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一个人?”隋缇冷冷瞟了他一眼,只是希望他快走。况且自己这脸上的巴掌印,也够丢人的。
水怒年看不下去了,邱萧温文尔雅,举止有度,给他的感觉不错,顿时笑道:“隋老弟今日不顺,看谁都不舒服,这位老弟莫往心里去。”
“前辈多虑了。”邱萧笑了起来,“晚辈自幼与隋掌门相识,早知他的脾气,岂会多虑?只是发生了什么不成,刚刚围了一群人?需要邱萧的地方,定会义不容辞。”
“多谢你费心,什么事情都没有”隋缇接过去,冷冷道。
邱萧见隋缇这样,自己再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顿时拱手道:“既是这样,邱萧先告辞了。”然后冲水怒年微微行礼。
邱萧走后,水怒年突然咦了一声:“他的名字好像哪里听过一般。”
隋缇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微雨公子邱萧,他们这一辈的江湖人谁没有听过,只有这些老古董才不知道想起刚刚的事情,隋缇都觉得不像是自己做出来的。他怎么能动手打她?哪怕她再有错
父母自幼被杀,隋缇最恨别人说他有人生没人教瑶瑞的话触动了他的禁区。只是他不知道,他的话更加触怒了瑶瑞。
两人都在生气,彼此做了什么,只怕心中都不是很清楚。暴怒的时候头脑发热,什么后果都想不起来,只要顺心便去做,结果不堪设想。隋缇附在栏杆上看着楼下的大堂,突然之间觉得,他与闾丘瑶瑞之间,变得不可能了
无论自己怎么喜欢她,她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隋缇甚至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不满意。自幼娇生惯养才她如此骄傲的脾气么?喜欢她什么,隋缇突然发狠般想,似乎真的没有
越是走近她,才发觉以前的那些点点心动,都变得微不足道。瑶瑞的缺点也一一展现在他的面前。只是为何别的男人一靠近她,自己就像发了怒的野兽,恨不能将靠近她的人撕成碎片。
“也许仅仅是因为得不到,才觉得她很好吧”隋缇心底想道,他对瑶瑞也产生了失望。她有很多的朋友,似乎超出了隋缇的承受范围。也许她与邱萧只是寻常的朋友,隋缇却接受不了他们举止亲昵。
除了她,隋缇根本没有什么亲昵的女性朋友,所以他亦希望,她没有别的男性朋友,彼此完全地属于彼此。
半晌,天应元才推开房门,冲隋缇与水怒年道:“瑶瑞没事了,就是刚刚动气,又催动内力,撞上了心脉,令刚刚恢复一些的心脉重创。隋掌门,不是你的错。”天应元末了加上一句,生怕隋缇会自责。
“进去看看她吧,她现在好多了。”天应元既是对水怒年道,又是对隋缇道。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想让水怒年陪着隋缇进去,主要是怕他们再打起来。瑶瑞的内力实在霸道,任由天应元这等高手,替她控制了半个时辰,都觉得筋疲力尽,像是脱了力,他需要静静地调理一番。
隋缇进来的时候,闾丘幻正在喂瑶瑞喝水,姐弟俩看着隋缇,怒火一齐涌上来。隋缇突然觉得心底发涩,这回,就算他不想放弃都不行了。以为这趟出来,可以改善与瑶瑞的关系,不成想会是这样的结果,反而将她越推越远。
隋缇的巴掌伤了瑶瑞的脸,话却伤了她的心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家是怎么回事,竟然家教来说事。父亲她倒是无所谓,瑶瑞不能容忍任何人试图侮辱她的母亲
