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屋2002-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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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屋2002-04-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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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孔子弹琴论道与诸葛亮操琴退敌
  被称为“至圣先师”的孔子,是儒家的开派宗师和集大成者,其学说博大精深,为后世所景仰。孔子精通“六艺”,而又将其中的“礼”“乐”并提,可见他把音乐的地位看得很高。有一次他听“韶乐”演奏,欣喜若狂,连连夸奖:“尽美矣,又尽善也”,竟至于“三月不知肉味”。为音乐而忘情如此,孔子当然会乐于操琴弄弦的。据《论语》记载,孔子曾从师学琴,演练《文王操》这样难度颇高的名曲,融汇贯通而至精于琴道。
  后来孔子率领弟子周游列国,手不释卷,琴不离身。但由于孔子的学说不为当时的统治者采纳,故常常处于困顿甚至危险之中。他有两次遇险,却都能做到君子坦荡荡,甚而从容地弹琴论道,化险为夷。一次是在卫国的匡地,卫国人将他们误当仇人,团团围困。弟子们一片惊惶,孔子却若无其事,一边悠然地弹琴,一边结合眼下的处境,向弟子们讲授“大勇”与“小勇”的道理:不避蛟龙,乃渔夫之勇;不惧猛虎,乃猎人之勇;面对死亡而毫无惧色,乃烈士之勇;处于困厄窘迫之中而能冷静地分析这是时势命运所致,临难不惧,等待转机,这才是圣人之勇。在孔子的悠悠琴声与娓娓讲述中,弟子们镇定下来,终于卫国人消除了误会,赔礼道歉,一路放行。还有一次是去楚国,他们半路上被人派兵围困了七天七夜,缺粮断炊,只好挖野菜充饥。弟子们在沮丧绝望中感到走投无路,而孔子却神态自若,依然弹琴论道。这次他讲了“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的道理,讲了“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告诫大家要在险境中磨砺意志,坚定信念。弟子们如沐春风,以至忘掉了随时可能遭遇的杀身之祸。终于等到解围,他们又踏上了去楚国的路途。
  类似的故事,还有“诸葛亮操琴退敌”,又称“空城计”,事见于《三国演义》“马谡拒谏失街亭,武侯弹琴退仲达”。仲达者,魏之将军司马懿也,时率十五万大军,趁马谡街亭之失,围诸葛孔明于西城县中。司马懿兵临城下,乃见孔明“披鹤氅,戴纶巾,引二小童携琴一张,于城上敌楼前,凭栏而坐,焚香操琴”。司马懿看见诸葛亮那怡然自得的样子,听见孔明弹奏的悠悠琴声,竟自“暗暗生疑”而恐中埋伏,急令撤兵。诸葛孔明竟以一座空城而退敌万众,化险为夷,何故?以其致敌于疑阵之心理战术取胜也,而无可忽视的是“琴”的象征意义及其特殊作用。焚香操琴,能给敌人以“悠然无事”、“有备无患”的错觉;徉“实”掩虚,“弹琴”则是最具特征的“假象”。后人有诗赞曰:“瑶琴三尺胜雄师,诸葛西城退敌时。十五万人回马处,士人指点到今疑。”这“空城计”的故事,也和前面“孔子论道”一样,将围城之险(杀身之祸)与弄琴之“闲”这相悖的二者集于一身,表现了主人公虽临斧镬而处变不惊的勇毅与胆识(当然还表现了诸葛亮超常的智慧和计谋)。孔仲尼和诸葛亮,其“每临大事有静气”、“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雍容气度,何其相似乃尔。而他们赖以自我镇定的手中之琴,亦可谓功不可没也!
