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桐姑娘，起来了吗？有人找你。”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攸桐打住了玩闹的心思，一边答应着一边起床收拾，“大早上的，谁找我啊？”
“不认识，一个男的。”外面丫鬟回答到，同时又听到外面管家的声音道：“都成亲了还不改口，你该叫夫人了。”这话是对小丫鬟说的，被攸桐略过去了。
匆匆忙忙洗漱出来，攸桐素净着一张脸，头发也只是随便打理了几下，看起来素极了。
“人呢，哪儿啊？” 攸桐刚一出门，就呆住了。
那个人站在她对面，就像从天而降一般，这身形，这样貌，她不会忘记的。
“夫人您怎么了？”
“没——”攸桐这才反应过来，摆摆手，缓步走到了对面。
那人开口道：“要不是有人跟我说啊，我这个当师兄的都还不知道你嫁人了。”
“你还知道你是我师兄啊？”攸桐以前偶尔想起苌楚来，会恨不得骂死他，但是正当见面了，却很多话都懒得说了，“我只当你从来都不认我了。”
“好啦，我的好妹妹，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嘛。”
“你到底有什么事？”这会子，要攸桐信他纯粹为来看她，她是不信的，黄鼠狼给鸡拜年，能安好心？转而一想，这话也有点过了，总归，攸桐对现在的苌楚，多存了几分心眼。
“好多久没见，上来就问什么事儿，真是的，走，陪我去外面走走。”苌楚拉起攸桐就往外面走，从而院里人都传开了，新婚第二天一早，有个陌生男子拉着新娘子就往外走，这叫什么什么事儿？
朝露待日晞，水气和雾气萦绕在四周，直到走到了半山，苌楚才停下，一路上，他也随口问了几句关于攸桐最近的生活，其实他什么都知道，根本不用多此一问，但是来看到真人了，还是又没忍住问了几句。
“我挺好的，见你也挺好的，我就放心了。”攸桐本不想多说什么，却还是陪他走了这一路，此刻便要回去了，苌楚又叫住了她，“你就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
“别的？你想听什么？是我就要死了，还是师父的仇也没报，还是你瞒着我的那些事？”攸桐说得声儿越来越大，心情不平静到了极点。
苌楚沉默了半天说：“你不会死的。”
“你是天王老子还是阎王爷？我死不死的，你还能决定了？”攸桐觉得很好笑，深呼吸了两下，又让自己平静下来，用一种很温和的声音说道：“楚楚，既然你还晓得来看看我，那咱们十多年的情分也不算是完全没了，你那些事儿，我如今也不想过问了，倘若日后你能找到杀了师父的仇人，我便算死了瞑目了。”
每个字每句话都戳在了苌楚胸口，扎得他又是好一阵沉默。
太阳出来了，初晨的阳光洒在二人身上，本来冰冷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攸桐便没急着走了，就近挨着一根粗壮的树枝坐了上去，晃着两条腿，苌楚就站在他旁边，也靠着树枝。
微微低头的攸桐，瞥到苌楚垂下的手，连忙拉了过来，苌楚的手长得还算好看，但是攸桐从小就知道，这手摸起来手感却不像看起来那么好，尤其是手心，伤口、薄茧是成片成片的。
如今看来，手心摸起来更粗糙了。
“看来你过得也不是特别好啊。”攸桐幽幽地说了句，苌楚却是一笑，“行走江湖的，哪有不受伤的。”
“听说你其实很早就见过逸辰安和空碧了。”攸桐也没问你当初为何不告诉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也不想过分追究为什么。
苌楚颔首，“嗯。”
“那你可从流离佩里看到过我们下次见面会在哪里？”
“看不到，玉佩没那么强大。”苌楚说的是实话，之所以那会儿他会知道还会和逸辰安见面，完全是因为流离佩开启之后的余波，就好像海边的浪潮，一浪过去还会有小的波浪，那些小的波浪就会引起世间的一些奇异现象，有时可能是所谓的“预知未来”，有时也可能是毁灭过去。
“真的？”攸桐并不是很相信。
“真的，玉佩只能带人回到过去，还有就是关系枫素家族的诅咒。”
那一刻，攸桐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想说如果我们都回到过去多好，但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过去纵然很好，但是过去也会过去的，就算没有自己，苌楚还是会离开西域，一切看起来简单，实际上根本很难改变。
“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目的是什么吗？”攸桐说完就几乎猜到结果了，因为苌楚是不会告诉他的，果然，苌楚并没有说话。