他口口声声说喜欢自己,要保护自己,瑶瑞突然想冷笑。他的喜欢,便是在自己身边有别的男人出现时,恣意地侮辱自己,甚至一巴掌将自己的内力打散,令自己差点命丧当场。倘若这就是他的喜欢,瑶瑞宁愿不要。这样的喜欢太过于沉重与束缚,自己要不起
见隋缇进来,瑶瑞微微闭眼,懒得去看他。闾丘幻也不再瞪着他。他能感觉到瑶瑞对隋缇的冷漠与厌恶。这就够了,只要隋缇不捣乱,不能在她心中占据位置,他就看得到希望。
闾丘幻从来不知道瑶瑞心中一直有个第五斜照。他只知道瑶瑞曾经与隋缇定过亲,与他有些暧昧。
隋缇退了出来,没有说话,心底的失落与绝望是无法掩盖的。他知道,瑶瑞对他开放的心扉,怕是关上了。
隋缇第二天一大清早便离去了,只是跟水怒年打了声招呼。
水怒年没有挽留他。他知道,隋缇已经算是放弃了。这次,不仅仅他伤害了瑶瑞,瑶瑞也伤害了他。他很想告诉隋缇,当初自己就是因为愚蠢的自尊和盲目的不知所以放弃了戴夭桃,等自己冷静下来,发觉这辈子,任何女人都替代不了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
很多的时候,做一个会影响一生的决定,需要谨慎。
但是他没有说,因为隋缇的冷脸,是听不进任何人的劝解的。既然他决定离开,就让他去,因为瑶瑞身边,还有一个闾丘幻在虎视眈眈。隋缇留下来,两户争斗必有一伤,对谁都没有好处。
天应元一直待到瑶瑞的身子完全好了才离开的,他每日替瑶瑞疏导内力。因为瑶瑞现在的内力,是闾丘幻根本控制不了的。
龙德山的人与邱萧早就离去了,他们根本不知道瑶瑞也在这里。
半个月过去了,瑶瑞觉得自己的精神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好,武功好像大有进益。她知道都是师傅的功劳。
闾丘幻一直陪着她。她原本不想伤害他的,只得任由他控制自己。最终,瑶瑞觉得,不管怎样,自己都要下定决心从此与闾丘幻断了关系。他已经不再是一个小孩子对姐姐的贪恋,听他的话中之意,瑶瑞好像是他儿时便爱慕的女子一般。
众人都走了,只剩下瑶瑞与闾丘幻。吃过晚饭的时候,瑶瑞突然用后面抱住闾丘幻。他一愣,却是莫名地欣喜,瑶瑞的身子柔软却有韧性,十分曼妙,紧紧贴在自己身后,闾丘幻觉得心神驰荡,快管不着自己。
下一瞬,他的手脚都不能动了。瑶瑞从后面点中了他的穴道,将自己早就收拾好藏在床底下的包袱拿了出来。闾丘幻瞪着她,双目都充满了血丝,瑶瑞叹了口气,手拂过他的脸颊:“幻儿,姐姐对不住你了。你不用再找我,因为我根本不会接受你的感情,也不可能陪你去东瀛国。回国去吧,找个温柔贤良的女子成了亲,有个家,你便会打消对我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闾丘幻全身的内力中挤在一处,仍是无法冲破瑶瑞点的穴道。她从自己身边走过,脚步坚定,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闾丘幻只觉得心中提在半空中。脚步声踏了出去,闾丘幻的额头布满青筋,房门又吱呀地关上了,闾丘幻感觉体内好像什么东西消失了一般。
离开了闾丘幻,瑶瑞直奔塞外而去,不管怎样,她这次离开第五斜照出来,便是想去东门坛解决后顾之忧的。
从京都出来,已经整整三个月了,瑶瑞很少想起第五斜照。不像当初离开他是那般魂牵梦绕,觉得自己一辈子注定要和他在一起。现在她突然没有了这种冲动。
爱情很可怕,一冷却便容易变质,直到完全消失了。瑶瑞甚至觉得,第五斜照也在忘记她,否则这么久以来,他怎么音信全无?
