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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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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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似乎是故意让他知道自己的存在的。 
原来他们的目的,不在他的命。 

“你要怎么样?” 
顾惜朝很冷静,越是危险,他越冷静,他知道惟有如此,才能险中求胜。 
先乱者,死路一条。 

来人也不答他,手中的剑直接向着雷林的脖子抹去。 
雷林大惊,白光一闪。 
“啊——”叫的,不是雷林,而是来人,缓缓的放下手,雷林纤细白嫩的手指上一根白晃晃的银针。 

“晚晴,晚晴,你没事吧?” 
顾惜朝还是乱了,牵扯到晚晴,就算知道该冷静他也冷静不下来。 
“我没事。” 
雷林的声音,仍然是柔和的,她不想吓了顾惜朝。 
施施然走到顾惜朝跟前,握住顾惜朝乱晃的手,无言的动作比任何的话语更叫人放心。 

就在此时,没有任何预警的,顾惜朝陡然抱住雷林一个转身。 
他看不到,他只是听到,听到刀剑破空而来的声音。 
来人的袭击的动作快,却仍有着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顾惜朝不是常人,他是瞎的,所以他能听到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所以他抱住雷林一个转身,于是那剑,直直的透过他的胸口而入。 

“啊——相公——” 
猛然接住顾惜朝往下堕落的身体,雷林真的惊呆了,一声惊呼,凄厉无比。 

“晚晴,晚晴,你没事吧?”颤巍巍的伸出手来抚上雷林的脸,顾惜朝的神色里,没有苦。 
捉住顾惜朝颤抖的手,雷林已经泣不成声,“没,没事,我没事,相公你,你——”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惜朝顿了顿,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幸好,幸好,这次来得及。” 
说罢头一偏,昏死了过去。 
“相公——” 
雷林狂乱的叫着,脸色瞬间煞白,她已经全然失了主意,她只知道,这一生,她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来人似乎也呆住了,他想杀的人,并不是顾惜朝。 
不过他也只愣了一小会,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举起了剑,他一步步逼近了抱着顾惜朝跪在地上的雷林。 

看到步步逼近的杀手,雷林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不会武功。 
然而一切,都迟了。 
雷林只得抱紧了顾惜朝。 
不能让他再受伤了,雷林闭上眼睛,只有这一个念头。 
她在等,等着那必杀的一剑。 

可是那一剑并没有到来,等来的只是一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问话,“林儿,你没事吧?” 
抬起头来,白衣如旧。 
雷林露出一个艳丽而安心的笑容,他来了,那么一切都好了。 
“少商,快救,救他!” 
吐出这句话,雷林很放心的昏了过去。 
 
 
 
第十一章 雨打芭蕉 


夏日的骤雨,下过就算,不一会儿的功夫已然雨过。 
只余下些落在芭蕉叶上的残滴,打着芭蕉叶,如诉如泣。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踏着叮叮咚咚的声音,有人走近。 

戚少商凝神听着,来人的脚步有点乱,但不慌,一步一步的踩着雨滴落下的声音,很慢,很轻。 

“你来了。” 
戚少商抬头道,淡淡的没什么感情,他知道,他一定会来,所以他就坐在这里,等他。 
来人不答,自顾自的找个椅子一掀白袍坐了,手上的剑轻轻一放道,“戚大楼主见客都不奉茶的吗?” 
“对客,当然奉茶,对你,就不用了。”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来啜了一口,戚少商道。 
“戚大楼主好爽快啊,既然这样,我也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稀罕戚大楼主那杯茶,只是人该还我了吧。” 
挑起半个讥讽的淡笑,白愁飞道。 
“不知道白公子指的是?” 
戚少商跟着打暗语,对方不说,他也没有自己提出来的打算。 
不过白愁飞似乎没有和他周旋下去的打算,挑了挑眉吐出三个字,“顾惜朝!” 
“难道白公子不知这金风细雨楼是何等地方,哪能任人来去呢?” 

戚少商手中的杯盖拨了拨杯中漂浮的茶叶,茶叶一片片的打着旋,相互碰撞着,却仍是各自划出一个个寂寞的圆圈。 

白愁飞再笑,笑中的讽刺味道更浓,“我当然知道金风细雨楼的楼主不会这么轻易放人,所以白愁飞也不是空手来要人,所谓一物换一物,戚楼主看看此物能不能让我要回我要的东西呢?” 
说罢一扬手,一物直朝着戚少商飞来。戚少商一跃而起,反手使巧劲一接,接了那物来细看。 
是一把剑,而且是一把上古宝剑。 
戚少商敛眉,这把剑的感觉入手如此熟悉,仿佛,这本该就是自己的一样。 
轻轻甩了甩头,顺手一拔,一声清啸,冷冽的剑气扑面而来,戚少商不禁叹道,“好剑,够冰冷!” 

