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脱自在园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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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脱自在园十年-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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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隆解行基金会
                                                      一九九○年五月┏                                                                          ┓
                              在森林中独处                                    ┗                                                                          ┛

'远离曼谷'

一九四三年,素叻他尼府猜耶县本里安镇
    大约一九三一年年底,当我还在曼谷读书时,我与弟弟法使居士(注一)信件往来频繁,信中我们一直在策划要尽最大的力量推广禅修。那时,我们就决定在一个隐密的地方设立禅修中心,供所有想加强禅修的比丘或沙弭使用,这当然包括我自己在内。我们希望在这属於佛教世纪的关键期,能为佛法的发扬光大尽一份力量。虽然猜耶县并无幽美的洞穴或高山等天然风景的衬托,但我们都认同在此设立禅修中心,因为再也找不到更合适的处所。由於资源有限,我们将以现有资源做能做的事,如果有更具力量的人以我们为榜样,就可以有所依循并协助弘扬这志业。希望这项志业至少能引起佛教徒的注意或思维,并激发他们对推广禅修产生兴趣,或使他们本身更喜欢禅修。我相信即使我们只扮演鼓舞激励的角色,也是非常值得的。达成以上的共识後,我在一九三一年底,离开了曼谷。

    本里安镇迈寺是我住的第一个僧院,我在那儿待了一个月,後来我们找到一个显然是该区最好的地方,四、五位好友便在那儿搭了一座茅屋。如果我没记错,我是在一九三二年五月十二日左右搬进去的,同年六月,泰国政体由完全的君主政体变为半君主的民主政治,所以解脱自在园的创始日期刚好可以用一句很短的话来牢记它    「与政治体系变革同一年」。我们认为这个巧合对我们搬进新的地方是一个好徵兆,我们希望藉着这个因缘尽全力修正、改进许多事情。

    当读者进一步知道,解脱自在园头两年的事情几乎只涉及我自己时,也许会感到讶异,这是因为那段期间解脱自在园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当时,别的府县没有人知道「解脱自在园」的存在,因此第二年就开始发行三个月一期的《佛教》杂志,一直到第三年才有比丘及沙弭访问此地,也就是说不论结夏安居与否,我独自在那儿待了两年。

'「疯和尚来了!」'

    解脱自在园的创立以及我在那儿独修,只有几位志同道合的人知道,当地的居民,尤其是离解脱自在园最近的泰国回教徒,大部分都不明白我们的用意,某些人可能就自己猜想我们要做什麽。在那儿的最初几天,当我早上出去托钵时,他们的小孩会跑开而且很激动地大叫:「疯和尚来了!疯和尚来了!」他们认为我有精神病,被拘禁在这荒废的庙宇接受治疗,因此,他们必须对我加以防范。许多个月後这种误会仍然无法解除。

    这件事很好玩,但同时也证明其他人怀疑我们真正的志业是什麽。当法施社(Dhammadana Group )的活动被刊登在全国性的报纸後,许多人对我们误会很深, 认为我们是以宗教为幌子从中谋利。也有许多人认为我们造成了比丘及沙弭的困扰,因为我们泄漏了很多法师认为不应该给信徒知道的讯息。更有些人写匿名信给宗教厅的长老,煽动长老对我们产生误解,甚至痛恨我们,幸好长老们善意地告诉我们关於这些信的事,以及他们对我们的真正看法。大约花了几年的时间,才使各方面有了相互的了解。但这并不表示一开始就没有人了解我们,事实上有很多人大力支持我们的理想,他们钦慕的信件多得无法全部保存下来。

    我之所以花这麽多时间来谈这件事,是想说明:任何不寻常的运动,不论其推动者的权势和影响力如何,自然会在某方面被某些人用悲观的眼光看待。与有影响力的改革者不同的是,那些不同意的人,不敢当面站出来表达看法,因此有心致力於改革、修正或改进的人,不必在意那些误会的人恶意毁谤,因为世界上就是会有这种人存在,只要真诚地行动,就会得到真诚的回报。我们事先就有心理准备,所以并不介意这些事件,令我们觉得有趣的是,它们果真在意料中发生了,也因此我们似乎变成了道地的预言者。

'惊吓只是无谓的幻觉'

    起初我在解脱自在园所住的地方,只是一个有泥土地、茅草顶、铁皮墙的小茅舍,占地大约三、四个担架宽,它的旁边是一间镀锌的小铁皮屋,用来供奉一尊大佛像,这间小铁皮屋最初并没有墙壁,它是在一个已倾颓的布萨堂(注二)地基上搭建起来,遮护佛像的。这间寺至少已八十年无人看管,茂密成荫的老树枝桠横展,已侵占到这寺的周界。除了我的小茅舍,及这间供奉佛像的小屋,外面就是一片幽密的森林了。在我来以前,这是一个可怕的无人地,许多大男人因害怕鬼神或精魅,即使大白天也不敢单独来到这儿,因此这里长满了大树及爬藤类植物。附近除了五百米外一座供我取水用的破旧石井外,其馀都是天然的景物。

