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但至少没走上“我爸是李刚”的光荣之路。自小到大,她跟普通家庭的孩子一样长大,也要面对升学压力、求职压力,还有现在的剩女压力。
那辆红色小跑,也一直被抛弃在暗无天日的车库里不知道有没有发霉发潮变废铜烂铁。她不想碰那俩车,一是跑车太风骚,不是她的风格;二是她驾驶证拿了多久,她就多久没摸过车。作为一直隐藏着的马路杀手,她不碰车是为国为民为他人服务。
所以她很烦,她很少因为工作有什么情绪,这次的怨气强烈到老板都无法无视。
老板安抚道:“前期,你只负责前期。你带个文案过去,开盘之后,你撤回公司,她留下驻场。”
项目初步定在今年9月开盘,还不到4个月的时间。也好熬的吧?她揉揉能夹死苍蝇的眉头。
J城的春天极短,忽如一夜,夏天就来。现在穿薄衫都热了起来,衣橱里那华丽的五颜六色的裙子和热裤马上就要重见天日咯!南城那地儿是这座城市有名的后花园,翠绿的青山成片,生态极好,倒也凉快,权当度假了。
她挥着小手绢,噙着因为犯困打呵欠出来的两泡泪,和公司其他项目组的同事沙扬娜拉。
项目最终的推广案名就叫托斯卡纳,项目甲方的负责人也由那个姓沈的眼镜男直接换成了韩天韩特助,据说是临时负责,等待新的营销经理到岗。
AE宋敏凭借高超的公关手腕,一会儿的功夫就打探了个清楚,据说眼镜男因多次收受广告公司贿赂、造成竞标不公等事被贬职,外调去了蓝城某外地项目。
那个项目,于非知道,蓝城的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于是就半死不活的拖着,慢慢卖,反正蓝城财大气粗。
拎着笔记本去蓝城安排的办公室,一推门,就是一头大熊。
额,韩天。
黑色西装换成了黑色衬衫,安安稳稳的坐在略显“娇小”的办公桌后面。听到动静抬起头来,温和的笑缀上嘴角。
于非下意识道:“sorry,走错了。”
没待他回应,便退了出来。看门牌:营销部。
没错啊。她回头和策略、设计师面面相觑,笑嘻嘻的后退一步,把策略周炜往前一推。
敲门再度进去,大熊正眉目含笑的看着他们:“欢迎你们的加入。”
他朝她伸出大手。
明明周炜在她身前,他却故意找她握手!不管周炜朝她挤眉弄眼,她大义凛然的伸出了爪子,晃了两下意思意思。
办公室很开阔,大大的玻璃窗,阳光肆意跑进来,外面的青山也一览无余。他的办公桌就靠窗而设,在房间的东南角,面西而坐。严谨的老板桌,踏实稳重,跟他的外形很相符。
其他的办公桌一律是同色调的实木格子间,以他的位置为基准点,四桌为一组,依次朝北摆放,稍微错开,看起来整齐又不失灵巧。
于非找了个相对安全的位置,靠中间,离他有一段距离又不是推门可见,落座。策略和AE在她后面,她和助理文案面对面,再过去就是两个设计。
剩下的位子,是蓝城置业营销部的人。
韩天看着她微微笑,意味深长。
她吐吐舌头,假装不懂他笑里的含义。
依照惯例,晚上是不可避免的一场饭局,固定节目:吃饭、喝酒、唱K。交流感情也罢,纯粹吃喝也好,反正第一次驻场合作总要有这么一次。
5点半下班,5点刚到,韩天就拍拍手表示可以提前撤往目的地了。
于是一个办公室,呼呼啦啦十好几口子人,两辆商务别克、一辆韩天的吉普浩浩荡荡的走起。
于非坐在副驾驶上,旁边就是一头温和无害的大熊,后面是从上车就开始眼睛抽筋的周炜,以及面色不善的宋敏,还有笑的暧昧的小助理文案。她无奈的以手撑头,微微垂首,长发垂落下来,遮挡住左侧的视线,她皱起了秀气的眉,只觉得头大无比。
、趁早算了吧
韩天是个好老板。
抛开工作那个严肃的环境,他很是放得开。就像相亲那次两个人赛着吃甜品似的,整个儿一冬眠个一个冬天难得开春了就尽情撒欢儿的熊。哪里还有什么老成持重、沉稳内敛,当然,话依旧不多。
酒任灌,啤酒、红酒、白酒、洋酒,从饭桌到KTV,来者不拒,千杯不醉,上司、下属尽情同欢,只是不唱歌。任凭怎么忽悠、胁迫、请求,就直愣愣的俩字:“不会。”
一群人倒也没觉得,他不唱大有人在,三个话筒就没得空过。为了照顾这四五个女生,点的饮品很多元化,除了酒还有橙汁、绿茶、酸奶等,不喝酒的不勉强,气氛和谐极了。
于非捧着一杯酸奶,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偶尔宋敏会插播几首歌,两个人合唱一番也算是不虚此行。
