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子说,有人说,爱就是不求回报的付出。可我,愿意为你付出,依然为得不到回应而痛苦。黄晓松说,你和我在一起,并不幸福,这是你想说的吧。相反,那个李海英能给你幸福。你能否告诉我,你的幸福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我现在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萍子非常坦然地说,我只知道,你所给我的爱,离我的期望很远。
黄晓松笑道,你看着我,你告诉我,昨晚,你喜欢吗?你幸福吗?
萍子脸红了。过了好久,她说,那并不是爱的全部。黄晓松说,我喜欢。
你们男人就喜欢那个!萍子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喜欢,我已经把最珍贵的给你了,你给了我什么?
黄晓松说,你要什么?萍子把脸扭到一边,你不知道吗?
黄晓松说,爱可能真的是心甘情愿的给予,我爱一个人,只要我给得起的,我也许会统统给她;可是,我们现在是做什么,是在做交易。你的爱,是一种交易。你们家是世商之家,交易的观念已经深入你的骨髓。我要告诉你,我也不喜欢我的爱人一边说爱我,一边却总问我给了她什么。
行行行,你不给就算了。我不想和你吵架,是来征求你的意见。萍子皱着柳叶眉重重地说。黄晓松火了,你真把我当白痴呀?让我来回答你要不要去和别人结婚?你这是成心耍我!我告诉你,你爱嫁谁嫁谁!黄晓松挥舞着拳头不知该砸向哪里。最后,拳头还是在萍子的凝视下无奈地垂下。
萍子说,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吧?我在你心里原来也是很不堪的。她微微垂首,低低的说,好象有谁说过,当你对身边的一个人不满时,其实对方也开始对你不满了。
看萍子一副低眉信首的楚楚温柔,黄晓松真想把她拥在怀里,告诉她,只要你喜欢,我们马上结婚。事实是,他没有这么说,他后来一直没有明白自己当时不说的原因。他说的是“这是关系到你终身幸福的事情,你自己要考虑清楚。别人无法帮你做决定,因为你是你自己的。”
萍子有些诧异地看着黄晓松,你怎么忽然间如此平静?黄晓松说,我从来如此啊,我们交往一年多了,你不会不了解我吧?言语中不乏调侃的意味。
萍子不再说什么。彼此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她才黯然地说,我走了,你送我回学校吧。黄晓松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那种巨大的颓败感就象一个体魄强健的人突然身陷重疾,才意识到生命原来如此脆弱。他说,打的吧。她说,为什么?我开不了车。话没说完,他已冲到了门外。在校门口,黄晓松说我就不进去了。萍子把头扭到一边不说话,就这样僵持了近十分钟,她也没有把头摆正。他伸手掰过她的脸,她泪流满面。
二
午夜,痛哭流涕的萍子拔通了她姑姑的电话。
吴怨一拿起电话听到的就是萍子的哭泣声,她咕碌一下从床上坐起来,问道:“萍子,你怎么了,你在哪,这么晚了怎么在哭呀?”好一会儿,萍子总算止住哭了,说,我在学校呢,姑姑,我完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吴怨有些莫名其妙,问道:“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要不要我给你挂过去?慢慢说。”萍子说不要,姑姑你没听我妈和你说过吗?我要嫁人了。
“你要嫁人了?没人告诉我呀!你才几岁呀,那么早嫁人为哪般呀?”她姑姑显然有些吃惊。“看你哭的样子一定不是你自己要嫁吧?是你男朋友要你结婚吗?”真是他要娶我就好了,我也用不着哭了,萍子又带着哭腔说,是以前的那个小李,你还记得吗?姑姑顿了一下惊呼道“是他呀,他不是到欧州去了吗?怎么又突然要来娶你呢?”他春节的时候回来了,跑到我家去提亲,我妈妈原来就对他很有好感,这次他们问都没问我就同意了,我当时没答应,小李说给我十几天的时间考虑,因为过一个多月他就要走了。