    这是解脱自在园最初两年的素描,与现在印行在《佛教》杂志上的照片,或你目前亲自造访所见的景象完全不同。老实说,我喜欢当时的解脱自在园,它给予我的助益,是目前这种开垦过的、清洁又舒适的居处所无法提供的。有志进行心灵训练的人,应该记住这一点。因此我将对解脱自在园头几年的情形多介绍一些,以供有志进行心灵训练的行者叁考。

    佛陀在巴利文经典怖骇经( Bhayabherava Sutta )【译注一】中所述一切有关恐怖的事,我都曾有深刻的体验。这是因为我和大多数的读者一样,对森林并不像生於斯长於斯的人一样熟悉,所以即使我曾经研读怖骇经,一旦独居於如此幽僻的地方,仍然禁不住地害怕。怖骇经的部分经文如下:

      。。。。 森林中的寂静处是难以适应的。 寂静是很难达到的境界,大多数独处的时刻
      也不是愉快的,森林似乎会使还没有达到三摩地(samadhi )境界的比丘心神不安
      。。。。

      婆罗门( Brahmana )!我突然兴起一个念头,认为半月半月的初八、 十四、 十
      五日晚上【译注二】应该挂单於神圣的寺院( arama ),神圣的丛林、神圣的树
      下或任何足以使人毛骨悚然的地方,也许我可以因此捕捉到恐惧害怕的真实化身。
      婆罗门!我曾在那些特定的夜晚中住过那样的地方。

      婆罗门!当我住在那样的地方,一只孔雀把枯枝从树上扫落,风吹落岩屑、树枝或
      树叶时,我都受到惊吓,并了解什麽是恐惧,後来我更进一步想:为什麽我会对自
      己的惊吓感到苦恼?我决定停止这种惊吓,其方法是当意外惊吓发生时,保持原来
      的姿势不变。

      婆罗门!如果我在经行时受到惊吓,我强迫自己继续经行,以抵抗所受的惊吓,在
      那段时间我从不站立、坐下、卧倒;如果我在站立时受到惊吓,我强迫自己继续站
      立,以抵抗所受的惊吓,在那段时间我从不经行、坐下、卧倒;如果我在打坐时受
      到惊吓,我强迫自己继续打坐,以抵抗所受的惊吓,在那段时间我从不经行、站立
      、卧倒;如果我在躺卧时受到惊吓,我强迫自己继续躺卧,以抵抗所受的惊吓,在
      那段时间我从不经行、站立、坐下 。。。。 【译注三】

    以上经文足以说明对抗人类本能的恐惧是多麽困难。我还在曼谷时曾经拟定对抗恐惧原则,後来证明是无效的,因为对抗恐惧的不在原则的多少,主要是意志力、觉察的速度和对情况是否熟悉。

    在寂静的夜晚,独处於隐僻处的滋味,实在无法用语言叙述清楚,也无法向一个不曾居住於森林中隐僻小屋的人说明白。一旦你意识到将独处於没有任何庇护的地方时,似乎立刻就有一股力量把你的意志攫走,所以当突然的干扰或喧嚣第一次发生时,你会无法避免地受到惊吓。但是,随着个人意志力的增强、觉察速度的加快及对情况较熟悉後,所有的意外将渐渐化为平常。

    因此,你必须给自己最少七天的时间练习对抗恐惧,直到有满意的结果。

    有几天清晨,我外出托钵,走在临近大池塘的草间小径途中,曾经停步等一只公水獭,它在沙堆中打滚并不时立足起来窥视我,直到它离开後,我才继续上路。因为那只公水獭距离我大约只有八、九公尺远,它的头高高抬起,大约可到我胸部的高度,它立足窥视我的姿态,就像在向我挑战要进行一场搏斗,我与大多数读者一样,从来没有面对这种困难的经验。此外,我正处於遵循佛陀教诲以进行自我训练的最初阶段,根据佛陀的教诲,人不应该与敌人对抗,同时也不应该保护自己,更不可以在惊吓中逃走或退缩,在这种情况之下,读者可以想像,我除了静静站住,等它自行离去之外,还能做什麽呢?