从渝中一直往西南方向走,便是塞外的庭门镇。天气一天天冷了下来,已经是深秋了,露水都变成了霜。她一人一马,倒也逍遥自在。只是有一天,突然感觉有人跟着自己。
瑶瑞顿时提高了警惕。自己一个人,武功中下等,就这样只身闯东门坛,显得有些冲动吧?跟着自己的又是何人,目的何在?
瑶瑞走了十来天,才赶到甘棠城。跟着自己的那个身影仿佛消失了,瑶瑞不知是忧是喜。寻了上次住过的客栈落脚。掌柜的竟然还记得她,令瑶瑞愕然,自己不过是最普通的颜色,没有过人的气势,竟然让这个掌柜的记住,实在难得。
伙计引着她往楼上的天字号房,上楼梯的时候,一个人正要下来,逼仄的过道上有些挤不开,瑶瑞侧身让路。伙计倒是对下楼之人热情不已:“客官,您这是哪里去?”
“去吃点东西”那人声音平稳缓和道。
瑶瑞愕然,竟然是隋缇。
难道这几日跟着自己的,都是他不成?想来很有可能,倘若是闾丘幻,自己早就发现了。闾丘幻的那点修为,连瑶瑞的都比不上。
瑶瑞想起上次的决裂,看了隋缇一眼,隋缇装作看不见她。瑶瑞只好侧过脸去,亦装作不认识他。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他应该是有自己的事情,才来这荒蛮之地。
去大漠之前,瑶瑞先去甘棠城办了很多的东西。将自己骑来的马儿换成了一匹高大强壮的骆驼,买了两件厚厚的毡步裘衣,抵御大漠夜晚的寒冷,备了三个水壶,另外带足了五天的干粮。
从甘棠城去庭门镇,如果不迷路,至少要走五天,幸而中途有个叫坝周城的城池,可以补充给养。可是想起了城主何古风色迷迷的模样,瑶瑞觉得还是不进城的好,大不了一路上少吃一点。这次真的没有人可以帮她,她只能靠自己了。
瑶瑞上街置办入沙漠的东西时,碰到隋缇两次,他似乎也是要去沙漠的,买的东西与瑶瑞大同小异,甘棠城又小,能卖这些东西的地方集中,所以总是碰上。隋缇装作看不见她,瑶瑞也不愿意热脸贴他的冷眼,两人形同陌路。
行头置办好了,瑶瑞花了大价钱雇了当地的一名老向导,大漠中风沙一起,便找不见路了。况且大漠的天气,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风沙,所以为了保险起见,瑶瑞不惜重金请了向导。
这位老者不过五十岁上下,精神烁睿,腿脚健朗,一身金铜色的肌肤,他告诉瑶瑞说:“我在甘棠城整整生活了五十年十四岁开始给人当向导,出入沙漠如同出入家门一般。”
他脸上有着憨厚慈祥的笑容,瑶瑞对他的话并不质疑。这位老者姓曲,大家都叫他曲老伯,整个向导队伍中,就算他的价格最高,当时有两个人竞价请他,瑶瑞出的价钱最高,所以他成了瑶瑞的向导。
瑶瑞主要是想万无一失,不想在路上话费过多的时间与精力,剩下的力气用来对付东门坛的那群反贼吧
在甘棠城歇了一天,瑶瑞精神饱满才上路。听客栈的伙计说,隋缇昨天便走了。一路上,曲老伯给她讲了很多大漠中有趣的事情,有些瑶瑞闻所未闻,觉得十分有趣,如此一来,时间也很快被消磨了。
入了夜,大漠一瞬间冷了下来。瑶瑞将带来的两件毡布裘衣都披在身上,仍觉得冷气直直往怀里钻,这个时候,她突然想念一个温暖又结实的怀抱,可以令自己美美地睡上一觉。
这种想法一出,瑶瑞恨不能扇自己一耳光,早就同隋缇决裂了,她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起他来。甚至连他连续两次扇自己耳光都忘记了
