述衍在剧烈的抖动中昏倒在地。
述衍醒来时，已经是第三天的黄昏。房间的一隅已经燃起了火堆，草木在火焰里发出噼啪声。北风在室外疯狂地咆哮，毫不犹豫地钻进每一间泥土修筑的村舍。
述衍坐了起来。除了头还有些晕，他没有感到什么不适。黄原看见他起身，赶紧走了过来，脸上又是欢喜又是担忧。书包 网 。 。。 想看书来
第八章 述衍的梦（6）
〃我们的马在哪里？替我准备一下，我要离开这里。〃述衍抓住黄原伸来搀扶他的手臂。
〃外面风雪交加，如何走得了。我们再等等，过几天再上路也不迟。〃黄原见他一脸焦虑恍惚，心中忧虑。
〃不你不明白，我现在就要离开这里〃述衍急促地说道，声音几近于疯狂。他拼尽全力试图站起来，但三天卧床让他体力不支，站立不稳，几乎摔倒。黄原竭力让他躺下，尽力安抚他的情绪。
〃我必须离开这里，必须离开这里帮帮我……帮帮我……〃述衍的声音越来越小。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述衍又一次昏迷过去。
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语言，但他却能够理解语句的片断含义。
〃多么甜美……你已经品尝过……誓言………誓言……〃
〃什么誓言？〃他在问。他又一次站在那片荒原之上，看着盛开的花朵。
〃契约……生与死的契约……生命……誓约……神圣的誓约……你不是已经品尝了誓约的甜美了吗……〃
〃我该怎么做？〃
〃你当然知道该怎么做……你当然知道……你将得到赏赐……永恒的赏赐……〃
〃是什么？〃他着迷地问道。
〃醒来〃另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温柔而又坚定，〃离开这里〃
那是母亲的声音。她已经长眠在地下。
〃娘〃他睁开了眼睛。黄原正轻轻地推着他。
〃大哥，你又做噩梦了。〃黄原不安地看着他。
是的，是的。述衍看着灰黄的墙壁。
〃你相信我吗？〃他问黄原。
〃自然相信。〃黄原没有犹豫。
〃带我离开这里〃他的眼睛流露出乞求，〃现在别问我为什么。帮帮我，帮帮我……〃
黄原不再犹豫，保证天一亮，三人就上路。他相信述衍，述衍是他的亲人。
〃君暠。〃
声音打断了长平君的沉思，他抬头看着来人。
来人从袖中拿出一包东西，呈给长平君。长平君打开那包东西，轻轻一闻，又憎恶地将那粉状的东西打翻在地。
〃是从那里取来的？〃长平君问道。
〃是。〃来人答道。
长平君点了点头，他的脸色苍白，几乎没有一丝的血色。他的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是的，他不得不伤心，他所相信的那人竟然背叛了他。那个背叛他的人，竟然要将他置于最为绝望的境地。
他仰头看那晚霞，如火一般，如血一般。
他不动声色，将那些粉末从身上拍落。一个温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小君梁氏忧心忡忡地看着丈夫。自从长平君从长安归来，便比以往更加的冷漠。按理说，长平君娶她为妻后并未再娶侧室，她该心满意足。过了些时日，她才得知，长平君本不想娶她，只是奉了父命，身不由己。他心中想着，仍然是另一个女人。
长平君的手抬了起来，放在妻子的手上，轻轻握住。
他又想起了那块龟甲。龟甲用于卜事。上古之时，但凡有军国祭祀等大事，照例取蓍草龟甲为占卜之用具。蓍草之中，茎数越多，越是宝贵。龟有八种，以玉龟为上。古人有言，百茎蓍草之下，下必有神龟，上必有青云。以这样的龟甲占卜，无不灵验。若这龟又是玉龟，便更是灵异无匹。这样的神物，百年也难觅一块，但他却见过。
那时他还是个孩子。他从未见过如此之大、如此之美的龟背甲，它的颜色如蜜，浓淡不一，当火光透过半透明的甲时，美丽的色泽仿佛在金色的火焰中慢慢地燃烧。这块龟背极为罕有，便是在玉龟之中，也是少有，它只为最重大的事情占卜。龟甲上已经预先凿好了一排小洞，巫者先取最上方的四个小洞，在些小洞里插上特制的香草茎。香草茎被点燃，白色的烟柱在龟甲上旋转绕升。巫者开始唱起了颂词，曲调跌宕起伏，似乎永无止境。老巫的歌快唱完了，草茎也燃到了尽头，直接烧炙着蜜糖色的龟甲。几条裂痕从四个小洞出现于龟甲表面，向外伸展、交叉。巫者举起了龟甲，认真地观察着裂痕的形状。占卜的结果取决于这些裂痕。
〃君氏，其为灾，不可留〃巫者的话至今在他耳旁回荡。长平君还记得母亲悲痛欲绝的模样。
这块美丽的动物的外壳，那条卜辞，便决定一个人的未来。氾林巫者便有这样的权力。那老巫的孙女，如今正倚在他的肩头。
那个命运被决定的女人，便是他年幼的妹妹。如今，她不知飘零何方。
第九章 雾石项链（1）