长长的弧形沙发,她和韩天各占一头,中间群魔乱舞,他兴致很高的跟大家碰杯、畅饮,偶尔会有大提琴般低沉的笑传来。于非抬眼就能看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然后啧啧称奇,果然人有多面,什么样的场合需要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对那种做到大企业高管的人来说,果然得心应手。
她就不行了。开始还跟着笑闹,后来就疲了。窝在角落里,看着他们欢乐,就想起她和许浅予两个人笑傲江湖的日子。
许浅予其实跟她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是大学毕业来这家公司认识的第一个同事。后来她辞职了,两个人却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是她坚持留在国内收获的一笔无比意外的人生财富。
她那个圈子的朋友其实很多,不过离她都很远,基本上高中时代就一个接一个的出国深造了,任凭她们在大洋彼岸呼唤,她死皮赖脸的赖在国内愣是没出去。当年爷爷拍着桌子大声叫好:“不愧是我于家好儿郎,做不得那崇洋媚外之人。”回家之后老娘捏着她腰间的肉问她实话,她挺没出息的说:“我怕我出去会饿死。”
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又吃不惯面包薯条五分熟的牛排,总不能天天吃泡面?她权衡良久,为了热爱的祖国心爱的胃,抵挡住了帝国主义的诱惑。
当然这些事暂且不提。她之所以回忆,是因为——她再度森森的寂寞了。
她和许浅予两大女侠笑傲江湖的日子,自从她远嫁帝都就一去不复返了。她一腔热情倾注在游戏上。虽然跟憾天刀神的关系渐入佳境,让她泛滥的感情有所寄托,可也抵不上一个实实在在触手可及的人啊。苍天啊大地啊,把任她欺负的包子妞给了其他的男人,就不能给她一个男人么?难道上帝在关闭许浅予这扇好姐妹的门的时候,忘了给她开一扇来男人的窗?
她哀怨的盯着手机——都是苏幕遮的错!
他没来J城之前天天骚扰她,结果从昨儿滚回帝都就销声匿迹了。这行为太熟悉了,让她不受控制的又想起那根叫苏秦的萝卜来。虽然她和苏幕遮,关系还算纯洁。她下意思擦擦脸蛋——喵的他亲了她还说喜欢她!男人说话果然都如同排气,排过无痕,完全不用负责任。亏得她也不是那十七八的少女,因为翩翩少年一句话就错付真心误了终身。哼。
于是她情绪更恶劣。
电话响的时候,她正和宋敏合唱《姐姐妹妹站起来》。看了没看就直接接了,还不往接上她要唱的部分:“十个男人七个傻八个呆九个坏——”
反正这个点给她打电话的,无非是喊她回家睡觉的老娘。
“还有一个人人爱,就是我,苏小爷,于非于非快去把他抢过来,好好爱,别再让他离开。”电话那端正儿八经的歌声传来,就是歌词改的有点——
于非张了张嘴,有些意外:“苏小贱!”
话筒还在她嘴边,这个带有爆炸力的名字瞬间响彻包厢。还好包厢里high的不像话,不唱歌的基本上都在拼酒,要么掷骰子,要么划拳,忙碌的很。她扫了一眼包厢,对面的韩天在抬头灌酒的时候,目光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其他人丝毫没受影响,除了宋敏。她嘿嘿笑着,指指手机,示意她接着唱,她走了出去。
他在那边毫无节操的贱笑。
于非满头黑线:“你再笑?”
笑声戛然而止:“喂,女人。想我了么?”
“想你妹啊。”她靠在走廊的墙上,一手捂着耳朵听他说话。
“小爷我忙的死去活来,你倒好,还有心情唱K。”他一口哀怨的语气。
“姐为什么没心情?美男陪着美酒喝着再哼哼小曲儿,日子可滋润呢。”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嘴巴上一点都没放松。
“爷我刚走了一天,你就勾搭别人?!”苏幕遮开始幽怨。
“男未婚女未嫁,这不就是个互相勾搭的年代?”她嗤笑。
“……”
“你卖书都忙的死去活来啊?这社会做什么都不容易。”她难得善良的转移了话题。
他才不告诉她他被简凡拖到简易办公室看了半天的合同签了半天的文件,然后一口气儿更了三个坑的文,分别是刀光剑影的武侠、天马行空的玄幻和阴谋阳谋的宫斗。以他一小时平均六千字的速度,那四万字的稿子,实在是让他想吐。
他再度往火坑里跳:“和同事玩么?”
