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雷- 第66部分

小太监双手捧着密函，一路低着头，背着身子出去了，关上宫门后，这才压低了气息长呼出一口气，大步跑了起来。

“把这密函送到端木家派来的联络人手上。”

空荡荡的房间里，郑力行的话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但下一刻昏黄的油灯照不到的角落里却是猛然出现一道身影，跪倒在其身旁。

“影卫十三号，得令。”

不过郑力行却并未立刻将手中的密函交给这名影卫，反而是独自思量起来。

片刻后，“算了，此事还是朕亲自去处理吧，有些事情也该当面说个清楚明白。”

“是。”低应一声，这名影卫再度遁于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端木家，哼哼……”

郑力行冷哼一声，而其手中的密函却是就这般极为诡异燃烧起来，化作一撮粉末，飘落满地。

郑力行的命令得到了很好的执行，信使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终于是追上了三皇子郑意，在他率领的十万援军距离疆佑城外的联军大营只有半日路程的时候。

郑意手中握着父皇加急传来的手谕，双眼无神，呆呆地坐在马背之上。

脑海中来回浮现的只有一句话“放弃天罡、撤军回国。”

同出征前的踌躇满志相比，此刻的郑意觉得未来一片灰暗，这次出征天罡，可以说是一事无成的他在两位哥哥面前抢风头的唯一机会，是他费尽心思才从父皇手中求来的机会。

可是现在，一切都完了，争夺太子之位的机会飞走了，没有一丝留恋；在两位兄长面前扬眉吐气骄傲的昂首挺胸的机会也飞走了。

郑意很不甘心，已经到手一半的天罡就这样拱手让给辰星帝国，他倒是无所谓，赛维的领土在他看来已经足够的辽阔。

他无法接受的是，眼看就要到手的开疆扩土的绝大功劳如同自己长了腿一样，跑的离他越来越远。

可是父亲的手谕就在眼前，撤军的命令清楚的不能再清楚，纵使再不甘心，他也还是没胆子违背父皇郑力行的圣谕。

“殿下，何事烦恼，不知老朽能否为您分忧一二？”一位白须老者带着皮笑肉不笑的虚假善意跨坐在马背上在其身侧问道。

这位老者名为李子涵，乃是三皇子麾下的头号智囊，是他二哥特意派到他身边“辅助”于他的，带着某些格外明显的“善意”。

一听见老者的声音，郑意脸上的愁容顷刻间消去了一大半，犹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声道：“还请先生教我。”

“哦，怎么回事？”老者随口问道。

“这是父皇的手谕，可是我……”郑意将手中的手谕递给老者，支吾的说道。

“原来如此。”老者看过手谕后却是毫不在意的笑着说，样子很是轻松。

“先生有办法？”郑意带着七分惊喜三分希冀，直勾勾的盯着李子涵问道。

“此事却也不难，殿下只需如此这般……”李子涵向郑意身边靠了靠，低声耳语道。

“这可是违背的父皇的命令啊，真的可以？”郑意有些举棋不定，一方面李子涵的办法令他很是意动，另一方面父皇的圣谕他又没胆子违背，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

“不、不、不，殿下，您想啊，您可是将偌大的天罡帝国献给了圣上，谁还会在意您最初小小的篡改了一下陛下的旨意呢，更何况太子之位那时定已是您的囊中之物，想一想那场面，该是多么的美妙。”

李子涵像是个老神棍一样，不遗余力的蛊惑着郑意，助他在争夺皇位的道路上越走越偏……

“您想一想，到时荣登太子之位的您高高在上，平日对您不屑一顾的两位哥哥只能站在您的脚下，仰视着您。”

郑意终归是无法是抵抗李子涵所描绘的美好场景，一咬牙狠狠点了点头，“就依先生所言。”

李子涵这才满意的一笑，恭声道：“殿下英明。”

此时此刻，郑意满脑子都是一片光明的康庄大道，却不知那想象中那美好的一幕已经再也没有实现的可能。

“传我军令，大军全速前进，三个时辰内务必赶到疆佑城。”脑海中那光明的未来不断在向他招手，郑意怎能不急，当即传令全军开拔。

郑意率军赶至联军大营之时，已近黄昏，辰星一方接待的乃是方哲与其刚从辰星同样率领十万援军前来的族弟——方文，同样是辰星的天罡供奉，修为同楚绝相仿，天罡初阶。

简短的客套几句后，三皇子郑意便是表明了其父皇的态度，“赛维放弃天罡领土，自此撤军，降书一事自然作废。”

