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
好奇总是有的,人皆好奇,可聂沛潇知道关键时刻要按捺下好奇之心,否则便会生出事端。就好比他对南熙大位也曾好奇,不知那君临天下的滋味如何,可最终还是选择做个闲散皇子,为成就自己的七哥尽一尽心力。
「姑娘的右臂脱臼倒是好治,可肩胛骨裂须得好生静养。经铎有事在身,不便久留,先告辞了。」聂沛潇适时按捺下对鸾夙的好奇。事到如今,他已不负七哥所托做了一次救美的英雄,旁的事,便不是他再能插手的了。
「鸾夙再次谢过九殿下。」受伤的女子声音瘖哑轻柔,听在耳中有种惹人怜惜的冲动。聂沛潇再瞥了一眼屏风之後,转身离开了这间屋子。刚迈出房门,却见一位大夫神色闪烁,在外相侯,不禁挑了眉:「有事?」
大夫神情犹疑不定,踌躇半晌才道:「小人有事相禀。」言罢附在聂沛潇耳边低低说了些什麽。
待大夫说完,聂沛潇的眉目已轻轻蹙起,衬得他那风流面相多了几分郑重之意:「当真?你能确定?」他低声看向那大夫问道。
大夫摇了摇头:「日子太短,尚不能确定。」
聂沛潇叹了口气:「过几日再说吧。」言罢深深往鸾夙的屋里再看了一眼,只觉得他这位七哥要吃大苦头了。
日期:20131128 14:47
此後一连十日,鸾夙皆没有再见过聂沛潇。肩胛与手臂的伤势渐趋好转,已没有从前那般疼痛难忍。大夫每日前来疗伤丶上药,她都是乖顺地配合,纵然再苦再难喝的药,如今她也能眉色不改地一饮而尽。
鸾夙发觉时光当真是强大而有力的,竟让她连从前最苦恼的喝药一事都解决掉,可见自己的性子委实被磨平了不少。
这般养着伤,在鸾夙被聂沛潇救下的第十一日,聂沛涵星夜而至。
「我还想着七哥至少也得半月光景才能赶到曲州,没成想这麽快便来了,果然是看重鸾夙姑娘。」聂沛潇一脸坏笑地看着聂沛涵,一副浪荡公子的皮相。
聂沛涵的脸色阴沉得吓人,明明是带着一丝倦意,但却被他很好地掩盖起来:「她如今怎样了?」
聂沛潇这才收起玩笑神色,叹了口气:「我救下她的时候,她被易了容,喝了哑药,右肩胛骨有轻微骨裂,右肘脱臼。」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嬷嬷们都仔细看了,应是没有被侵犯过……」
此言甫毕,聂沛潇便感到一阵冷冽之气袭来,再看聂沛涵,只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痛惜神色,进而一股浓重杀意瞬间骤起:「周会波父子人呢?」
「按七哥的意思,就地斩了。」
「他们父子在天有灵,应该感谢落在你的手里。」聂沛涵语中杀意不变,泛着狠戾的冷笑:「若是落在我手里,可就没那麽容易死了。」
聂沛潇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只觉聂沛涵这话令人毛骨悚然,再想起当时冯飞向他报信的焦急,也不愿无故居功,道:「若不是七哥从前那个贴身侍卫急急跑来报信,我也拦不住人。」
聂沛涵自然知晓聂沛潇说的是谁。从前冯飞出了那档子事便被他贬到前线去,此次知晓周会波掳劫鸾夙之後,他一路追踪,竟没有丝毫线索。聂沛涵大胆假设周会波是上京州求援了,可去京州,有两条路线,他自己侯在惠州,思来想去,旁人还是信不过,便遣了冯飞去曲州守株待兔。
幸好是找到人了。聂沛涵不敢想,若是他们再迟一步,鸾夙还会受什麽苦头。
