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妻守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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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妻守则-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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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您为什么要把莫言哥哥带走,若偏要带走一个人,为什么不带走璃儿呢?您是不是也恨璃儿、讨厌璃儿、不要璃儿──为什么是莫言哥哥……为什……么……”最后,疲乏身躯支著锈剑跪地,痛哭失声,言不成句。
    那声声哀鸣,全成了破碎的低泣和永无止尽的悲痛。
    秦啸日一来到林中,就看见莫璃伤心欲绝的模样。
    两个月前,莫言染上急症,从发病到过世不过短短两个月。他与莫言虽有主仆之别,但毕竟他们一起长大,莫言的死在他来说,是沉重、也是惋惜。
    可是,她那一声痛过一声的泣诉,扎扎实实灌入他胸膛,心口一窒。她血淋淋的痛楚,他仿佛都能感同身受,很奇怪的感受,但他,就是感觉到了。
    “莫……”一旁的平顺见状,正要出声安慰莫璃,被秦啸日扬手制止。
    “灵堂那里需要平总管帮忙,你先去忙。”他低道,此刻面容亦堆满凝重。
    “是,少主。”平顺叹了口气后便领命离开,荒凉的桃林中只剩两人。
    秦啸日来到她身后,将泣不成声的她,揽入双臂间。
    这女孩为了让兄长走得安心,强忍著泪直到兄长下葬,是该让她好好发泄的时候了。
    结实有力的臂膀环在莫璃肩前,毋须回头探看,她也知道府内会提供给她温暖安慰的人是谁。
    被哀伤侵占心扉的此时,她无心思及男女有别,无心理会主仆分际,她需要的确是一双能由她尽情痛哭、也不会受到打扰的臂膀。
    没有握剑的小手,抓在那双手臂上,紧紧揪著不属于她身上的衣料,像是牢牢攀住一块能让她免于灭顶的浮木,小手因过度用力,青筋也一一浮现。
    良久,直到泣声歇止,紧揪秦啸日衣袖的手劲,也逐渐放松了。
    惊觉自己做了什么,莫璃退开他,抹去脸上的泪痕,回身敛首。
    “啸日哥哥,对不起,璃儿弄湿了你的衣衫……”怀中一空,秦啸日虽然有些怅然若失,但没有意外寻回理性的她,会是此等反应。
    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已经懂得何谓男女之别,对主仆分际的认知也已跨越模糊懵懂的界线,有了具体的体认;在她心目中,或许仍当他是好友,但两人的关系亦随著她的成长懂事,多了道无形的藩篱。
    “我似乎能体会,当年你所说‘啸日哥哥难过,璃儿也难过’的心情了。”
    莫璃眸光半垂。“不须陪璃儿伤心难过的。”他是少主呀,是她的主子。
    秦啸日嘴角轻扯,这笑,是讽刺,讽刺当年的亲密,在如今已成……各归各的“彼此”。
    “我们不是朋友吗?”此言没有任何疑问的意味,而是完完全全的肯定。更甚者,她已经是他此生“认定”的女孩。
    “谢谢你,啸日哥哥。”她仍是垂眸,黯然目光定在地面上的落叶。
    秦啸日眸心微沉,一瞬也不瞬地,将她的神情摄入眼底。
    他多想探究她道谢的成分中是情分多些、抑或是尊敬多些,然而现下并非厘清想望的好时机,她的心仍在为痛失兄长哭泣,没有他介入的余地。
    “少主、莫璃、事、事情、事情不……”他们听闻这道急嚷声,同时回头,就见平顺从武苑急急忙忙跑来。
    “莫璃……呼……莫、莫……”平顺对著莫璃,频频指向林外。
    “默默?”莫璃看了半天看不懂,心底也因平总管的焦急,忐忑起来。“平总管,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秦啸日轻柔地拍抚莫璃肩膀,让年近半百的平顺先喘了几口气,才问:“平总管,慢点说,究竟发生何事?”
    “莫璃,你爹莫护师他,突然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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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我爹怎么样?”
    待老大夫替昏迷中的莫昆诊治过后,莫璃立刻上前问道,脸上写满焦灼。
    “莫护师乃悲伤过度,七情郁结于心导致昏迷,老夫开帖药方,每日二帖,服用三日便无大碍。不过你们得劝莫护师放开心胸,否则积郁难解,心弱则体虚,届时可能引发其他病症,可就棘手了。”
    发丝斑白的老大夫详道,他是秦家药铺所属的大夫,对秦府内的人不算陌生。
    悲伤过度……
    “是,多谢大夫。”莫璃回头望向床榻上的父亲,眸中含悲。
    莫言哥哥之于她,是个温慈的好大哥;之于爹,不但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也是个能与爹相互切磋武艺、督使彼此更上层楼的好弟子,莫言哥哥一直以来都令爹引以为傲。
    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爹表面虽不曾在人前掉一滴泪,内心的痛苦又岂是三言两语所能道尽,说不出的痛,比起能藉由哭喊而发泄的苦,更是痛上千倍、万倍吧?
