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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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颜-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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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却听苏墨在幽幽的月光下勾起一丝狡黠的笑意,低笑道:“委屈你了,朝颜。”
他眸子里妖异的光彩迷人一闪,一刹那我只觉得那个笑好看到极致,晃的我头脑发昏,身上不停使唤的软了一软,已经跌在了那女子的旁边。
也就是那张宽敞的床榻上。
阴森的气息越来越近,像是幽幽地飘荡而来,寂静无人的客栈里竟没有脚步声。
我屛住了呼吸,用唇语注视着苏墨道:“你要干什么?他们要进来了。”
苏墨倾身抚了抚我鬓边长发,低声笑道:“不要出声,照顾好她。”
我心头怒火熊熊燃烧,用嘴唇轻声骂道:“登徒子!”一边负气歪了头不再瞧他。
抚弄我头发那只凉薄的手在半空中顿了顿,他一声轻笑,“随你怎么想,但要先出去再说。”说着他回头向门口扫视了一眼。
阴森的气息正逐渐凝聚。
苏墨站起身,但听得轻柔的“哗啦”一声,淡蓝色的轻丝床帐在一瞬间散开,遮住了我的视线。
我默默在心底问候苏墨的爹娘。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时间,门外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
那声音的间奏和力道分布得极其不均匀,加之先前过道里毫无脚步声,越发显得这敲门声极为诡异。
娘啊,我这一颗小心脏都卡在嗓子眼了。
我疑惑的看向苏墨,他轻轻动了动嘴唇,用唇语道:“我在周围布了结界,那些鬼差这是在试探。”
难怪他们会用这样文雅的方式,真是用心良苦啊。我赞许的看了苏墨一眼。
空气里似乎只能听到我高频率的不规则心跳声。
苏墨嘴角擒住一丝笑意,刹那间淡淡的菡萏香气飘荡而来,我愣愣看着苏墨微微俯下身,修长的手指轻掠过我发髻,我发髻间的墨玉发簪被他玩弄在手心里,一头青丝转瞬如瀑布倾泻而下,铺散在床铺上。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苏墨向我用手指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随即将我的长发铺散在那个黑衣女子脸上。
随后又在我们身上铺了一床被子。
我歪着头看了半晌,正是那半掩半露的角度。
他在搞什么鬼。
他一双眸子沉稳而冷静,丝毫没有方才一闪即逝的妖异,那深若寒潭的目光中闪烁着星河般的明亮。
仿佛将这漆黑的夜也照亮了。
我完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我可以相信他的目光。
那一刻,甚至可以将生命赋予。
我咬了嘴唇怔怔看着他,突然发现一直以来我竟始终没有读懂这双眼眸。
敲门那位想必是敲得不耐烦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脚将门踹开了。
唔,鬼差大哥的耐性的确不怎么样。
看到房内情形的一瞬间,两位鬼差大哥瞬间愣住了。
我透过淡蓝色的床帐看不清他们的神色,只是大约能猜到他们视角所看到的,呃,的确是口味重了点。
依照我的想象,他们踢开门的一瞬间应该是看到了漆黑的屋子里,朦胧的月光下,青丝床帐里隐隐有女子一头瀑布般的青丝散开,罩着被子以一个妖娆的姿态静卧着。
真够劲的了。
床边上的男子白衣若雪,发如乌木,挑了一双狭长的凤眼含笑望着他们。
那轻丝雪衣的襟口分明是半敞的。
两位鬼差大哥想必是要流鼻血了,竟愣在原地。片刻后互相看了看,那意思咱们是不是走错了,之后两个人飞快的眨了眨眼睛,大意是说不可能吧,刚才明明看准了是这个屋的。
“两位半夜光临,有何贵干?”苏墨缓缓从床边站起身。
看他那样子倒极是从容淡定,丝毫不见慌乱。
两位鬼差大哥又互相飞快地眨了眨眼,大意我却看不懂了,之后同时向苏墨挤出一个微笑。
唔,与其说是微笑,不如说是在哭。
他们两个长得本就古板,让他们微笑还不如要他们命。
其中一个鬼差大哥开口道:“我兄弟两人一路寻来是为了捉拿一个不肯投胎往生的女子,”他挠了挠头,道,“刚才明明感觉到这里有她的气息啊。”
苏墨听着点了点头,笑盈盈倚在窗边。
另一个鬼差接口道:“苏公子,我兄弟二人不晓得您也在这里,呃,休息,职责心切,多有冒犯,还望您……”他在等待苏墨帮他圆场,一时不知该往下说什么。
苏墨自然不会多说什么,挑了挑眉毛,嘴角勾勒着一抹艳若桃花的笑容,道:“二位既然公务在身,在下定然不敢阻拦,更不敢怪罪二位,”他一双墨眸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摄人心魄,“二位如有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
空气里的菡萏香气妖娆而迷人,仿佛是在特意为这种情景制造气场。
两位鬼差大哥哪里还好意思开口,干笑了两声,道:“既然苏公子不计较,那我兄弟二人就不打扰您休息了……”直接关上门撤了。
好利落的一番动作,不愧是靠抓人拿饭碗的。
幽冥司真是后继有人前途一片光明啊。
第二十三章
我躺在床上哭笑不得。
苏墨转身拉开床帐,看到我的神情,淡淡道:“你的头发上妖气比较浓,因而能遮盖住她身上的气息,”他淡淡瞟了我身旁的女子一眼,探手掀开了被子,道,“方才那两个鬼差以为他们自己错将你的妖气当作了女子身上的气息。”
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你可以解除我身上的禁制了?”
