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老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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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老的少年- 第2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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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雅从依维斯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站起身,一滴泪水象珍珠般地滴在依维斯的手背上,“依维斯,我走了,真的走了。”
      “不,我不要你走。”依维斯拉着阿雅的衣服,几近哀求。
      “别这样,依维斯!”阿雅拂了拂手臂。
      “阿雅!”依维斯绝望地叫了一句,放开了紧攥在手心的阿雅的衣袖。
      阿雅移步而去,背影一点点地消失、慢慢隐没,象是走进了一片浓重的雾。依维斯瞳孔越缩越小,泪水在里面打转,象是一枚叶子在水面上漂流。
      “阿雅!阿雅!”依维斯张开双手,却只抓到空气,他没有张开眼睛,嘴巴却在不停地低声呢喃着。
      “依维斯,依维斯……”突然之间,璐娜蒙胧的影子渐渐显现,渐渐清晰地映出来。
      “璐娜,是你?”依维斯抬眼望着,许久不见,璐娜是那么的憔悴,清瘦,就好像一朵枯黄的小花。
      “依维斯!依维斯!”璐娜反复地叫着依维斯的名字,表情看起来明显是在竭力地忍住眼泪。
      “璐娜,我对不起你。”依维斯颓然如丧。
      “依维斯。”璐娜苦笑一声,“我知道无论我怎么做都无法取代阿雅的位置,然而,我愿意,我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璐娜……”依维斯呈现出苦恼的神色,叫了一句之后,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过得好,我也就心满意足了。”璐娜语气尽管悲怆,却也透露出无比的满足感。
      依维斯呼吸艰难,胸膛起伏不定,“璐娜,我欠你太多……太多了。”
      “我们谁也没有欠谁,你没有欠我,我也没有欠你。”璐娜说道,“你让我为你付出,对我来说便已经是莫大的收获了,依维斯,你知道吗?在我‘给’的时候,我获得了多大的快乐!”
      “不要为我付出任何东西,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我真的不值得。”依维斯说道,“你该去找一个真正爱你的人,而不是我。”
      “假如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那就让我一辈子都思念你吧!”璐娜惨然说,“即使是想念,我也可以从中得到无限欣悦呢!”
      “不要,不要!”依维斯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知道你也和我一样悲伤。”璐娜凄然说道,“我走了,依维斯,你要可珍重哦!”
      依维斯双手抱着头颅,璐娜倏忽而去。
      “阿雅,阿雅,阿雅。”依维斯不断地重复着,他怎么也不明白感情为什么会是这样,他爱阿雅,但阿雅却又离开他,璐娜爱他,但他又心有所属。
      “阿雅,我不要什么天下,我只要你!只要你陪着我!”依维斯一声大嚷。
      “哎!”依维斯缓缓睁开了眼睛,在沉睡了将近4个月之后,依维斯终于醒了!
      “我这是在哪里?”依维斯的心里一点也没有死而复生的欢快感,只感到无限的愁苦,心情郁郁。他并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依旧平躺着,望着屋顶的木头。一只接着一只蚂蚁从上面爬过,结群结队的。
      “他们多么热闹,然而我,是孤独的。”依维斯连眼珠儿也没有转动过,只是瞪着。木头上一滴水滴了下来,刚好滴在依维斯的脸颊上,大概是猛烈的阳光从木头里面把水逼出来的,因此,那水滴打在肌肤上,丝毫冰凉的感觉也没有,反而是热热的。
      屋顶是平的,而且,转角也都是直角,很明显,建造屋子的人只是为了实用而一点也没有考虑到美观。那些木头上面甚至布满了干枯的苔藓。
      “依维斯究竟什么时候才会醒过来?”窗户有一线小小的缝隙,声音便从那微小的缝隙中钻过来。
      “是莫问?我这是在哪里?”依维斯一惊,“我不是死了吗?难道莫问也……”
      “快啦,快啦。”另一个人答。这个人自然是杨秋,但依维斯只是在襁褓之中见过他,现在还哪里记得?他只觉得似曾相识,却又实在想不起是谁的声音。
      然后,那两个人又不再言语,树叶跌落在地上发出的“咔咔”响声和脚踩在树叶上面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时不时几声清脆的鸟叫,更衬托出这片森林的幽深、静僻。
      但依维斯依然不想动弹,甚至不想呼唤莫问,他只感到浑身乏力,懒得开口。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慢,越来越轻,最后竟然悄无声息,大概是他们都坐在地上,没有走动了吧。
      阿雅的形象又从依维斯的脑袋里闯出,那么淡雅秀丽,动人魂魄,“阿雅!”
