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风间澈含笑望着这个快流出口水来的女孩子。
明晓溪想了想,扭回头来看他:
“喜欢。可是,如果你要把它买下来送给我,那我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
她笑得象只小猫:“因为,那是我准备的一件礼物。”
“礼物?要送人吗?”
明晓溪用力点点头,眼中闪着期盼:“嗯,是礼物,可是这礼物不是送给别人的,而是要送给我自己!”
“等到澈的手可以重新在钢琴上弹奏出美丽的音乐,我就会穿上这件美丽的衣服来为你庆祝。到那一天,我一定会打扮得很漂亮,漂亮得象个最可爱的公主,静静地看着你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呵呵,虽然我可能什么也听不懂,可是我知道,我一定会非常非常开心,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会感到很骄傲,呵呵,所以我挑选了这件礼服要奖励给成功胜利后的明晓溪。这是我第一次要送给自己的礼物哦,所以,不要跟我抢。”
风间澈的眼睛柔和得象这春日的夜,静谧中,跳跃出点点星光。
他悄悄伸出手,想去拥抱轻笑中甜眯眯的明晓溪,修长的手指,在触到她肩头的那一瞬,停了下来。
明晓溪眼尖地一溜,却捉住了他温暖的指尖,笑呵呵地握住他,将身子侧靠在他的右边:“澈,你说,我穿这件衣服会漂亮吗?”
“会。”
“有多漂亮?”
他一笑:“比天上的星星还漂亮。”
天上的星星哦,她抬头望去,夜幕中的精灵们迷离得象童话,璀璨得象宝石……
她将他的右手握紧,娇小的指尖钻入他的指缝,慢慢扣紧,密密地,再无缝隙,她掌心的温度与他掌心的温度,溶成一片。
明晓溪拉着风间澈的右手,对他笑:“我好想变得象星星一样漂亮,所以,你的手一定要快些好起来。”
他没有微笑。
指尖轻轻拂着她的掌背,耳畔轻轻传来她的笑语,身侧慢慢透过她的体温,他却忽然觉得有些寂寞。呵,寂寞的不是此刻,不是现在,怕是悠长的未来啊……
明晓溪不解地打量突然沉默下来的他。
他的鼻梁又高又挺又窄,高洁得清傲得象天上的雪,映着分不清是灯光还是星光,透出光华,那么好看,却有种沁凉的寂寞。
“澈……”她出声唤他,声音很低,语气很轻。
他凝视她,世上最美丽的星星都不如他的眼神动人。
“晓溪,等我的手完全好了……”
“……?”
“你会怎样?”
你会离开吗?会回到牧野流冰的身边吗?还会时时刻刻挂念住一个叫做风间澈的人吗?还会象现在一样,时常在他的身边,对他说话,对他微笑吗?
风间澈叹息。
原来,他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般放得下。也许,他应该让那只手永远都废掉,这样她留在他身边的日子或许可以长些,念着他的日子或许可以久些……
明晓溪眨眨眼睛,笑容灿烂好似星芒:
“我会非常非常非常开心!然后,我就可以去实现我其他的一些梦想!”
梦想中有他吗?风间澈没有再问,因为,她的这一个笑容就已经足够了。
夜色中。
熙攘的街头。
明亮的橱窗旁。
优雅迷人的少年和娇赣动人的少女,手拉着手,互相凝望,目光中再也容不下其他。
他和她不知道,此刻,他们已经成为了最吸引人的风景。
“哥哥,买朵玫瑰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明晓溪一惊,低头看去,只见是个十一、二岁小姑娘,怀抱着满捧红彤彤娇艳的玫瑰花,歪着头甜蜜蜜地对他们笑,眼珠儿黑白分明,酒窝可爱得让人想拧一把。
小姑娘滴溜溜瞅着风间澈:“哥哥,你的女朋友长得好漂亮哦,应该送她一朵玫瑰花啊!”
风间澈只笑不语,望住明晓溪。
明晓溪心花怒放,乐得快翻了,哎呀,这么大了第一次有人夸她漂亮,虽然知道人家是为了做生意才那么说,可是,可是还是高兴嘛。
“呵呵,小姑娘,谢谢你……那个……我真的漂亮吗?”
话一出口,她就恨不得一头碰死,天哪,她居然真的问出来了!!
小姑娘的眼睛天真无邪:“姐姐当然漂亮啊,要不然,那么帅的哥哥怎么会选你做女朋友呢?”
明晓溪垂头丧气:“原来是这样啊,可是,我不是他的女朋友啊。”
“姐姐骗人哦!”小姑娘鼓起胸脯指责她。
“我没有!”
“姐姐和哥哥手拖着手呢,怎么可能不是哥哥的女朋友!”
