂不守舍,提心吊胆。
看到那条那个人出院的新闻,才没那么提心吊胆。
怀里的报纸压出褶皱来。
得到这个消息,既没有觉得失望,也没觉得轻松。
也不知为何还关心他的死活,大概是因为怕背负一条人命,成为通缉犯吧!
现在想起,那晚的自己确实是冲动了,但,不开那一枪,她能逃得了吗?
那一把火,那一枪,就算是为自己报了仇,从今以后,她与萧慕白桥归桥路归路,此生再无瓜葛!
——
那场大火后,连续下了多天的雨,原本别致优雅的红色小洋楼化作一座废墟。无人员伤亡,警察厅查了多日,也没查出起火点在何处,是否人为纵火。
萧司令似乎并不关心这次火灾原因,孙厅长在周副官授意下,没有彻查。
肺叶受伤,需要休养,自然多日不去办公,出院后,萧慕白没住进主卧,而是住进了三楼的一间大卧室。
除了送饭的佣人、医生与护士,任何人不得进内,周副官他都不见。
莫其琛进来时,见他又在抽烟,气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司令!你若继续抽烟,这药我就给你停用了!就让您肺叶上的伤口发炎、溃烂,殃及整片肺叶,而后,苟延残喘等死吧!”他虽贵为司令,省城内万人敬仰的英雄,但也只是他的病人!
病人不配合治疗,是医生最无奈、最生气的事。
他说了这么重的话,萧慕白也仿佛没听见,依旧背对着他站着,上身裸着,缠着纱布。
莫其琛也没想到,那时槿兮当真会这么狠,一个弱女子,敢开枪杀人,是有多恨司令?
也怪他,早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却瞒着司令。
“司令,强扭的瓜不甜呐。其琛看得出司令对夫人用情至深,但是,一厢情愿——”
“放狗屁!”莫其琛的话还没说完,萧慕白已然转了过来,他爆了粗口地打断他,“她算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一个替身!”
萧慕白的话,教莫其琛怔住。
只见他主动伸出手臂,“傻愣着干啥,打针啊!”
莫其琛回神,动作利索地给他打了针,虽满心疑惑,却不失专业素养,一眨眼的工夫,已将药水推进了他的静脉。
“司令,难不成白公馆照片里的女子,才是——”
他说着说着停顿下来,而后,气愤地瞪着萧慕白:“萧慕白!你强娶了时槿兮,只因为她长得像那女子?!”
“是!”萧慕白霸气回答,一身冷肃,不似个病人,还是那个冷酷、霸气的总司令,萧慕白!
莫其琛着实气愤,“你太可恶了!活该啊你!”
记得有次为那黎南馨看病,在白公馆见到过与她长得一样的女子照片,他当时还纳闷过,只一眼吧,去主卧室找司令,无意中看到的,当时被别的事岔开,忘记问司令了。
现在,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难怪,难怪夫人要离开他!
萧慕白的脸色黑沉,眯着眼,浑身散发出森冷气息,但,莫其琛丝毫不惧怕他!
“夫人一定是知道真相了才会离开你!萧慕白,你当真可恶!当真活该!多好的女子,被你逼成什么样儿了?!”莫其琛退开几步远的距离,冲那个一言不发的男人,义愤填膺地低吼!
“她不知道!那死东西的心一直没在我这儿!她是要去找那小子!”萧慕白被莫其琛刺激得激动咆哮,肺部像炸开了似地,疼得他头晕眼花,弯着腰不停咳嗽。
莫其琛眉心紧皱,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看着司令这狼狈的模样,也暗暗叹气。
待他这阵咳嗽平复,他推了推眼镜,去拿了杯水递给他漱口,他痰中还带血,显然肺上的伤口尚未痊愈。
“司令,我再劝您一次,这烟您最好是戒了!”莫其琛又劝道,萧慕白没理他。
“还有夫人,您该找她问清楚——”话还没说完,他那阴沉的眼神打断他的话。
“莫医生,你该走了!”他这是撵人,医院忙得很,莫其琛哪有工夫管他的家务事,带着一肚子气走了。
但愿他们的司令大人好自为之吧,多爱惜自个儿身子!