瑶瑞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安逸,总是有人依靠,让她的独立性失去很多。以往的时候她总是一个人,在最苦难的时候,她从来不奢望别人可以来救她,而现在,她竟然会想念隋缇
好可怕的想法
曲老伯道:“公子,我们点个篝火便不会太冷了。大漠的夜晚会有饿狼,没有篝火很危险。”
“可是哪里有柴火啊?”瑶瑞叹气道,什么都准备了,就是把最关键最重要的柴火给忘记了。她如何不知道大漠的夜空下不仅仅有饿狼,还有趁火打劫的惯匪。
“我早就替公子带了。”曲老伯呵呵笑道,解下自己骆驼身上一直黑色的袋子,里面装满了炭柴与松脂。炭柴不比枯枝败叶一点就着,炭柴烧起来非常慢,但是很烧很久,所以需要松脂来引燃。
这些瑶瑞都不懂就算她想起买柴火,光买些炭来,也是烧不着的。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曲老伯:“老伯,多亏你想的周全,我这性子丢三落四的,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带。”
曲老伯呵呵地笑了起来:“我收了公子的佣金,自然要帮公子想到这些。”
点起了篝火,因为有松脂的辅助,炭柴缓缓地烧了起来,不一会儿瑶瑞的手脚便没有那般冰冷刺骨了,不那么冷,人也有点精神。曲老伯坐在一旁抽旱烟,两人都没有睡意,曲老伯便于瑶瑞闲聊起来。
问起他的家人,曲老伯呵呵地愉悦笑道:“有两个儿子,一个在东市卖猪肉,一个在西街开个手艺店,都孝顺,儿孙满堂,去年添了重孙了;女儿最小,嫁到了滇西,是地主家,前几年受了些苦,婆婆去年死了,当了家做得主,日子也好过。”
瑶瑞不禁羡慕:“真好曲老伯,那您怎么不在家享清福,做了向导这个清苦的经营?”
曲老伯猛吸了一口旱烟,眯起眼睛笑:“向导虽清苦,却也能挣几个钱,这心里舒坦啊手头有几个零钱,不用找儿孙们要,还能时不时给孙儿们买些小顽物,他们才当你是个人。总是伸手想儿孙们讨吃喝,惹人嫌,我受不得那份气。”
“您操劳了一生,他们孝顺您是应该的,怎么会嫌弃您呢?”瑶瑞笑道,“况且您年纪也大了,这大漠的天气极端变化,您不能跟小年轻比。在家享享清福才好。”
曲老伯将烟袋中的烟灰磕去,才笑道:“公子说的有理只是我这人呐,宁愿劳碌些,心头敞亮况且我走了近三十五年的大漠,早对它了如指掌了,比起小年轻可是走的顺畅多了。”
瑶瑞知道劝说亦是没用的,也不再说了,各人对自己的生活总是有种期待,然后为了这个目标不停地努力。也许外人看来很辛苦,自己却享乐其中。
一阵风吹来,火苗乱窜,瑶瑞愕然。曲老伯看了看天,不禁诧异:“怎么会这样呢?”
“怎么啦?”瑶瑞问道。
曲老伯叹了口气,心焦道:“公子,只怕是要下雨了。这大漠可是好几年都不曾下雨,竟然让您赶上了。这种天气,可能落下来就不是雨,而是下冰雹。”
瑶瑞大惊,这冰雹落下来,不会被砸死,也会被冻死。
“怎么办?”瑶瑞只得想曲老伯求助。
曲老伯闭眼叹了口气:“没有带帐篷,只能让它下了。看来我这把老骨头,真的要埋在这茫茫大漠了”他活了将近五十年,又是经常出入大漠,早就生死看得很轻。
瑶瑞却不想死在这里,顿时慌乱起来,连连跺脚:“得想个法子才好,不能这样被活活砸死在大漠中”
漫天风缓缓起来,曲老伯赶紧将燃烧得正旺的炭柴埋在沙子里,让它熄灭。倘若不弄熄灭,待会儿风不小心刮在人身上或者骆驼身上,烧了起来可就糟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