“这个……”
明晓溪大窘,浑身血液往上冲,脸蛋涨得通红。
这一刻,她全身的神经忽然变得无比敏感。风间澈的手……他的掌心,他的手指,他暖暖的温度,他静静的脉搏,就好象烙铁一样,让她一下子慌了起来,慌得心儿乱跳,慌得想躲想藏。
她跳着脚急忙忙要把手抽回来……
没有成功。
再用力——
还是没有成功!
风间澈的手紧紧地握着她,并没有握痛她,但那力量足以让她明白,他不希望让她离开。
明晓溪惊慌地抬眼,手开始有些凉,心却越来越烫。
天边的月亮细细的,弯弯的,象只小小的钩子,钩住她莫名其妙开始紊乱的呼吸;细细弯弯的月亮皎洁柔亮,象此刻风间澈唇边的微笑。
他没有看明晓溪,而是看着小姑娘笑:“她还不是我的女朋友啊。”
小姑娘的酒窝深深:“那,哥哥喜欢姐姐吗?”
静静的月光洒在风间澈的身上,由内而外的光华使他仿佛沐浴着圣洁的辉芒。
街上的路人全都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目光象被吸引般望向橱窗旁那个优雅的少年。
“喜欢。”
风间澈静静回头,凝注脑袋垂到胸口的明晓溪。她的神情他看不清楚,只看到她的耳朵,红得象涂了胭脂。
小姑娘笑得象她手中的花:“那你一定是没有给姐姐送过玫瑰花,只要你送花给姐姐,她就一定会答应做你女朋友的!”
那捧花中最美的一朵玫瑰,长长的茎,深绿的叶,花瓣上跳动着鲜艳的色泽。
风间澈左手接过花。
小姑娘惊喜得张大嘴:“这么多钱啊!那……所有的花都给你好了!”
“我只需要这一朵。剩下的那些,你帮我送给需要它们的人吧。”
小姑娘抱着玫瑰花欢天喜地跑走了。
明亮的橱窗外,又只有风间澈和明晓溪了,啊,还多出来一朵玫瑰。
明晓溪的手指微微卷起,指尖轻轻触到他温暖的手背,忽忽一颤,脸蛋火烧火燎;他的手把她又握紧些,手心贴着手心,微微发烫,濡湿得似乎有一些汗,只不知,那些汗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的眼睛不知该看哪里才好,突然的羞涩让她的脚指头都在打抖,声音哽在喉咙里,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必须说些什么,这样气氛才不会如此慌乱和怪异,但是,她一句话也挤不出来。
风间澈也不说话,望着玫瑰出神。半晌,他笑了:
“它好象是多余的,只会让人烦恼。”
他的笑声带些鼻音,好听得很,清朗得就象皓月星辰,却也带着抹明月繁星般的寂寞,让明晓溪的心“咚”地一下。
她望着他的眼睛。
清傲如雪的眼眸,清远如山的眼神,清幽如水的心意……
还有些狼狈、热情、激动、压抑、期待、和寂寞……
风间澈转过眼,不想让她因他眼底汹涌的感情而为难。
他微笑着:“玫瑰不适合你,它太娇柔了,我还是把它扔掉算了。”
说着,他向街角的一只垃圾箱走去。他的手仍是没有放开她,明晓溪亦步亦趋。
玫瑰花被捏在手指间,修长的手指在垃圾箱上方,只要手指一松,玫瑰就会变成垃圾的一种。
风间澈再也无法微笑,恍惚间,他觉得,指间那朵血色的玫瑰,就是他的心。
“我要。”
是明晓溪。
“从来没有人送过花给我呢!很丢人对不对?这么大了都没有收过鲜花!”明晓溪笑得眼睛弯弯象月亮,星眸一闪一闪,脸颊红通通。
她转到他身前,面对面仰望他,笑容轻盈盈:“玫瑰不是为我买的吗?那为什么不送给我呢?”
她纤纤手指伸出,握上他的左手,也握住了那只美丽的玫瑰:“我喜欢这支玫瑰花,因为,这是你买来送给我的。”
月光皎洁。
街灯明亮。
车辆穿梭如流,路人来来往往。
一个俊雅的少年和一个羞涩的少女站在有点脏的垃圾箱旁边。
他们双手紧握着,眼睛彼此深深凝视。
在他们心与心之间,有朵骄傲绽放的玫瑰。
他们就那样站在那里。
忘却了空间与时间。
*** ***
夜幕低垂。
街上行人逐渐稀少。
突然,一阵撕打声自暗角处传处!