晏小轩推开了病房的门，黄雅诗躺在床上，身上连着些机器与管线，机器上跳动的数字好像在为生命倒计时。她没有脱离危险，仍然陷在深深的昏迷中。
房间里有医院特殊的整洁，晏小轩和周强各自找了张椅子坐下，等待这场黑夜的过去。窗外，东方的天空在变得明亮，雨水渐渐地小了，然后就停住了。
医院已经把黄雅诗的衣物和随身物品交给了她。黄雅诗没有带多少东西，随身的小包内除了钱包、一本记事本和她的手机，还有就是一些女人最喜欢塞在包里的零碎东西。钱包里有黄雅诗的身份证，一张三口之家的合影——那已经是好几年前的旧东西了，赵逸然的笑容热情纯真。钱和银行卡还在，这倒让晏小轩有些吃惊。她很多次听说，车祸后，伤者的财物会被拿走。看来容川人还是比较淳朴，救人时并没有起贪财的念头。手机大概是没电了，不过，也可能是在车祸时被摔坏了，按了几下开机键，机子没有打开。
晏小轩从包里找到了另一块电池。这块电池也没有多少电，勉强支撑了一会儿，等到一个电话打过来时，它便彻底没戏了。
打电话的是个男人。
苏秉全好不容易打通电话，没想到只喂了两声，电话就断了。再打过去时，居然又关机了。他恨不得把电话给摔了。但一想到摔坏了还要买新的，他已经挥开了的手臂又特技般地收了回来。
他把电视打开，本地早间新闻里正在播放一条车祸的消息，三死一伤，真惨。他很困，但又睡不着。他想起最后见到王琳的那个早晨，她哭过。她当然不是为了自己哭，女孩子到了这个年龄，能让她们在大清早落泪的，通常是她们所爱的人。王琳在为谁哭？她从没有对苏秉全说起她新近的恋爱，那个男人是谁？
今天是王琳的遗体告别仪式的日子，他决定再去一趟王家。前几次去王家时，他都被王家父母用扫帚给赶了出去。苏秉全盼着今天运气会好些。
他的运气糟透了。王琳的表姐嘴上骂人的功夫如果不能在容川排上第一，也绝不会出了前三。在她强大的语言攻势下，苏秉全节节败退，溃不成军。仇国光假仁假义出来劝架，结果在他的掩护下，王琳的姑妈加入了阵营，苏秉全挨了三个耳光，脸上被挠破了，还不知道被谁给踹了一脚。要不是大刘把他拖出了殡仪馆，他真想给仇国光两个巴掌，让他也尝尝被打的滋味。
〃唉你跑来干什么？〃大刘有点埋怨地说道。
苏秉全一听就火了，〃哎，你倒说说，凭什么我就不能来？〃
〃这不明摆着的事吗？〃大刘气得搡了他一把，〃还用我说吗？不管你怎么想，王琳的遗书里可说是和你有关系。你还想让人家家属对你好脸色？〃
苏秉全悻悻地闭上了嘴。
〃对了，你知不知道，昨天给你打电话的那个女的。〃大刘见他老实了，又说，〃昨天晚上出车祸了。她老公和司机，还有容川大学那个女老师，都死了，她现在还在医院抢救。〃
苏秉全目瞪口呆地看着大刘。他不知道大刘有没有意识到，南亭中学这个案子已经死了六个人
〃是交通事故，现在正在找那个肇事司机。〃大刘叹了口气。
〃你别忘了，郑德光也是出车祸死的。〃苏秉全阴嗖嗖地说道。
大刘一怔，然后说：〃撞死郑德光的人已经找到了。那小子喝多了，根本记不住怎么把车开回家的。郑德光他们家也不打算告那小子，大概是那家赔给郑家不少钱。而且，肇事者当晚行踪清楚，有许多人看见他在俱乐部喝酒。〃 。。 。。
第九章 雾石项链（2）
多少钱可以买一条命？苏秉全哼了一声。
〃你别想得太多了，我们这边儿已经拿到事故报告了。双方驾驶员都有责任。就那么一条烂路，虽然路上没什么车，容川大学那个司机也不能开到一百二十多公里啊不出事倒怪了。〃大刘知道苏秉全想象力有些丰富，经常能提出些奇怪的想法。他大概老毛病又犯了。
苏秉全又哼了一声。你倒是问问他为什么开那么快啊，兄弟，那个司机没事会开那么快吗？难道他吃饱了撑的？苏秉全在心里已经把大刘训了一遍。动动脑子啊，同志
〃你能不能别哼哼？〃大刘也是没好气。
〃我那事儿怎么办？〃苏秉全惦记着自己述职的事。
大刘想了好一会，牙缝里蹦出个字：玄。他虽然没明说，但苏秉全看了出来，这事儿大概是玄之又玄了。
苏秉全气得掉头就走，大有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的气势。但走了一会儿，他又觉得失落和难过。没了组织，好像树没了根一样。
晏小轩终于得到了赵逸然的死讯。她要处理两个亲人的后事，还要随时守在还在挣扎求生的黄雅诗身旁。容川大学和当地警方都派人参与了后事处理工作。经过晏小轩同意，遗体进行了火化。赵逸然的追悼会开得简短而感人，容川大学的校领导亲自出面，悼词写得很有水平，周强听得眼圈都红了。因为司机是学校的工作人员，所以学校提议私下商量赵国帆的车祸赔偿金额。这件事最适合周强，晏小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谈的，最后学校咬着牙开了张支票，并且保证如果黄雅诗能够活下去，还会支付后续治疗费用。
