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离佩- 第95部分

　　　　“不怪你，是剑的问题。”攸桐很努力地想要平复空碧心中的悔恨，可是渐渐的，她发现，在她的心里，岂止悔恨，她对未来的生活都已经失去了信心。

　　　　终于在一个秋天的早晨，空碧选择了离开。

　　　　她心里的那个洞，越来越大，大到怎么都无法填补。

　　　　也像是命中注定般，空碧出家了。但消息却是她离开很久后，攸桐才知晓的，知晓时，她和逸辰安已经在去往天山的路上了。

　　　　逸辰安道：“也许只有这样，她才能安生吧。”因为世上有些错，即便不是你故意去犯的，也会叫你终生不宁，更会让你花一生去弥补。

　　　　“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下好了，他们都是皈依佛家了。”话里尽是苦涩，连攸桐自己也说不明白此时心里是怎样的一种滋味。

　　　　再次行在西域的土地上，逸辰安随口问了句：“不知西江前辈他如何了？”

　　　　本来一脸苦涩的攸桐听了后，脸色更沉重了。





第222章　二百二十二、花心大萝卜
　　　　攸桐：“他老人家好几年前就已登极乐。”

　　　　“呃……怎么都没听你说过呢？”攸桐提起过很多过去十多年在外游荡的经历，唯独没有提起关于苌楚和西江老人的。

　　　　“因为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几年前，攸桐曾回过西江月，但是一如既往地没有待多久就被师父赶走了，见老人精神尚佳，她也就放心地走了，岂料当她刚离开西江月两天，师父就去世了。

　　　　原来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但是不喜大家跟着伤心，尤其不愿攸桐见到，所以才一直强撑着，当攸桐中途折返西江月时，阿七已将人火化。

　　　　对攸桐来说，西江老人不仅只是师父，还是父亲，所以，当这个重要的人一离开，她便更觉魂无所归，戚戚然地在西江月周围飘荡了很久。

　　　　听阿七说，师父将那房子留给了她，倘若哪天她厌倦了外面的世界还可以回来住，但攸桐摇摇头，将房子送给了阿七，毕竟盖这房子，他出力不少。

　　　　“你还会回来吗？”临走前，阿七问她。

　　　　她摇摇头，“也许会，也许不会。”

　　　　攸桐再回天山秘境，将无名剑放好后，又去看了看苌楚，背对着他自言自语了好一会儿，自己也忘了说了些什么，也许是思念，也许是回忆。

　　　　从结界中出来，她望见逸辰安就在不远处背对着她，微风卷起衣角，恍若乘云归去，不由得多看了一会儿。

　　　　逸辰安很快就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回头笑说：“莫非你突然迷上了我？”

　　　　一句话将本来很好的气氛给破坏掉了。

　　　　“回去吧，再不走天黑了！”

　　　　然而走到半道上，攸桐忽然改变了主意。“反正咱们都出来了，就别急着回去，去狐谷看小野怎么样？”

　　　　“小野？那小子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

　　　　“这还真不知道，咱们十多年没见过了吧？”

　　　　“你这姐姐也当得不称职。”虽然知道攸桐为什么躲了这么多年不见熟人，但对于生命有限的人来说，的确是件残忍的事。

　　　　“我啊，不称职的事多了。”不知道的人，都当她是太冷血无情。

　　　　自从十多年前一别后，小野其实一直都记挂着攸桐，曾几次三番想离开狐谷出来找她，但都被长老们阻止了，为此，小野还曾和珠察西等冷战了两年。

　　　　时间等得久了，小野似乎也有些灰心，他偶尔会怨攸桐，明明说过会来看她，但是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眼前是彩霞满天，远处的一对新人正在众人的祝福下牵手走来……

　　　　“要不要运气这么好，我们刚好赶上他的终身大事。”

　　　　但逸辰安注意的却是另一个问题。“他怎么到了这会儿才成亲？”

　　　　本来站得离他们较远的赫罗注意到了这两个窃窃私语的人，心中大呼不妙！他好不容易才让瓦舍尔死了心，从族中选了一个满意的女子相伴终生。

　　　　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攸桐竟然出现了！你说你什么时候来不好？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快速移动到了两人身边，以警告的眼神看着他们。

　　　　逸辰安最先反应过来，按住了赫罗，“别激动，我们只是看看。”

　　　　“那你们蹲下一点，免得让他看到了。”

　　　　攸桐不解，“为什么？”

　　　　逸辰安拉着攸桐猫腰走到了一处不显眼的地方坐下，说：“要是让小野看到你啊，说不定今天这终身大事就办不成了。”

　　　　“连你也这样认为？”

　　　　“至少赫罗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幸运的是，他没把我们赶出去。”

　　　　某人的泼皮本性再次展露，“如果敢赶我走，我就还真会让这婚事办不成！”