「不知那个冯飞从前犯了什麽事,竟让七哥如此恼他。我瞧着倒是人才,七哥若是想眼不见为净,做弟弟的便想向七哥讨了这个人,免得在前线委屈了人才。」聂沛潇大大方方地开了口,他是真瞧着冯飞不错,为人谨慎,心思缜密,功夫也好。
日期:20131128 14:47
聂沛涵闻言不由沉思。冯飞是跟在他身边最久的人,说起当差,论功夫丶论智谋丶论人缘,都是一等一的好。若不是冯飞酒後觊觎鸾夙,他也不会将人贬走,如今冯飞能寻到鸾夙的线索,也算将功折罪了。
这般一想,聂沛涵也不想毁了冯飞好端端的前程,更不愿拂了聂沛潇的面子,便道:「随你吧。」又道:「我去看看她。」言罢不由分说,出了聂沛潇的屋子。
聂沛潇正高兴得了冯飞这麽一个人才,再听聂沛涵下一句话,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那个「看看她」指的是看谁,心中暗道:「糟糕!」
他快步走出屋门,连忙对聂沛涵的背影喊道:「七哥,七哥!你回来!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关於鸾夙姑娘的!」
然聂沛涵步伐极快,转瞬已没了影子。聂沛潇对着空荡荡的冷月不由叹了口气,只愿聂沛涵不会太过沉迷。
聂沛潇能想像到他的七哥往後会有一段消沉的日子……
(本章完,明天见!)
日期:20131129 17:41
第93章
聂沛涵来到鸾夙屋前的时候,屋内已熄了烛火,显然佳人已然入眠。他抬首环顾左右,周遭是一片明灭的树影,偶能听闻细微的风声,一切都在提醒着他,此时已是春季。
而他的心,亦如春风拂面一般柔软与舒畅。
聂沛涵瞧了瞧这院子的布局,应是鸾夙喜欢的样子,可见他这个九弟还是很用心在照料她。想到此处,他的唇边也不由勾起一抹笑意。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他有兄弟,有心爱的女人,从此之後,并不是踽踽独行,纵然前路崎岖坎坷,彷佛也有了更多的动力和勇气。
如此一想,旧时那些孤独与冷情的岁月,那些曾遭受的磨难与心中的苦楚,好似也不再那麽值得耿耿於怀了。
聂沛涵觉得自己从未与鸾夙这样靠近过。她在屋里,他在屋外,虽是隔着一堵墙,却比从前彼此相对时,更多了几分安心与亲近。
往後,她便是他聂沛涵的女人,将完完全全地属於他。臣暄能给的,他会给得更多,做得更好。他知道鸾夙的心里有他,他会让她忘记从前的男人。
聂沛涵不由自主地轻轻推开鸾夙的屋门。
屋外有皎洁的月光,还有廊下的灯火,此时都顺着被推开的屋门照了进来,落在他眼前的地面上,氤氲开醉人的幽光。聂沛涵在门口静静站了片刻,才逐渐适应这屋内的黯淡,落地无声地朝内间走去。
他绕过屏风,行至榻前,稍稍克制喜悦的心神和痴狂的思念,入耳便能听闻帐内佳人沉睡中不甚均匀的呼吸声。聂沛涵不禁微蹙眉头,有些担心地撩起床帐。
眼前是鸾夙娇红的睡颜,也不知是伤势所致还是做了梦,她的娥眉轻轻蹙起,好似是有无限心事。聂沛涵藉着屋外的月光,仔细打量她的睡颜。面色是苍白了些,比前几日在马车上看见的还要消瘦几分,尖尖的下巴衬得那张瓜子脸越发娇小起来。
聂沛涵不由自主伸出右手,放在鸾夙的睡颜旁边比划一下,她的脸还不如他的手掌大,盈白的面色和长长的睫毛都似名家所作的工笔美人图,有些许不食人间烟火的虚妄之意。
日期:20131129 17:42
「眉目如画」这四个字便忽然跳跃到了聂沛涵的脑海之中。
