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着,她低头再细细一看,这图的格局果真恰如名画一般,若在右手边题诗一首,可不正是相得益彰。完美无缺了。
“我倒不曾想得这般高雅,”初七抿嘴笑:“我只是想,这法子若是成了,我打算再绣上几幅,凑个春夏秋冬四季花卉,做个小插屏!”
这才是她这几日一直在想的事儿。
《红楼梦》中的贾母曾提到过一种名闻天下的“慧绣”,言说这种绣品出自姑苏,为慧娘所绣。
慧娘精于书画,因此所绣花卉大多为唐宋元明各名家的折枝花卉,非但色泽淡雅,且配以古人旧作,诗词歌赋各自不同。以黑绒绣出草字,其字迹勾踢; 转折; 轻重; 连断皆与笔草无异。
要说都是古人,想来对这方面的眼光喜好都是差不多的。故而初七现在想做的,正是将“慧绣”在这个世界发扬光大。
晋宁听得眉花眼笑,频频点头赞许:“好好好!果真是个好主意!那你快些绣,待绣了出来,定要卖我一座,我可真是喜欢这幅图!”
初七知她是真心喜欢,心中自也欢愉,因笑道:“那好。不过你可要耐心些!”
“那是,慢工出细活么!”晋宁格格的笑,笑完了却又忍不住叹道:“可惜我学不会这些细致东西,不然我倒想帮一帮你!”
听她这样一说,又见她满含向往的神色,初七不禁凝神细细想了想,过了半刻倒想起另一样东西来。
这东西,要说不会绣花之人都能一学就通的,于是笑道:“其实有一种绣花方式,是很是简单的,也不需要什么功底。只要有耐心,一定能学会,虽不能绣的栩栩如生,但也自具特色。若有兴趣,我得了空儿便弄出来,给你消遣!”
这样的说法倒还是第一次听说,晋宁眨了眨眼,虽有些不信,想了想却还是点头笑道:“好!”
二人说了这一会子的话,顿感投机,初七便倒了茶给晋宁,又请她坐了。
晋宁想起在霓裳的所见所闻,又兴致勃勃的问起霓裳三楼的那些小人。初七这才知道原来她便是姜煜桓口中二人中的一个,心底隐隐觉得她的来头想来应该大得很的。
再说这晋宁正是宁隆郡主的芳名。那日她离开霓裳后,便急急赶去邱木匠那里,她原是晋京出了名的女霸王,那邱木匠又是晋京土生土长之人,哪里敢得罪她,连夜开工。一刻也不敢歇了,忙了几日,才算照着先前的样子做了一套出来。
晋宁拿到了木人,当真是怎么看怎么满意,晋懋知她已去过邱木匠处,便也向姜煜桓定了一整套的小衣裳,送了与她。那些衣裳做工极近精巧,原非一两日便能做好的。
但姜煜桓早有先见之明,先时做的时候,便备了一套,见他要,便很是爽快的送了一套给他。晋懋见此情景,不由失笑,知他是将自己这妹子的性子摸得准了,因此也不拒绝,便收了。
晋宁配了一套小人,又弄了几件假山楼阁,更觉得意。忙不迭的约了自己的闺中好友,一同过来欣赏、炫耀。
众小姐看的亦是啧啧称奇,更对那些小人好奇不已。晋宁因而提起霓裳三楼的布置,并赞那里的布置较之自家更为出色,众千金闻而心动,因结伴同去霓裳。待见了实景,不免开始猜测这些小人身上各有什么故事。
一时众说纷纭,吵得好不热闹。
晋宁原非精细人,初时只是见那小人精致可爱,衣饰精美,加之布景优美,这才起意弄了一套,却并未深究,被这般一提醒,不由兴致更增,因不顾天降大雨。愣是拖着晋懋过来了。
此时晋宁猛然一说起来三层的十二个小人,初七倒是怔了一下,她原先制这些小人,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天下女子气质各不相同,而不同的气质容貌,自然也该配不同类型的衣衫。
她之所以将红楼梦中的诸金钗拿出来作为蓝本,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这些美人具有群体特色,又是各具姿态、耳熟能详,倒并没有在异世界搞什么中国古典文化传播的打算。
甚至在绘到最后时,她心念一动,竟在十二金钗中剔去了几个,将四大美人也给掺和进来,甚至在艺术源于生活的概念下,她将盈朝也给放了进去,这也正是那幅佳人戏鱼图来历。
在她心中,盈朝无论在哪一方面都并不输于上述的任何一个女子,她聪明、善良、大胆,为着追求真爱,甚至不畏将来的艰辛生活,毅然私奔逃家。
想到盈朝,她不由又是一阵烦闷,一日没有她的消息,她总觉得难以心安。
沉吟了一下,她还是笑着解释道:“这些事情,说起来也是有趣,我自幼好做梦,梦里时常会见着一个大宅院,宅院里头极尽繁华。”
顿了顿,想起前世看过的红楼梦,她不觉浅浅含笑,凝视着前方缓缓说道:“这些美人便是自宅院中而来的,我见着她们在我梦里慢慢长大,心里对着她们自然也有一种亲切。绘图给邱木匠时,不知不觉便将她们绘了出来!”
