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龙葵忽然惊喜道,因感觉旁侧一处四合院中只有一人,且气息并不强,显然只有个不通武艺的人看着房子罢了,这个世界灵气稀薄虽让她用不出大型法术,但对于施展小小的障眼法又或精神上的境界却不会有半点影响。
跋锋寒没有半分怀疑便随着她跃进了那个院中。
这处主人不知去了何处,整座不算小的四合院只有侧屋之中住了一人,龙葵已确定那人呼吸平缓,正在深眠之中。
跋锋寒将王猗寻到一间卧室,将王猗放到床上,“我给他脱去湿衣,你去瞧瞧此间主人是否有适合他的衣物。”
龙葵却嘲讽地笑了笑,“猗公主这样娇生惯养的,此间主人的衣服恐怕太过粗鄙。”正想推门出去,却听闻一个沙哑的声音道:“衣服又岂有高低贵贱之分。”她回过头去,却见王猗已是醒了,不知是否因为高烧的缘故,苍白的脸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只衬得一双眼睛愈加明亮,深深沉沉的,仿佛吸进了所有星子的光辉。
“醒了便好。”龙葵轻笑起来,“你若是死了,那我们这般辛苦地将你带出来,当真是亏死了!却不知琳琅王氏的长子嫡孙性命价值几何呢!”说罢转身出去,自去与王猗寻衣服了。
王猗苦笑起来,他实则烧得头脑昏昏沉沉,已是甚么都分辨不清了,但幸好还不算太糊涂,侧头看向站在床边的跋锋寒,“多谢跋兄一路辛苦。”跋锋寒淡淡答:“不必。”因他日必然还是要向你讨回来的。王猗只这一句,便疲惫地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跋锋寒微微挑起刀锋般的眉,因王猗这一句,又对他高看三分,既不提之前算计自己与龙葵,又没有作出富贵姿态做甚么事后重谢的承诺,只这样安心睡去,仿佛将性命放心地交给自己。即便是算计,也无丝毫愧疚之心,这般坦荡。如此机谋,若非最可怕奸诈的小人,那便是胸怀沟壑的大才,虽只落一趟水便如此狼狈,却意外地并未让人起小觑之心。
不多时,龙葵归来,手上捧着一套衣衫,脸上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跋锋寒已是将王猗的衣服连同里衣一同脱个精光,正拉着被褥将他盖好,见状微讶,“发生何事?”
龙葵忍不住眯了眯眼,古怪笑道:“这座房子恐怕原本的主人是个女子,因我翻遍所有的衣柜,连一件男子的衣衫也不曾见到,倒是不同大小的女子衣衫有许多留下。”
跋锋寒顿时知道她的表情为何如此奇怪了,原是幸灾乐祸,但他只看了看窗外沉沉的夜色,一本正经道:“若是此时再到附近院中去寻衣服,惊动了旁人便不好了。”
“说得对。”龙葵一双眼笑成了弯月,灿若流光,“猗公主他,即便是穿上女装,多半也无甚奇怪。”
跋锋寒点头赞同,于是一锤定音,睡着的那位并无反抗的权力,反正,也无反抗的力量。
温泉
王猗醒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透窗射进的晨光,微有些刺目。抬起手来挡了挡光,眯了眯眼睛,便看到了自己身上那素白色的里衣袖子,应是丝绸的质地,柔软顺滑,一抬手便滑落到了肘间,露出一截白皙的胳膊。
衣服很好,他倒不曾想到龙葵寻到这等衣物予他,唔,但为何感觉有些不对?
他侧头看去,便见有几件外衣正放在床边的矮几上,只是颜色似乎艳丽了些,且看质地式样应是此渤海国粟末一族特有的服饰。王猗虽武力与龙葵、跋锋寒等远远不能相比,但见识眼光却尤有过之,虽那衣物只是随随便便放在那里,甚至不曾叠好,但他仍是一眼便看出来——
这应是女子衣物的样式。
叹了口气,他伸手捂住了眼。怪不得觉得有些怪异呢。
无需看,他便知道身上这件里衣亦是女子服饰,因龙泉此地虽处处汉制,但大多男子仍是习惯以猪皮为衣,即便是身穿汉服,也极少连里衣都都这般注意,若是粟末的贵族,倒还有可能,但此处明显是民宅,只是富庶一些,若是女子的话才有可能这等奢侈以丝绸制里衣。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烧已经退了,又见床边放着一只铜盆,内有冷水与布巾,想是龙葵与跋锋寒照顾自己,但以他的观人之术,龙葵,应不会是做这种事的人吧?