〃你应该做生意。〃晏小轩在病房里突然说道。三天来，她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
〃为什么？〃周强问。
〃你那么爱钱，做生意多赚些钱不好吗？何必做学问。〃晏小轩淡淡地说。这些天的经历，她似乎长大了许多。
〃人又不是为了钱活着。〃周强笑了笑，〃为了钱而赚钱，那多没意思。〃
〃那你怎么舍不得花？〃
〃就是因为不想为了钱而工作，所以能赚到的时候一定要节约。〃
〃虽然这样说，还是应该趁着健康活着时好好享受一下生活。人死了，一分钱也带不走的。〃晏小轩说。
〃我的情况和你不同。〃
〃能有什么不同？〃晏小轩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竟然笑了。无论怎样，她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
周强的眼睛突然瞪大了，指着床上的黄雅诗，叫道：〃醒了〃
黄雅诗终于醒了。她睁着眼睛，看着晏小轩，努力想说出话来。周强取下她的呼吸面罩，黄雅诗的嘴唇轻轻动了动，声音微弱。
〃你说什么，姨妈？〃晏小轩伏在她的身前。
〃他们来了……〃
〃谁来了？〃晏小轩问。
〃他们来了……杀了……然然。〃她喘息着，〃我的女儿……〃她的眼泪涌了出来，然后剧烈地咳了起来。
〃姨妈，你好好休息，我去叫医生。〃晏小轩安慰着她。她跑了出去，忘记了房间墙上本来就有一个紧急按钮。
〃小轩……〃黄雅诗无力地叫着。
〃谁杀了逸然？〃周强握住了她的手。
黄雅诗仿佛又有了力量，说：〃告诉小轩，……那条项链……那块雾石，保护好雾石。〃她的力量在渐渐衰减，生命在作最后的挣扎。
〃雾石？〃
〃祖龙……他回来了……〃黄雅诗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照顾小轩。〃她快不行了。
〃再等等，等小轩回来。〃周强用力握住雅诗的手。
第九章 雾石项链（3）
〃你是谁？周强。〃黄雅诗突然问道，她在最后一刻仿佛明白了什么。
周强犹豫了半秒钟，然后把嘴唇贴在黄雅诗的耳旁，轻轻地说了几个字。
黄雅诗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照顾小轩〃她说。
周强缓缓地点了点头。
黄雅诗微笑地合上了眼睛。
晏小轩和医生冲进了病房，黄雅诗已经走完了她生命的最后一段旅程。她看到了生命中最为幸福的一幕幕。她又回到了那一天，她从妹妹手中接过那个娇小的婴儿。那个孩子，逸然。
整个长水事务所期盼已久的捉奸行动在这天下午终于展开了。在霍小安的盛情邀请下，苏秉全有幸列席参加。每一个人脸上都充满着兴奋与期待，这一点多少让他的情绪有些改善。
要求捉奸的客户是一位漂亮的富家太太。据霍小安说，这女人的娘家是本市极有钱的人家，夫家虽然差点，但也是中上的水平。按理说，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做男人的也该知足了。可结婚不到半年，男方就在外面有人了。
男人在外面为情人租了套房子，下午得空时就会去那小温柔乡。肖文带着事务所的几个年轻人早早地就埋伏在附近，一直等到那对情侣进了房子，才通知在附近茶楼里等待的客户。漂亮太太带着一帮人，有男有女，男的大概是她的表兄弟们，女的都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脸上都是杀气腾腾。
一看这情形，肖文吓了一跳，赶着检查这些人是否带了什么凶器没有。
领头的男的倒还知礼，说：〃您不用担心，我们来就为了抓奸，最多打两下。再说好歹里面还有位是我妹夫，我们也是教育为主，哪能伤了人命呢〃
肖文一查，倒确实没有什么，只不过有两台摄像机，加上事务所的那一台，今天拍电影都够了。
众人悄无声息地上了楼。要说这么多男女上楼，竟然一点声音都没有，大概也够格入吉尼斯纪录了。苏秉全看这情形，心里也不禁赞叹，这种素质，这年头可难找
开锁匠只用了不到二十秒时间就开了锁，这速度让在场众人不禁叹为观止。当然，其中有八成的人已经暗下决心，回家后，立刻把家里的防盗门更新换代。
一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开房门，一窝蜂冲了进去，屋里立刻乱成一锅粥。卧室的门一脚就被踢开，床上两人又惊又吓，一时竟然傻了，呆呆地坐在床上。在三部摄像机的关怀下，他们自然是*裸地从被子里给揪了出来，拉倒在地上。那男人已经脸如土色，低着个头蹲在床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