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午对其父亲手下的一名极小的官员韩寿甚为心仪,所以她经常从帘后窥视他。而韩寿也对她颇为仰慕。于是二人在侍女的帮助下,一来二往的经常暗中人约黄昏后,对影梧桐前。后来,贾午的父亲发觉其女经常神情恍惚,又闻得韩寿身上有异香——那是西域进贡的罕见香料,其味如兰馨、若麝香、似檀氤,是汉帝特赐予贾充一人的。
在贾充追问下,贾午大胆地承认,是她因窥视而生爱,把御赐之香料赠予韩寿的。无奈下,贾充只好把女儿许配了韩寿。
后世“偷香”的典故,即源于此。
而眼前的不断肆无忌惮地偷看的宓婕,多像当年率性的贾午。更巧的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也始于香,松木香。
可是,我却不能让她知道,我对她的过分的衷情。因为我是男人,更是须眉中的翘楚,是大理国至高无上的帝君。
我多么想仔仔细细地看她一天一夜,但是还没有来得及看,我酩酊大醉了。平时的我海量豪饮,而今天却不知何故,不过片刻便醉态毕现。
应该是,心先醉了吧。
大婚及册后之仪式,回到大理才正式进行。在这之前,我是不会和她圆房的。因为中原的女孩子把初夜看得很重,视贞节如生命,一旦入洞房,无论其意愿如何都会与人终老。
后宫佳丽三千,我从来也未缺过女人。而我要的不仅是她的人,还要征服她的心。我下决心一定要让她由衷地属于我。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宓 婕:
把松木薰香放在鼻子前面,我用力吸了一下这令自己不断地想起日渐远去的故乡的味道。
连日来,故乡的影子越来越模糊。我望着南返群飞的大雁,心头一揪,一滴炽热泪水打湿了手上的罗帕。
这种心情,我知道,它叫思乡。
每当此刻,坐在车驾中的我总能听到骑在白马上的峰为我用洞箫吹奏的大理小令儿。轻快悦耳的箫声,每每可以使我破涕为笑。
然后,我,就会从他的俊朗的脸上看到闪烁的微笑。
那是使我心如鹿撞的微笑,而与此同时,我也呆呆地回应着自己傻傻的笑。
这是奶娘以通俗而生动方式告诉我的。谁料,连平日一本正经的碧痕也十分肯定:当时的我确实如此,奶娘所言毫不为过。
其实我哪有啊!再如何,我也算得上是货真价实、才貌双全的大家闺秀嘛!不过,即使有失态,才片刻罢了。
经过了数月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我的黑风寨——大理。
看到这片美丽的国度,首先目瞪口呆的是奶娘和碧痕。毕竟,她们二人皆是抱着视死如归之心,陪我远嫁到此的,她们一直以为大理是荒无人烟的蛮夷之地。然而,如今她们怎能将这家家门前淌清流,户户花草环绕的世外桃源与黑风寨搭上线呢?
从未想过,大理是如此的风光旖旎。这里气候宜人,四季如春。男女老少穿着五彩缤纷的民族服饰,他们纯朴友善、好客热情。
然而峰十分满意我的惊奇表现。
他把身上皇族祖传的玉珏往我脖子上一套,然后用指头勾了我的鼻子一下,先把我的三魂六魄勾了回来。之后他轻声道:
“宓儿,在此等我。”
将我安顿在大理皇城郊外的御苑后,峰马上回城内筹备我俩的大婚去了。
第一部分第4节:你的跑马观花完了吗?
大婚定于五日之后。
这天,百无聊赖的我故意支开闲杂人等(包括奶娘和碧痕),独自一人在御苑几里外的平原上试骑着一匹马儿。我是多么想纵马遨游这片美丽的国土;又是多么想一效当年才子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那该是如何的一件赏心乐事。
可惜的是,在经历多次失败后,那顽劣的马儿却甚为不愿意给我一个成功策骑的机会。
终于我以破釜沉舟之势艰难地攀上马鞍时,险象环生的事发生了。不慎坠马的我在即将亲吻大理国土之际,另一匹乌亮的黑色骏马从我身边掠过。
于是,奇迹出现了——我一跃而飞起来了。
我稳稳地坐在了那匹黑马上。于是,在我高呼完佛祖保佑后,才发觉在马上自己的身后还坐着另一个人。
他有着我所熟悉的轮廓,但他并非我的“黑风寨主”——峰。
他锋芒内敛但却气宇轩昂。他虽然一派雍容斯文气质,但其盛怒的样子我却不敢恭维。他轻鄙地质问我:“你刚才鬼叫什么:永别了黑风寨?你一身汉服打扮,莫不是那个汉妃的什么人,连匹温顺的矮马也骑不好!真是贻笑大方。”
对于他出言不逊地肆意嘲讽我的骑术,我虽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但十指有长短,人各有专攻。
“奴家乃光华郡主……她身边的侍婢碧痕!”
