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哈哈,抱歉,说得也是。我怎么连名字都还没告诉你啊!』
这应该是我们这边要问的问题吧。
『不好意思,这么晚才报上名号。我是小美阿姨的侄女,大黑天祢。』
「大黑小姐啊……我知道了。那么后天,大约什么时候过去比较方便……」
以打工来说,这个问题可说是理所当然,但大黑天祢的回答却完全超出了真奥的经验。
『嗯,什么时候来都可以喔。』
「咦?」
『挑你们方便的时间就好,几点我都会去接你们。』
『这、这样啊……那么关于工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体力?』
对方的回答非常简洁。但真奥想问的并不是那种事情。
『呃,应该只要带换洗衣物、毛巾跟牙刷就好了吧?其他不够的东西等到这里再补齐就可以了。』
又不是去亲戚家玩。难道就没什么现场工作必备的东西吗?
『对了,还要带海滩鞋。不能带拖鞋,要带脚踝有黏扣带固定那种喔。否则不但容易被沙子绊倒,还可能会被海浪给卷走。要是赤脚工作,会很容易被沙子底下的垃圾、碎石或贝壳割伤脚,所以不行喔。』
「海滩鞋。我知道了。我会去买合脚的鞋子。」
没错没错,我想问的就是这个啊。但关于打工注意事项的正经谈话一下就结束了。
『不只是海滩鞋,难得来一趟,不如连泳装跟泳镜都带过来吧。如果想放烟火,我们这里也有很多不错的种类喔!虽然不能放会往上飞的类型,不过在海风中用线香烟火(注:一种用纸包住火药,点燃后会发出闪光的烟火)决一死战可是很刺激的喔!』
「……这样啊。」
看来还是用跟在市区打工完全不同的思考来看待会比较好呢。才讲到一半,就已经完全变成玩乐的话题了。
或是只有这间大黑屋(注:由于在江户时代通常只有武士能够冠姓,因此一般人习惯会以创业者名或地名做为商号或业者的代称)是这种调调呢?
『啊,不过有件事要先说在前头。』
「是的,有什么事吗?」
大黑天祢的语气突然变得比刚才还要认真。真奥也跟着收敛表情,等待对方继续说下去。
『因为这里不是什么时髦的地方,所以虽然有游客,但来的几乎都是大人。是个让人提不起劲,有点单调的海边。』
「是的。」
『而且因为这份工作有很多事情要忙,讲是讲能够尽情游泳,但实际上大概也只有早上跟傍晚以后能去海边玩。所以……』
稍微停顿了一下后,天祢便以彷佛要宣告大事般的口吻说道:
『别太期待能跟穿泳装的小姐有美好的邂逅喔!基本上搭讪原本就是会给人添麻烦的行为,所以禁止搭讪喔!』
「您从刚才开始就在说些什么啊!」
『咦?这些事对男孩子来说不是很重要吗?』
「才没有这回事!话说回来,我们应该是去工作的吧?」
从这一连串对话来看,也难怪真奥会有此疑问。
『啊,原来如此,真奥先生已经有封象了吗?』
「才没有!!!!」
真奥发出到目前为止最大的声音,并用眼角瞄到千穗、惠美与里穗因为不晓得发生什么事,而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般联络打工事项的电话,应该会更有紧张感,并充满事务性质才对吧。当然如果是个既辛苦又只能赚钱、完全没有人情味的职场,那也很令人困扰,但是感觉完全没有紧张感也是个问题。
由于店长木崎个人的品德,麦丹劳幡之谷站前店的工作并不会特别辛苦,但果然还是有许多大型连锁店特有的标准程序、工作礼节以及不成文的规定。
对曾经于那种环境工作过的真奥而言,大黑屋给人的感觉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测。
就在真奥喘着气时,对方似乎也正在思考某些事情。
『若是硬派的草食男(注:指对异性兴趣缺缺,专注于个人嗜好的男性族群),那我们这边也能够安心了。不过感觉有点不太对劲呢。根据我从小美阿姨那儿听来的印象,我还以为会是一群更豪迈的人呢。』
究竟那位房东是怎么描违真奥跟芦屋,而大黑天祢又从中做了哪些想像呢?
