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瑞这才点头:“不错,你还我,那块玉佩对我很重要。还了我,我替你解蛊,公平么?”
第五斜照踌躇不已,不禁伸手抚住额头:“岂止公平,简直是个大便宜。可是这便宜,我占不了。”
“玉佩你弄丢了?”瑶瑞的声音都冷了,静静看着他,人群已经慢慢走出了大厅,快轮到他们了。瑶瑞必须尽快溜走,去后院找她的母亲。无论如何,要见母亲一面,否则她辛苦上岛,都是白费了。
“没丢,不过我送人了。”第五斜照懊恼不已,回首见瑶瑞一向宁静的眼睛里蹦出怒火,急忙撇清自己,“我与人打赌,输了。我可以告诉你,我输给谁了。”
他们已经步出了偏厅,瑶瑞深知此刻只溜走的最佳时机,不愿再与第五斜照纠缠,笑道:“算了,我不想知道。你想解蛊,把我的玉佩找回来换。第五斜照,后会有期。”
“哎,小野猫,小爷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到你,好心提醒你一句,跟你一起的那个女人,你要多提防她。”瑶瑞正准备要溜,第五斜照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轻不可闻。他们已经是走在最后了。
瑶瑞衣衫单薄,第五斜照的手仍是冰冷的,透过衣衫传到她的臂上肌肤,一阵钻心的清凉,瑶瑞心头却是一动。他放开她的胳膊,瑶瑞笑道:“多谢。第五斜照,你就不问问,我叫什么吗?”
第五斜照耸了耸肩:“小爷知道名字的女人,肯定有段风流韵事。你嘛,小爷惹不起。”他挽起嘴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静静地笑。虽然笑容里怀着恶作剧,瑶瑞仍觉得暖人心房。
等她回过神来,第五斜照已随着人群远去,没有回首没有留恋,唯独剩下她自己片刻的失神。一个人站在这里,格外惹眼。瑶瑞定了定心神,转身钻进旁边的灌木丛,顺着熟悉的小径,绕了一个大弯,才绕到母亲居住的小院门外。
瑶瑞迟疑了一下,母亲仍在这里住么?他们兄妹上岛寻找母亲,肯定会先到这里,闾丘里一定会先设下埋伏的吧?
第011节害母之仇大如天
第011节害母之仇大如天
母亲住的这座小院名曰夭桃园,以母亲之名命之。瑶瑞的母亲叫戴夭桃,长得美艳异常,却没有身份来历。小时候,瑶瑞经常会问母亲的家在哪里,母亲总是笑,说自己是九天玄女下凡尘,只因曾经有人以露珠相赠,要以一世的泪珠相还。瑶瑞听在神往不已,母亲就会戳她的额头,骂她傻丫头,说这些不过是一个故事。瑶瑞又问是什么故事,母亲却伤感,说总不过是悲剧。
后来瑶瑞就不敢再问了。
夭桃园素色的院墙上爬满了紫藤花,正是花繁叶茂的季节,蝶飞蜂舞,热闹极了。乌木小门,素瓦白墙。院墙根处栽着一排翠竹,郁郁葱葱,从前盛夏的晚上,母亲喜欢搬着藤椅坐在这里看星星,还教她们数什么狮子座处女座之类的,瑶瑞一直都没有明白到底是什么。
想到一别五年,瑶瑞的眼睛刹那红了。她轻轻推开院门,院中的海棠娇艳如火,翠竹窈窕多姿,母亲曾经说,她最喜欢海棠,美丽却无香,忧郁低沉,毫不夸耀自己。
院中翠竹下,依旧摆放着一把藤椅,仍是母亲用惯了的那把。却没有了母亲的身影,瑶瑞步入院中,远远闻到一股草药的香气从屋内传了出来。刹那间她仿佛什么都顾不得了,扯去薛邮亭精心地她画得人皮面具,急忙推开房门。
母亲微微闭目躺在榻上,一名素衣男子正在喂母亲吃药。听到开门的声音,男子回头,竟是瑶瑞的二叔闾丘里。看到瑶瑞,他并不惊讶,好像他早已知道瑶瑞要来,甚至在等她。他俯下身对戴夭桃低声道:“夭桃,你看谁来了?”
