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是我,表妹!”他也不搭理别人,独独诚挚热情地招呼我,还是一副自命风liu潇洒、万事皆在掌握中的欠扁样子。
切!搞什么嘛!要不要再拿把折扇出来摇摇?还以为自己是楚留香、陆小凤啊?我忍不住撇嘴腹诽。
“你知道?”常青却无视他那神气活现的样子,平静地问。
“不就是灵魂契约吗?”他故意轻描淡写地说着,眼睛却如鹰鹫般牢牢地盯着陈仇和齐震,注意着他们面上神情的细微变化。
“灵魂契约?”我和常青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怎么,你这饕餮族的巫师后人连这个也没告诉她?”云腾蛟似笑非笑地瞟了陈仇一眼。
“你要是知道就说出来,别故弄玄虚!”齐震对他的态度是一如既往的厌恶。
“不要心急嘛!……在老天爷的眼里,我们不都是故弄玄虚之辈吗?”他在“我们”两字上特意加重了语气,意味深长地朝齐震笑了笑。
齐震的面色一僵,别过头去不再说话了。
“表妹,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待会儿,我说的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云腾蛟语气温柔地对我说,一副手足情深的模样。
“唉!拜托你……别卖关子了!你知道什么就告诉我们吧!”我无奈地说。你再装腔作势下去,我才接受不了要吐呢!我暗暗直翻白眼。
“表妹,你记得我曾经说过,这世上是没有免费的面包的吗?灵石虽然具有强大无比的力量,但要使用这力量,就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谁也不会例外。”他微笑。
“代价?什么代价?”我急忙追问。
“灵、魂、契、约!”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无论是哪一代巫师,传承时都要用自己一样最珍贵的东西来交换灵石,然后用自己的鲜血在两具尸体上写下契约……”
尸体?我隐隐感到有了头绪,但又很纷乱。
“这样就成了?”常青问。
“不,缔结契约的最后一步是——献上自己的灵魂!”云腾蛟冷笑。
“什么意思?”我看了看陈仇,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紧抿,但依旧一言不发。
“意思是,饕餮族的历代巫师都是没有灵魂的‘人’!或者说都是灵魂不完整的人。而且,他们只有今生,没有前生,也没有来世!”
“没有灵魂?那岂不是变成了行尸走肉了吗?”常青惊讶地说。
“没有来世?那就是不会转世喽?”我也追问。
“咳咳!严格来说,他们还是会思考,有喜怒爱憎的,只不过三魂都转到了灵石上,所以寿命不永、子息单薄。噢,通俗点说,就是——个个都是短命鬼,孩子少得可怜!”云腾蛟的语气里嘲讽的意味颇浓,“不但如此,他们临死前,还要把仅存的一点魂魄施术,以便死后炼成‘尸萤’留给自己的继承者。试想,没有魂魄,怎么转世?嘿,真正是彻底的‘赤条条来去无牵挂’,什么也不给自己留下!”
“……你是谁?怎么对我们族的巫师传承这么了解?”陈仇冷冷开口,杀意凛然,指尖和肩头有无数银白的光团开始闪烁。
“呵呵,先别急着杀人灭口,我的话还没讲完呢!”云腾蛟做出被吓到的表情,瞟了瞟那些光团,眼眸深处却有寒光一闪,似乎有恃无恐。
“那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插嘴问。
“关系可大了!你难道不知道,你已经跟灵石缔结了灵魂契约吗?”云腾蛟故作惊讶地说。
“我?”我大惊,一急之下,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怎怎么可能?我……我又不是……哪来的尸体……还有什么最珍贵的东西交换……”
“尸体?太多了!最近学校里不就有四具现成的?”云腾蛟好整以暇地望着我们说。
我不由得想起丁仲衡他们脸上的诡异条纹,当时就感觉像是什么文字,现在惨了,不会真的是那个什么“灵魂契约”吧?我的额上顿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在胡说!第一,她不是巫师。第二,那四个同学不是她杀的,她也不会用鲜血施术,根本无法缔结所谓的契约。”常青冷静地驳斥道。
“我什么时候说一定要自己杀的尸体才有用啊?”云腾蛟又笑了,他明明望着常青和我,可感觉上目光却一直在瞟着陈仇,“施术、订约都可以由别人代劳,是不是?至于鲜血……她不可能没有流过血吧……”
“够了!你不必再挑拨了。”陈仇镇定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件事我来说吧!”
她转过头来对我说:“灵石的事,我一直都没向你解释,是因为我一直在等一个人的出现。但是现在,应该出现的却一直没出现,而不该……出现的却已经出现了!”