真奥有信心像自己这种勤勉、诚实、正直,并认真地过着征服世界与打工生活的恶魔,应该称得上是空前绝后了。
必须在工作现场好好表现,澄清因为这通电话而产生的各种误会才行。
「总之后天我会尽早过去那里!」
『了解,我等你们喔。』
明明没特别做什么,但真奥在结束这段毫无紧张感的通话后,依然感到莫名地疲累。
「你们到底谈了些什么啊?」
惠美首先发难,提出疑问。对站在一旁的听众而言,那实在不像是一通讨论打工与面试的电话。
「我也搞不太清楚。」
就连真奥本人,目前也只能回答那是一份在陌生土地的某个陌生人底下做的陌生工作。
「那么,事情谈得如何?工作方面没问题吗?」
里穗一面摇晃杯子里的冰块一面问道,真奥收起手机,并深深地行了一礼。
「谢谢您借我们录放影机。托您的福,我们总算不用流落街头了。从后天开始,我们会前往千叶的海之家工作。」
「喔,那真是太好了。」
里穗微笑地点头。
千穗看起来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因为突然想起某件事而问道:
「三个人,是包括漆原先生在内吗?那样没问题吗?他有办法外出,或是正常地跟人对话吗?」
千穗果然也跟真奥想到了一样的问题,从她一脸不安的样子来看,似乎已经确定漆原会给对方不好的印象。
「什么?漆原先生是类似家里蹲的那种人吗?」
里穗以有些落伍的方式解读千穗不安的语气,同时提出疑问。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不过我跟另一个人会全力掩护他。」
而真奥也干脆地承认了。
「嗯……」
看起来不太在意的里穗点点头,并偷瞄了一下女儿的侧脸。而千穗正一脸若有所思地望着真奥。
「啊,谢谢您的便条纸跟笔。」
真奥将记事工具还给里穗,惠美则是看着真奥写的便条说道:
「这样你就学乖了吧,下次房东若寄其他东西过来,你可要好好开封啊。」
「呃……嗯,那个,我会妥善处理。」
真奥认为惠美是因为没看过「那张相片」,所以才能说出这种话。但这次房东救了自己也是事实,就这点实在应该要坦率地感谢她。
就在一行人发现录影带还在播放,打算关掉而将脸转向画面时。就在这个时候——
『话说回来,我在埃及有幸学到了肚皮舞呢。』
至今似乎都在闲聊的房东,在画面里面如此说道。
在一行人不注意期间,房东的背景已经从沙漠中的金字塔换成看似奢华宫殿舞厅的地方。
『某位出身以音乐跟跳舞为业的部族人士,认定我为一流的舞者。之后我将参加这里主办的舞蹈大会。请各位一定要观赏一下我的舞蹈。』
「哎呀,好漂亮的衣服喔。」
对真奥而言,里穗的发言实在是太不正常了。
在画面中频送秋波的房东,不知何时已经换上大胆露出肩膀的上衣,而让人搞不清楚腰身在哪儿的腹部上面,则是装饰了让人眼花撩乱的无数宝石与银币,以薄纱与缎子制成的鲜艳红裙持续飞舞,让她瞬间化为一只巨大的大王花怪。
真奥的动作只能以电光石火来形容。
不能再让这支录影带继续播放下去。再播下去,只会害大家变得不幸!
但在真奥的手指碰到录放影机的停止键之前,伴随着一道充满东方风情的乐器声,画面已经开始无情地呈现房东抖动上臂、腹部、脖子以及全身上下各处,开始扭腰摆臀地表演起曾经将欧洲全土卷入官能漩涡的东方神秘舞蹈——「肚皮舞」的景象。
之后真奥便失去了直到隔天早上的记忆。
「真是的……妈妈,你太兴奋了啦。」
送真奥和惠美,以及来接昏迷真奥的芦屋一行人离开之后,关上玄关大门的千穗便开始向母亲抱怨。
虽然不是不能体会母亲的心情,但若以那种热情接待客人,孩子下次跟朋友见面就会变得很尴尬。
「哎呀,有什么关系。虽然我知道真奥先生工作时非常认真,但若不晓得他的为人,还是没办法下判断啊。」
在客厅收拾茶具的母亲这句话,让千穗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你说知道……妈妈,你有去过店里吗?」
「你在惊讶什么啊。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我明明就跟你说过会很难为情,所以叫你不要去的……」
「所以我有自我节制,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啊。不过……」
里穗看了一下真奥使用的便条纸。
「是位不错的人呢。真奥先生。」
「咦?」
「嗯,若是像他那样的人,那么千穗喜欢上他也没关系喔。」