☆、第166章:抓到没有?(2000)
他倒真希望自己从头至尾将她当做静知的替身,也不至于落得如此境地!莫其琛离开后,萧慕白狠狠用力,拍了下桌子。
见司令终于出了那间客房下来二楼,春妈站在楼梯口,毕恭毕敬地垂着头,怯生生地喊:“司令。”
只见他转角去向主卧方向,幽长的过道内,只有他落寞高大的身影。春妈看着那道身影,哀哀叹着气。她至今也想不明白,夫人为何要逃走!她那些天,没有一点反常的。
她也曾怀疑过夫人是被唐大小姐害了才失踪的,谁知后来司令找到她,她竟然开枪打伤了司令……
春妈缓缓摇头,不敢跟着司令,下楼做事去了。
——
耳边,有娇嗔的女声在吵,他亦看见一个穿着军装,三十有六的男人站在尽头一间侧卧门口,他嘴角噙着笑,敲着门,门里的小女子不肯开门,竟敢要与他分房睡。
那房门哪堪一击,军官神不知鬼不觉就闯了进去,将那闹闹腾腾的小女子扛回了主卧,狠狠一通折腾。
若不是心口的这一枪,他怎会相信她真想逃走,若不是这一枪,他怎会信过去的恩恩爱爱,她都在演戏!他脚步停下,抽疼的心,不堪忍受过往的回忆!
拳头紧紧攥着,喉咙硬邦邦地疼,肺部如火烧,又一阵剧烈咳嗽,带出咸涩的血丝!
她说,这一年多里,每时每刻都想着离开他!
他嘴角流着鲜血,却噙着笑,蹒跚着进了那间充满无数回忆的卧室,让残破的心被凌迟得更彻底!
她的衣服,一件不少,全都在,衣柜一打开,扑鼻而来的就是她身上的独有香气。
“时槿兮!”他抓着一件旗袍,紧紧用力,咬着牙吐出她的名字!
她的名字里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剜着他的心!疼痛入骨!
他为她背弃了对静知的诺言,背叛了他们的爱情,宠她、疼她、尊重她,以为金诚所至金石为开,以为日久生情……可人家,仍惦记着初恋,不惜绞尽脑汁与他演戏,就为了在他生死攸关之际,逃跑而去!
他萧慕白,前杀鬼子后击姚天雄,虎口脱险,却栽在了心爱的发妻手上!
“时槿兮!这一辈子,别教我再见到你,否则,这一枪,老子一定要回来!”他咬牙发誓,心中又是一恸。
那枪,还是他送她的新年礼物,亦是他教会她开的!
真他。妈的讽刺!
找她的那几天,他还把这卧室内搜寻了遍,以为会发现她留下什么书信的。实则并没有,她就是在他最腹背受敌时,离他而去。
这会儿,怕是找去了法国,与那小子双宿双飞了……
床头那幅婚纱照,被他扯下,摔碎在地上,结婚证书掉了出来,他冷笑。
空有证书有何用?
那证书被他撕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昔日的吵吵闹闹、恩恩爱爱,终是黄粱梦一场。
——
又是阴雨天,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法国梧桐被雨水冲刷得翠绿。男人站在窗口,不听医生的劝告,又在抽烟。落寞的背影,失了往日的霸气、威严。
着军装的周副官,笔直站着,对着他的背影,在汇报这半个月以来的调查情况。
“司令,初步查明那晚帮助夫人逃走的,是地下党的人,其中一个叫方少卿!去年刚从法国回来,是楚笙少爷的校友!他先后出现在费德勒的画廊,在苏城也见过夫人!”周副官看着萧慕白的背影,一五一十地报告。
他吸烟的动作微顿,又狠狠吸上几口,周身的气场变得冷肃、低沉。
“人,抓到没有?!”冷冷地问,仍看着窗外的雨。江南的梅雨季,教人心里发霉。
“怕是早已逃外省去了,也差法国那边的人找了,楚笙少爷在夫人逃走后,也失踪了。”种种证据表明,时槿兮就是逃走与萧楚笙私奔去了!