辰星一方自然是非常满意，一时间竟是一副宾主尽欢的场面，只是这谁是宾谁又是主，却是不知是从何说起的。

而三皇子更是只字未提本国供奉陈峰一事，见其如此，方哲、方文两人自然是乐得陪他装傻，更是不会主动提及。

可怜陈峰堂堂天罡武者，为了国家的利益葬送了性命不说，最后却是落了个如此下场，当真可悲可叹。

极尽虚伪的逢场作戏之后，郑意也不多留片刻，连夜便是带着赛维共计二十五万大军出了联军大营，朝着赛维本国的方向退去。

待到赛维最后一名的身影消失在两人视线之中时，方哲、方文两兄弟方才望着赛维撤军的方向说道。

“兄长，这赛维皇帝郑力行倒还是个懂得进退之人，如此明智倒是省了我们不少功夫。”方文收回目光，对方哲说道。

“哼哼，如今我辰星有孔大人坐镇，谅他也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不识好歹的话，他赛维就是下一个天罡。”

方哲冷笑两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只是脸色看起来似乎仍是略显苍白，应当是前些日子白落云造成的伤势还未痊愈。

“兄长，咱们下一步该怎么做？”方文身为方哲的族弟，自是一切听从这位兄长的吩咐，实际上方家最初能够崛起完全是仗着方哲的功劳，方家上下至今仍是万分感谢这位老祖。

“先把赛维撤军的事情上禀孔大人，然后下战书，三日之后，一战定天罡！”

方哲的话语中散发着浓浓的自信，这自信来自于他身后大营中的二十五万辰星军士，来自于他和方文的巅峰武力，更来自于站在背后护持辰星的神一样存在——孔大人。

一夜无话，赛维一方连夜兼程，大军后撤三十里，静等辰星、天罡一战定胜负。

辰星一方，自信满满，天罡似乎已是其囊中之物，逃无可逃，戳手可得。

只有天罡众人，事到如今还是丝毫不知诈降之计已经是因为赛维君主郑力行的服软而宣告彻底失败。

虽然少了来自赛维一方的威胁，但仅仅是辰星帝国二十五万的大军，便远不是天罡疆佑城内勉强凑出的七万守军可以抗衡的。

既无坚固的城墙，亦无百战的军士，天罡帝国再次陷入莫大的危机，而且比起此前还要更加凶险甚至危亡。

究竟是浩劫还是重生，一切尚未可知。

第103章　辰星的战书

赛维昨日连夜撤军，虽是深夜但二十五万大军的调动仍是不可能逃过天罡斥候的双眼。

因此，第二天一大早，上官天、柳冰璃两人盯着眼前斥候的报告面面相觑，久久无语。

“赛维……赛维竟然撤……撤退了。”上官天的话语中满是不可思议的颤音。

无论是之前苦心想出的诈降计，又或是使得白落云吃了相当多苦头的那一战，都是为了让辰星、赛维两大帝国内斗而做的努力。

可是……可是赛维竟然就这么撤退了，上官天一时有些无法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仅他们这些日子里的努力和希望统统化作了泡影，更关键的是如今天罡除了拼死战至一兵一卒外，已经再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对抗辰星的二十五万大军。

“元帅，您又何必如此颓丧呢，局势还没大牌无法挽回的境地呢，我们还都活着，天罡也还有着无数愿意豁出性命保卫家园的人民。”

赶在上官天失去斗志之前，柳冰璃的话语声无比及时的惊醒了他的噩梦。

满脸惭愧的上官天扭过头来看着俏脸上带着轻松笑容的柳冰璃，诚然道：“多谢柳幕僚长一语点醒老夫，老夫这个元帅还真是失格啊。”

柳冰璃笑着摇头，“元帅，您只是太过担心天罡安危罢了。”

“呵呵。”上官天无力的苦笑两声摆摆手，“柳幕僚长就不必给老夫脸上贴金了。”

见上官天情绪如此低落，柳冰璃不难猜测其此刻的心情，赶忙岔开话题，“元帅，咱们是不是应该赶紧召集大家商量一下今后的对策？”

上官天听闻此言，猛地拍了下额头，似乎是在责怪自己，随即立刻开口吩咐帅帐外的护卫。

“速去请白落云父子、林杰前辈、上官厉将军来帅帐议事。”

“是，元帅。”

“出什么事了，天爷爷？”仅仅片刻过后，白落云的声音就已经在帅帐外响起。

下一刻，白落云便是推着父亲进了帅帐，满脸的疑惑。而见了上官天和柳冰璃两人无比难看的脸色后，白落云的神色也是转瞬间多了许些凝重。

“确实是发生了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等人到齐咱们再开始。”上官天看着白落云父子两人，声音中透着丝丝无力。

“好。”白落云见状也就不再多言，郑重的点点头，推着父亲白清河等在一旁。

不过这次却是着实等了好一会儿，上官厉、林杰两人才总算互相搂着肩膀，摇摇晃晃的进了帅帐，一副醉酒的样子。

上官天一眼看见这场景就又一巴掌拍死上官厉的冲动，但又是看了看儿子身旁醉的更厉害的林杰，强压着怒火长呼出一口气。

尽管没有直接拽着儿子揍一顿，但还是狠狠的瞪了上官厉一眼，只不过醉醺醺的上官厉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

