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辽是什么地方?若是留在北辽算是安定,你怎知回祁国就不安定了?何况祁国毕竟是七公主的家。”
“回祁国?”碧梧冷冷地看向他,“公孙大人认为回到祁国,对夺取自己国家的人低眉婉转承受,与自己的姐姐争宠,耍尽手段才是安定的生活。更何况……”碧梧一顿,别开眼,冷冷道,“祁国已经有两个人如你们所愿了,就不必再加上她了。”
“你——”公孙景升欲辩无言,语焉不详道,“你在介意……可是祁国国号并未更改,何来……何来……”
“何来夺位一说?公孙大人为何不敢理直气壮地说下去。”碧梧抬眸猛然瞥到四处低垂着眼帘,站了一屋子的人,终于缓了语气,“相爷,此事已成定局,多说也无益,我累了……”
“你住这里好了,这里暖和一点。”公孙景升打断她的话,轻拉住她的手臂,温言道,“不想见我,我离开便是,总不会让你低眉受辱。”
话中有着几分讨饶,碧梧微微怔忡,低头,却是不动声色地挣开了几步。
收回手,公孙景升亦后退几步,侧首却只看到眼前微微晃动的珠钗,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赶了一天的路,也累了,早点休息吧!”他很快回身,轻拉开门。屋外漫天飞雪,那一刻仿佛忆起了什么,他微扯嘴角,扬起的唇线只到一半又迅速地冷了下去。
门开了又关,碧梧听得那脚步声远去,只怔怔地站在原地。房里极静,似乎可以听到屋外簌簌而下的落雪声,她忽然不知所云,只缓缓地蹲下身来。
“夫人!”周围一大群人慌忙跪地,小蛮也惊慌地跪在她身侧,“夫人……夫人!”
将头埋进臂弯里,她低低地说道:“小蛮,你带着她们都出去。”
小蛮一愣,一开始以为她哭了,可是那声音却没有一丝哽咽,虽然极低,却清晰如常:“这……奴婢……”
“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有时候看到我,脸上总有那么一丝不耐了。”仿佛是自言自语的声音,轻微扬起的语音让小蛮微微错愕,“你们这样跪着,确实是不舒服。”她抬头轻压了一下唇角,印出一丝浅笑,“小蛮……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似乎有些不放心,小蛮犹豫地看了她一眼,终于轻一挥手,“奴婢告退!”与众人缓缓退出房的时候,小蛮忍不住望向房间里的那个身影。灯光下,清瘦的影子映在地上,只依稀模糊的一团。
《相守在繁华落尽时》夜水岚 ˇ此去一别山水尽(上)ˇ 。
年关将近,天却越发冷起来,北风呼啸,大雪冰封满城,饶是如此,过年的节庆气氛倒是也未减了分毫。平日里的四角宫灯早已换上了大红灯笼,冬甯院内,秋雯正带着一群丫鬟将素净的被单换成牡丹富贵花样。
书房内燃着暖火,窗格子轻微响动,衬出一方宁静的天地。
小七在榻上靠了一会儿,有些不耐地将手中的书扔下,跑到炉火旁,将手放在上面,烘着。想到中午的那道圣旨,她忽尔又皱起眉,下意识地转头望向桌案旁的人。
“怎么了?”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北天宇看着桌案前的文卷淡淡地问道。
“嗯——”小七却转了头,瞧着铜炉里渐渐升起的热气穿过自己的指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道。“明天的宫宴,我一定要去么?”
北天宇执笔在文卷上写下几笔,才抬头看向她:“父皇如此郑重其事地下旨意,想不去倒也推脱不得。”
“哦——”有些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声。
“不想去?”一边在文卷上圈圈点点,一边继续问道。
拨了一下铜炉里烧得通红的炭火,小七撇了撇嘴角:“怪无聊的!”
北天宇抬头瞥了她一眼,放下笔,看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将桌前的案卷推至一旁,轻拍自己身侧的位置:“过来。”
小七歪头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慢慢地朝他走过去,刚到他身边就被他一把拉到了怀里。屋里较热,他只着了一浅色单衣,胸前却是暖意盈盈。小七贪着那一丝暖意,便顺势懒懒地缩在了他的怀里:“处理完了?”眸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桌案上的文卷。
温暖的大掌包裹了她微有冷意的双手,北天宇一手揽了她的纤腰,将她安置在腿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惬意地轻哼了一声:“嗯!”
堆在一起的文卷凌乱地散在桌案上,几行字入了眼,小七心里一震,手从他的掌中挣脱出来,伸手勾到了桌案上的文书。
似乎并不意外她这样的举动,北天宇并不急着阻止她,反而轻阖上了眼,换成双手搂着她,只密密地将她贴在自己的胸前。
“公孙景升已经到山峪关了?”
“嗯!”
“还有碧梧?”
“嗯!”