我的头有点晕,这几句话,怎么听着像绕口令呢?
她接着说:“有关灵魂契约的事,他说的……基本是真的!我唯一想告诉你的是,这契约绝对不是我弄的!无论施术、订约都不是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真的跟灵石订了……那个什么出卖灵魂的契约?”我声音颤抖地问。
“……应该……是的!”陈仇黯然点头。
“原来你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我失去了冷静,朝着她大叫道。
“……我一直不能确定……而且……”陈仇半垂下头,似乎非常愧疚。
“那些无辜的人,一个一个地惨死……你明明知道谁是凶手……就算你不愿意对付她,也不必……”我的身子发抖,呼吸困难,感到一阵阵窒息般的痛苦。我竭力吐着气,咬紧牙关继续说下去,那即将出口的话就如同一柄双刃的利剑,割伤的却不只是她,“也不必欺骗我们,误导我们,牺牲我们之间的友情来……来维护她!”
“牺牲?小星星,你听我说,不是这样的……”陈仇霍然抬头,面色发白、神情慌乱地想要解释。
“怎么不是?我是没用,自己没本领,性子急又好奇心重,朋友说什么都相信!唉,朋友、朋友!”我自嘲地一笑,笑容却极苦,“我曾经说,‘我要找出真相……我会无条件地信任朋友……除非像凌老师一样,对我、对我明晃晃地亮出屠刀,我才会放弃!’……咳,又是一语成谶!现在看来,这、这明晃晃的屠刀或迟或早……终究还是会来……”最后一句,我的喉咙哽住了,简直是在呜咽。
“不!我没有欺骗你!也绝不会牺牲你们来维护……凶手!这其中……这其中还有许多你们所不知道的事……”陈仇连连摇头,急切而凄然地抓住了我的手,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
“嘿嘿!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呢?”齐震冷笑,“你现在不妨就告诉我们啊!”
陈仇身子一歪,好像要栽倒。她的手指冰凉,一直在颤抖。我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眼睛,缓慢但坚决地挣脱了她紧紧握住的手,蹒跚地退开一大步:“我想,你一定会回答‘时机还没到’或者是‘我不能说’,对吗?”
“……其实,有些事情我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我在等一个人出现,只要他出现,许多事情都能得到答案了!”陈仇徒劳地解释着,试图挽回什么。
“咳,他是谁?如果他一辈子不出现呢?”我苦笑,“那你是不是就一辈子不说呢?”
“……”陈仇终于无言以对。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却像压了块大石头,又闷又痛,喉咙里火辣辣的,说话都变得困难。不过奇怪的是,一滴泪也没有!
我环视众人,离得稍远的云腾蛟,表情淡然,一脸似笑非笑,显得莫测高深;常青静静地站在一旁,表情凝重,似乎在思索什么;齐震目光冰冷,一直瞟着陈仇的双手;而陈仇,站在月光下,面色如纸,身影寂寥,凄清的面容犹胜冷月。
突然之间,我心灰意冷了。那种仿佛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凄凉感觉,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连灵魂都不属于我了,凶手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更不必管陈仇要等的人是谁了!反正生死由命吧!
我茫然迈步,踯躅独行,径直往前走去。
身后传来急促而熟悉的脚步声,齐震紧紧跟在我后面,但却没开口说话,大概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哎,表妹,等等我……”云腾蛟犹豫了一会儿,也追来了。
小巷口,陈仇怔怔地站着,好像她的灵魂也已经丢失,只是眼睁睁地看着我渐行渐远,却没再出声叫我。
“为什么始终不肯告诉她,你要等的人是谁?”常青眼见其他人都走远了,突然发问。
陈仇无限怅惘而凄凉地望着前方,没有一点反应。
“这个秘密对你这么重要吗?连她的命……你也不顾了?”
听到这句话,她猛然一震,回过神来。
“不是……我要等的人,她……她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了!”
“既然已经不是秘密,你为什么不肯直接告诉我们?”
“你们不明白!……我等的和现在出现的不一样!可是,怎么会不一样?”陈仇茫然自语,神情困惑之极。
“我明白。”常青揪了一把头发,冷静地说,“那个操纵金蚕影的凶手和你要等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你还是不明白!不管我等的是谁,金蚕影……金蚕影都是不该出现的!”陈仇眉头紧蹙,声音嘶哑,“换句话说,灵魂契约也是不可能缔结的!”
“金蚕影和缔结契约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金蚕影本来就是意外吗?”
陈仇点头,随即苦笑,“唉,我还是这样解释吧!首先,与灵石缔结灵魂契约,不能由别人代劳!”