一个女子不会骑马又不是什么丢人现眼之事,可话虽如此,但一定不能让我未来的大理臣民知道,他们的皇后曾经这样出丑于人前的。
尊严事小,有辱国体事大。只好先借碧痕的名号用用。
“也难怪!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见微知著。”
他一边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忍辱负重的我,一边毫无事实根据地践踏着本人的清誉。我本想一走了之,但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此人所为是对我的一辱再辱,心存挑衅。
“吾本以为大理四季如春,民风醇朴,好客热情。谁料,原来是‘风吹草低……’的。”
想必此等肤浅的粗野之人,一定胸无点墨。
我正好指桑骂槐,引用了《敕勒川》中的“风吹草低见牛羊”一句。而我又故意删去‘牛羊’二字,暗喻他为畜生。
正为自己骂人于无影而暗地洋洋得意时,“牛羊”也毫不客气地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真过分!居然敢明刀明枪地出口伤人,我怒从心上起。“大胆,竟骂奴家,最毒妇人心。”
刷的一声!
“牛羊”打开折扇,不慌不忙地说:“己所不欲莫施于人,你又何尝不是在暗地里骂人牛羊畜生吗?”
虽然明知自己是理亏了,但我依然负隅反抗。
“奴家又没有明说,可你……”
“嘿!嘿!明人不做暗事,小人独为之。”
……
真是不打不相识,我们就是在你来我往的舌战中,相识了。
夕阳西下,我,他二人竟以陌路人的身份,东南西北地聊了一整天。没想到,在这片陌生的国土上,还有像爹爹那样学识渊博的知己。
大家分道扬镳前,他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奕珩。
当我问及他的姓氏时,他浅然一笑:“碧痕,假以时日,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随后,他跃身上马绝尘而去了。
望着奕珩纵马离开的背影,我心欢然。“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一边笑着吟诗,我一边从行宫后门回到御苑之内。但一进门,我便觉得气氛不对,大有硝烟弥漫之势。
大婚之期应该在四日后,我没有记错啊!何故,前厅如此人声鼎沸的。
究竟为何事?
突然,一股沉重的气息直逼我而来。接着,我被搂进一个宽大温暖的怀抱中。在那儿,我听到一颗激动的心正在翻滚,正在咆哮。
“你的跑马观花完了吗?你可知否,所有人都为你担惊受怕,他们已经找你多时了!”
接着下人全都跪在地上,他们脸上带着惊惶之状。他们齐声高呼道:
“奴婢该死,奴婢知罪!”
我抬眼望去,担忧惊惶写满了他——峰的憔悴的脸上。
段峰帝:
看到她从后门牵着一匹马儿气定神闲地进来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声音。那是使我所有的冷酷武装开始瓦解的声音。
无从解释,这身不由己的种种只有二字可表达:动情。
其实在她之前,我早已经有了三位妃嫔及无数名贵人、夫人了,可中宫皇后的位子却一直悬空着。或许,在冥冥中一切早有了注定。而所有为我预备着、等待着的,只为了她的出现。
从来就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为一个女子付出那么的多。然而,我在乎她的情绪却像一条永远被绷紧了的弦,从未曾有过少许松懈。后宫的妃嫔对我从来就只有服从,她们除了服从仍然还是服从。因为,我是她们的天,她们的地,她们所有的主宰。
我有一种感觉:宓婕根本就是一只爱飞的鸟,她是那样的无拘无束,稍纵即失。若要她永远留在我身边,要其心属于我,莫非要折翅?
然而,我不就是因她这样的特别而被吸引的吗?矛盾,在我心底挣扎着。但不管如何,我是一国之君,我想得的,从来就未失去过。我要她。她只是我一人的,宓婕。
在她外出的这一整天,音讯全无的一整日。这一日,让我觉得自己原来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我发了疯一般搜遍御苑的每一个角落,踏遍了附近的一草一木。我甚至想把宓婕的奶娘及那个名叫碧痕的婢仆一并处死以泄愤。
“圣上,请,请息怒!小…小姐一定一定会回来的!”
碧痕,用她颤抖的声音试图平息我已经冲天的怒火。其实,一切均是徒劳。因为此时的我听不进任何人的片言只语。
没有了她,我就像脱了枷锁的猛兽无法自拔地放肆着野性。
第一部分第5节:我再次遇到他——奕珩!