    另有一件事也非常奇妙,那就是我发现自己好乐对知识进行研究和验证,因为很多时候,它给我很大的慰藉。如果我的身心正处於意志坚强而醒觉的状况,我喜欢做一些实验,有时甚至幻想被老虎或蛇咬到、被鬼追赶,或者邀请恶魔来与我交谈,因为这样做,我就有机会研究它们,同时也可以测试自己的意志力。

    但是,运气似乎未保护我不受惊吓,惊吓实际上是无谓的幻觉,而我偏偏愚痴地沈浸在这种幻觉中,受了惊吓也真是罪有应得!因此,如果我们有足够的智慧或理性保护自己,那麽获得安全和拥有更深入研究的机会,就指日可待了。

    无论如何,一向令人恐惧的事将会变得稀松平常,有时甚至有趣。渐渐地,我们将发现自己几乎脱胎换骨,我们越精进,惊吓对集中心志所造成的障碍就越脆弱。最後,障碍会消失,这时我们就可以在寂静的深夜里独坐於旷野,除衣服以外,没有任何的保护,并且能随心所欲集中精神於自我训练。

    以前我认为独坐於隐僻的地方时,可以靠围墙或伞之类的保护来减轻焦虑,但是,此时我必须告诉每位学习自我训练的人,千万不要这麽做,因为一这麽做,你的心将无法真正得到解脱。相反地,你仍会焦虑,并且培养不出足够的意志力,当以後再也没有这些保护的东西作为心灵的依靠时,你仍会重陷凡夫的恐惧之中。

'大自然给我的教诲'

    中午,森林又回复自然的宁静。鸦鹃似乎有发出休息信号的责任,在它的叫嚣声中,所有的鸟都停栖於树干上,有的甚至打起盹来;松鼠不再跳来跳去;野禽在它们的坑洞中藏起来;小动物也躲起来休息;它们有的已经吃完早餐,有的是害怕中午炙热的阳光。寂静因此笼罩整个森林,有时甚至没有一丝风,一片沈寂的气氛就像是在深夜中,此刻不在中午进第二餐的比丘就有另一段祥和时光了。隐居於森林若无法适应於自然界这样的规律,实在是太可惜了!

    正当我们的身心处在宁静的境界时,森林中有时会突然骚动。我曾注意到这正是危险即将来临的警讯,因为鸦鹃还没有发出午後的信号,所以这种喧嚣不是由於动物从午休中苏醒过来,而是真的有了危险    一些大鹰在天空盘旋,只要这些大鹰还在附近,森林里的动物就不停地大声嘶叫。当时解脱自在园境内,大约有四十只以上的松鼠和数不尽的小鸟,这些小鸟和一大群野禽,会不约而同地联合起来,大声嘶叫,彼此警告,叫声听起来似乎在哀求援救,也让不曾听过的人为之悚然。

    如果没有上述的意外发生,森林会一直保持寂静直到午後,这时鸦鹃将按时发出信号,所有的动物一只接着一只苏醒过来,森林又恢复原来的生机。

    在一个明月高挂的深夜里,我突然被邻近短促而尖锐的声音吵醒,一面仔细聆听,一面慢慢坐起来,推开窗户,往声音的方向看去,发现屋外七、八公尺远的地方,有四只野猪在一起吃东西,那时我一点也不惊慌,反而有一丝喜悦:他们一定就是某个清晨我推开房门时,吵吵杂杂跑入森林的那群野猪。老友重逢的感觉真好!

    傍晚时分,即使是一只鼷鹿带着它的小鹿,一只鹌鹑和尾随在它身後的幼鸟,都显得非常可爱;各种鸟儿轮唱起歌儿来,让人以为它们白天或夜晚都出现;有些鸟儿则美得叫人几乎不敢不相信它们是神创造的。夜晚下雨时,出现最多的就是地洞里的蝮蛇(一种毒蛇),被这些蛇咬到的人,脚会剧痛、腐烂,甚至脚趾脱落,但每晚最多的还是蚊子。以上这些自然环境给我许多永不厌倦的教诲。

    早期,在我离开村庄隐居於森林的日子里,所有的事情都令我沉思,这些新的感觉多到无法一一写下来。而那些具有深刻意涵与难题的情景,只有未经人为改变的大自然才能提供。随着岁月的流逝,解脱自在园一点一滴地被改变,多年来形成的变异,已无法重现当年给我许多痛苦教诲的原始风貌。今日解脱自在园的周遭环境凉爽舒适,但已不能回复往日的景况,几乎无法给学习自然的人任何激发思考的教诲,然而这也是因为我们学习其他事务,而取代了向大自然学习的机会。

'夜晚的心灵最清醒'

    所有的生物在晚上真的都睡着了吗?绝对不是!透过学习自然,我们会发现夜晚竟是整个世界最活跃的时刻,那是非常微妙的清醒状态。

    我发现几乎所有的动物在夜里都是清醒的,并且工作忙碌,喧嚣不下於白天,只有「世俗的人」与某些动物才会昏睡。对「修法的人」而言,夜晚的心灵最清醒,因为白天几乎全心在生活琐事上打转,而无法深入安住於宁静中;到了夜晚,一切俗事已了,生机再现,心灵也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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