    她该如何劝爹?爹根本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何况听她说话。
    如果过世的不是莫言哥哥,是她,那就好了,爹也就不会这么伤心了……“大夫,麻烦你了。”秦啸日颔首。
    “少主言重,老夫这就回去开药。”
    “平总管,派人送老大夫回去,顺道抓药。”
    “是。”此时,床榻上的男人逐渐苏醒,嘴里发出沉浓不清的呓语,引得房内众人纷纷往床上的方向看去。
    “爹?”莫璃连忙来到床边。“爹,您还好吗?”
    “……”莫昆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忧心忡忡的人,猝然弹坐起身,激切地抓住对方双肩。
    “言儿!告诉爹,你还活得好好的,你没有生病,没有丧事!告诉爹,你的死只是爹的一场恶梦──”他话语一顿,狠狠刮了自己一个耳光。
    “爹?!”莫璃惊呼。
    莫昆胡下的双唇慰然而笑,似是松了一口气,抓著莫璃的手劲也轻了些。
    “对,我会疼……是恶梦没错……莫言没死,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我真是老糊涂了。言儿,没事,咱们准备去练武场练剑吧。”他下床著衣。
    莫昆此话一出,在场闻者均变了脸色,尤其是莫璃,简直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措手不及的惊愕,让她霎时僵在原地。
    “爹……”将她认成了莫言哥哥,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呀?!
    “莫师父?”秦啸日若有所思,语带试探。
    莫璃算是习武之人,惯作裤装打扮,长发也简单地梳于脑后扎成一束,乍看之下确实有点像个英气勃发的小少年,不过,莫师父不至于……“少主?”莫昆讶然,回头一看,连忙恭敬揖身。“您怎在属下房里?属下有失远迎。”
    嗯,是那个脑袋像石头、心思像铁板的莫师父没错,但……“她是莫璃,你的‘女儿’。”秦啸日特意加重“女儿”两字,尚不愿作其他揣想。
    “莫璃?”莫昆摇首。“少主真是贵人多忘事,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他是莫言。”
    此话再出,诧异的众人均深知事态严重了,不禁面面相觑;秦啸日则是一语不发,注视著脸色惨白如纸的莫璃。
    被父亲点名的“莫言”,此刻涌上心头的,除了无法置信的怔愕外,还有一阵仿佛挨了闷棍的难言痛楚,教她扎扎实实地痛著。
    属下只有一个儿子莫言,没有女儿。
    没有女儿……
    怎么会这样呢?平顺忧心地推推老大夫上前。
    “大夫,麻烦你再去看看莫护师吧。”这可怎么是好,莫护师怎会连自己的女儿莫璃,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老大夫同样是一脸凝重,再度踅回床畔,凝神替莫昆把脉。
    “大夫?怎么你也在我房里?”莫昆不禁费解,浓眉一牛“我怎么了吗?”
    “莫护师,半个时辰前你突然昏厥,你不记得了?”平顺抢著问,他问的,也是在场众人急欲探知的。
    “昏厥?”
    “是呀,你昏厥前在做啥事,也不记得了吗?”
    “当然记得,我将墨剑与紫垣软剑交予莫言。”
    莫璃心头一颤,那……那是四年前的事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护师脉象稍微虚弱,但并无异常。”老大夫道,心中有了盘算。
    “废话,我又没病,什么异常不异常的,你们……”莫昆话语一顿,环视众人发现他们脸上的惊摄,眉头不安地渐拢,迭步后退。
    “莫言他……你们别开玩笑,莫言没死,我的言儿没死……言儿、言儿?”
    他又转身抓住莫璃双肩,双目眦红地低吼。“你是言儿,不是冒牌货,你没有假冒莫言,莫言没有死,对不对!”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父亲落泪,莫璃紧咬著下唇,心口已在淌血。
    “没错,爹,我是言儿,我是,我是呀。”
    “欸,你明明不──”平顺的澄清遭莫璃打断。
    “爹,您身子不适,多歇一会儿,孩儿可以自个儿练剑。”她安抚道。
    “莫师父。”秦啸日一语未竟,就接收到莫璃恳求的目光,这道目光里满是沉鸷的伤痛与义无反顾的保护,无声恳求他先别戳破事实,屏息以待著。
    于是他温文一笑,从容续道:“既然你身体微恙,就听话歇著吧,练剑不急于一时,要是损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了。其他人都随我出去,别打扰莫师父安歇。”
    见最信任的主子并没有反驳他的话,莫昆绞拧的眉心总算一舒。
    “谢少主关心。”他又朝秦啸日一个抱拳揖身,忠仆该有的礼数都不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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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
    “大夫,我爹他……”莫璃其实比任何人都还要担心莫昆的情况,一到外头便迫不及待问。
    “不瞒你说,莫护师悲伤过度,拒绝接受丧子事实,看样子是患了失心疯。”
    “失心疯?怎么会这样……我爹能不能治愈?要花多少时间?他会不会再想起我?”她连声急问。
    “你莫慌,此等病症乃因七情郁结而起,可大可小,可久可短,只要病患自己释怀了,不药而愈也不无可能。莫护师的情况还得观察些时日,你们先别刺激他,老夫会开帖安神舒心的药方让他按时服用,再看看有无起色。”
    “好的,谢谢大夫……”只能先这样了。
    目送走老大夫后,莫璃转身来到门扉前,只手摸著冰凉的门板,想起方才父亲那种失而复得的眼神,清泪又无法遏止地溢出眼眶。
    “那不是爹给璃儿的眼神,可是却好温暖……”“璃儿。”在她身后的秦啸日,笑容隐去,深邃黑眸闪过复杂幽光。
    “啸日哥哥,我没事。”
    秦啸日不语,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
    这回,该怎么止住她的泪?