瑶瑞的心有点发憷,她不明白二叔和母亲的这点明显不过的暧昧是什么意思。母亲被逼迫了么?
戴夭桃缓缓睁开眼,看到瑶瑞,半晌回不过神来,一双美目噙满了泪珠,微微翘起的樱唇发颤:“瑶瑞…瑶瑞,是你么?瑶瑞…”
泪珠沿着她的脸颊滚滚而下。五年未见,她更显得苍白了,依旧那般惊艳,却消瘦了,仿佛只剩下皮包骨头。原本丰满的脸颊颧骨都清晰可见,手上纤弱不堪一握。瑶瑞奔过去,跪在她的榻前:“母亲,女儿回来了!”
戴夭桃极力起身,要将瑶瑞搂入怀里。瑶瑞就势倒在她的怀抱中。母亲的肩骨更是搁人。这些年,闾丘千是怎么对她的?
“瑶瑞,瑶瑞,真的是你么?母亲好想你,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推开瑶瑞,扳过她的脸,枯瘦的手指划过瑶瑞满是泪痕的脸庞,失声痛哭,“五年了,瑶瑞,你去了哪里?你突然失踪了,母亲日夜难安,上天保佑,你竟能平安回来。”
瑶瑞不解,她出去学艺,难道母亲竟是不知道的?那么嫂子是怎么知道的?瑶瑞是突然被闾丘千送走的,没有来得及跟家里人告别,瑶瑞以为闾丘千会跟大家说,为什么母亲会不知道?
瑶瑞的声音哽咽难言:“母亲,父亲送我去轻孤城学艺去了…”
戴夭桃听到瑶瑞说父亲这个词的时候,表情顿了一下,搂过瑶瑞,仍是止不住啼哭:“不管怎样,你还是回来了,母亲日夜吃斋念佛,就盼着你平安。”
瑶瑞见戴夭桃虚弱不堪,只能自己先止住了泪,安慰她不要再哭,以后不会离开她之类的话,闾丘里也在一旁劝着,女儿归来,应该高兴,怎能一直哭过不停,况且身体才好了一点。
瑶瑞亲手接过药碗,喂了戴夭桃吃下去,原本身子就弱,又哭得累了,吃了药,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在睡梦中仍是拉着瑶瑞的手不放。想到这五年母亲为自己受的思念之苦,瑶瑞禁不止眼眶发热。
闾丘里一直等在院子里。瑶瑞见母亲已经睡熟了,轻轻拿开她的手,走出了房门。闾丘里站在翠竹前,背对着房门。瑶瑞轻轻咳了咳。他转身,瑶瑞看见他满眼的落寞。她冷笑,这种表情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现在的他,不正是应该春风得意么?
“你对我母亲做了什么?”瑶瑞冷冷地问道。既然已经自投罗网了,就没有必要再跟他伪装。反正凭瑶瑞一人之人,是无法从他手里逃走的,更何况救走母亲?刚刚看着母亲的时候,瑶瑞发现她的玉枕穴微微发暗,应该是中了毒。
闾丘里一愣,收了收脸上的落寞,浮上淡淡微笑:“没有什么,不过是在让她服了些华胥散。”
“畜生!”瑶瑞的怒火使得双眼发红,她极力遏制自己上去跟他拼了的冲动。她当然知道华胥散,是毕方岛众多毒药中的一种,初时服下,人会持续低烧,像是感染了风寒,随后身体渐渐虚弱,最后神志不清,气尽人亡。“她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大可一刀杀了她,何苦折磨她?你简直是丧心病狂!”瑶瑞忍住不让自己的泪落下,眼睛却发酸。
这些年,母亲到底受了多少苦?
闾丘里对瑶瑞的恶言毫不在意,他只是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才给你母亲服用,她至少可以拖两个月才死。瑶瑞,我们何不谈谈?”