“十几天?买东西呀,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妈就这么同意了?是不是有很高的聘金呀?她又有利可图了。”吴怨忍不住损了她妈妈一句。提到她的嫂子,吴怨意识到跑题了,觉得半夜三更在电话里和痛哭流的侄女讨论她显然不合时宜,便说:“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到学校请几天假上我这来。对了,你这是在哪里打电话呢?肯定不是在宿舍吧?”萍子说,我在洗手间呢。萍子和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十岁的姑姑历来投缘,她姑姑这么一说,她便开始安静下来。
经萍子这么一闹,吴怨睡意全消。说不清为什么,她对这个侄女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但凡她的事情,她比哥哥嫂子都更投入。萍子在哥哥的三个孩子中是老二,老大是男孩,夫妻两个都宠着,老三从小就是老师的宠儿,学习拔尖,长得又漂亮,人见人爱,父母也宠得紧。唯独老二天生一颗为人分忧的心,又多愁善感。父母为生意经常不在家,她就担负起照顾哥哥和妹妹的责任,动则为父母的生意操心。人的精力有限,更不要说是一个孩子了,萍子放在学习上的精力自然不够,书也就读得没有妹妹和哥哥好。当初无论吴怨怎么做她的思想工作都没能改变她的性格。吴怨对此总是耿耿于怀,别人都说孩子的性格可塑性强,可她却未能改变萍子。一切便如吴怨预感的那样,萍子没能考上重点高中。嫂子正好找到一个理由,说是生意也不好做,三个孩子读书负担重,萍子干脆不要再读书了,说她有生意头脑可以帮忙打理生意。吴怨得知后,便问了萍子自己的想法,萍子说她想去读职业学校,得二千块一年,读三年,她妈妈不愿意。要吴怨去做她妈妈的思想工作。吴怨和嫂子一说就被她挡了回来,说她没有办法,是萍子自己不争气,如果她考上重点中学她没有理由不让她读,可现在不行,她没有那个闲钱。吴怨一听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萍子要读也可以,前提是得姑姑出钱。
吴怨说,钱我会出的,但必须到我这里来读,否则又在家里做保姆。嫂子却避开话锋,说萍子也不知哪世修来的福哟,有一个这么爱她的姑姑!过了一会,嫂子又说,如果放假了她还是得回来帮我,她的哥哥和妹妹你是知道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只有萍子帮得上我。吴怨说,这事我说了不算,得问她自己;我真不明白,要多少钱,你才知足。嫂子季秀说,你一个千金小姐,永远也不会明白一个曾经一无所有的农村女孩,对金钱的感受。
萍子能够继续读书自然是欢天喜地,她在吴怨的指导下选了市场营销专业。
在亲密相处的三年里,她总是不断的感叹,要是自己的母亲能像姑姑一样那是多么幸福啊!她和吴怨聊得最多的就是她妈妈。
萍子常对吴怨说,姑姑,我妈妈就是爱钱,我们家也不缺钱呀,她除了不控制爸爸花钱,家里无论做什么她都不愿多花一分钱,我们真是比普通人家的孩子过得还苦。不过。虽是这样,我还是理解我的妈妈,她从小苦够了,对财富有一种不同寻常的占有欲。姑姑,你会不会鄙视她呀。
吴怨说不会的,我还怕你埋怨她呢,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是生养你的母亲。其实,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就是最大的恩惠,我们不能要求太多。
每个周末,萍子都要往家里打电话,挂断电话后无一例外地要流泪。每次都说,我真不应该打电话回家,每次听到妈妈说钱的事我就心烦,我和她说不上三句话,她就开始说钱的事了,这个花了多少钱,那个花了多少钱,她又没赚到钱,做什么又亏了多少钱,妹妹又要交什么钱,好象我是管家,她来给我报帐似的。所有的都是钱!除了钱,她和我没话说。我就觉得奇怪,我总听她说在亏钱,可她为什么总还在做同样的事呢!钱,怎么就这么重要!我妈妈好象只是为钱活着。
萍子说,等我有工作了,一定努力的赚钱。听她这么说,我心中一惊,说,你可不能只为钱活着!萍子叹了口气说,没有钱,我的妈妈永远不会开心。吴怨说,即使你赚了再多的钱,给了她再多的钱,她还是不会快乐,否则她就不是你的妈妈了。不会的,萍子说,有钱,有足够的钱,我家的日子好过了,妈妈就不会象现在这样了。吴怨说,你们家的日子过得不好吗?你现在不会明白的,等你真正长大了,你就会明白姑姑说的话是不会错的了。
姑姑——萍子把声音拉成了咏叹调,我已经长大了,我已经十八岁了,请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看待好不好!