鸾夙的性情向来寡淡,他想起从前听说过的,她在闻香苑时便不大合群。也难怪,就她这般外冷内热的性子,还有那尖酸刻薄的话语,想来一般人轻易承受不住。这倒也和他有几分相像,其实他们都是同样的人,用冷漠将自己层层包裹,不信别人,不愿付出多的情绪,可一旦寻到值得释放感情的人,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认知令聂沛涵的心绪越发柔软起来,他其实很想和鸾夙说一说话,或是拥她入怀,可又不忍打扰她的睡眠。
左右他们来日方长。
「疼……」处於睡梦中的佳人忽然发出一声梦呓般的低喃,清晰地传入聂沛涵的耳中。他禁不住轻轻掀开被褥一角,入眼是她身着轻薄的寝衣,右肩上被两块硬板固定着,右手也安分地搁在胸前,小臂缠绕着纱布,一个丝扣打了结,系在脖颈後头。
聂沛涵自十五岁起出入沙场,经历九死一生,更曾见过百般伤势。只看这一眼,他便已瞧出鸾夙是如何被伤,伤在哪处,施治是否得当。难怪她会侧着脸颊入睡,原来她右肩上还架着板子。这样睡又岂会踏实了?聂沛涵猜测鸾夙每日服用的药物中定有安眠的成分,否则以她这样的伤势,必定容易惊醒,不会容他在屋内许久都没有醒来。
聂沛涵心中忽然涌起一阵心疼与愤怒,眼中也是一片狠戾之色。他舍不得伤害分毫的女子,竟被旁人这样暴虐地对待。他能想像出当日她承受这磨难时的痛苦,他宁愿这痛苦施加在自己身上,由他替她遭这个罪。
想着想着,聂沛涵的两手不禁紧握成拳,只差一丝克制,便要出手发泄一番。他强自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举止轻柔地为鸾夙掖好被角,悄无声息走出屋子。随之右手出拳狠狠砸在屋外的墙上,彷佛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伤痛。
右手的五个指关节被这一拳撞出了伤痕,聂沛涵却犹自没有察觉。他的眼中有浓重的思念与心疼,但又不忍再去打扰睡梦中的心上人。她受了伤,遭了罪,必须要好好休养。
只要再过一晚,他便能看到鲜活的她,与他说话,与他玩笑,甚至是与他尖酸刻薄地相对。
日期:20131129 17:43
聂沛涵不由漾起一丝笑意,忽然就觉得睡意全无。她受这样的伤,他又怎能睡得着?唯有这般站在她屋外,守着她,他才觉得聊以遣怀。
聂沛涵不禁再次看了看今夜的月色,只觉月光从未如此皎洁明惑。他从前只觉得月色寂寥,此刻方觉,其实还是唯看人心。就似现下,虽是一弯钩月,却也教人觉得圆满。
从今往後,他在这世上便少了一桩憾事,只因有她与他共赏明月,指尖交错,发丝缠绕,谱这一曲未了之缘。
*****
翌日清晨,鸾夙醒来之时,两个丫鬟已然侍立在侧,服侍她洗漱。其实鸾夙并不喜欢让人服侍,可她如今右肩右肘皆是伤筋动骨,单手行事多有不便,只得任聂沛潇派来的丫鬟搭把手。
待出了屋子,鸾夙一眼便瞧见一个黑色身影,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看上去有些清冷孤寂,却没了往日的刚硬与不近人情。
鸾夙忽觉一丝欣慰,谁说没有变化呢?聂沛涵的这种变化,她喜闻乐见。鸾夙正待出口见礼问候,聂沛涵却已转过身子,噙着柔和的笑意道:「醒了?」
春季的晨风拂面而来,伴着园子内的缕缕花香,满眼的翠色配着湛蓝的天空,没来由得令鸾夙感到开阔舒畅。眼前此景,眼前此人,那散发出的温和气质与款款深情如此相符,却又让鸾夙觉得突兀。她有些恍惚,眼前这人是聂沛涵吗?
她怎觉得更像是那一袭白衣?