人虽然是已经到齐了，但是此刻满腔的怒火足以焚山煮海的上官天却是不敢开口说话，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得住情绪。

“柳幕僚长，你给大家说一下情况吧。”

“是，元帅。”

柳冰璃得了上官天的命令，随即正容应下，随后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沉声道。

“赛维大军撤退了。”

“你说什么！”白落云惊呼一声，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或者说是不愿相信。

“赛维撤军了，那我们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岂不是统统白费了么？”

白落云没来得及再开口，身前的白清河却是抢先开口了，声音颤抖的很厉害，不甘、绝望的情绪在其脸上蔓延。

“恐怕是的。”柳冰璃点点头说道，神色间倒是比起白清河更加沉稳。

“可是，赛维此举根本不合情理啊，他们绝对不会想到山穷水尽的我们会是诈降，再者说送到手上的降书，赛维怎么可能会甘心放弃呢？”

心中的诸多疑问，被白落云一股脑抛给了柳冰璃，他实在是需要一个能令自己信服的答案，而柳冰璃就是被他寄予希望的那个人。

听了白落云的话，柳冰璃的神色也是有了许些变化，黛眉微微蹙紧，沉吟不语。

“如今的情况，赛维撤军的理由我只能想到一条，那就是辰星在高端武力上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而且一定是令赛维感到无法匹敌的存在。”

许久之后，在白落云满是急切的目光注视下，柳冰璃缓缓说道，口气却并不十分肯定。

“为什么能断定不是因为其他的理由呢？”听过柳冰璃的解释，白落云急声追问了一句。

“因为赛维撤军一定是因为无法承受独占天罡产生的后果，担心辰星的报复。可两国在国力上是几乎没有什么差距的，所以只有这一种可能。”

说完这番话，柳冰璃没有再开口，可是清丽面容上的疑色却是更加浓郁了，好像又多出了些想不通的事。

“绝强的至高武力……”白落云自语一般嘟囔道，一副思索的神态，随即一道灵光忽然在他脑海中划过，“孔大人”。

没错，递交降书那天，他的确是从方哲、陈峰两人的口中听到了“孔大人”这样的称呼，关键的是当时听了这个名字后，陈峰脸上那骇然之色。

“柳姑娘，我想我……”白落云念及此处，正想将“孔大人”的事告知柳冰璃，却是突然被打断了话。

“秉元帅，辰星两人正在城下叫阵！”

守军士兵的禀告声传进帅帐内所有人的耳中，众人皆是瞬间变了脸色，就连刚刚还未醒酒的上官厉、林杰两人也是当即清醒了过来。

“上城墙。”上官天刻不容缓的道了一句，已是一马当先冲出了帅帐，直奔城墙而去。

众人醒悟过来也是纷纷紧随其后，连忙冲上城墙，既然如今赛维已然撤军，辰星此举，定然来者不善。

登上城墙，一行人却是不禁都生出一种诡异之感，说是城下叫阵，可如今城下却是只有两人，而且距离疆佑城的距离极远，在上官天等人眼中只不过是两个模糊的人影。

只有白落云能够看得清两人的情况，不无惊讶的说：“方哲？这是……”

令其感到惊讶的并非是方哲其人，身为辰星供奉，方哲的出现是必然的，令他又惊又疑的是方哲身旁之人正是将手中近一人高的绝强劲弓拉成满月之形，瞄准的正是——城墙之上。

尤其是那人嘴角挂着的那抹狞厉笑容，令白落云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然而，下一刻箭已离弦，卷起“嗖——嗖——”的破空声，如同一道光射来，“嗡——”的一声，便是已经没过箭头扎进了城墙之中。

箭身上穿着一封信笺，众人相视一眼，上官天上前将其取下，仅仅是看了一眼，便是眉头紧皱，一声长叹。

众人见状围上前来，也是纷纷脸色骤变，信封之上赫然的“战书”二字，令众人无需看其中的内容就足以明白一切。

白落云再次望向城下的时候，却是发现方哲两人已然朝辰星大营回去，显然这封战书不是协商，而是通知，天罡只有接受的份。

“天爷爷？”白落云转过身来，看着上官天。

“先回帅帐。”上官天环视众人，声音极其低沉的说道。

一行人缓缓返回帅帐，步伐从未有过的沉重，疆佑城的军士们虽然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从元帅上官天等人的反应中也是能够看出绝不是什么好事，因此每个人的脸上也都是浮现愁容。

返回帅帐之后，上官天愁容更盛，之前害怕被军士们看见会影响军心，上官天强行掩饰真正的情绪已经是用尽了全力。

颓然的跌坐在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