将手中的文书重新放回桌案上,微启的唇却没有再问下去。忆起三日前暗灵闭口不谈的样子,即使有着那一封书信,小七心里始终是放不下,本打定年关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去祁国看看,却不想他们居然先来了北辽。
“小七!”北天宇察觉到怀里人的异样,抬了头,伸手抚在她凝脂细腻的脸庞上,细细摩挲着留恋不去,漆黑的眸子复杂片刻,终也只是轻叹了一声,将她重新搂进怀里,“要你‘独善其身’真的那么难么?”
独善其身?她又何尝不想呢?只是入了局,她全身而退,却做不到弃别人于不顾,更何况那人是碧梧。将头靠在他的胸膛,小七淡笑着问他:“若要你现在弃北辽于不顾,你可甘愿?”
剑眉微皱,北天宇不甚赞同地瞪了她一眼道:“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小七挣扎着撑起半个身子,仰头望着他,眸光清濯如月,淡然中透出一丝不屈的执着。
不是巧笑倩兮;也不是美目盼兮,只是这样一双清冷的眉目,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便成了他的魔,他的惑,引着他一点一点地陷落其中,心里那淡淡的一丝薄怒也化成缕缕柔情。他的手缓缓向下,沿着她白皙的脖颈,触摸到脖子上那根细细的线,手指轻勾,一块血玉落了出来。一瞬间,北天宇的神情乍然显出一丝阴郁,却又悄然掩去,只拿起那块玉,转了话题道:“一直都带着么?”
小七低头:“嗯!”眼光落到那块玉上,讶异地脱口惊呼了一声。
“怎么了?”北天宇把玩着她胸前的那块玉,抬头问道。
“那块玉好像变黑了,而且似乎小了很多!”小七想从他的手里拿过那玉,却被他一躲,玉从她的衣领里再次回到了衣内。
“大约是你看错了!”北天宇拉下她的手。
“怎么会看错?”她不甘心,想看个究竟。他却趁机欺上来,一手揽了她的腰,歪了头在她的脖子上细细地啃起来,“唔……”她去推他,却被他一手轻易地困住了双手。
细碎,柔软的吻密密地落下来,从脖子上沿着锁骨慢慢来到下颚,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嘴唇,微微红透的脸颊和她不自觉的轻哼声仿佛成了一种致命的诱惑,他吻上那微张的唇,逗弄,吮吸,渐渐加深。清淡的幽香从小七的身上飘过来,拂过他的鼻尖,撩起他最原始的欲望。顾及着她的身子,以前就很少要她,本想点到即止的吻却慢慢化成了两人之间的火焰。
“小七……小七……”这一刻温香软玉在怀,心里的恐慌反而更甚,空落的情绪忽然涌上来,这样的日子不知可得几时,于是不自觉地出声,一遍一遍轻唤着她的名字。
“嗯……”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小七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他抱上了软榻,香肩半露,单薄的外衣已被扯开,听到他唤她的声音,幽幽的,有着浓浓的无措,迷乱,还有惶恐,心里骤然一疼,她闭上眼眸,只是更紧地偎贴上他滚烫的身躯。
解开她颈间肚兜的结,大好的春色现于眼前,北天宇的眸色深幽似海,覆身而上,仿若带着一丝恐意,他如获珍宝般轻抚上她的身子,大掌在她不盈一握的腰间摩挲着,吻上她的眼,在两人完全融合的那一刻,他在她耳边喃喃地念出:“不要……离开!”
衣衫落地,榻上赤裸的身躯缠绵不休,灼热的呼吸,细碎的呻吟,一室的春光,隔绝了一切尘埃,纵是铁汉男儿,留恋处,万物抛却,江山亦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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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拂晓,雾起,群山连绵,起伏于云雾之巅。
“真的不去么?”侧了侧身,公孙景升望着站在大门的女子淡声问道。
“嗯!”碧梧紧了紧身上的裘衣,“冷得紧,就不去了!”
沉默了一会儿,要带的东西都已经搬到了马车上,公孙景升才又出声道:“连她也不想见?”
脸上隐约浮起一丝动容和犹豫,一瞬间却又换成随意的轻笑,碧梧望向远处的群山,若有所思地问道:“何必再见呢?知道她一切都好便足已。”
“是吗?”公孙景升往前踏出的脚步一顿,回头忽然问道,“若她……”欲言又止了半刻却又一转,几步走到马前,跨上马背,只回了一声,“若你不去,也好!”
碧梧一愣,看着扬起的马蹄,心里顿起一种不安:“相爷!”急追几步,却只呛到了几口扬起的泥沙,也不管前面的人到底有没有听到,她忽然提高声响,拼劲全力喊了一句,“公孙景升,请你……不要打扰她。”
远处的人马未停,飞沙扬起,很快隐在了大雾中,她怔怔地望着,一动未动。
“夫人……”小蛮走到她身边,低低道,“冬雾寒气重,伤身,夫人……”
未等小蛮将话讲完,碧梧猛然转身,急急地朝着前厅走去。
“哗啦啦!”地上的文书掉了一地,转弯处,刚刚不小心撞上碧梧的卫兵急急跪地道,“夫人恕罪!”