苏墨噙了一丝笑,道:“暂时还是先不要了吧,我看你张牙舞爪的样子,给你解开禁制恐怕又生事端,”他眼底笑意越发艳丽,“还是等回到重莲宫以后再说吧。”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他,在心里无数遍的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苏墨轻笑着,凉玉般的指尖在我周围飞舞了片刻,淡淡的白光闪烁,眨眼间解除了我身上的禁制。
我心里早早押了一口怨气,身上一得自由立刻从床上蹦了起来,恨不得把他摁在地上踩几脚,转念一想回到重莲宫还要受他欺压,便只是狠狠瞪着他。
苏墨柔柔一笑,眨了眨眼,道:“这么瞪着我做什么?再瞪小心把眼睛瞪坏。”
我哼了一声,“要你管。”
苏墨凉凉道:“你说什么?你在说一遍?”
我气不打一处来,重复道:“要你管!”
他抬手似乎想要抚弄我鬓边的发丝,伸到一半却僵在半空,垂下眼帘道:“我原本想着也许……”话说了一半忽然兀自低笑一声,默然转过身去,负手立在窗边。
那原本清雅的白衣忽然显得寥落起来。
我听了他这前言不搭后语的半句话,听来极是茫然,心底却忽然空落落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遗忘了很久,明明很痛苦,却还是忍不住想要想起,酸涩涩的扎心。
眼眶很难受。
苏墨忽然静静道:“她醒了。”
我猛地回头,恰好看到那女子睁开眼睛。
明明是被月光照射着,然而那双明眸却好似能照亮一切,散发着胜过明月的光辉。
我始终觉得,苏墨的性格很古怪。
前一刻明明还又温柔又体贴,下一刻就成了人人不敢招惹的冰块。
回重莲宫的一路,他始终是清冷着一张脸,我从来没想过那样妖娆艳丽的一副容颜骤然清冷起来也可以那样耐看。
倒有几分英挺。
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了,旁边看热闹的段澜裳始终默默无言。
也不知道是真没啥感慨还是故作深沉。
那天在客栈里,她一醒来就向我们介绍。
“我叫段澜裳。”这是她说的。
苏墨当即毫不客气的道:“看来朔雪对你很是照顾,我的底细你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吧?”他说这话时脸上笑意盈盈,眼底却有一股凌厉锋芒。
段岚裳不敢否认,睁大了明眸注视苏墨道:“苏宫主,朔雪他仅仅是为了帮我,别无他图啊!”她紧张的望着苏墨。
苏墨凝神注视她片刻,摇了摇头道:“这笔帐我回头再跟他算,”他忽然漫开一丝笑,“他是有多倾慕你。”
段澜裳低下头,咬住嘴唇道:“他只是怜悯小女子的身世,因而帮了小女子一把,并嘱咐请求苏宫主的原谅。”
苏墨不置可否,淡然笑着,眼底深不可测。
然后,在我们三人共同商议之下,以多数胜过少数博得了段澜裳的同意,将她身上那件碍眼的黑斗篷摘掉了。
毕竟那样目标太明显了,尽管我看得出她摘斗篷的时候很委屈。
在这之后我又费力从附近一家衣店里为她找了一身朴素有大众的素色衣裙。
我本来想着,她既然喜欢黑色,那么应该对素色也比较偏爱。熟料当我把那件素裙甩给她的时候,她忧郁地瞅了我半天,之后认命地叹了口气转身时衣服去了。
后来我才了解到,她一向只穿黑色,对其他色彩从不感冒。
除此之外,我又特地给她找了一把六十四骨青布油纸伞,给她遮阳,因为她不能在阳光下正常生活,哪怕是到时候她披了那张人皮,毕竟仍是没有血肉,也须得打着伞。
还好今天晴空万里,六月正是流火的季节,打伞也是件稀松平常的事。
于是,我理所当然的成了这三人年当中最突兀的一个。
我低头瞟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红裙,又委屈地看了看依旧一身素白丝衣的苏墨以及旁边白衣白裙的段澜裳,感到无比的惭愧。
苏墨感受到我的目光,淡淡觑了我一眼,那眼神轻浅,一贯携笑的唇畔连一点温存都看不到。
我觉得我大概真的是做错了。
我明明知道那天晚上他是为了保护我和段澜裳,却还是和他斗气了。
这显得我很没有肚量,很小家子气,很缺少大家风范。
用凡界的土话讲就是没教养。
我大概真的没有什么资格留在重莲宫,我之所以还必须留在这里,不过是觉得我欠下他三年,不能说话不算数。
况且我必须救陈立渊。
因而我给自己想了诸般理由留在重莲宫,我觉得,这些都能成立。
可是为什么一想到苏墨,心里这样的疼痛。
路过暨城的时候,段澜裳撑着油纸伞,指着暨城的城门对我们淡淡道:“城内高悬着的那具就是我的尸首,”她哀求的看了看苏墨,道,“我想过去取一样东西,你们能帮我一次吗?”