“其次,这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正如那个云腾蛟所说,缔结灵魂契约是我族巫师传承的必要条件,那就是说,只有接受了传承的巫师才能缔结契约!但是,我们的传承……确确实实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覆灭了!”
“我族已经没有传承,怎么会有巫师?没有巫师,怎么缔结灵魂契约?又怎么可能出现金蚕影?”陈仇好像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那她……”常青震惊之余,意识到这件事的诡异超乎了以往的所有。
“所以,直到刚才,我还是不敢肯定缔结契约的事!”陈仇不自觉地望了望巷口,那里静寂一片,已经杳无人影。
“但是,她的魂魄……”常青下意识地狠揪了一把头发,“在那条巷子里,我原还以为是‘裂魂珠’在作怪呢!……可是‘裂魂珠’的用途只能禁锢,是不能吞噬生魂的!还有丁仲衡、叶晓芸他们尸体的异变和脸上的条纹,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
凄迷的月色下,两人相视无语,都陷入了深深的困惑之中。
正文 第二卷 灵石 第四十五章 灵魂契约(二十一)
穿过一条条曲折的小巷,三个相隔不远的人,默不出声却以相似的频率向前徐行。投射在地面的影子暧mei地纠缠在一起,倏忽又分开;一会儿拉得很长,一会儿缩得很短,时隐时现,明灭不定,正如——此刻的形势!以为已经明了的因果,已经清晰的轨迹,却突然飘忽破碎,仿佛一团被揉得稀烂的纸上泼了脏水,四分五裂的痕迹,让人再找不到规律……
长久长久的黑暗中,我苦苦追寻的那一点真相的烛火越来越弱,越来越缥缈了!
心底理智的声音顽强而残酷地响起,失败的痛苦、迷惘的友谊、诡异的凶手、注定的命运……种种无奈化成了一道道霹雳,在脑海中轰响,我停住了脚。
“怎么了?你……想去哪儿?”我没有回头,即使回头也看不清什么,天很黑,这条巷子的路灯微弱得如一小截残烛,随时可能熄灭的样子。虽然看不到他的脸,但这熟悉而温柔的语气,却不会听错。
一片阴影移到了我的面前,他关切而小心地问:“我们回家去吗?”
我异乎寻常的平静,表情近乎是一片空白,摇着头,视线却没有任何焦点。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心里升起,逐渐延伸放大,占据了我的整个大脑。
她等的人是谁?……我们等的不是同一个人吗?……我使劲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混乱的词组排列成整齐的句子。可是,不行!一串串毫无条理的词语在我眼前飞舞……白衣红巾……美丽狠毒的女人……断指……灵魂契约……金蚕影……齐震……饕餮族的最后一任巫师……
“表妹,表妹!”云腾蛟的声音失去了常有的热情和夸张,倒像有些焦躁,“你在乱摇什么头?想把脖子摇断吗?”
“谁是你表妹?”齐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不满。
“你又是她的什么人?你不觉得有点越庖代俎?”云腾蛟冷笑。
“哼哼,总比你死皮赖脸地硬攀亲戚好!”齐震反唇相讥。
“……”
“别吵了!”我突然开口,语调平稳,声音冷静得让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们两个猝然无声,一齐转首望着我,眼睛里不由自主地流露出几分惊慌。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回去问问。”我轻描淡写地说完,并不看他们有什么反应,转过身,就往来时的路上走。
“什么事情?你还要去听她胡编吗?”齐震拉住我。
手依然温暖,面容也依旧柔和,眼眸里更是关怀备至,几乎可以用深情来形容!只是几乎!因为,他也早有不肯对我说的隐秘。无论那是因为什么,“坦诚”这一点大约是我们这些人现在都没有的。
“我想知道真相。”我微微一笑,没有痛苦,没有凄凉,也没有苦涩。我唯一的优点是客观,这与我的急性子和热心肠非常矛盾,可是一旦置诸死地,我的这个优点马上就会自动跳出来,指挥我的身体去行动。也许,这世间上的人,多如我这般,平日里对人对事,总是犹豫徘徊,一副多愁善感的孱弱样子,但是一遇到生死相关,立刻变得坚毅果决。大概,这就是所谓的“人到情多情转薄,多情反似无情样”吧!
“她刚才不肯说,现在又怎么会肯?”齐震似乎也焦躁起来。
“没关系,我问的那件事很简单,她只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行,她不会不肯的。”我心平气和,好像真相就如我所说的,只要点一点头,或者摇一摇头即可。
“这倒奇怪了!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