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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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兮- 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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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怎的,是害怕了还是心疼了,开始讨好我。一声声“田老师”地叫,柔软又暧昧的声音,让我愿意对她好,尽管因为她的大条神经,经常会做出很多让我生气的事,但我还是愿意倾尽一切地对她好。

在北海道的时候,她的出现实在吓了我一跳。演奏前的排练、开会让我身心俱疲,回到酒店就模模糊糊地睡下。朦胧间接到一个电话,说她来了。我马上就清醒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风度,穿着鞋子就冲了下来。尽管是这么的狼狈,但所有的一切在握住了她的手的同时,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又好像,一个灰度的世界,因为她的到来而瞬间鲜活了所有颜色。
以往在日本,都是学习和演出的日子,而那一次,因为有她在身边,变得格外欢愉。即便后来发生了一点小摩擦,我还是相当快乐的。

凌池总说我狂妄,而面对纱纱的时候,我却卑微得像一只蚁。我渴望她的喜欢,渴望到心都在痛。和她住在一起,我必须隐忍自己的生理冲动。我想等她真的喜欢我之后,才彻底占有她。我一直等,默不作声,那段时间,每一日对我来说都像一辈子那么长。
所以,毕业设计的那件事让我真的动怒了。那种怒气带着浓重的悲哀,就像你真心喜欢着喂养着一只小狗,它却反过来咬你一口。你想打死它,却下不了手。
那一段时日,我每天对着钱包里的照片发呆。想起很多相处的片段——
“田老师你确定你只是色盲,不是老花?”
“我想认真看看我的丈夫,把他的样子刻在心上。”
“如果他知道你什么都没给就娶了我的话,田老师您性命堪忧啊。”
“生日快乐,老公。”
…………
想着想着,心就揪成一团,疼得要滴出血来,

纱纱,当时止凡死去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情?而我那时,是恨不得自己也在死去。不,是宁愿我和止凡调换身份,即使死了,也可以得到你这样毫无保留的爱。

我寄出了离婚协议书,回到巴黎偷偷地看你。我以为离婚你会高兴,谁知道你过得一点都不好,一双眼晴都哭肿了。我心疼啊,差点就要上前去抱住你。可是我做不到,我怕我这样禁锢你你会更加不快乐,哪怕禁锢你的只是我的怀抱。
然而,我没有想到,毕业展上,你居然当着所有老师校友以及不少顶级设计师的面,向我说出了你真正的心思。我当时几乎是被震惊在了原地,这样的结果是我始料未及的,如果不是Candice叫我一声,我以为我会就这样一辈子站在那里看着你——台上那穿着鲜红色嫁衣的人啊,是我最爱的纱纱啊。于是我疯了似地冲上了台,把她抱走,然后如愿以偿地把她,连皮带骨吃得不剩。

往后的日子安宁又甜蜜。让纱纱去母亲的工作室这件事我考虑了很久,因为以母亲的个性,她不会喜欢樊梨纱这样的媳妇。可是无论她做什么都无法影响我的决定。因为再固执如她,也执拗不过我——她遗传给我的个性,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表面漫不经心,实则步步为营,这就是我的母亲。若非如此,她也无法在巴黎这个设计王国拥有自己的工作室且独当一面。但无论如何,她是个女强人,却不是个好母亲。她喜欢我,因为我长得像她;她不喜欢小羽,因为小羽从小就长得胖,完全颠倒了她的审美标准。可讽刺的是,只有小羽完全遗传了她的设计天赋,而且更胜一筹。
在这样一个家庭里长大的我,心底如何不想好好组建一个可以让孩子安心成长的家呢。

每当想起纱纱是我太太的时候,我都忍不住会笑。我想,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真正得到她以后,希望拥有孩子的欲望愈发地滋长,导致纱纱常常在事后埋怨我。她怎么晓得,我是多渴望拥有一个像她一样的孩子。
因此,当得知纱纱失去孩子的时候,我有种万念俱灰的错觉。一个未成型的孩子,还没见到世界呢,就这样没有了。它甚至还没有自我意识,还不知道它有一个傻乎乎的妈妈,就成了一滩血水,离我们而去。
我无法告诉纱纱这个噩耗,因为我连自己的这一关都无法过去,连自己都无法说服。更何况,刚刚失去的,曾是她肚子里与她血肉相连的一块骨肉?
我宁可吞下一千根针,也不愿她知道这个残酷的真相。

而我万万没有想到,母亲的介入会让她心生胆怯与疑虑。我从来没有想过,在我们相许了之后,她还会说出“离婚”这两个字。可是,我怎么能让她离去——我这样爱她,疯狂与无底线地爱她,她怎么忍心离我而去?
我拼尽自己的一切,也不愿她从我身边离开。
哪怕要我抛弃所有骄傲与狂妄,跪在她面前,求她不要离开。