　　　　逸辰安无言地看着她，这女人呐，有时候撒起泼来，还真的是任谁都没有办法。“你小点声，生怕人听不见啊。”

　　　　“难道我们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吗？怎么着也得和小野打声招呼吧。”其实，她一开始想的是来这儿住一段时间。

　　　　狐谷，多好的地方，可以在云上飞来飞去，还有很多可爱的小孩子，连花草都是别地儿见不到的。

　　　　“要这样就走了，的确没意思，等他们仪式完了，我们再过去吧。”逸辰安说着拿出一对儿白玉来，“来都来了，不送点贺礼怎么行。”

　　　　“喂，这可是你和烟霖的——”

　　　　逸辰安四指捂住攸桐的嘴，“斯人已去，还是留给更合适的人吧。”

　　　　“等等，你送这么贵重的，那我送什么啊？”攸桐摸了摸身上，实在无长物。

　　　　“你忘了？我俩是夫妻，不用各自送。”

　　　　“可是……”攸桐想反驳，但又觉得他的确说得在理。

　　　　狐谷的婚礼仪式简单，即便是首领也不例外，于是没有多久便寻到了机会去见小野。

　　　　逸辰安一脸隆重的样子，说着文绉绉的贺词，又将礼物亲自交到了二位新人手上，这一套一套的，看得攸桐忍俊不禁。

　　　　明明是匆匆而来，经逸辰安一说，却像是有备而来似的，还有那句“这是在下和内人的一点心意，希望瓦舍尔和心爱的人能百年好合”听得攸桐头皮发麻。

　　　　但这套装腔作势的说辞却深深蒙骗过了赫罗等人，赫罗大约没想到逸辰安和攸桐竟成了一对，他真为这个消息而高兴。

　　　　“什么世外仙姝，琴瑟和谐，心向往之……你说那些话，自己都不心虚吗？”攸桐自己念完这些话，觉得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逸辰安笑着拍了拍她的肩，“不心虚，倒是你，对归鸿始乱终弃，又跟了我这个花心大萝卜，同时还记挂着东林寺的延空大师……”正说着，就见小野朝二人这边走。

　　　　“我不就说过你两次花心大萝卜嘛？记得这么牢！还有，什么叫始乱终弃啊？你听谁编排的？”攸桐觉得有时间得和逸辰安清算清算，说不定她的那些谣言有一半都是他编排的。

　　　　“别闹了，小野过来了，我们得假装关系好点。”攸桐揽住攸桐的肩，对她的白眼选择忽视。





第223章　二百二十三、当你的暖炉
　　　　“姐姐终于舍得来看我了？”小野的话里透着一丝不愉快。

　　　　少年已经不是当年的青涩模样，眉宇轮廓都硬朗了许多，连说话都带着复杂的情绪，攸桐知道他在怪她，却还是笑嘻嘻地说：“这是你终身大事，我怎么能不来呢？”

　　　　“你若早些来多好。”

　　　　“不晚，现在也不晚，来，给姐姐讲讲，那姑娘怎么样？你们怎么认识的？”她觉得自己没有哪个时候比现在更像个姐姐，以前逸辰安就说过她待人处事没有分寸，也不知道界限，无意间扰了人的心神都不知。

　　　　小野深深地望着攸桐，一点没意识到攸桐的模样未改，也许在他的心里，攸桐就该永远是那个言笑晏晏的样子，她是不会老去的，即使沧海都化作桑田，她还是初见时的样子。

　　　　攸桐望着小野的眼睛，心道，这孩子果然是长大了，眼神都看起来成熟了不少。

　　　　忽然的，小野猛地将攸桐抱入怀中，他想把自己忍了好久的思念和牵挂都在此刻发泄出来。“你知道这些年，我多想你吗？你怎么狠心……狠心……”

　　　　这刻，攸桐却笑不出来了，像块木头任由小野抱着。“小野……”

　　　　这个名字也是多少年没有人叫了，狐谷的人都叫他瓦舍尔。“你叫我什么？再叫一次。”

　　　　“小野。”

　　　　“再叫一次。”

　　　　“小野。”

　　　　以为听着这个温和的声音，就能回到年少时，可是时光已遍布伤疤。有种巨大的失落在心中蔓延开来，小野松开攸桐，像终于想通了什么，努力挤出了一个笑脸。“这回来，可要和逸大哥多住一段时间才行。”

　　　　说着，二人看向一旁，才知逸辰安早已不见了。“人呢？”

　　　　攸桐想也没想，顺口说：“狐谷美人多，他应该是去找美人儿了。”

　　　　“这么说你们不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你不是知道的嘛。”

　　　　“我只是刚才看你们很好的样子，以为——”以为日久生情了，小野没将话说完，顿了一会儿又道：“虽然我不怪姐姐，但你还是得给我一个理由，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来看我的理由。”

　　　　“过去，发生了很多事。”攸桐仰头望着天上的彩云，不知从何讲起，“我和辰安也是最近几年才又相见的。”