  雍门“琴谏”与魏侯“悬琴”
  战国时,齐国的孟尝君田文被封为薛公,过着锦衣玉食、高枕无忧的生活。其时盛行游说之风,而雍门子周能说善琴。一日,雍门子周携琴谒孟尝君,孟尝君说:“先生弹琴,能使我悲伤吗?”雍门子周说道:“目前你轻车肥马,门庭若市,鲜衣美食,威重望高,正是如日中天之时。小人以一技之鄙,何能使君忘乐而致忧伤耶?只可聊为一试耳。”说罢,一边弹琴一边侃侃而谈:“有一事我恐大王有乐极生悲之虞。而今领头与秦国为敌的是您,联合五国攻打楚国的也是您,当今天下非合纵即连横,合纵成功则楚国称王,连横获胜则秦国称帝。无论秦楚谁称雄天下,都必将寻你薛国报仇。敌国强薛国弱,犹如磨利斧而砍朝日之草菌,薛国必亡也。有识之士无不为您忧心如焚。若干年之后,您的后代将断绝香烟,宗庙将无人祭祀,亭台楼馆也将变为萋萋荒草啊!……”雍门子周边说边弹奏着哀伤的音乐。这时孟尝君早巳听得泫然泪下,欷不已:“先生的琴声,岂止令我悲伤,简直让我备尝亡国之痛、毁家之哀啊!”此番“琴谏”,竟使孟尝君居安思危,防患未然,采取了许多强国措施。后人有诗叹曰:“尝闻薛公泪,非直雍门琴”(唐·张九龄);“池台无恙仍今日,已似闻琴对雍门”(清·丘逢甲)。
  春秋时魏国有位善鼓琴者名曰师经,是魏文侯的宫廷乐师。魏文侯起舞,师经便在一旁伴奏。一日,魏文侯边舞边唱得得意忘形地说:“今后凡我讲的话别人都不得违背!”师经一听这话觉得不对头,是搞于国不利的错误主张“一言堂”。为了给魏文侯一个提醒,师经便拿琴去撞击他。文侯大怒,当即要处死师经。师经辩曰:“过去尧与舜这两位开明的君主,惟恐天下人不批评自己;而昏君桀、纣,则惟恐天下人敢于批评自己。我刚才是撞桀、纣,不是撞大王您呀!”文侯一听,便知道是自己错了,忙吩咐放掉师经,并下令将琴悬挂在城门上,作为今后不再堵塞言路的鉴戒。魏文侯知错能改,悬琴而戒,虽不及尧舜,却也“善莫大焉”。
  琴谏孟尝君与琴撞魏文侯,都出自事君为国的忠心。无论是居安思危还是广开言路,也都是利国利民的善举。于是这两件有趣的“琴事”,也就在历代君王安邦治国的故事中传为美谈。
  宓子贱“鸣琴”治单父
  孔子有位弟子叫宓子贱,他担任单父县(今山东单县)的地方长官时,并未像他的前任那样成天忙得焦头烂额,而是常常身不出公堂,潇洒自如地抚琴弹曲,结果把县里的事治理得顺顺当当,受到老百姓的拥戴:“这县官会弹琴,不多事,是个好官。”
  这事见于《吕氏春秋·察贤》,汉代韩婴《韩诗外传》及刘向《说苑》亦有所载,文字也大略相同。
  “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乍看似乎有点夸张,甚至有“不务正业”之嫌。其实古人的记述,是为了强调其“无为而治”的一面,故极而言之。平心而论,这位县令当然不可能只是成天在县衙里弹琴。在“鸣琴”的“幕后”,当有许多被隐去的为政之举,诸如知人善任、简政放权、公文从略、冗务从简等等。这也是不言而喻的。不过,其间贯穿了一个原则,那就是:政清事简,事半功倍。不然的话,宓公何以能潇洒弄弦以自娱欤?由是观之,“鸣琴而治”,既是一种为官的豁达风度,又是一种高明的领导艺术,更是一种“以简驭繁”的思维方式和工作方法。这正是宓子贱的不同凡俗之处。