“算是吧。我们公司不是正在服务你们场地提供商的那个蓝城置业的一个项目么?今天刚过去驻场,算是庆祝合作吧。”
她和苏幕遮貌似很少聊这么正经的话题,她百无聊赖的踩着地板砖开始跳格子。
“韩天?”他的声音突然沉静了许多。
“嗯。”
“以他的身份,你们应该不会直接跟他面对面吧。”
苏幕遮似乎很了解韩天。
“特助?”于非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董事长特助?理论上跟我们没啥关系,不过营销部的负责人恰好被贬职了,他现在临时负责。”
“哦。”
“不过貌似也跟我没啥关系,反正有AE。”她耸耸肩。相亲对象和甲方上司的身份,她怎么都觉得尴尬。相亲完之后他也再也没有信儿,想着估计他也没感觉,于是她也乐得轻松,结果没想到现在开始面对面。
“嗯嗯,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想想怎么抓住我这个人人爱的好男人。”
“滚!”于非啐了一声,唇角有控制不住的笑意泛起。她蹦啊跳啊,终于累了又靠在墙上了。
他正经的时候不会超过三分钟,正经话也不会超过三句。
“说真的。于小非,本小爷家世不错、人也很nice,你考虑一下嘛。”苏幕遮插科打诨了良久,憋了半天终于憋了出来。
于非沉默了。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莫名其妙的事。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那样站在那里便让人念念不忘。例如苏秦。大多数时候,喜欢一个人需要时间需要理由。例如苏幕遮。
她明明讨厌那幅吊儿郎当的样儿,相处下来,却偏偏对他生出许多的念想来。他似乎一直锲而不舍孜孜不倦地在扮演纨绔子弟的角色,可眸子半敛眉目安然时不经意间显露出的贵公子风华,依旧让人惊艳。他没有简凡那样华美到咄咄逼人的妖孽皮相,可小鱼儿与花无缺这样截然相反的气质,诡异的呈现在他的身上,那种矛盾美常常让她陷入其中而不自知。
他喜欢逗她,她也经常忍不住跟他吵,可是谁又能否认她没有享受到斗嘴时那种针锋相对的快感?
若苏幕遮没有分寸倒也罢了,过了那个度惹毛了她,大不了一拍两散,谁爱玩谁玩去。可他这人最大的好处就是永远都有分寸,而且拿捏毫秒不差。前一秒气的她跳脚,赶在她发飙的下一秒,他便适可而止。就像小说里描写的□纠缠的巅峰。一个男人什么时候最容易让一个女人死心塌地?不是给不了快感,也不是一下子攀到高峰,而且快要到的时候,戛然而止,他撩拨着你不肯再进一步,等着你哭泣难耐哀哀相求的时候,他才发狠给你痛快,那种等待良久的灭顶才让人欲罢不能。这样的比喻有点□。再直接一点就是猫捉老鼠的游戏了,捉了放,再捉再放,反反复复逗弄着,最是磨人。
于非有一点很肯定,就是对苏幕遮,她也很感兴趣,甚至说是喜欢了也不为过。可是,她不是许浅予那种包子,她从来不亏待自己。男人,就要看得见用得着,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傻子才找个隔了十万八千里的男人谈恋爱,再好的感情的消失殆尽。骂着不爽,打起来够不着,想亲亲热热滚个床单先要翻过几座山,捧着贞操来到千里之外,累都累死了还有心情XXOO?
她这厢心思百转,电话那头的男人惴惴不安。他又何曾这样追过一个女人?即便是当年抢简凡的女人,也不过是勾勾小指头的事。
电话里只有嘈杂的背景音乐隐约传来,她很安静,偶尔细不可闻的叹息传来,提醒着他她也在纠结。他苦笑——行不行给句话啊,这样不吭声真心急死人,偏偏他又舍得不得催,只觉得这样不说话,也是好的。
有熟悉的男声传来:“还不进去?”
是韩天。
苏幕遮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
于非一抬头就看到了包厢门口的韩天。
他深沉的眸子静静的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只是在她抬头的瞬间,开口问她还不进去。
她松开咬着的唇,点点头,他回了包厢。
她低低的对着电话说:“苏幕遮,算了吧。”
说什么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幕幕,她如今求的便是朝朝暮暮。他远在帝都,断不可能为了她来J城,她也没有许浅予抛开一切的勇气,而且即便在一起她也无法保证能跟他结婚生子。何必误人误己?寂寞寂寞就好,她都已经习惯了,反正死不了。所以,趁早算了吧。
话一说完,她就慌的难受。茫然的抬眼望去,长长的走廊一个人都没有,就如同她的心,空白,荒芜,毫无生气。太阳穴鼓鼓的疼了起来,她突然耳鸣,不知道苏幕遮有没有说话,她仓促的挂断了电话,钻进了包厢。
震耳欲聋的音乐一下子让她踏实了许多。她坐回那个角落,紧紧地捧着那杯酸奶,全身没有了一点力气,她软软的靠在了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苏幕遮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机已经四分五裂的躺在了地板上。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手机的尸体,想着自己似乎很久没有这样的情绪了。在老爷子面前修炼了十年,原以为那少年时期的阴鸷和暴戾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却没想到因为于非一句话就原形毕露。
这样不好。他对自己说。
他已经不是曾经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少年了,发脾气不能解决任何事。跟老爷子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他最清楚不过了。做任何事情,就像是治病,需要了解病理,拍个片啊做个CT,才好对症下药。爱情也是一种病,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