「妈妈!」
千穗的声音罕见地激动了起来,但里穗却完全充耳不闻。
「工作认真又有礼貌,以男性来说,字也算是写得很漂亮。不但不让人觉得轻浮,身上又没有烟味。从他用那么旧的手机来看,平常过的生活应该也很俭朴吧?来接他的那位是芦屋先生吗?这年头也很少看见像他那样质朴的男性了呢。」
就芦屋的状况而言,与其说是质朴,不如说是清贫还比较贴切。
「你爸爸以前也是个苦哈哈的穷学生,这大概是遗传吧?」
姑且不论喜欢的男性类型会不会遗传,对被父母如此谆谆告诫的女儿来说,感觉实在是很不舒服。
「现在很难得找到像他们那么正经的人了呢。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吧?」
「担、担心?」
千穗惊讶地看向母亲的眼睛。
「你以为你瞒得过妈妈的眼睛吗?像是知道真奥先生的工作地点在千叶,还有提到漆原先生的话题时,你整个眉头都皱起来了。」
千穗不自觉地脸红,并为时已晚地用手遮住自己的额头。
「因、因为……」
右手遮住额头、左手抓住裙摆的千穗忸怩地说道:
「该怎么说,虽然真奥哥跟芦屋先生都是既正经又能干的人,但漆原先生却是个在各方面部很随便又不认真的懒惰鬼,每天就只顾着上网,我真的很担心真奥哥会不会因为在不熟悉的地方掩护漆原先生而搞坏了身体,或是漆原先生的工作态度害他们被辞退之类的,这么一来,或许他们就再也无法待在笹塚……也不一定……」
流畅地说了一连串漆原的负面评论后,千穗突然噤口不语。
过去千穗一直以为就算真奥他们没了工作,顶多也只会让伙食或居住环境变差而已,但她总算发现情况并没有这么单纯。
笹塚的租金因为地价因素而十分昂贵,真奥等人还是有可能只因为少了半个月的收入,就这么离开这里。
如此一来,追着他们的惠美跟铃乃自然也会跟着追上去。
若只是这样还好。最糟糕的情况,万一真奥等人因为无处可去而回到安特·伊苏拉,或许勇者与魔王就必须因此「做出了断」也不一定。
「……我不希望,事情变成那样。」
「千穗?」
千穗靠在家里的墙壁上,叹了一口气。
「要是工作方面出了什么差错,真奥哥他们或许就会前往某个遥远的地方……游佐小姐,还有铃乃小姐也一样……」
虽然无法像惠美、铃乃或是阿拉斯·拉玛斯一样战斗,但至少在工作方面自己能够帮得上真奥的忙。然而,前提终究还是他们的工作地点必须位于笹塚附近。
自己目前还是个受到父母庇护的普通高中女生,并无法像他们那样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活下去。
千穗表情阴暗地低下头。
现场暂时只剩下里穗清洗餐具的声音。
「话先说在前头,就算你想跟真奥先生他们一起过去,我也不会答应喔。」
「……嗯,我知道。」
母亲会这么说也是理所当然。无论再怎么信任对方,也不会有双亲愿意让还是高中生的女儿,参加跟男性住在一起的打工。
自己无法成为真奥的力量。
正当千穗黯然地打算抬起头时。
「话说回来……」
「咦?」
「不只是真奥先生,游佐小姐看起来也是位可靠的人呢。明明还那么年轻,跟人应答起来却如此凛然,感觉她身上的气氛也跟现在的年轻人不太一样呢。」
母亲突然开始聊起惠美的话题。
就连并非安特·伊苏拉居民的千穗,也能大概猜出是惠美过去的残酷经历,让她变成像现在这样的人。
但千穗并不觉得在真奥昏倒的这段期间内,母亲跟惠美有说到那么多的话,还是她们在惠美回去时有聊到什么深刻的话题呢。
千穗因为无法猜出母亲的意图而愣了一下。
「既然你自己在赚钱,那么只要理由说得通又不违背常理,那我也不会特别多说什么。」
「妈妈……?」
洗完餐具并擦好手后,里穗恶作剧地眨了一下眼睛,并摸了女儿的头。
※
「喂!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的脸色好像变得比出门时还难看耶?」
「爸爸,怎么了?」
「你们回来啦。到底要怎么做,才有办法在千穗小姐家里发生会让人昏倒的事情啊。」
漆原、阿拉斯·拉玛斯与铃乃各自以不同的问题迎接回来的惠美、芦屋与真奥。
惠美看见漆原哄着他背上的阿拉斯·拉玛斯,而且阿拉斯·拉玛斯看起来也很高兴的样子时,不禁大吃一惊。
该不会阿拉斯·拉玛斯从漆原身上感到了什么共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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