因为我也晓得——毕竟相思,不似相逢好。

'正文  尾声'
樊梨纱到底是个容易心软的人,瞬间就泪如雨下,嘴里喃喃地说着:“瑞希,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哭死的,我会哭死的,你知道吗?”
“没有了你,我也会死,我会难过死的,纱纱。”数日以来累积的疲惫、压抑、悲哀一下子把他长存的理性淹没,“离婚”这个字眼俨然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先起来……”
“除非你答应我,不再提‘离婚’两个字。”

纵使是跪着,他深幽的眼神很紧迫,似乎是在怕她离开。
樊梨纱别开眼,“……你先起来。”
“那你答应我。”
当初是铿锵的语气,逼迫她不准离婚。如今是柔软的姿态,要她不再提离婚两个字。
而这样两次,都让她哭得不能自己。
他们在一起一年多,除了她真的把他惹毛的那次,另外两次都是她在提离婚。
明明他一点错都没有,明明都是她在无理取闹,可是他却要被迫承担她所犯下的所有罪孽,心甘情愿至一声不吭,他对她的纵容竟可以到这种地步,而且无问报酬。

愧疚瞬间席卷了她的心脏,把她所有冒出的尖刺统统折断。
她已经泣不成声,身子滑向他的怀抱:“瑞希……对不起……”
“别再提了,好吗?有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他抱住她的腰,把她囚在自己怀里,“我不会放你走的。我说过,我们是一辈子。”
这么长的一辈子,两个人,把它延续到天荒地老。

那一晚的结局,樊梨纱不想再想起更多,因为半夜的时候,田瑞希突然发起了高烧,慌得她完全失了神,大半夜地打电话给凌池问他怎么办。
凌池那个纠结啊,半夜被人挖起来谁会有好心情?刚想朝电话那头吼过去,Candice就狠命掐了他一下,用眼神示意他答应帮忙。他也只能认命,樊梨纱掉了孩子之后,都被大家当块宝,他得罪不起。
田瑞希是那种平时不病,一病就吓死人的生物。这场高烧来势汹汹,而且毫无征兆,医生只说是疲劳过度免疫力下降导致的云云,但是吃了药打了针也没见起色,樊梨纱心里把自己给凌迟了千万遍。

“要不你们先回去休息吧?大半夜地找你们来……”樊梨纱对坐在沙发打瞌睡的两个人说。
凌池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都已经把我们找来了还说什么客套话?但被Candice一瞪,这句话也只能咽了下去。
“没关系,但是你才刚刚病好,不能太操劳,我们帮你看着他,你回去睡一下吧。”Candice难得善心大发,她都快要被自己给感动到了~
樊梨纱摇摇头,“他病成这样,我会睡不着。”
“你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凌池的脑袋比Candice要精明一百倍不止,刚才一见面就觉察到她微肿的眼睛。田瑞希这么个铁打的人啊,以往连着一周七天没停地教画教琴也没烧成这样,樊梨纱肯定是没脑子地做了什么事才成了导火线,一下子把他烧成这个样子。
听到他这样问,樊梨纱的背脊顿时僵直,随即才幽幽地开口:“是我不好……”
Candice见她沮丧的模样忍不住母性大发地走到她身边握住她肩膀:“别想那么多了,Terrance也只是太疲劳了,休息够了就没事了。”
“他赶工回来见你,我都要帮他捏一把汗。”
樊梨纱疑惑地看向凌池,只见他凉凉地说了一句:“……你没听过过劳死么?”
“……”
樊梨纱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你才过劳死!你他娘的全家都过劳死!

到了后半夜,凌池和Candice终于还是走了。樊梨纱送他们出去,经过急诊室的时候,遇见了不久前帮她医治的医生,还踌躇着要不要上前打招呼,那医生就先行走了过来。
“嘿,怎么在这里?身体还好吗?”他相当和蔼,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深陷的酒窝。
“嗯,好多了。”她微笑回应,“这次是我丈夫,他生病了。”
“那你好好照顾他,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
两个人闲聊了几句,末了,那医生突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他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丈夫,你们要幸福啊。”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樊梨纱又湿了眼眶。
她何尝不晓得他的好。如果他的好是一把火,她不知道已经被他烧熔多少次了。可是无数次的烧熔了重铸,循环不断,她还是没有得到一颗坚强的心。
没错,她是一个胆小鬼,惧怕一切毫无把握的东西。就算唾手可得,她还是敬而远之。
因为越了解他,就越觉得他的世界遥不可及。他的过去,她不曾参与,因而他的未来,她也不敢肖想。
只是,她忘了,自己拥有的是现在的他,如此真实。