“谈什么?”瑶瑞的声音冰凉。
“我需要你去帮我取一样东西。”闾丘里坐在瑶瑞母亲的躺椅上,闭目假寐,晃动着藤椅,舒服地舒展身体关节。
“你想要什么?”瑶瑞仍站在那里没有动,腰间的青吟剑被右手按住,理智告诉她,此刻若是拔剑相向,不仅救不了母亲,自己也会死在这里。
“有一柄孔雀翎,翎刃上刻着七朵桃花,翎鞘上有一行楷书雕刻的小字:浓愁浅黛,遥山眉妩。给你两个月的期限,拿着这柄孔雀翎来换你母亲的自由。”闾丘里并不看他,继续闭着眼睛,悠哉游哉晃动藤椅,藤椅吱吱呀呀地响动着,和着清风吹过竹林,相得益彰。
“我同意。”瑶瑞沉吟了半晌,才回答道。她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没有刚刚的刻骨仇恨,倒是令闾丘里钦佩她的忍耐与心气。“只是,”瑶瑞顿了一顿才道,“我要先见见我的哥哥们,还有六弟七妹,他们还活着,对么?”
“瑶瑞,你没有资格谈条件的。”闾丘里淡淡笑道。
第012节兄长已是陌路人
第013节微雨公子觅佳酿
第013节微雨公子觅佳酿
闾丘西厢没有笑,脸色阴冷了下来。这才是瑶瑞记忆中的他。瑶瑞以为他要发作,至少那一巴掌要打回来。可是他没有,冷冷地瞟了瑶瑞一眼:“蠢货!”他低声骂道,转身出去了。
瑶瑞像是泄了气,跌坐在地上,止不住泪流满面。她恨闾丘千,他死了,她十分痛快!可是他死了,她最爱的母亲和六弟七妹却因此遭连伤害。瑶瑞觉得自己十分无能,现在都不知道弟妹身在何处。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瑶瑞一夜未敢合眼,耳朵敏锐地细听四方动静。月色姣丽,与院中高大的椰树温润缠绵,如玉树与琼枝依倚委婉。微风断断续续,催动潮水拍打着岸石,声音低沉敦纯,像恋人的手轻轻抚过。月光透过窗帘映照在客房里,在地上形成一个昏暗的光影。
睁了一夜的眼,瑶瑞感觉眼睛干涩难忍,意识也渐渐不受自己控制了,脑袋发昏。她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动,让自己清醒一点。忽然远处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兵刃相接,像是一场恶战。瑶瑞侧耳细听,一阵激烈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她打开房间,是二叔闾丘里的属下孙援。他待瑶瑞恭敬不已:“三小姐,船已经准备好了,岛主让属下送小姐下岛。”
瑶瑞点点头:“有劳孙先生。”
月色仍是皎洁,照得地面一片明亮。远处的打斗声越来越清晰,瑶瑞忍不住问:“孙先生,发生了什么事?”
孙援眼睛望向打斗声传来的方向,语气轻蔑:“那些江湖人闹事!真是自不量力,竟敢在岛上动手。”
瑶瑞叹了口气:“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行。只怕一个都逃不掉了,都是江湖男儿,十几年甚至几十年苦苦修炼,都要葬送在这海外荒岛了。真是可惜!”突然她想起了第五斜照也混在这群人里,心中一阵荒凉,从此,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了。从小,瑶瑞认识的男子,不是像大师兄大哥那般温和可亲,就是像五师兄二哥那般冷漠无情。可是第五斜照不一样。他的玩世不恭里带着俏皮与机智。
想到自己的玉佩仍在他的手里,瑶瑞皱了下眉头。虽然自己并不是很在意那块玉佩,却是从小带着,没有感情,也不忍心就这样弄丢了。
她问孙援:“这群江湖人里,有没有人昨天下岛的?”