我已经长大了,也许是每一个成长中的孩子的自由独立宣言
因为在小学的优异表现,吴怨连跳了两级,所以十六岁的吴怨就已经是大一的学生了,在父母眼里,尽管上了大学,她依然是个孩子,况且,吴怨身形瘦弱矮小,全没得到父母的真传,仅仅一米五八的个头。吴怨的母亲是父亲心目中典型的美女,秀丽的容貌,苗条的身形,优雅的气质,配上一米六五的身高,简直无可挑剔。母亲曾经说,吴怨是父亲的心肝宝贝,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让爱妻生一个象她一样美好的女孩儿。最终女儿是生了一个,却长得不象母亲,面容象父亲,身形却是谁也不象。父亲说,我们吴家好象没有谁长得这么矮小,这个孩子不知道是第几代祖先投胎转世了?打小,吴怨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母亲总和父亲说,她还小,看不出高矮的,到十八岁还会长呢!那时,吴怨就知道了,女孩子大概长个儿长到十八岁就不会再长了,不然母亲干嘛总提十八岁呢?而且,十八岁肯定就是大人了,因为不长了吗。所以,吴怨天天盼着十八岁的来临,想看看自己那时到底有多高,可每一天的日子都象一年那么漫长。盼呀盼呀,盼得望眼欲穿,盼到上了大学还是没有到十八岁这一神圣的年龄,吴怨几乎对十八岁失去了耐心。大一的时候她就在体检表上写下了一米五八的高度,总想着还有一年的时间,再长两公分是没有问题的啦,到时就有一米六了,在南方也不能说是矮小了。妈妈总对她说,你不要只是坐着读书,也要去锻炼锻炼才会长个儿的。吴怨便天天不亮就起床去跑步,不论刮风下雨从不间断,只是每逢上大课就趴在桌上睡觉。
吴怨终于在晨跑中追上了神圣的十八岁。吴怨很郑重,很紧张地去量高度,打印的结果出来了赫然在目的依然是一米五八。那感觉象极了毫无预感的咽下了一块恶心的肥肉,原以为一块肥肉在嘴里嚼着再咽下去一定忍不住要呕的,不想冷不丁的一口吞下去了,似乎也没有恶心的感觉。吴怨的身高也是如此,虽然有些沮丧,却并没有让她如想象中的那般失望。尽管数字高度没有到达一米六,可她的身材玲珑有致,腿又比较修长,几乎认识的人都相信她的身高不低于一米六,用妈妈的话说就是显个儿。吴怨在这点上还是相当自信的。毕竟,吴怨虽然长得不如母亲美丽,可那种浑然天成的大家闺秀的优雅再加上满目的书倦气却是一般的美女无法企及的。
过完生日的第二天,对吴怨来说更有不同寻常的意义。父亲把她叫到了书房,对她说,过了昨天你就是一个有独立行为能力的女孩了,从今天开始,你就开始自食其力了吧!
听到这,吴怨有些心慌,一定是爸爸要让我去半工半读了,听妈妈说当初二哥三哥也是这样的。便说,我现在是十八虚岁,而不是周岁呢,你应该在十八周岁再让我自食其力吧?再说了,我是女孩,和哥哥不一样的嘛。
父亲说,你今年已经是大二的学生了,平常写的一些文章也有一些稿酬,你还是怕养不活自己呀?
吴怨说,如果靠写文章,目前肯定是不行的,那点钱,我买书都不够的。
那你就想想别的办法,你能明白靠写文章维持不了生计就是件好事。父亲眯着眼对吴怨说。吴怨突然发现自己上了父亲的套,便坐直了身子,收敛了满脸的娇笑,认真地看着父亲说,不管你怎么想,我写文章是因为我喜欢写,我爱写。你总不会又要我放弃自己的爱好吧?父亲依然不急不躁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当初你选专业的时候,我都没有强迫你,现在更不会勉强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你有什么美好的梦想,最重要的是你得有能力维持自己的生活,也就是说,你先得生存,才谈得上爱好和发展。我和你妈妈都已经老了,你的两个哥哥都已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你三哥迟早也要有他自己的家业,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不要依靠别人也可以很好的生活。我想我的女儿一定明白我的意思,因为我和你妈妈都已经老了。
吴怨听父亲如此交待,心尖直抖,眼眶一酸,泪就来了。声音哽在嗓子眼,泣不成声。一句话没说上来,倒是父亲先说了,你也别伤心,是人都要走这条路的。我只是先把话放在你心里,免得你到时无法接受。你对文学如痴如醉,满脑子的爱与美,一腔的无私和正气,这固然是好的,可在现实生活中是行不通的,爸爸虽然是个商人,读的书也不少吧?我完全能够理解你的所谓的文学理想,可它不能脱离生活,你必须在现实中生活,你不能生活到文学中去、、、、、、吴怨打断父亲的话,说,爸爸,你别说了,你说的那些在文学理论里都有,你就说你要让我怎么自食其力吧。
父亲说,我和你妈妈考虑了不少日子了,觉得让你边上学边炒股是最理想的了。我知道学校的功课对你而言是没有任何压力可言的,你只须利用中午的时间到交易所去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理论书我也已经给你买了不少,一边拿去学着,去那里坐上两个月后,刚好放寒假,你就可以实盘操作了。我先给你垫上十万元,你能赚多少都是你的,可等你毕业后,你要把我给你的本金还给我。另外,从明年开始,你的所有开支都算我和你妈妈借给你的,必须从你的投资利润中返还给我们。吴怨一听就不乐意了,噘着嘴说,我要是亏了怎么办?到时我拿什么还给你们呀?
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