只是这样失神的瞬间,鸾夙忽觉左眼一酸,好似是有灰尘迷入了眼中。她不由抬起左手揉了揉眼睛,又轻微眨了眨,才渐渐清明起来。
聂沛涵瞧着鸾夙一时失神丶一时迷茫丶一时眨眼的动作,只觉得心中已融成了泉水潺溪,不禁靠近一步,俯首问她:「怎麽?迷着眼了?」
鸾夙闻言抬起头来,额头险些要撞到聂沛涵的下颌,这才发觉他竟这样高。她不由後退一步,想起自己尚未向他见礼,便低低俯身:「鸾夙见过慕王。」
日期:20131129 18:32
其实她如今这个样子很是难看,右臂吊着,右肩上还夹着板子,有时自己照照铜镜,都会觉得滑稽到忍俊不禁。这般一想,倒也有些想避开聂沛涵的意思,便垂了眸再道:「还未谢过慕王相救之恩。」
聂沛涵仍旧笑着看她:「你想怎麽谢?」
鸾夙的眼珠转了转,不知该如何作答。眼风一扫,倒是瞥见他衣衫下摆尽是湿意,好似沾染了清晨的露珠,不由反问:「殿下彻夜赶路了吗?怎麽下摆都是湿的?」
聂沛涵顺势看了看自己的衣衫,下摆的颜色是比其它地方重一些,遂笑道:「无妨,忘记换衣裳了。」
鸾夙亦是笑了:「殿下快去歇着吧。」
聂沛涵闻言不动,只问她:「还没用过早饭?」
鸾夙「嗯」了一声。
「我去换件衣裳,你等我。」聂沛涵不由分说,便从鸾夙面前转身离开。
等他一起什麽?吃早饭吗?鸾夙只觉有些不妥,可哪里不妥,却又说不出。他们也不是没有同桌用过饭,再者如今他又救了她一命……鸾夙不禁叹了口气,大约聂沛涵彻夜赶路,尚未来得及用饭。左右她也是不拘小节之人,同桌吃饭便吃吧。
如此想着,鸾夙再瞥了一眼远处逐渐模糊的挺拔黑影,便收回目光,往用饭的小间里走去。
一炷香後,两人已坐在饭桌前。
聂沛涵只不过是去换了件衣衫,鸾夙却觉得他面上也 变得神清气爽,不由在心中暗暗称奇。再看一桌各色饭菜,却只有他二人在座,便问道:「九皇子呢?我还未当面谢过他。」她说得不假,除却聂沛潇相救那日他们曾匆匆一面之後,鸾夙便再没有见过他,只隔着屏风与他说过一次话。
聂沛涵自昨夜与聂沛潇一晤之後,也未再与他相见,更没有过问他的去向,便笑回:「不急,他大约不在府里。咱们先用饭吧。」
鸾夙也不好再说什麽,只得应了一声。
聂沛涵看了看鸾夙受伤的右肩与右臂,心中越发怜惜起来,便命丫鬟盛了粥,蔼声嘱咐:「想吃什麽,自己别勉强……」
一句话还未完,却见鸾夙已左手支起筷子,自顾自吃了一小口。聂沛涵不自觉嘴角上挑,问道:「你使左手了?」
鸾夙抬眸看了他一眼,仔细嚼完口中的食物,才淡淡回话:「幼时双手都会用筷子,後来学琴弹筝,也是双手并用。如今重拾左手,倒也不觉得太别扭。」
日期:20131129 18:33
聂沛涵闻言笑意更深。鸾夙的这番话,使他想起了十二岁在北熙为人质时,客居相府的那一段时光。他记得自己曾在七八岁的凌芸面前表演过双手写字的绝活,那时小女孩的眼中满是天真烂漫的笑意与钦佩,曾为此拊掌赞叹,令他年少时的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
聂沛涵看向鸾夙支着筷子的左手,目光渐渐移向她的面颊。他不知她是否还记得那一段光景,总之於他而言,是难以忘怀。虽说他们曾错过,曾误解,曾不知彼此,不过好在兜兜转转,一切又回到了正途。
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段关系,鸾夙便是凌芸,凌芸也是鸾夙。他记忆中玩闹嬉戏的芸儿妹妹,与他情难自禁喜欢上的女子,重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