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秋- 第24部分

塔矢亮神色一凛：“沙罗桑在说什么，我们之中谁没有被称赞过拥有天才之资？”

被进藤光所超越？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女孩瞬即愣住了，是啊，无论是塔矢亮还是她自己，甚至是远在韩国的那一位，没有谁会是围棋的庸才。围棋界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有天赋的人。所以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后天的努力。

……

晚上。

女孩例行在电脑上与高永夏厮杀了一番，两人便一边复盘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过了一会儿，对方发给了她一个网址。

Sara：这是什么？

满目的韩文让女孩看得有点头昏脑胀，她的韩语是可以，但她觉得这样太费神了。

KOY：三国网络围棋大赛，最下面有日文版。

Sara：……你怎么不早说？

女孩觉得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不过三国网络围棋大赛么？她大略地浏览了一下，发现这里面的参赛资格还真的是宽松得很，只有是拥有中日韩任意一国国籍的棋手就可以参加，而无分级别和水平。还真是良莠不齐啊，这样的比赛怎么可能让职业棋士提得起劲来？

KOY：听说网络上曾经有一个顶尖棋手，这个比赛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找出来，据说这个Sai是日本人，你有听过吗？

看到这个名字，女孩的指尖顿了一下，一个念头自脑海里一闪而过，该不会是她所想的？

Sara：没有。

KOY：我发一份他的棋谱给你看，据说去年夏天的时候他赢了包括韩国在内的很多顶尖棋士，在网络上非常轰动，可是夏天结束之后却没再出现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想会一会他。

看到男孩发过来的棋谱，大久保沙罗忍不住扶额，她所猜测的果然没有错，这个Sai的棋很明显就是藤原老师的风格。她仿佛已经可以感受到屏幕那头男孩跃跃欲试的心情，但是他能在这个比赛上碰上藤原老师才见鬼。如果去年藤原老师真的以Sai的身份横扫了网络棋坛之后消失，那他就应该不会再出现在网络上了。不过等下她还是打个电话给进藤君问一下比较好。

Sara：你想参加这个比赛？

她实在不忍告诉他，他的期待将会落空。不过——

Sara：韩国的其他顶尖棋士也会参加吗？

如果这个比赛是为了寻找藤原老师，那么那些曾败于Sai的高手应该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这样的话，她倒是也开始对这个比赛感兴趣了。

Sara：我想换一个账号参加这个比赛，一起换？

这样的话，即使他们碰上了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她觉得这样的比赛会更有意思。而且凭她这个账号的全败记录，放上去也实在是太丢人了，那还不如让她砍号重练。

KOY：随便你，我下了。

Sara：嗯，晚安。

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她知道对方是答应了。不过即使换了账号，只要和这家伙下一局，她就绝对认得出他。但比起一开始就知道，她觉得这样会更加有趣。继续浏览了一下比赛规则，因为是韩国发起的比赛，所以比赛是按照韩国那边的规则，白子贴目6目半，不过女孩觉得那个特殊的单淘汰赛倒是挺有意思：

为期将近一年的赛事，平均两到三天一场比赛，前期的比赛时间非常弹性，只要上线进入网站显示出准备对局的状态，系统就会随机选出一个相同胜率的人发出对弈请求，如果对方接受了比赛就可以马上开始，对局结束之后胜者进入下一轮，败者则被淘汰。

在规定的时间决出十六强之后，这十六名选手便直接飞往韩国参加八强赛。

当女孩将这个消息告知塔矢亮，对方却表示无意参加。

“虽然这个网络围棋大赛打着寻找Sai的旗号，但是我觉得他会出现在这个比赛的可能性不大，毕竟他已经在网络上消失快一年了。而且我认为会参加这个比赛的人大部分都是业余棋手，如果我们要在这里花上一年的时间恐怕不是很值得。”塔矢少年分析得头头是道。

进藤光已经就在身后了，他不能将大量的时间耗费在网上与众多的业余棋手厮杀，而最后得到的可能只是一场还算可以的的对局。因为他不认为顶尖的高手会花时间去参加这样的比赛，Sai的出现在网络上是一个美丽的神话，只是一个神话。

“但无可否认的是，最后进入十六强的也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这就是女孩想要参加的理由，她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与高手对弈的机会，再加上这比赛前期的比赛强度不大，直接速战速决的话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和精力，更重要的是高永夏那家伙也会参加。

或许这就是她以及高永夏与亮君之间的区别，她和高永夏经常会有不理智的时候，为了一局自己想要下的棋可以不计后果，但亮君却永远都会冷静地先衡量得失，然后再作取舍，除了遇上进藤光的时候。