固若金汤的雄关,也有被攻陷的一瞬。更何况,我本来就并不是雄关,更非固若金汤。当看到她回来时,我已经知道她的存在对于自己是多么重要。
这一晚,没有高燃的烛火,没有喧嚣的喜乐,没有道贺的宾客,她成为我的女人……
宓 婕:
这一晚,我有点惊慌,有点喜悦,有点情不自禁,我成为他的女人……
风暴过后,他温柔地把我一拥入怀。他轻轻地用手指,抚顺着我已经凌乱了的头发,及仍未平伏的心。
我刚要说话,他就马上用手指点了一下我的唇,然后慢慢地替我盖上被子。他示意我:好好休息。稍许,他便又动身回宫了,马不停蹄地忙碌着他的繁重国事和我们在即的大婚典礼。
在我的心中,他就是一只永远在高空展翅的鹰隼,时刻不停地飞翔着巡视那属于他的天穹。他是强大的王者,他是至尊无上的一国之君。但,他毕竟也是我的夫君,我的峰。
隔天,我又旧病复发,一心想外出游乐。俗语有云:经一事长一智。聪慧如我,又岂会一错再错呢?这次我十分明智地留书:
峰:
我到御苑的银湖小憩片刻。
勿念
宓婕上
随后,我又独自一人偷偷离开了御苑直奔银湖而去。
因为我从宫人口中得知在御苑附近的银湖是一个风景极佳的圣地。我心瘾难忍,便马上带上画具,到那山明水秀之处去舒展一下我的开始技痒的丹青手。
银光涟漪的湖畔,湖中有一小渚洲。在湖中的小渚之上又有一个小小的凉亭。站在凉亭中,迎面是送爽的凉风。那是夹杂着清香花草之味的风,我顿觉心旷神怡,于是马上即兴挥毫。当我刚刚完成了一副水墨画,便听到有人笑着步入了凉亭。
“淋漓醉墨,飞落蛮笺。好雅的闲情啊!碧痕!”
来者,正是奕珩。
奕珩来到凉亭的石案前,他有感而发,叹道:
“此情此景,美中不足的是少了一壶花酿。知己良朋,青梅煮酒,乐事乐事。”
我笑了笑,摇着头说:
“少的岂止是一壶花酿?凉亭畔小径引曲于湖中间。碧泽中种一池水芙蓉;那边的高树悬个秋千荡戏人间;这厢边筑个雕花拱门,门两侧点几丛翠玉芭蕉;草丛里多植数株翠竹;还有八月桂花香的怡人时节尚可品茗话当年。”
说着说着,我竟然自醉其中……
“那是你家乡的样子,对吗?”
一言惊醒梦中人,奕珩的话犹如一把锋利的锄头,将我深埋在心中的思乡之情毫无防备地掘起来。
我顿时呆住了,泪水夺眶而出,一滴一滴点污了那幅刚成的水墨丹青画。
奕珩马上知道自己失言了,一时间,他顿生歉意。
“碧痕,你在此稍等我一会儿。”
之后,他飞快地消失于水湄轻雾中。
少顷,奕珩果真回来了。他的手上多了一个花冠儿。那些不是普通的花儿,是一种犹如美玉般洁白的茶花。更珍贵的是花颈紧连着碧绿色的花托,花萼浅翠的颜色仿佛沁到雪脂般的花瓣中,白与翠交辉相映,真是“冰肌生怕雪未禁,翠屏前短瓶满簪”。
“送给你,碧痕!这种茶花有着一个与你一样动人的名字:‘碧珂映雪!’”接着,奕珩把花冠放在了我的头上。
我像个孩子般激动地跳起来,还嘟嘴问他道:“那!花酿呢?”
……
光阴似箭,又到了黄昏。
我们临别时,我也付了花酿的酒资——我将那幅拙作赠予奕珩。那就权当个纪念吧!
因为两日之后,就是我与峰的大婚之期。一入宫门九重天,出入是一件极难的事。要再遇见这样的知己良朋,谈何容易?
可惜我想错了。在大婚的当天,我再次遇到他——奕珩!
嫔妃 琅瑾:
凉夜寒风袭,一宵无眠。不知不觉我已经等到三更天了,段帝还是没有来我的梧桐轩。
我独坐在窗前,静静地倾听着雨滴拍打在梧桐叶上。一点一滴聚在叶尖上,然后落下碎玉飞花。
“梧桐兼细雨,点滴到天明”。
宫人蕊初奉着一杯暖茶,慢慢地步近。看着黯然的我,她叹了一口气,“娘娘,已经三更天了。圣上今晚不会来了,娘娘还是早点歇着吧!”
接过蕊初递来的茶碗,我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