      “即使是在梦中,我仍然要失去你!”依维斯无可奈何地苦笑,“我可以看透一切,但却就是看不透你。”
      “璐娜呢?”依维斯自责不已,“璐娜,我只能喜欢阿雅一个人。”
      依维斯侧过头,把右手放在头下,望向窗外,隐约看见一个白色的衣角在移动着,“大概,那个人就是莫问了。落叶哗啦啦地从树枝上掉下去,仿佛永远也不想停止。地上铺着厚厚的落叶,蓬蓬松松的,而从树皮看来,这些树的树龄恐怕有不会太小了,都是满树干疙疙瘩瘩的,摸起来一定感觉非常粗砺吧!”
      依维斯收回视线,看了看周围,发现除了自己躺着的这床以外,屋内还有另外一张床,床上有一些淡淡的血迹。除此之外,整个屋子都是空空荡荡的,一点东西都没有。凭着直觉,依维斯知道这些斑斑血迹一定和自己有关。
      “血?为什么会有血呢?”依维斯皱了皱眉头,他隐约记起在蒙胧之中,听到了某些声音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在自己身体里游动着。
      “胸膛?”他伸出手来,摸了摸胸膛,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异样,那胸膛平滑如同往昔,即使扯开了衣服,也看不出任何异样。
      “难道都是我的错觉?”依维斯又想起仿佛有一个陌生的人影曾经在自己眼前晃动着。依维斯开始四处摸索自己的身体,因为他明明感觉到在半梦半醒的时候,自己被别人用刀剖开了。
      “没有,一点痕迹也没有!”依维斯索性住手不动,只是喘着气。
      门紧紧地闭着,依维斯视线刚一接触到,又马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就连门也使他受到了刺激和伤害,因为,打开门便要去和外界交流,便要去面对外界。依维斯不是不敢去面对,而是不忍心去面对,不忍心去想去看外界到底又有了什么新的变化。
      “那么,我到底死了没有?”任是依维斯天生聪明,此刻也是难以参透,“要说这是另一个世界,那这个世界又怎么会跟原来的世界差不多呢?”
      依维斯闭目冥思,阿雅、璐娜的身影又交叉在他的眼前出现,甚至,就连他的师兄卡亚临死前的惨况也浮现出来。种种景象,纷繁复杂,象是要将他的头脑搅成浆糊。想着,想着,依维斯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不停地坠入一个黑暗的深渊,哀伤从依维斯的心上象潮水般漫了出来,弥漫着整个屋子,整个森林。就连屋外的杨秋和莫问也被这巨大的悲哀包裹进去。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问个清楚!”依维斯意念一动,翻身起床,双脚颤巍巍地点在地上。几个月的躺卧不起,使走路也变成了一种罕有的东西,一时之间,依维斯竟觉得脚步有点虚浮。
      依维斯走向门边,用右手轻轻一拉,门嘎然而开。一道强烈的光线照射进来,依维斯忍不住伸出手遮住太阳光,眨巴着眼睛,“太久太久没有接触到太阳光线了,变得如此难以适应哦!”
      莫问和杨秋不知道正在低声谈论着什么,听见门开了,条件反射般抬起了头,以为是风吹,又垂了头,但立刻又再度仰起头,双眼发直,呆住了。此刻的他们,就好像两个弱智儿童般,虽然事先便知道依维斯终究会醒转过来,但现在居然连说话也忘记了,只是那么盯着。
      依维斯终于适应了耀眼的光线,望了望,看见杨秋和莫问,便扬了扬手,权当是打了招呼。但杨秋和莫问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就好像是中了邪一样。
      依维斯张了张嘴巴,但是马上又合了起来,高一步低一步缓缓地向莫问和杨秋走去,虽然精神尚算不错,但他单薄的身体,略显苍白的脸庞,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病初愈。
      “依维斯,你醒了?”杨秋和莫问终于醒悟过来,强自压抑着内心的兴奋,差不多在同时轻轻地叫道。
      “莫问。”依维斯没有去理会杨秋生平最有爱心最慈祥的笑容,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这是哪里?”
      “‘永久之谜’。”莫问也不知道用什么言语来表达自己激动的感情,简短地答道。
      “‘永久之谜’?”依维斯双眉微锁,竭力地在脑海中搜索着这个地名,“我师父?我师父在这里?”
      “他奉青华前辈的命令去整顿‘幻岚’部队了。”莫问不假思索。
      “太师父?”依维斯讶异地说,“这是人世?我怎么会到这里来?”