拳打脚踢的闷响在静夜中听得分外惊心……
有威逼声、呵骂声,有痛叫声、挣扎声,有翻滚声、有追逐声……
明晓溪眉头皱起来,眼睛瞥向几步远处的暗巷。
如果是平时,她也许早就冲过去多管闲事了,可是,现在风间澈就在她的身边,她不想在他的右臂康复前再出什么意外。
她拉住风间澈,低声说:“走。”
风间澈拍拍她的手:“不用管我,想做什么就去做。”
明晓溪摇摇头,扯着他就往回走。
但是,有些麻烦是躲得过的,有些,却躲不过。
一个浑身鲜血的大汉从暗巷踉踉跄跄冲出来,头发被暗红的血扭成一团,脸上青青肿肿看不清五官,嘴角不断涌出鲜血,看上去不象个人,却象只鬼。
大汉慌不择路,直楞楞就朝着风间澈的身子撞过去。
明晓溪眼神一凛,伸出手臂将大汉一挡,阻止了他扑向风间澈的冲势。大汉是挡住了,但冲劲太大,她手中那只玫瑰花却被撞得飞到了夜空中。
玫瑰花在空中化出一道弧线……
飞到另一边!
明晓溪纵身想将风间澈送她的玫瑰救起!
但脚下一滞,她的腿被跌倒在地的大汉死死抱住,力气之大,出乎她的意料。
大汉仰着脸,淤紫的眼睛拼命睁着,声音含糊不清地对她喊:
“明小姐!救我!”
他认识她!!
明晓溪盯着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努力想分辨出他是谁。
夜色深沉。
娇艳的玫瑰花染着皎洁的月华自空中滑落下。
没有掉在冰冷的地上。
一只少年优美的手接住了它,手指苍白晶莹,玫瑰血红欲滴。他冰冷地望着那支玫瑰,目不转睛,仿佛它把他的灵魂都吸走了。
明晓溪看着他,全身的力气似乎都在刹那间被抽走,怔怔地站着,动弹不得。
她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形下见到牧野流冰。
牧野流冰长身而立,一身黑衣,黑玉般的长发无风自舞,冷漠萧杀的气息笼罩着他,连月光照在他身上都显得出奇的清冷。
他没有看明晓溪,一眼都没有,只是望着那支玫瑰。
七八个牧野组的大汉显然是认识她,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径直走过去,将匍匐在她脚边的那个浴血大汉抓起来绑走。
牧野流冰身边有一个铁塔般的刀疤少年,明晓溪曾经见过,名字好象叫鬼堂。
鬼堂盯着她,目光深沉,一言不发。
金色卷发的天使般的可爱少年晃到她面前,歪着脑袋对她笑:“你好啊,明晓溪,我们又见面了。”
明晓溪对他笑笑:“你好啊,小弟弟。”
“我说过了,我不是小弟弟!”可爱少年撅嘴抗议。
那要叫你什么,又不知道你的名字,难不成要叫你小哥哥?明晓溪困惑地眨眨眼。
“他叫兰迪。”告诉她的竟然是鬼堂。
明晓溪诧异地张大嘴:“哦,你就是兰迪。”兰迪不是牧野流冰绑架来胁迫修斯的吗?怎么看起来又不象?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
兰迪好奇地问:“听你的口气,你知道我吗?”
“明小姐,救救我……”
脚下的抖动阻止了明晓溪和兰迪的闲聊,哎呀,她差点忘了还有一个满身鲜血的“可怜人”正等待她的援救呢。
明晓溪蹲下来瞅他:“你认识我吗?”咦,这句话跟刚才兰迪的话很象啊。
“你是……明晓溪小姐……”鲜血一股股从嘴里冒出来。
她挠挠头:“那么……我认识你吗?”
“应该……认识……”大口鲜血涌出。
她左瞧瞧,右看看,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实在认不出来是谁的。“呵呵,不好意思,你究竟是谁呀,可以直接告诉我吗,我猜不出来。”
大汉一阵喘息,蹦出几个字:“……我是……小蝴蝶……”
啊!小蝴蝶!那个日兴社的打手大哥!
可是——
不对呀。
“这个,你不是小蝴蝶吧,小蝴蝶脸上有刺着蝴蝶啊!”这张脸虽然被打得已经鼻子眼睛都分不出来了,但还是能看出来是没有蝴蝶的!
“……身边的那一个……西山……”
明晓溪险些晕倒,原来是大喘气呀。
不过,她也终于认出他来了。西山,那个瘦瘦的,总是提醒小蝴蝶和赤名杏不要上她当的日兴社的男子。她有点领悟到,他会被人打得如此惨的原因了。
西山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明小姐……求你让他们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赤名大旗在什么地方……就算把我打死了……我也说不出来呀……”
明晓溪暗叹口气,站起身,看向淡漠如冰的牧野流冰,对他说:“他说,他不知道赤名大旗在哪里。”
牧野流冰眼睛依旧凝视着手中的玫瑰,看不出来他在想些什么。
兰迪笑得很甜:“可是我说,他知道赤名大旗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