窗口的男人,剧烈咳嗽起来!
周副官去倒了水递给他,他却不接,“接着说!”
他往日有多骄傲、多威风,现在就有多狼狈!堂堂的江南、华北总司令,妻子竟然跑了!
“听我内人娘家人说,时槿楠携妻儿、父母去了美国。理由是,伦敦常年大雾,时母到那边诱发哮喘病不断。美国那边,属下尚无从查起!”周副官又道。
男人抑制住咳嗽,嘴角嘲讽上扬,大概是在嘲笑他自个儿,也在笑那个在他眼里,单纯柔弱的小女子,竟有头脑给他下这一盘大棋!
她利用他对她的信任,先后将她家人劝出国去了,这样,她逃跑后才无后顾之忧!
他还曾对她说,自己才是她最亲的人来着……
那个可恶女人,此刻,应该是在大洋彼岸,偎在那小子怀里,正取笑着他!
一年多的“卧薪尝胆”也真是难为她了!
“司令,还要继续找吗?”许久,见他没动静,周副官又开口问。
他终于转了身,面色略显苍白,那一枪,虽没中要害,却伤及肺叶,也是他从军以来,受伤最严重的一次!
那时槿兮,下手可真狠、真绝!
周副官不禁感叹。最初,他就不看好司令娶她的。不想,被他说中了!
“还找什么?!浪费兵力、时间!一个替身而已!”他沉声道,那般骄傲。
周副官看破不点破,司令只是嘴硬,当然,也着实被那时槿兮伤透了心!
“是!”他点头应道。
“周副官,从今以后,不要再对我报告任何关于那个女人的事!”他按灭烟头,狠狠道。
“是!”周副官喜不自禁,他多希望司令脱离感情困扰,变回以前那无牵无挂,一门心思征战沙场的萧大帅!
“还有何事?”他坐下,沉声问。
周副官挑眉,一双睿智黑眸悄悄打量他,“司令,唐参谋托我问您,她现在是否可以离开金陵了……”
提起唐紫萱,无疑又是一个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司令,属下认为,您该给她赔个不是……”与他在战场上生死与共的是她,被他误解、被他打的也是她,司令对唐大小姐的狠,他这个副官委实看不下去。
萧慕白抬首,眯着眼,“周副官,这次虽是我误会了她,但是,她也确实背着我做了不少事!”
周副官哪敢再劝,亦不敢替唐紫萱说好话。
☆、第167章:最毒妇人心(2000)
中原不比江南夏天的梅雨绵绵,这里已两个月没下雨,天气炎热。夜晚,热得人压根睡不着觉。
院子里只有那棵粗壮的银杏树树杈上挂着一盏电灯,灯光发白,几只飞蛾围着灯光不停地飞。炎炎夏夜,蚊虫不绝,她长衣长裤,围着纱巾亦不嫌热,专心画画。
一旁站着手拿蒲扇的秋晨,时而给自己扇风,时而为她扇几下。
“时槿,这里要加一排大字的!”
“好,我空着,回头你填上。”她从不在海报上写字,万一这些海报流传到了金陵,落入那个人眼里,认出她的笔迹。
那几个青年还在高谈论阔,今晚方少卿不在,他已出去好几天未归。
“时槿,你喝点水!别累着了!”许晟端来一杯温白开,对她殷勤道。
“许晟,你怎么只给我们时槿倒水呀?我的呢?”这个许晟,心思也太明显了!秋晨打趣他道,那许晟一点不觉不好意思。
他反倒理直气壮反驳秋晨:“秋晨同志,你又没弯着腰忍着酷暑画画,你喝什么水?!要喝自己倒去!我只倒水给时槿喝!”他说着说着,对还在画画的槿兮笑,露出一口白牙。
这许晟对她的热情,她不是不知。
“许晟,谢谢你。我不渴,秋晨,你喝吧!”她抬起头,笑着道,面纱遮面,瞧不出她的芳容。蚊子太多,她又容易招蚊子,只能包得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