王猗坐起身来,柔顺的黑发如瀑披泄而下,病容未褪,脸色微白,只着一件雪色里衣,果如龙葵所想,他这等容貌,即便是穿上女子衣饰,亦不会有半点违和。但他出身名门世家,从小被教导君子之道,如今被人套上女子衣饰,若是寻常拘泥的士族子弟,怕是非要大怒不可,但王猗却只是洒然一笑,片刻别扭古怪的情绪过后,便安然下榻。
整个院内悄无声息,并不闻那两人的踪迹。
他一打开窗,春寒料峭,对于龙葵和跋锋寒而言觉得十分舒适明媚的春光,于他却尚有几分寒意,即刻低头咳了两声,回头看向矮几上的衣物,不禁苦笑。
“若是不穿上衣服,怕是又要病了。”他叹息道。若是平日,自是无妨,即便是病上一场也非是甚么可怕的,但此时却不同,自己本就拖累了他们,若是再病倒给他们添麻烦,他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的,然,他原本所着的衣衫却不知被那两人收到哪里去了,遍寻也不见。
是以拎起那件外袍,展开,许是因为这衣物的原主人甚是高挑的缘故,虽是女子衣衫,但对于王猗而言,却并不显得十分宽大,他的身高并不低,只比得跋锋寒矮上些许,在中原之时,也是身姿修长,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且身材并不壮硕,甚至有些单薄,是以那件外袍披上,居然十分合身。
摸了摸发,王猗摇头,没有了仆侍,他竟连束发也是不会,生平第一次有了原来自己这般无用的挫败感。
便披散着发,推开了屋子的门,入目的景象让他不由怔了片刻。
这是一个十分素雅的四合院,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甚至从屋檐掠过的飞鸟,都与中原之中何其相似,几乎让他生出身处长安的错觉,如何也无法想象如今是在距离长安千里之外的渤海龙泉。
摇头苦笑,这院子虽并不如何大,但从布置来看,却十分用心,也不知此处主人身在何处,以他对龙葵与跋锋寒的了解,绝非心慈手软的善人。
但这念头在他心中也不过转瞬即逝,他王猗,也并非寻常良善之人呵。
不过观察片刻,他便发现侧廊处一扇小门开着,想是那两人不会就这样将他独自丢下,约是在那厢,于是提步走去。
**
龙葵发现院后有一池温泉那刻,正是在跋锋寒替王猗换上衣服之时,实则龙泉城内流的全是温泉水,故遍布石砌水渠,水清量大,无论洗灌戏水,均温热怡人,情趣盎然,这在旁处十分珍奇的物事在此地却是寻常之至。
反倒是要给王猗寻一盆冷水却是很难,因院中蓄水的大缸一看便干涸多时。
等她转身回到屋子时,便见到跋锋寒正靠着窗边,他听到门响转过头来,额上深红布条之下,高鼻深目,凌然锐利,只着那件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因天气渐热他已脱去了原穿在外的羊皮背心和素青色外袍,但因数次凶险即便是这件武士服也不知被割了不知多少口子,偏生穿在他高大健硕的身上并不见任何狼狈之色,反倒因他整个人的挺拔俊挺而显出十分的不羁洒脱,此时衣衫单薄,使他看来更是肩宽腰窄,竟有着十二分男子的身形之优美。
龙葵的目光闪了闪,忽然笑道:“我在屋后发现一处温泉呢。”
“此处是龙泉,温泉不足为奇。”跋锋寒并不见讶异,他看向龙葵手中铜盆,“此处流水皆为温泉,你从何处寻来的凉水?”
龙葵摇摇头,“并无凉水,不过,”她笑,“我却有法子使这水变凉!”因她还有冰咒!
“既如此,”跋锋寒洒然耸了耸肩,“此间便交给你了。”
龙葵温然笑了笑,“好罢,你自去休息。”
跋锋寒闻言却僵了一僵,因龙葵何时如此好说话过?他狐疑地看了看龙葵,便见她眨了眨漆黑漂亮的眼睛,镇定地看着自己。
“龙葵,你搞甚么鬼!”他皱起眉来。
龙葵却笑出声来,甚至放下铜盆笑完了腰,然后直起身子,略带嘲弄地道:“喂,老跋,我不过对你稍好一些你便如此不自在,非要我处处欺负挑拨于你才好?”
跋锋寒只定定看着她,龙葵却安然与他对视,唇角带着一抹算不上好意的笑。
不过片刻,他便果断转身离开。
龙葵在他身后吐了吐舌,身体不由地浮到半空之中,宽袖在脑后相交,心情愉悦地晃了几晃,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转头看向王猗,“好罢好罢,现如今让我来照顾你罢!”
一个冰咒下来,房内温度即刻低了不少,即便是被褥之内的王猗,仍是不禁打了个寒颤。
龙葵哼着古怪的曲调,将布巾浸入变得冰凉的水中,再随意搅干,丢到王猗的额上,却凝神不知在注意着甚么。
但渐渐过了许久,她的唇角边才露出微笑来,伸手摸了摸王猗的额头,烧竟已然退了,便甩手将布巾丢进盆里,又一个冰咒给整个屋子都降了降温,才转身离开,将烧已退但脸色依旧苍白的王猗独自留在了屋内。
悄无声息地飘进院子,那扇侧廊上的小门无声地打开,一抹红影翩然而入。
氤氲的温泉雾气之中,跋锋寒正闭目养神,浸泡在温度适宜的温泉之中,身上大大小小各处伤口被柔和的水波抚过,感觉好受许多。
“你就当真那么喜欢在暗处窥视男人洗澡么!”跋锋寒的话语讥讽,丝毫不留情面。
龙葵的笑声清脆,“哦不,我这次根本没有打算在暗处。”她安然走来,目光明亮,走到温泉池边停下,蹲了下来,“需要我擦背吗?”她这话既温柔又暧昧,且她说这话时离跋锋寒极近,温热的气息拂在他的耳际,带着一股淡淡的甜香,当真勾人之至。
跋锋寒猛然间睁开眼睛,那双极其锐利,侵略性十足,龙葵几乎以为看到了狼凶狠嗜血的绿光,“你当我不敢么?”