  如果我们往更深一层去想,宓子贱不愧是孔子的好学生。孔子倡导的“仁治”、“施仁政”、“节用爱人,使民以时”等治世之道,宓子贱是深得其真传而身体力行之的。封建社会吏治腐败,地方官员大都非“昏”即“贪”,要么朝令夕改、无事生非,要么酷刑峻法、坑民害民。而宓子贱这样的县令,显然是与“苛政猛于虎”反其道而行之的一位好官,不仅以“鸣琴而治”树立了“仁政”的风范,而且将孔子所倡言的“礼乐”之风付诸实践,在其治下的辖区之内营造了“以礼治邦,以乐化民”的宽松的时尚与氛围。不过,这与封建社会“污吏遍于国中”的“大气候”总是不合拍的,因而,“鸣琴而治”明显地带着儒家“匡时济世”的理想化色彩。后世的文人骚客,索性将县令的府邸衙门冠以“琴堂”之美称,也不啻含有良好的希冀的成分在内。而每当理想与现实发生碰撞时,文人们又常以“单父鸣琴”为题抒发感慨,以致此类诗作屡见不鲜。最典型的要数唐代诗人杜甫。当他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愤而抒写著名的《三吏》、《三别》之时,也不忘对“鸣琴”雅士歌而咏之:“宓子弹琴邑宰日,终军弃英妙时”(《题终明府水楼》);“尘满莱芜甑,堂横单父琴”(《赠斐南部》)。其间显然寄托了诗人的无限倾慕之情。
  宓子贱的悠悠琴声,不绝如缕,在封建社会黑暗的历史长廊里呼唤着“清明”之治……
  相如“琴挑”与文君夜奔
  汉代的司马相如(公元前179年~公元前118年),成都人氏,乃著名文学家,西汉辞赋的奠基人。时行“千金难买相如赋”之说,《史记》、《汉书》均有其传。司马相如年轻时虽穷得家徒四壁,却以才气和文名饮誉桑梓。临邛(今四川邛崃)县令与之交好,邀请他赴宴,而东道主则是当地首富卓王孙。王孙有女名文君,年方十七而新寡。“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脸际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东晋·葛洪《西京杂记》)相如心仪已久,且知道文君通音律、擅琴瑟,便想暗中寄情于琴音之中,以此挑逗文君的寂寞芳心。于是,他在席间弹奏了一曲表露爱慕之情的《凤求凰》:“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有艳淑女在闺房,何缘交颈为鸳鸯?……”
  对于司马相如的文才人品,卓文君亦早有所慕,其时她正躲在窗帷后窥视,美妙的琴音和意味深长的歌吟沟通了她的心曲,她更为司马相如的风流倜傥所倾倒。“凰兮凰兮从我栖,托得终身永为配……”相如的“琴歌”
  (应读作“情歌”)如此炽热大胆,多情而又爱才的文君岂能不为所动?她直听得耳热心跳,一时竟不能自己。于是,在文君侍者的帮助之下,这一对一见钟情的才子佳人,毅然冲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寡妇守节”等封建礼教的束缚,星夜相约而私奔成都,演出了一幕“比翼双飞凤凰栖”的爱情喜剧。
  “私订终身”既讫,“鸾凤和鸣”已然,这段浪漫故事的“续篇”,便是现实地面对卓王孙的盛怒和司马相如的穷窘。先是为解燃眉而“文君当垆,相如涤器”;接着是时来运转而相如“御前作赋,名动京华”;尔后是“衣锦还乡,王孙认婿”;终了则是“夫荣妻贵,死而哀荣”……此为后话也,世人皆知而无须赘述。值得一提的是,卓文君被后世誉为中国两千多年来“妇女解放第一人”;而其婚恋之事则被作为“反叛封建礼教,追求自由幸福”的典范,传颂至今。溯其事之始末,于“千金难买相如赋”之外,又平添“千秋难忘相如琴”之雅趣;尤以“琴挑”一节,最为动人,思之令人莞尔。而《凤求凰》一曲,不仅存之乐典,且广为移植衍化而风靡梨园,久演不衰。未料相如文君儿女相悦之“情事”,与坊间乐场抚笙弄簧之“琴事”,竟如此和弦合拍,两相辉映,遂以众口相传而成佳话——此不亦发人深思而堪称千古风流者乎?