晋宁听了这话,更感好奇,不免追问起细节来。初七便随口择了几段故事假托梦境一一同她说了。那大宅院里的故事在出身大户的晋宁听起来自然倍感亲切、熟悉的。故而这下倒将她迷得如痴如醉,浑然不觉外头雨已渐止。
二人一个说一个听,也不知今夕何夕了。屋外的雨滴沿着清绿的枝叶低落在地面的积水上,缓缓的晕开一圈圈醉人的涟漪。偶尔,不知从何处传来几声鸟鸣,在大雨后的时分,听起来只觉清透难当。
屋中两人,一人歪在垫上缓缓的述说着惑人的故事,一人腻坐在下首静静的听着。全世界仿佛都沉寂了下来,静的让人心安。
“笃”、“笃”、“笃”。
正自说的得趣,那边门上却忽然响起了轻叩的门声。初七便住了口,转头向外问道:“谁?”
“是我!”外头响起姜煜桓平和低沉的声音,乍一听起来,与这沉寂的世界里显得甚是搭调,毫无突兀之感。
初七这才从述说中醒过神来,看看外头,发现天色竟已转了黑。不觉翘着嘴角轻笑,向晋宁道:“说了这会子话,倒忘记了天时,姜大哥想必是来请你出去的!”
晋宁正听得入迷,哪里舍得离去,因跳起来道:“今儿我不走了,等我出去同我大哥说说。今儿就跟你挤一挤,你可不许嫌我才是!”
听她这样说,初七先是一怔,随即笑了出来,摇头道:“倒不是我嫌弃你,只是这梦颇长。一时半会的也说不完它,若是通宵夜谈,精神难免不济,倒折了滋味!”
晋宁虽说性子急,却也不是那种牛吃牡丹之人,听了这话,也觉说得在理,终于还是依依不舍的点了点头。
第一卷 第九十三章 各自的心思
第九十三章 各自的心思
初七便起身送了晋宁出来,晋宁犹自不舍,只拉着她的手,再三的约了明日,这才依依的去了。姜煜桓静站在一旁,趁晋宁不注意对初七略微点头,眼中多有嘉许。却没说什么,也不多留,直接送了晋宁出去。
他那一眼的意思,初七自然是明白的。晋宁既然能毫无阻碍的入了她的屋子,必定是得了姜煜桓的暗自允许了的。而姜煜桓将她引到初七这里,自然是想让初七好好利用她这层关系的。
与她关系若能再进一步,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这样对霓裳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而初七虽不知道她具体的身份,但绝不简单。这样不简单的身份对初七来说,自然又是现在所迫求的。对初七来说,便是一箭双雕。
目送二人去后,初七重又回到屋里。方才在给晋宁讲故事时倒没觉得什么,现在一停下来,便觉得口干舌燥了,喝了两杯茶后,才觉舒服了不少。
她前世对红楼甚是钟爱,看过不下十遍,不少诗词皆能背诵。只是她重生至今也已有了十余年,前世记忆也不再那么深刻。红楼诗词,短的她还能记得清楚,长的却是除了点睛之句外,只零碎记得一些,今日讲起红楼,竟觉有些吃力,其中不乏颠倒错乱之处。
好在她原是假托梦境,故事便有些混乱,倒也不致让晋宁多想。
过了不多时,姜煜桓却又折了回来。敲门进来后,对桌前的初七一笑,颇欣慰的道:“想不到你与她竟这般投契!”
听他这样一说,初七自然明白晋宁的身份怕是不言而喻了的。苦笑了一下,这才问出这个久已想问的问题:“她究竟是谁?”
姜煜桓自酌了一杯茶,含笑一饮而尽。这才看向初七,也不卖关子,直接说了出来:“她是当今延郡王之女,宁隆郡主!”
饶是初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晋宁的身份惊了一跳。她幼时曾来过晋京一回,在官家住了几日,官家老太君生辰之时,延郡王并未亲来。
只遣了王府大管家携礼相贺,虽则如此,官家仍是礼数周到。由官家长子嫡孙亲自相陪,绝不敢有一丝懈怠,家下一应仆妇自然也是多有讨论。因了此事,她虽然并不了解晋京豪门,但对延郡王府却是略知一二的。
略一思索,她忽然想明白过来,既然霓裳开业之时,姜煜桓能请到延郡王郡主,这也说明他身份也实是不简单的。说是是手眼通天,怕也不为过。
这样想着看着姜煜桓的眼神也更不同,手握重权的郡王之女,这在整个金晋也算是金字塔顶端的一员了。看来,她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甚而是一大步。
姜煜桓显然看出了她的意思,没说其他,只勾唇而笑道:“今儿延郡王世子也一并来了……”
初七闻言一惊,不免抬眼看他,心下对他的身份更是惊疑不定。
姜煜桓却是处之泰然:“我对他说,你是我的义妹!”