攸桐你不说也罢，那换个问题，“那些人真的都是你杀的？”
“大部分是。”这回，苌楚倒回答得很干脆，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以后慢慢告诉你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了。”攸桐想起初入中原时，在客栈碰上的那个自杀之人，她头一回碰上死人，紧张得很，苌楚却很淡定，甚至在哪儿抛尸都很清楚，或许，她那会儿就应该想到，他远没有自己想得那样简单。
只是一起生活了十多年，习惯了，依赖了，很多事也就忽略了。
第99章 九十九、难得再相见
“最近是不是武功退步了很多？”苌楚这一路走来，虽然只是简单步行，但是似有若无就觉得攸桐的气息已不像以往那样轻盈流畅，细微，但是他注意到了。
“这都能发现，还真是观察仔细。”其实攸桐现在的情况，也并不是特别糟糕，除了内力流失外，其他倒未发现有多少异常。
苌楚一笑，道：“好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你就算化成灰啊，我都知道哪些地方变了。”
“别说得这么渗人，再说这说不准是咱们最后一次见了呢。”言下之意，待我化成灰时，谁知你在何处。
“你真是越来越悲观了。”
“事实罢了，无关心态。”况攸桐很满意自己现在的心态，比较平和，也不会祈求太多东西，也比较从容，唯一不淡定的就是今天突然和很久没见过的苌楚见了一面。
说到很久不见一事，其实那会子在地宫，攸桐还和苌楚见过，只是当时情绪更加激动，也没多说上几句话，所以攸桐往后想起来，还是觉得自己有许久许久没见过他了。
“我倒忽然想起，这么早来找你，什么东西都没吃吧？”
听到这话，攸桐却有些感伤了，“ 你不也是？就这么想我，大清早的就来啊。”
话里的调侃意味很明显，苌楚却答：“可不是想么。”
“这可真不像我师兄说的话。”从前，说什么想不想的，苌楚永远都是说，脑子进水了才会想某个人。攸桐险些冒出一句，你脑子进水了吗。
说了半晌话，攸桐也信了苌楚单单就为了看看她而来，便道：“如果你不忙着走的话，不妨跟我讲讲玉佩的事儿吧！”
“你知道的也应该不少了吧，玄机阁，逸辰安这些，总不会什么都没告诉你的。”
“我都要怀疑我身边有内奸了。”攸桐没曾想，苌楚虽然这几年不和自己一处，却对自己了解得很。
“那祝你早日找出来是谁。”
攸桐秀眉一挑，“还真有啊？”
“无为有处有还无。”
攸桐一听又是这种听不懂的话，下意识伸手就往苌楚拍去，她最听不来这些弯弯绕绕的话了，虽然发生了许多事，到今天，说到不耐烦处，攸桐的第一反应还是和当初一样。
苌楚立即接住了攸桐的手，单手抓着她的手腕，道：“还是这么暴躁，也不知道归鸿看上你哪儿了。”
“哪儿都看上了！”攸桐想把手抽出来，但是奈何力气差了点，直喊：“你给我放手。”
“行。”苌楚慢悠悠的样子，似不经意地掀开了攸桐的衣袖，才松了手，又道：“那这么说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了。”
“瞧你这话，难道还是我一厢情愿？”
“非也，以我对你的了解啊，你霸王硬上弓的可能性比较大。”
“你今天存心来气我的对吧？”攸桐差点又要动手招呼上去了，但是从刚才苌楚的反应来看，这家伙的武功绝对比以前高，以前自己就打不过他，现在自然更不用说了，还是冷静点的好。
再次这样打趣攸桐，苌楚觉得真是心情舒畅，有多久没这样说话了？
看了看东边的旭日，苌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聊下去，可要招些不想见到的人来唷。“你回去吧，我也该走了。”
“你还没告诉我玉佩的事儿呢。”
“等玉佩拿回来后，我再同你讲。”
攸桐瘪嘴，“也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很快的。”
攸桐心想，你果然和静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换其他人，要从静风那儿拿回玉佩，谈何容易，如今，你却答我很快就行。
“行吧，你快点走，我看你就心烦。”
“善变，我这就走。”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奈，刚转身，苌楚又想起什么似的，随口说了一句，“别不会下次我来，你都怀上了吧。”
“没有的事！”攸桐抬脚就想踢，却又打住了，柔声说：“你以为我现在的状况，适合有个孩子？”说完又是一声冷哼。
“那就好。”声音很小，随着苌楚的身影消失在了山中。