    璃儿与莫师父的亲情,他无能为力插手,他突然深深觉得,看似能呼风唤雨的自己,实则一无是处。
    第五章
    偌大的练武场上,一道藏青色的削瘦少年身影,正在勤练剑法。
    其手持通体黑沉的墨剑,使剑刃于空中刺、斩、回、划,刚稳与阴柔并济,武打身形快得令人目不暇给,挥剑声咻咻划过。
    匡锵!
    突然,突兀的碰击声在场中响起,来自于少年一个旋身抛接的动作间,不小心失手让墨剑落了地。
    少年站直身躯,微喘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剑,清朗眉头不禁因懊恼微拢。
    又失手了……
    “与敌相搏之时,容得你失手吗?”
    场边,传来莫昆沉凛的嗓音,他一直在旁观看少年练剑,态度虽然严苛不苟,却是最能引导弟子进步的严师。
    “不容。”少年转身,面朝莫昆,敛容回答。
    “一次都不容,遑论你再三失手!”莫昆斥道。
    场边尚有十来名一字排开的少年,都战战兢兢地看著这一幕。
    他们年纪与场中人相差无几,均是受招募进入秦府学武,终生保护秦家安危的见习护师。刚入府不久的他们,都已深知莫昆训练弟子的严厉,连对亲生儿子莫言也不例外,比起他们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譬如现在,时近傍晚,他们已经结束一天的训练,等著吃晚膳,莫昆还要莫言接著练剑,而莫言连抗拒的神色都没有,始终虚心讨教。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莫言生来就要被训练为秦家少主的贴身护卫,莫昆对他要求特别严格,自是理所当然。
    可是大伙儿不明说也看得出来,莫言的体力几乎到达极限了,在这种情况下练剑,身手敏捷度不受影响才怪!
    “莫、莫师父,言师兄会失手,应当是……饿了。”这群少年中,有个名唤元宝宗的十五岁黑壮男孩,硬著头皮站出来替莫言说话。
    不过元宝宗没敢说出“累”这个字,上回他说,就被莫师父狠狠吼了一顿,说什么护师的信念中没有“累”这个字云云,这回他懂得改口,说“饿”总不会有问题了呗,哪个人生来肚子不会饿的!
    元宝宗才说完,就接收到莫昆扫来的冷眼,头皮一麻,连连指著自己。
    “呃、是我饿了,我啦……”这话,引来场边一干同伴不敢太张扬的闷笑。
    “大家去洗把脸,准备用膳。”莫昆没有动怒,只是沉声吩咐所有人。
    “是!”众人齐声应和。唷呼,可以吃饭啰!
    “真是,一群饿死鬼投胎的兔崽子,练功没体力,要吃饭就特别有精神。”莫昆没好气地轻斥,就见众人笑了笑,纷纷冲向前院的膳厅。
    “言儿,你也歇一下,待会去用膳了。”莫昆转而朝儿子道,声调不愠不火。
    少年颔首,目送父亲离开后,以足尖挑起地上的墨剑,剑身在空中飞转了好几圈后,漂亮地落在少年手中。
    “言师兄,你还练呀?”元宝宗瞧见莫言一个扬剑之势,便知他又打算从头演练莫家剑法,于是上前问。
    少年微微侧身看向他,暂时收势点了点头,没有出声。
    “你都不倦、不烦的吗?”元宝宗看著眼前矮他半个头的莫言,很佩服这个和他同岁数,毅力耐力却高出他好几倍的男孩。
    少年摇头,依然没有开口。
    “师兄的剑术已经是大伙之中最好的了,你别让我们追得这么辛苦嘛,我们就算再怎么练也赶不上你。”元宝宗夸张的说话方式,让黝黑的大圆脸扭曲得有如烤焦的大饼,此举逗笑了莫言。
    “元师弟也不差。只要肯练,不难。”况且,三年前还有个人,剑术比我好上太多太多,一直都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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