“为什么?”她皱眉问着,被他这样一出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若是我的义妹,那虽说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却也是殷实人家小姐,再加上我同郡王世子的关系,那便是以晋宁的身份在你面前,自然也不好对你呼来喝去,视为下人。”
姜煜桓看着她,面平无波的解释着,但初七却总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见初七不说话,他便又继续说道:“如若你只是霓裳的绣娘,那身份却是大不相同了!”
即便是享有霓裳干股的绣娘,也还是绣娘。而一个小小的绣娘,便是手艺再好、脑子再灵活,也只是下人。
初七默然无语的低垂着头,猛然一下想转了过来。他调查过自己,又或者是郡王世子调查过自己的身份,所以此时姜煜桓才要想法抬了自己的身份。虽姜煜桓这般做法全是为了她好,但却一下触及了她心底最隐蔽的一块。
好在她本来也没存什么隐瞒的心思,只是他们没问,她便也没多说什么。心底虽有些愠怒,但到底晋宁是通过姜煜桓认识的,自然如何也怪不得他了。
到时候姜煜桓的身份却是让她小小的起了兴趣。
按说金晋虽沿着先朝旧例,视商人为贱业。“士农工商”四类人中,以商人地位为最低。但时移世变,士人虽有权,却苦于俸禄微薄;农人地位看似颇高,却多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穷苦不堪;至于工匠,多数却在为商人打工,自然也更无需提起。
商人有了钱,自然便能买到地位,金晋开朝后,早年是国库不足,近来是灾年赈济,哪年都得用大笔的银子。因此素来便有捐官纳银之说,虽说捐纳多数只能得个身份,并无实权。
但对殷实的商人来说,这些也已尽够了。他们有的是钱,他们要的,正是出入乘车坐轿,穿绸着缎,见官不跪,比普通百姓高上一截的身份。
初七暗自猜测着,姜煜桓也许是捐了个什么官儿的。虽不知道纳的是什么职,但看他的穿着气度,也知他必有功名在身。
毕竟,锦缎等料子的衣裳可不是有钱便能随便往身上穿的。
姜煜桓倒是也并不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抬手敲了敲桌子,他岔开话题道:“近日霓裳的生意不错,只这两日便做了几千银子的生意,足可抵得过前些日子的花销了!”
这样一大笔生意,倒是叫初七足足吃了一惊的。但转念想起方才晋宁想买自己绣花时毫不在乎银子的样子,便也明了了。
那些个有钱有权之人,但凡是瞧得上人的,自然是不在乎多花些银子的。若是碰上心头之好,怕是金山银山也是舍得的。
这样想着,初七便接过他的话头道:“晋宁适才同我说,她带了她那些朋友过去霓裳玩赏,却没有提到其他,我只以为这些小姐只是单纯去看看呢,却原来不是!”
姜煜桓听她这样说,倒是摇头一笑,颇有些自信的一挑眉道:“霓裳的东西,谁见了能不心动!她们既进门来看了,自然就不会叫她们空着手出去!”
第一卷 第九十四章 心声抑或是试探?
第九十四章 心声抑或是试探?
等到了第二日,一连下了好几日的大雨竟是停了。想是大雨初歇。虽是初夏时节,但空气倒是颇为爽快清新的。
经了几日的雨,院子里的紫藤落了不少花叶。初七起床后探头一看,只觉得这零落的情景里倒颇有些勃勃生机之感,一时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歪在床头看了半晌,她这才起床洗漱。待盥洗完了,用完早饭,一时也觉无事。便自己拿了扫帚,慢慢清扫着自个的小院。
不想才刚扫了一小块地方,抬眼却见院门口姜煜桓领了两个少女进来。
“姜大哥早!”她直起腰,对他一笑。倒有些好奇姜煜桓这么早过来,不知是有什么事。
姜煜桓本是含笑的看着她打扫的,等她直起腰落在她面上的目光不由一滞。扫了这么会子地,只见她额上隐着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连鬓角也是微微的汗湿。但却愈发衬得她肌肤晶莹,晨光下泛着透明的光泽,却是别有一种活力清透的美。
回过神的姜煜桓,微笑的做了个手势。他身后跟着的两名少女便伶俐的上前伸手要接初七手中的扫帚。
初七微怔了一下,只当姜煜桓找自己有事,便也没说什么,将扫帚递了给她们。二女中。个头稍高的那名拿了扫帚,走到一边,唰唰的扫起地来。另一名少女也不需人说,便进了房,开始整理起屋子来。
见那少女进屋收拾,初七这才反应过来姜煜桓的意思。不觉抿了下嘴,有些不快的问道:“姜大哥,你这是?”
姜煜桓倒是对她的不快恍若未觉,只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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