碧梧心中有事,不欲多说,淡淡回了声:“没事。”低头绕过那些散乱在地上的文书。
“等一下!”卫兵将地上的文书一本一本地捡起来,正打算离开,却再次被女子的声音打断。
“夫人?”
“这些是什么?”碧梧指了指他手中的东西。
“是相爷这几天处理的文书。”
“哦……”碧梧走近几步,拿过几件卫兵手里的文书。
“夫人……这……”卫兵想要阻止,似乎又顾及到了什么,低了头不再说话。
一件一件地翻看着,碧梧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封书信上时,脸色刹那转成灰白,豁然抬头望向远处,山顶白雾缭绕,腾起薄薄的烟气,穿云而过,寒气逼人。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日,身边一个朋友病了,有空的时间里一直在医院陪她。这一章一直写得断断续续的,有时候灵感来了,在医院就用笔写在纸上,然后再打上去,还是没有写完……这次更新的时间隔得长了一点,谢谢大家的包容……
《相守在繁华落尽时》夜水岚 ˇ此去一别山水尽(下)ˇ 。
北辽永和宫。
殿内四角琉璃宫灯交相辉映,大红的锦毯一路铺就于御座之下。两旁齐整地安置了较小的桌案。圆领高袍的宫女手持餐食器皿,穿梭于流光滟涟之中。
离宫宴开始尚还有一段时间,各大臣手持酒杯,闲淡散漫,寒暄往来,一派喧闹。
“赵大人!”一身窄袖紧身长袍的赫连越青手执了两杯酒,将其中的一杯递给一直立于大殿门外的赵延寿,笑问道,“里侧美酒佳肴,赵大人何故只愿意望月兴叹?”
赵延寿接了酒杯,脸上的愁容淡去,低头抿了一口酒,抬头的时候却不自觉地皱了一下眉,一声轻叹隐在了人声喧哗的大殿中。
“赵大人所忧何事?”那一叹倒是引起了赫连越青的几分疑惑,赵延寿身为宿卫司,想来极在意场合言行,无故断不会在这样的日子里哀叹。
“赫连大人有所不知……”赵延寿顿了顿,思索再三,才凑近他低低地说道,“下官今日未时观测到日蚀之象。”
手中的酒杯猛然倾斜了一下,数滴酒溅到袍子上,赫连越青下意识地紧了紧手中的酒杯,定定地望向赵延寿:“此事当真?”
“此天象时间极短,转瞬即逝……”赵延寿眯了眯眼,再次朝远处望去,眉宇间的忧愁不减反增,“只是今日这白气贯日,终日不散,不详有二,恐……恐真有变数!”
听到那话,赫连越青抬头顺着赵延寿的视线望去,果见一条银白色的弧光自南滑向北边,光线清淡,恍若一束青丝。
“天象易变,果真有劫数了么?”即使征战沙场数年,赫连越青的脸上也浮起了一丝隐忧。
“赫连大人!赫连大人!”两人怔忡间,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青衣侍从,喘了气正往他们这边赶来。
回头看清此人,赫连越青讶异地挑了挑眉:“郎侍从?”
“赫连大人!”额头上渗出了细细的薄汗,那青衣侍卫也顾不上擦一下,急了声音道,“皇上要召见大人!”
赫连越青不禁一愣,视线与赵延寿惊惑的眸光对上时,心里微感不安,试探性地问道:“半个时辰后,宫宴就开始了,皇上何事急召下臣。”
那青衣侍从敛了神情,只做伏低状:“赫连大人不是为难奴才么,做奴才的怎敢随意揣测陛下的心思。”
看到青衣侍从如此姿态,赫连越青心下更觉得不安,这宫中若说到皇帝的心腹,恐怕也只剩下眼前这位郎尔木雅了,若是寻常事皇帝只需派一名宫女便是了,可是如今却将这心腹都用上了,赫连越青直觉地察出了一丝不寻常,不过当下也推脱不得,只得应了声:“那郎侍便前面带路吧。”
沿着廊亭走着,没走出几步,便瞧见九皇子北天宇携了一名女子正往这边走过来。两人都放慢了脚步,微微俯低了身。
不远处的北天宇脚步明显顿了顿,将小七稍稍拉向自己的身侧。察觉到他细微的动作,小七低低地问了声:“怎么了?”
“嗯,看到前面那人了么?”北天宇低了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
凤眸快速地一抬,往前瞥去一眼,小七立刻明白了他的用意,前面那人正是当年在祁国皇宫以一件天蚕羽衣要求联姻的使者,此刻迎 面对上,也不知他还记得她几分。作势靠在了北天宇的身上,小七略带娇嗔地责怪了一句:“行事鲁莽的后果!”
北天宇也不答话,搂了她的腰,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朝着他二人微微颔首,便搂着人匆匆而去。
“郎侍从!郎侍从!”赫连越青连唤了好几声。
“哦……赫连大人!”郎尔木雅收回望着远处的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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