“不敢甚么?”龙葵笑盈盈的,丝毫不惧。
“哗”地一声水响,从水中伸出一条有力精壮的手臂,准确地扣住她的胳膊,她的红衣在白色雾气之中飘荡而起,“砰”地一声,是她猛然落水的声音!
长发沾湿,便如一匹锦缎,在汩汩的温泉水中披散看来,她的衣衫向来单薄,如此一来湿衣紧紧包裹着她极其诱人的身躯,与方才出逃之时落水不同,那时无暇他顾,内心磊落,但此时看来,当真旖旎风流,暧昧之至!
她的清艳眉目盈盈如波,唇边仍旧带着跋锋寒熟悉的恶劣笑意,贴近他赤‘裸的胸膛,感觉与自己贴在一处的这具身体火热到几近灼人的温度,在他的耳边轻轻道:“不敢——甚么?”口吻带着一丝笑意,轻轻的,仿若呢喃。
跋锋寒的肌肤白皙,此时却透着如龙葵的广袖流仙裙一般的艳红,却又闪过一抹苍白的神色,凌厉霸道的目光中透着难解的情绪。
他握着龙葵胳膊的手很紧,这个女人此时依偎在他的怀里,似乎、似乎仅凭一只手,便可将她折断!
他从不知,这个看似强大无比的女人,原也只有这般柔软纤细!
刺花
天边已经透着微微的白,天快亮了,此处温泉水气朦胧,在渐渐明亮的晨光中,隐约可见温泉池边嶙峋的山石。
跋锋寒扣住龙葵的下巴,直直与她对视。
龙葵笑盈盈的,手依旧勾着跋锋寒的脖子,两人亲密无间,呼吸相闻。
似是旖旎无比,却偏生两人的眼眸实则都极冷静,幽深晦暗,看不出一点情绪。
“那天你说跟着我的原因,究竟是甚么?”跋锋寒开口,因距离太近,无论如何说话都轻似耳语。
龙葵如淡墨扫出的弯眉带着微微上挑的弧度,是以笑起来显得格外妩媚,“你为何如此自信我是跟着你呢,说不定仅仅是因为仲少和子陵罢了!”她的尾音带着笑意,婉转如丝。
跋锋寒冷漠的唇角忽然逸出一抹笑,平添几分潇洒,但口吻却危险,“你或许不知道,实则我比你以为的还要了解你一些。”他靠近,几乎贴着她的唇道:“这世上,又有谁比我了解你呢,龙葵!”
龙葵忽然笑出声来,微微暗哑,“哦?那你又想得到甚么答案,譬如,我因是爱慕你才会与你们一道?”她带着戏谑道。
跋锋寒微笑,锐利深邃的眼神紧紧盯着她在温泉的雾气中水润如黑玉的眼眸,“你只是出于兴趣罢!但无论谁都看得出来,你有兴趣的那个人,是我!”
龙葵的带着欣赏的目光滑过他轮廓分明、英挺俊朗的面容,心想这人也确实有些骄傲的本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嘴角的笑却渐渐变得有些嘲弄,“我的感兴趣让你——唔……”话未出口,唇已然被狠狠堵上!
一个充满霸道气息的吻,侵略性十足,激烈到不过触及的那一刻,龙葵便仿佛尝到了鲜血的味道!
他低低地喘息着,在她的耳边道:“你不该如此招惹我,龙葵!”这话充满凌厉阴狠的味儿,口吻却冷静到像是淬了冰,“你该知道,我这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人,睚眦必报、不择手段!”
龙葵却笑出声来,她放开跋锋寒,身形一闪一现,已是到了他的数步之外,她充满兴趣的目光看着跋锋寒即便是身无寸缕却依旧气势天成的模样,缓缓舔去唇上被跋锋寒咬出的血迹,妖娆魅惑到了极致,“你的意思是,永远都不会放过我吗?”
“啊。”跋锋寒冷漠道,“龙葵,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龙葵的广袖流仙裙在温泉水中铺展开一片曼妙的红,她却只是歪着头笑道:“哎呀~真是令人心动的誓言呢,一辈子,跋锋寒,你当真能一辈子把我记在心上?”
跋锋寒看着她,淡淡重复道:“你不该如此招惹我的,龙葵。”
龙葵正待答话,却听到一声轻轻的门响。然后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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