“听亮君的语气，你以前也和Sai下过棋？”原来进藤光和亮君之间的牵扯还不止她眼下所看到的吗？

昨天她的确已经打过电话给进藤君，在各种威逼利诱之后终于证实了Sai就是藤原老师的同时，也如无意外地得到了进藤和藤原老师皆不会参加这次比赛的答案。不过关于这一点她也是能够理解的，进藤光如今正是职业考试的冲刺阶段，而藤原老师先别说不可能借进藤君的身体参加最后的比赛，而且如果被认出是Sai的话，也难保有心人不会利用技术支持查到进藤君的头上来。

“嗯，去年八月份的时候曾经下过一次。”那一局他至今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已经摆了多少次了，只要一想起那天，他就会记起那一局棋。即使闭上眼睛，完整的棋谱依然还是会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

去年八月份？女孩的心咯噔了一下，那个时候他们不是在参加职业考试吗？“去年职业考试的第一场比赛——”亮君口中的那场更重要的对弈？

“嗯，可惜在那之后Sai就没在出现过了。”塔矢亮大方的承认，那一局棋的确比职业考试的一场比赛重要。

女孩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如果让亮君知道这也与进藤君有关的话，他的语气大概就不会如此的惋惜了？或许变成暴怒也不一定。

“说起来夏天也快到了。”塔矢亮喃喃地说。

是啊，夏天快到了，各种头衔战的预选赛也即将要开始了。要想和更多的高手对弈，在头衔战的预选赛中不断往上爬不就行了吗？上位者正在顶端的王座上等待着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赶着出门，虫子神马的今晚回来捉，望天~

挥手帕~

　观战

幼狮赛的冠军是亮君，看着棋盘之上的白子，女孩觉得这一局自己输得心服口服。她明显感觉到了塔矢亮这些日子来的进步，而自己却好像没有多大的进展。和桑原老师下过那样的一局之后她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找到了一个模糊的方向，但是她真的不想继续慢慢探索，不然她也不会如此迫切地想要得到藤原老师的指导，她想看看她所想的是否正确。

“总觉得沙罗桑最近的棋好像变得有点焦躁了。”紫水围棋会所内，就在那张专属的棋盘之上，两人正进行着例行的复盘。说实话，幼狮赛决赛的那一局棋，他觉得面前的女孩有点失水准了。

“是吗？”女孩的指尖顿了一下，或许亮君说得没错，因为她越心急想要突破，反而越被瓶颈所束缚住了。

“以前我一直都觉得沙罗桑的棋虽然很火爆，但是却从来都不会失去理智，如果看起来是无理手的话其中一定蕴含其他的味道。”过去一年来，塔矢亮不仅摸清了对方的棋，也摸清了对方的脾性，他相信对方也和自己一样。所以这样冒昧的话一年前他是绝对不会说得出口，但是如今他却可以直言不讳。

女孩抬头盈盈一笑，她自然明白一向进退有度的亮君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大实话是因为把自己当成真正的朋友了，于是她也没有隐瞒：“亮君是不是觉得最近我的棋下得非常糟糕：不是有勇无谋就是计算过头反而误了战机？”

塔矢亮没有说话，当是默认了对方的话，虽然不至于对方所说的那么严重，但如果这样的苗头不加以制止的话……

“我和亮君不一样，我的围棋有着三年的空白，”女孩抿唇，似乎在思考要怎样解释自己现在的状况才适合，“嗯，亮君的棋就好比沙漏里面的细沙，一层一层地慢慢积累堆高，厚实而不留空隙，而我的棋，为了填补那三年的空白，这一年来我就像是拼命往里面砸大块大块的石头，好不容易似乎是达到了和亮君一样的高度，而且看起来还非常坚固，但如果没有办法填满石缝之间的空隙，别说不能构成坚实的堡垒，我甚至也没有办法再进一步。”

天分是一回事，但时间的沉淀又是另一回事。经验丰富上位者之所以会被后来者超越，往往是因为他们突破不了自己的瓶颈，那就是自家祖父大人选择退下来的原因。而越是囫囵吞枣的成长，所要面临的瓶颈就会来得越快越多。

她不知道进藤光是否已经面临过这方面的困扰，而看着他依然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成长速度，即使已经经历过，下一个瓶颈可能也已经离他不远了。

“如果沙罗桑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不要客气。”塔矢亮承诺，虽然他也很明白这种事情往往只能靠女孩自己。

“嗯，谢谢你，亮君。”女孩粲然一笑，“说起来，棋圣战的第一次预选，我和亮君好像有一场比赛呐。”也就是说，他们之中只有一个人可以继续挺、进第二轮预选赛。赢面的确是面前这个人比较大，不过她也并非没有胜算，如果正常发挥的话，那也将是一场华丽的盛宴。