从树顶茂密的绿叶间透下来的阳光，晒得攸桐浑身都很舒服，她想，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样的地方，下次带归鸿来，夏天最合适了，既遮阳又不会凉气逼人。
归鸿来时，就见攸桐半眯着眼睛，半倚在树枝上，斑驳光影洒了一身，半梦半醒，看得他也想睡一会儿。
“你来啦。”攸桐睁开眼睛。
“回去吃点东西吧。”
“你背我。”攸桐发觉自己近来撒娇偷懒的性子越发的甚了，真不知是好是坏。
“好好好。”归鸿其实也越来越宠着她，但是自己并没有发觉。
趴在一个温暖结实的背上，攸桐还是眯着眼睛，感受天地的暖气，纵然在旁人看来，这个时辰的太阳难免灼人。
其实，归鸿一直在纳闷苌楚突然来找攸桐，所为何事，他并未见过苌楚，却从攸桐那儿听说过很多，但大部分是小时候的事情，来到中原后的许多事，攸桐似乎不大愿意细讲，归鸿也不会去深究。
这次，归鸿没问，攸桐先说了。
“我真没想到，他竟然来找我了，我只当他把我忘得一干二净了。”攸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找你是有什么事儿吗？”
“倒也没什么事，就随便聊了聊，不过我却发现了件不得了的事。”攸桐想起苌楚抓住她的手那会儿，他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却叫攸桐震惊不已。“他怎么就知道我手臂上受过伤呢？呵呵。”
“那么，当初让把你困在山洞里的人很有可能是他了？就算不是，也跟此事关系匪浅。”不由得，苌楚的形象在归鸿心里变得更加神秘，甚至危险起来。
“呵，多半是了。”
话说到这儿，到家了，攸桐却不要归鸿背了，她说叫大家看见不好。归鸿笑说：“比这更不好的事都不在乎，今儿怎么别扭起来了。”
第100章 一百、归园田居曲
哪儿是攸桐别扭，不过是今天突然想低调一点，前几天，她就听小丫头们在私下讨论，说归鸿要是娶了她跟养了个孩子一样。语气不是恶意的，攸桐听了心里却有些羞赧。
然而，第二天，攸桐还是听到了闲话——“听说啊，昨天，咱爷可是把夫人背到了大门外才下来的。”
攸桐扶额，叹到，莫非自己最近真的是太招摇了？
实在不是攸桐变得内敛了，而是因为长时间生活在中原地区，少不得有些观念要跟着变一星半点，她想，若还是在西域就好了。
其实，在这里大家已经算是比较看得开了，换户人家，她成日和苌楚牵手怀抱的，实在有些不成体统，虽然她也并不会为此而完全变个样。
两日后，归鸿说要去邻居文府拜访，攸桐也跟上。
攸桐是从文府出嫁的，所以这个地方对于攸桐来说，还是有些特别意义的，尤其是一向待人亲和的文夫人，攸桐曾想，如果自己母亲还在世，应当也是这般，宽厚、温情。
和大家寒暄完后，攸桐和归鸿就只管和文夫人叙话，文夫人看着两人，一直笑眯眯的。
“干嘛这样看我们啊？”
“我呀，真是越看越觉得你和鸿儿很般配。”
攸桐此番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自觉，直点头，“那是，般配得不能再般配了。”
归鸿假装咳了两声，其实心里也乐着。
说完，文夫人又拉过归鸿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现在你也成家立业了，我也算对得起你爹娘了，以后啊，小两口就好好过日子，争取多要几个孩子。”
本来还很大方的攸桐，听到文夫人说孩子二字，脸色立刻就僵了僵，斜看旁边的归鸿，他倒一脸自然，不管文夫人说什么都只管点头，果然一个孝子模样。
攸桐正僵着，文夫人又转而看向攸桐，道：“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瘦了点，可是要多补补，回头啊，我交待她们多给你炖点好汤……”絮絮叨叨了很久，攸桐越听越觉得没着没落的。
若非文夫人这么一说，攸桐暂时还不会想到更长远的事情去，她一直觉得，归鸿只是了她一个心愿罢了，基于此，她会一直感激归鸿，且反正自己是活不了太久的人，待自己不在了，归鸿的条件要再娶也没什么问题。
即便是现在，归鸿哪天同她说还要娶一个，她想，自己也不会反对的吧，应该吧……
攸桐基本上就没考虑过孩子的事情，在这个事情上，她和归鸿出乎意外的有默契，即使偶尔睡到了一起，也就盖被子聊天，未来太遥远，她是没勇气更进一步。
可是，这些都只是自己的想法，那归鸿呢？攸桐思及此，不免又心事重重起来，想着自己是不是就耽误人家了。
从文家出来不久，归鸿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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