　　　　“到底怎么了？”小野从攸桐眼里读懂了他从前没能读懂的无奈。

　　　　攸桐轻叹，觉得多说也无益，问小野要了一把刀，扬起刀就要往手上砍去，小野吓得赶紧拉住她。

　　　　她微笑说：“放开，我不是做傻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小野犹疑片刻，又放开了，却见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胳膊上砍了一道很深的伤，最惊异的是她仿佛都感觉不到痛一般，依旧笑着。

　　　　“看起来很吓人对吧？可是我感觉不到痛，而且过会儿，它就会恢复原状了。”攸桐将受伤的胳膊从石桌上拿起来，放下袖子，又说：“枫素族的诅咒根本没有完全解除，这就是惩罚，我不仅感觉不到痛，还尝不到味道，闻不到气味……”

　　　　“怎么会这样……”他觉得上天太残忍。

　　　　攸桐像是要安慰他，说：“可是也有好处呀，我不会老，不会死，谁也无法真正伤到我。”

　　　　好处？这真的是好处吗？小野不解，如果是好处，为什么你的眼里全是悲哀和孤寂。

　　　　“别在意，我已经习惯了。”攸桐又将袖子挽起，方才被她砍出了巨大伤疤已经愈合了一半。“不死不灭，就这样。”

　　　　小野看着那道伤疤，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怕被人当成异类，所以就一直一个人生活着，直到前些年才又回了拂茵城，但除了逸辰安，依然不敢和大家待太久，那样会露馅。”起初以为很难，但久了，她也会学着去找合适的借口逃避一些事。

　　　　“但只要和普通人在一处，有些事还是无法避免，比如明明感觉不到冷，还是要和他们一样穿得厚厚的，明明不热，还是要假装很热的样子，在脸上洒水，当作出了汗。”同样，这些事做多了也会习惯。

　　　　小野抓住攸桐的手，从刚才拥抱她时就感觉她身上的温度比寻常人低，现在握住手更觉凉意深刻。“你以前不总说我是个暖炉吗？现在，我还是想当你的暖炉。”

　　　　攸桐看着握住自己双手的手，她知道，这双手很温暖有力，无论天寒地冻，小野的手都很暖和，所以她也喜欢握他的手取暖。想到这儿，攸桐笑了，尽管她现在已完全感觉不到从手间传来的温暖。

　　　　“姐姐现在不需要暖炉了，你留给身边的人吧。”攸桐说着又反握住了小野的手，“你有一颗像太阳般温暖的心，也有一双像暖炉的手，在你身边的人都感觉很幸福。”

　　　　她寻思着这话有些煽情了，不像从前言谈，但却是出自真心。

　　　　“我本只希望姐姐幸福……”

　　　　“你幸福我就幸福。”对于攸桐来说，早就失去了拥有幸福的资格，所以也不会期盼。

　　　　二人沉默相对，更多的话亦无需多说，狐谷天边的云彩正氤氲着日光的余热，将这片世外桃源拥在怀中。

　　　　攸桐觉得和小野在这儿谈了太久的话，便催他回去，说新娘子还在等着，小野听她的话回去了，临走还是强调说希望她能躲待几日。

　　　　看着小野远去的高大身影，攸桐有种自己老了的错觉，其实她本该和其他同龄人一样的，看着少年长大，等着自己老去，而少年终有一天也会老去，老去的人也终有一天不遇。

　　　　“互诉衷肠的感觉怎么样？”逸辰安很适当地又出现了，攸桐瞥了他一眼，反问：“勾三搭四的感觉怎么样？”

　　　　“夫人呐，我对你是忠贞不二，至死不渝的，你若总要这样冤枉我，那我只好——真的这样做了。”

　　　　“切！”





第224章　二百二十四、有言藏十年
　　　　逍遥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逍遥，比如逸辰安，来了狐谷后，一时半会儿地就根本没打算走。

　　　　“这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我看不出有哪点不好的。”而且在此之前，小野已经给他们安置了一个院子，逸辰安对这个安排很是满意。

　　　　攸桐见逸辰安那懒洋洋且乐不思蜀的样子，竟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话是没错，我就怕啊，时间久了，赶你你都不走。”

　　　　逸辰安却是出于另外的考虑，在外面的时候，攸桐总要是不是顾及到旁人的看法，但是在狐谷，大家并不会在意你是什么样的出身、来历，也不会对彼此的生活过多干涩。

　　　　换句话说，这里的人，本身有一天也会变成狐狸，所以没理由去介意其他已经变成“异类”的人。

　　　　他对攸桐说：“其实你待在这儿也会比较自在。”

　　　　攸桐明白他的意思，于是默许了这个决定，住下来也尚未不可，只是这里终不会是最后的地方。

　　　　在狐谷，攸桐也没闲着，经小野的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