“是啊，希望那个时候我对上的已是一个全新的沙罗桑。”一路前进，他们是对手也是朋友，“说起来，沙罗桑真的参加了那个三国网络围棋大赛？”

塔矢亮一直觉得女孩是一个非常剔透的人，她没道理不知道那不过是赞助商和主办方借Sai的名气来造势而已，顺便趁机宣传一下网络围棋而已，Sai又怎么可能出现在比赛场上？

“嗯，昨天我已经顺利晋级了。”这两个月的海选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点难度也没有，她和高永夏几乎都是不约而同地同时登陆两个不同的账号，一边和对方下棋一边完成自己的赛事，“我只是觉得如果下到最后的话我一定会有收获而已。”

如果她真的想找所谓的Sai下棋，她还倒不如每天直接打电话去进藤家进行高强度炮轰，她只是觉得网络围棋上不是只有一个“一柳棋圣”而已。高永夏说有好几个韩国高段棋士也曾败于网络上的Sai，不是更加证明了她得猜测吗？

不肯定他们是否也会参加这个比赛，但是在这个大浪淘沙的比赛中，她相信也还会有其他为寻找对手而参赛的高手存在，毕竟这对他们来说比盲目地在网络上大海捞针来得理智多了。所以她相信只要她一直下下去，她总会碰上一个让她下得酣畅淋漓甚至受益匪浅的人。

而且她也已经决定好了，等进藤光通过了这个月的职业考试预选之后，她就要再去找藤原老师下棋了，地点的话……

女孩抬头看着面前的人，盯得男孩全身不自在。嘛，实在不行的话就进藤光的家里好了，她总不信这样亮君也能找上门。

而正在棋院上课的某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呐，佐为，现在不是已经是夏天了吗？

……

本因坊战第三次预选，森下茂男VS塔矢行洋。

当女孩知道自己被棋院委派负责这场对局的记录任务之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可以幸运到这种程度。

据说塔矢名人是森下老师宿命的对手，又据说——这只是单方面的。但是这并不影响这场比赛的激烈程度，全程瞪大眼睛的女孩无论是计时还是记录都非常迅速，一做完就马上看棋盘，等待双方的下一手落子，在旁人看来可能是尽职尽责，但对她自己来说，她不过是不愿意浪费任何可以让她思考的时间而已。

执黑的是森下老师，进攻非常积极，但面对白子构筑起的铜墙铁壁，每次的攻势都会被无端地化整为零。面对这样屹立不倒的白子，说不憋屈绝对是骗人的。

不过虽然是被白子压于下风，但是黑子的每次进攻失败似乎也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大久保沙罗很明白，在她想不到的点上，黑白双方的每一手都几乎经过了千回百转的计算，看似平淡无波的对局，实际是步步为营，半目不让。这就是高手之间的对决，以她现在的水平，似乎还是有点难以触及，但是……

终局黑子以2目的差距告负。

“那个，我可以留下来吗？”将记录好的棋谱交给工作人员，大久保沙罗小声地询问。因为还只是预选赛，所以结束了之后大家只是例行地道了一句“辛苦了”便准备离开。但是当她看到已经开始复盘的两人，她真的还不想走。她想看，也想问。

“沙罗小姐想看的话就留下来，如果到时候太晚了我让人送你回去。”瞥了女孩一眼，塔矢行洋淡淡地说。

“谢谢塔矢老师，那么沙罗打扰两位老师了。”对着两人行礼道谢，于是她就安静地坐在了棋盘的旁边，仔细地听着两人的复盘。

果然如她刚才所想，黑子的进攻蕴含着各种的计算，成了便是黑子定下胜势，不能奏效，也无损大局。而白子也并非如表面所看到的一直只守不攻，相反，白子的布局几乎从一开始就已经夹杂着进攻的味道。但黑子又总是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轻松地化解了一次又一次暗藏的危机，虽然最终还是不敌白子一步接着一步的蚕食。

女孩就这样一直安静地听着，她知道两位老师之所以会说得这么详细是因为自己也在的关系，所以她更加珍惜地拼命消化自己所听到和看到的一切，这对她来说绝对是非常难得的一课。

“你就是大久保老师的那个宝贝孙女？”解决了几个最关键的决胜之地，森下茂男看向这个几乎是零存在感的女孩，当去年职业考试的结果出来之后，他特意问了一下自家弟子，和谷那小子对这女孩的评价似乎也不低。后来又看到了桑原老师对她的评价，这女孩似乎很大机会会成为日本年轻女棋手中的佼佼者。

瞥了一下对面面无表情的塔矢行洋，嗯，这丫头看起来的确比塔矢家那小子顺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