      “本来你已经死了,后来我把你带到这里来,青华前辈医好了你。”
      “我还活着?我没有死?我还活着?”依维斯的语气中竟然有说不出的遗憾,仿佛他根本就不想活着一样。
      “是的,依维斯,你还没死,还活着!”莫问还处在依维斯复活的振奋之中,并没有听出依维斯口气之中的意味。
      “我居然还活着!”依维斯补上了一句,嗒然若丧之情溢于言表。
      莫问沉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是什么时候?”依维斯又问道。
      “圣历2109年9月10日。”莫问答道。
      依维斯望了望天空,非常勉强地笑了一笑,“原来我失去知觉差不多有四个月了。”
      “依维斯,这是我师父杨秋。”莫问指了指杨秋,转移话题。
      “杨秋?杨秋?”依维斯喃喃自语着,“师父提过你,杨秋前辈!”
      “你活过来我就放心了,总算没有辜负了朋友……”话到嘴边,杨秋忽然想起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让依维斯知道为好,便硬生生地把后半截话吞了回去,他话中的朋友自然是指依维斯的父亲洛河了。
      “朋友?”依维斯重复了一下。
      “就是你师父达修。”杨秋脸色阴晴不定,随口胡诌道。反正达修现在不在这里,而且,他替达修照顾他的弟子,说是受达修所托,也言之成理。
      “为什么要救活我?”依维斯猛地问道。
      “依维斯?”莫问头晕脑眩,他实在想不到依维斯会说出这样的话。
      依维斯自我嘲笑般地说道:“原来,我连死也没有自由呢!”
      “依维斯,你要振作起来。”杨秋满怀心酸地望着依维斯。
      杨秋也是顾虑重重:这就是洛河之子,两父子都是一个样,情,到底是种什么东西,竟然能使他们都沉迷难以自拔。而我,又怎么能把关于洛河的事实告诉依维斯呢?
      “振作?”依维斯茫然地望了望杨秋,“振作有用吗?”
      “有……”杨秋一接触到依维斯那凄然如绝的眼神,语气竟显得有些犹豫。作为一个对这个世界早就失望了的人,他又怎么能断然地说振作有用呢?
      依维斯笑了笑,再不说话,兀自望向天空,一朵朵白云飘过,几只鸟拍打着翅膀飞过。心里有徒生了许多感慨:人,又怎么能自由得象鸟呢?更不用说是变幻莫测的云朵了,可是,人遇到的事情却总是变幻不定,难以捕捉。生命好像是在不停地追逐着渺远无踪的事物,人生从一开始,便注定是个悲剧啊!
      “依维斯,你醒了?”一个人影飞了过来。
      “这是天行前辈。”莫问介绍道,“你太师父青华的助手。”
      “你好!”依维斯低下头,看了看天行,又自顾自抬起了头。白云散开了,展露出一角海水一样的蓝天。
      “依维斯,你怎么了?”天行刚才听见了这里有第三个人的声音,便马上飞过来看看,见到是依维斯,心里本来很是欢畅,没有料到依维斯似乎一点也不将他放在眼里,内心不禁有点着恼。在救依维斯的过程之中,他觉得自己也算是仁至义尽,在他看来,依维斯无论如何都不能只是淡然地说一句“你好”,便将自己打发。
      依维斯依然望着天空,目送着一只鸟飞向遥远的天际,“没怎么!”
      “天空有什么好看的?”天行顺着依维斯的视线望上看,十分不解。
      “天空。”依维斯脸色沉静。
      杨秋不禁宛然一笑,天空本身就是一种景致,正如自己在沙漠中,别人都说烦闷无比,但自己却能自得其乐,因为沙漠也象天空一样是一种景致。而有些人,给他们十辈子也领悟不到,他们总认为万事万物都要有新奇的地方,若是永远保持不变,便不值一观。
      “天空?”天行大惑不解,“依维斯,你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哦?”依维斯若无其事地张口应了一句。
      “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去做呢!”天行说道。
      “哦!”依维斯有一搭没一搭,对一个从鬼门关里走出来的人,世界这个名词已经失去了原先的意义。活着不过是苟延残喘,每一个人最终都要死去,这样说来,又还有什么事情值得去为之奋斗呢?
      “你要明白你肩负着解放世界的重任!”天行肃然道,“人民,受苦受难的人民正等待着你去把他们从水深火热之中打救出来!”
      “我自己尚且不能够得到自由,又谈何解放世界呢?”
      “这是你的责任,你无可推卸。”天行下了重话。
      “天行前辈,为什么你自己不去拯救世界?”莫问愤愤不平地插嘴,“这个破世界,又有哪个地方值得我们去拯救?”
      “如果不是为了拯救世界,那我们救活依维斯又有什么用?”天行干脆说道。
      “依维斯刚刚苏醒过来,你就这样逼他,你不觉得这样很不人道吗?”莫问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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