约莫估量了一下时间,她打开手机,拨通了好久没打过的家里的电话。
“喂?”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哽咽了一下:“妈……”
母女俩隔了七小时的时差,断断续续地说了好多话,樊梨纱把自己对田瑞希的矛盾一一道出,说到最后已经哭得两眼通红,再说不出话来。

只听见电话那头突然叹了一口气,道:“纱纱啊,妈妈很抱歉,给你生了乐观的外表却没生给你一颗坚强的心……
有时候,妈妈想,那时候送你去巴黎是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让你错过了自我复原的机会。也许是我和你爸爸把你保护得太紧,让你以为这个世界很温和。
但其实它很残忍,残忍到你只是自我保护也会伤害到别人。
小时候,妈妈可以教你,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可是到了社会,妈妈却教不得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更加无法教你在婚姻里如何与丈夫相处。
你和妈妈性格不同,妈妈不可能教你自己对你爸爸的那一套。只能告诉你,他怎样爱你,你就怎样爱他吧。”

樊母说了很多话,说到天色都亮了起来。晨起的太阳穿过迷蒙的云雾,洒下一片柔和温暖的光。像极了田瑞希多情的眼睛,那样的温柔细致,如同浪漫的巴黎。樊梨纱穿过医院的大片密集的树林,出了大门扬手叫停了一辆出租车。
她热血的次数不多,一次是在日本,一次是在毕业展上。
而第三次,依旧是为了田瑞希。

他怎样爱你,你就怎样爱他吧。

田母回到公司的时候,不知为何,所有人都以一种极其好奇的眼光盯着自己走进办公室。直到她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樊梨纱时,才略微一惊。
“咦……怎么来了?”语气有些不自在。
每每思及自己害得她失去孩子,她就觉得满心愧疚,连带着不敢去见她或是田瑞希。想她童飘云无法无天大半辈子,还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够引爆她内心所有的柔软。
“嗯,阿姨,我想和你谈一件事。”樊梨纱也不拖泥带水,“我希望你同意我和瑞希的婚事。”
田母为自己倒水的动作顿了顿,“其实……”
不待她说完,樊梨纱已经来到她面前:“如果您同意,我很感激;但如果您不同意,安薇薇的事我一定追究到底。”
田母愣了愣,抬眸看她,只见她眼光灼灼,带着某种迫人的温度。
原来爱情啊,也可以让一个软弱的人坚强至此。看来,她儿子的眼光确实有点独特。

“纱纱啊。”她突然握住她的手,樊梨纱也因她的称呼而惊吓了一下,随即就听她说道:“Vivian的事,我很想跟你道歉,抄袭的事确实是我包庇了她、委屈了你,是我不对,对不起。至于在库存部的事,虽然我不知情,但我还是要负一定的责任。”
她这么一说,相当客气,让樊梨纱微微囧了一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那个……”
“所以,安薇薇的事,你和瑞希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我没意见。”
“没意见”三个字立即让樊梨纱心里警钟大作。她刚才放话如果不同意她们的婚事就要追究安薇薇,而天山童姥这么一个“没意见”,是不是就是说——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她蹙紧眉头,语气认真:“阿姨,您这样不厚道哦。”
“呃?”田母目光疑惑地看着她。
“我和瑞希两个人真心相爱,你怎么忍心拆散我们?”樊梨纱表情严肃,“你有听过《孔雀东南飞》的故事么?里面的刘兰芝和焦仲卿相爱无比,却被焦仲卿的母亲阻挠。刘兰芝那个贤惠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女工纺布什么都懂,可是焦仲卿的母亲呢,非要焦仲卿娶别人,还趁焦仲卿出差的时候休了刘兰芝。刘兰芝很难过啊,难过得都自杀了。而焦仲卿回来了以后,您猜怎么着,他多爱刘兰芝啊,曾经沧海难为水,更何况他们当初信誓旦旦‘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焦仲卿一个想不开就自挂东南枝了。您说,多好的一对鸳鸯就这样一起去见马克思了,多杯具是不?所以——阿姨您不带这样拆散我们两个的啊。”

她说得理直气壮、声情并茂、情理兼有,田母却“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阿姨,您笑什么呢?”樊梨纱不解。
“纱纱啊——我什么时候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了?”她悠闲地喝了一口水,“而且,刘兰芝和焦仲卿为爱殉情的时候,马克思还没出生呢。”
樊梨纱被囧到了,愣在当场。
“还有啊纱纱,琴棋书画、女工纺布,”带笑的长眸瞥向她,“——你会哪样?”
果然是道行高深的天山童姥,面对她,难得热血一回的樊同学毫无招架之力,只能内心默默地喷血。

在樊梨纱大喊着“坑爹啊求安慰啊”回到病房的时候,田瑞希已经醒来了。摸摸他额头,已经没那么烫了,只是脸色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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