孙援想了想:“三小姐,送客下岛之事,不是属下职责,属下不是很清楚。但是隐约听到昨日傍晚时分有人要离岛,至于走没走成,属下就不知道了。三小姐若是想知道,属下日后传信给小姐。咱们还是快点下岛吧。”
瑶瑞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孙援上了早就停泊在岸边的小船。驾船的是一个老练的船家。小舟儿如鱼,在海面上飞快地穿梭着。月光洒在粼粼海面上,泛起一层银色波纹,起起伏伏,丛丛叠叠,甚是活跃,瑶瑞不觉看着失神。小时候,经常跟着大哥六弟七妹一起划船出海,到对岸的上曾郡去赶集。
大哥是很好的艄手,无论多大的风浪,船儿总是又平又稳!
如今这些人和事都远离了自己,儿时的光阴是心底片刻的温暖,像冬日的阳光,虽短暂,却是暖和明亮,整个生命都是暖的。
大约一个时辰,天已经微微亮了,小船儿也渐渐靠了岸。上了岸,孙援交给瑶瑞一个包袱。瑶瑞不解地接过去,孙援笑道:“这里面是一些暗器和一些药物,还有几只蛊,岛主说江湖险恶,三小姐又年幼,这些带在身上,以防不测。”
瑶瑞诧异地看着孙援。孙援微微一笑,冲瑶瑞拱手告辞:“属下已经顺利送小姐下岛了,这就告辞了。岛主等着属下回去复命呢。三小姐,保重!”
“回去告诉二叔,待我母亲要优厚!我会尽早回岛的!”瑶瑞亦拱手,慢声道。
孙援道了声是,即刻登船。瑶瑞一直站在岸边,目送着那只小船远去,渐渐成了海面上的一个小白点,渐渐消失无影踪,她才转身离去。这是她独自一个第二次离开毕方岛。五年前,她离开时的心情,与今日一般沉重。
手中的剑握紧,她一步一步走向远方。海水清新中带着微微腥味已经越来越远。
瑶瑞在上曾郡买了一匹骏马,像无头苍蝇一般上路了。她根本不知道那柄孔雀翎在何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当晚路过一座郡县,她找了家客栈歇了下来。
打开了闾丘里送给她的包袱。里面有五瓶药物,华胥散一瓶,兰珠粉一瓶,残月鸳一瓶,空想见一瓶,青奇竹一瓶;一把银针,就是薛邮亭用的那种,算是毕方岛的绝学,五针齐发,同时刺中神庭穴、天突穴、紫宫穴、中府穴、天府穴,必死无疑;三只蛊卵,互语蛊、踪迹蛊,令瑶瑞惊喜不已的,竟然有赤血蛊。
华胥散是慢性毒药,残月鸳是最毒的急性毒药,空想见可以令人失去两天之内的记忆,青奇竹是迷药,兰珠粉是最好的解毒药。瑶瑞实在想不出闾丘里为什么会一齐给她这些东西。脑子里猛然想起来,她一路上回岛,这些药薛邮亭似乎都用过。闾丘里是想暗示她什么?毕方岛暗器无数,为何偏偏又给了她薛邮亭用过的银针?
瑶瑞不禁后怕,薛邮亭到底是谁的人?她真的是来帮自己的么?
有人敲门,瑶瑞一震,赶紧把那包东西裹起来藏在被子底下,粗着声音问:“谁?”
门外的声音客气而恭敬:“客官,小的是店小二。晚饭已经好了,小的给您送到房里来?”
瑶瑞打开房门:“不用了,我这就下去。”
大堂里已经聚集一群食客,酒杯碰撞声,大声喧哗声不绝于耳,虽嘈杂,却令人安心。瑶瑞要了一张靠近里面的桌子,一壶好酒。菜没有送上来,酒却先送了上了。瑶瑞倒了一杯,酒体醇厚,色泽微黄,一看就是极品。她把酒杯送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细腻优雅,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甘爽,丝丝入扣,。瑶瑞不禁眯起眼睛。
“兄台也喜欢这临江仙?”一个醇厚儒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瑶瑞猛然睁开眼。是个年轻的男子,大约二十五六岁,一袭白衣,手持玉骨扇,倒是风度翩翩。只是那双眼睛太过于精明,仿佛能看透人心一般犀利。
瑶瑞不想和陌生人打交道,只是点点点头,并没有答话。
第014节互换年齿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