苏墨抬手在眉骨处搭了个凉棚,向那城楼之上浅浅地撩了一眼,道:“那上面有佛光,”他声音清清淡淡,“你过不去的。”
我顺着他的目光也向上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但见高高的城楼之上正吊着一具干枯的女尸,看面容正是段澜裳,只是神情上有些挣扎,可见死前有些痛苦和不甘。
我赶紧取了面纱给段澜裳带上。
关于她为什么会被吊在那里,段澜裳并没有给我们任何解释,这也是我许久后才得知的。
不过,想来若不是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嘴罪,一个女子死后再怎么也不至于受到如此的折磨,毕竟凡人极为讲究入土为安,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论尸身有没有入土,魂魄还是要被抓去投胎往生的。
最恐怖的并不是城楼上的尸首,而是尸首周围遍布的那一圈佛光。
我实在无法想象统治这座城的人是个什么样的心态,竟然想到要在尸体周围布佛光。
莫非他事先知道我们要来盗东西?
苏墨看出我的疑惑,静静道:“那是由于死者在魂魄离体的刹那怨气太重,施法者为了防止伤害到活着的人便在它周围布了佛光,”他嘴角难得地抿出一丝轻笑,“看来这城中有位道行不浅的法师,我倒是许久没有遇见过这么纯正的佛光了。”
我愕然看着他,道:“难道蜀山上的佛光还不及这里?”
苏墨又恢复了冷淡形容,挑眉道:“蜀山毕竟是道家学宗,在佛门修行上却还差了些,里面这个,却真正是佛门的一位高人。”
我撇了撇嘴,道:“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段姑娘自己上去取吧?”
“她一靠近就会灰飞烟灭。”苏墨瞥了段澜裳一眼。
段澜裳苦笑,一双明眸却穿越了熙熙攘攘的人群紧紧注视着那具尸体,喃喃道:“那是一枚玉佩,那颗琴心就在那枚玉佩里。”
苏墨身子一震,我惊讶的差点叫出声。
我沉声道:“我过去把玉佩拿下来,”抬头看了苏墨一眼,他依旧是垂眸敛容的淡淡神色,“宫主,算朝颜求您最后一件事,我把玉佩取回后……”我话音未落,他已有了怒色,一双墨眸深深凝视着我,仿佛寒潭一般深邃不见底,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朝颜?”
我愣在原地。
却听他背对着我轻轻道:“他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
“啊?”我完全不明所以。
反倒是旁边的段澜裳眼底刹那间飞过一抹悲悯神色,轻叹了一声偏过头去。
我默然站在原地说不出话来。
是的,陆子昂对我来说很重要。
苏墨转过身时已恢复如常,眼底流光溢彩,越发妖艳迷离,唇畔携了丝笑道:“要取那枚玉佩却还有其他办法,”他含笑瞟我一眼,“用不着你轰轰烈烈去送死。”
我隔着满街的红尘静静凝望着这个笼罩在一尘不染的雪色中的男子,他的眼角眉梢每一寸神采都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那份妖娆迷离如雾,仿佛能遮蔽世人的双眼,使别人看不到那迷离雾气后的真心。
那张绝世的外表原本就是用来他最好的掩饰。
我顺应的微笑:“什么办法?”
我只是感受到苏墨的心里有伤口,却不知该如何去抚慰,只能渐渐去顺应,但愿有一天他可以真正的幸福。
苏墨淡笑,却没有直接回答我的疑问。
我看着他静静走到道路两旁一家卖玉器的古董店里,心下好奇,便一道跟了过去。
“这位公子要买玉器吗?”掌柜的老板服务热情很高,尤其是看到来人长着这么一张撩人的脸后。
苏墨轻轻微笑着,算是回应,那一瞬间那个掌柜的只觉得,满堂皆春,江山失色。
我看着那老板发呆的样子,微微觉得好笑,一下子没有憋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苏墨瞟了我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我自知失态,半晌木讷的不知做何反应。
苏墨用手指掂起其中一枚色泽明润的玉佩放在手中,淡淡道:“朝颜,你瞧这玉成色如何?”
我眯起眼打量半晌,通体莹润的璞玉放在那只莹白的手里却好似成了陪衬。
论鉴赏能力,我可是一无所知,他怎么会想起参考我的意见,不禁愣愣的抬头看他,忽见电光火石间苏墨向我眨了眨眼,漂亮的眸子里飞起一抹顽皮的笑意。
我刹那间恍然大悟、茅塞顿开,仔细端详着手里那枚玉佩,故作老成地喃喃道:“这一枚嘛,成色倒是不错,做工也精细,美中不足就是材料质地不合人意。”
苏墨含笑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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