  嵇中散琴绝《广陵散》
  公元262年,一个阴气森森的冬日上午,在魏国都城洛阳,由相国司马昭下令,“竹林七贤”的代表人物嵇康以“乱政”之罪被押往东市刑场问斩。嵇康时年四十,“身高七尺八寸,丰神俊逸”,以“工诗文、精乐理”、学识渊博而名于世。因曾官拜“中散大夫”(一种参政议政而无实权的官职),故时人称他“嵇中散”。据史家评述,这位才气横溢的文学家、音乐家,实乃“无罪无辜”而死于“谗口嚣嚣”,故尔“海内之士,莫不痛之”。就在临刑前夕,便有三千太学生上书请愿,恳求释放他而“请以为师”。可惜司马氏未予准赦。
  嵇中散不愧为当朝名士,不仅在“竹林七贤”中以“尚奇任侠,落拓不羁,饮酒清谈,弹琴狂歌”而名闻遐迩,而且时至此刻,虽临“大辟”之刑而依然“神气不变”,面无惧色。到了刑场,他盘腿而坐,仰见日影尚东,离“午时三刻”还有一些时分,竟出人意料地向行刑官“索琴而弹之”。于是,一支哀婉凄绝的旷世奇曲《广陵散》,时而低沉缓慢,时而高亢激越,竟然使刑场内外一时鸦雀无声。数千人肃然而听,惋然而叹,为其悲壮凄切的琴韵所震撼,所感动。
  嵇中散何以能如此孚众?斯时,位高权重的“大将军”司马昭新近为相,紧锣密鼓地急欲篡曹魏政权而代之,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是也。嵇康乃曹魏宗室之婿,本来就为司马氏所忌恨;加之他又傲慢轻狂,不肯与“大将军”为伍,故必受排挤打击。司马昭的宠臣钟会来访,他竟自埋头打铁(嵇康有此“嗜好”),不仅不予理睬,而且在钟会悻悻离去时加以羞辱:“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恃其权势,亦恼怒而答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从此结怨。更有甚者,嵇的好友山涛(巨源)被司马昭擢升新职,欲举荐嵇代任其原职,嵇不仅不以“知遇”为谢,还写了那一篇著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对山涛冷嘲热讽,以“不堪流俗”等轻蔑之辞,亮出了决不与司马氏政权合作的鲜明立场。文中语多讥刺,犹以“每非汤武而薄周礼”等句,直刺司马氏以“礼教”为掩饰篡位夺权之勃勃野心。钟会乘机谗谤,激怒司马,把嵇康比作春秋时以“乱政”罪名被诛杀的鲁国大夫少正卯,以致下狱问斩——于是有今日刑场“顾视日影,索琴而弹”之事……
  此时嵇中散一曲既终,怆然而对行刑者道:“此曲乃得之异人,故秘而未传……《广陵散》于今绝矣!”一声巨响,琴弦乃断,嵇中散亦引颈就戮。一代才子,冤死于暴政,为世人留下《嵇康集》十卷,也留下了《琴赋》、《声无哀乐论》等音乐著作,留下了“目送归鸿,手挥五弦”这千古名句。《广陵散》遂作为“技艺绝传”或“才人绝世”之典故,流传至今……
  《琴谕》和《良桐为琴》的启示
  明朝学者宋濂《杂著》中有一则《琴谕》,大意是:有身居大山者齐氏,未见过琴为何物。有位行家告诉他琴的形状,而他只记住了“前宽后狭,上圆下方”、“丝弦铿然有声”等表面形象,就在某大城市“识”得一“琴”,并拜师苦学三年,自以为已得其技艺之妙。后来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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