白愁飞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一字一顿的说道,“那是剑的剑气,这把剑的名字就叫:逆——水——寒——” 

“逆水寒?逆水寒?你说这把剑是逆水寒?”戚少商惊问,不知为何,这剑的名字在他的心底激起点点的波澜,心脏的地方不由自主的紧缩起来,微微的刺痛。 
“是的。”白愁飞嘴角的笑容更盛,仿佛为即将宣布的事而兴奋着,“这把剑就是当日连云寨大当家戚少商的佩剑!” 
“什么?” 
戚少商脸色立变,如雷轰顶般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你说,这是我的剑?为什么我会一点印象也没有?但是,这又的确是我的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你想知道?”白愁飞弹弹衣角,一派悠闲的姿势。 
戚少商深深望了他一眼,重重的点下头去,“告诉我!” 

白愁飞慢慢的笑了,如日出乌云,很耀眼,也很刺眼。 
一字一顿的,他说道,“这把剑,是戚少商送给他最爱的人护身之物!” 
他说得很轻,但却像最重的雷轰在戚少商的头上,最爱之人,最爱之人,戚少商气血上涌,一个压抑不住,‘哇’的咯出一口鲜血来,溅在雪白的上衣上,很妖,也很艳。 

白愁飞看着他吐血,脸上笑意不改,“你还想知道吗?” 
戚少商瞟了他一眼,虽然他什么都不知道,但他今天,一定要知道,顿了顿,口气很重,“我一定要知道!” 
“好。”白愁飞点了点头,眼中有了微微的赞赏,“故事很长,请给我一杯茶。” 

戚少商望他一眼,知他是故意难为他,为了开始的时候自己故意不上茶的冷淡,叫来下人上了杯好茶,自己端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阴晴不定。 

白愁飞品了口茶赞道,“好茶!” 
“你现在可以开始说了?”戚少商问道。 
白愁飞撇嘴轻哂,“可以了。” 
这个金风细雨楼的楼主还真是难得的沉不住气啊。 

作为金风细雨楼的楼主,戚少商够冷,够傲,够有智慧,有计谋,而现在的他,却全没了往日的霸气淡然。 

心已乱,何谓其他? 

吸了口气,白愁飞的话音很温柔,“这把剑现在的主人,名字很好听,叫顾——惜——朝——” 
“什么?”戚少商猛然起身,带翻了身旁的一杯茶。 

‘砰——’的一声摔在了地上,七零八落。 

“戚楼主不要激动,看着我带剑前来,你应该也有一定的觉悟了,你自己扪心自问,就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错,哼——难道一棵忘忧,真的能让人忘情如斯?” 

戚少商一时哑口,虽然一点都记不得白愁飞所说的,但是内心深处,却清楚的知道,白愁飞并没有说谎。 
顾惜朝,惜朝,惜朝…… 


“这位书生倒是一表人才,气宇不凡!” 
“你也是一派英雄气概!” 

那天,如血般落寞的夕阳,忽然闯入视线中清俊的书生,那传说吃了杜鹃花醉了的鱼,那满头烟霞烈火的酒,那酒不醉人人自醉的琴剑和鸣…… 

“惜朝,惜朝,你名字真好听!温婉悦耳!” 
“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对我来说,那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而是我最爱之人的名字!” 
“……你……” 
“怎么,不高兴?” 
“……不……” 
“可是,我不愿意对你,只在惜朝,我要惜的,是一生一世,生生世世!” 

那一遍遍的恨,一遍遍的原谅,不是因为没有恨,只因为爱他,爱他,爱他。 
爱他爱到可以为他放弃一起仇恨,只愿从此比翼天涯,什么样的血债什么样的冤孽,我们一起承担,我们一起赎。 

一片模糊…… 

什么也记不清,却什么都想得到…… 

思及此,戚少商再也忍不住,一口接一口,狂吐着鲜血。 
白愁飞也不管他,他吐他的,他讲他的,一句一句的从旗亭酒肆说起,到紫禁城一战,到戚山商为了顾惜朝受伤,顾惜朝为了戚少商求药,插满万针的山洞,地牢里被关的一年,回京后喜气洋洋的婚礼,楼外吐着血的人…… 

一件一件的,细细的说给他听,只是叙述每件事情的发生,经过和结果,不带任何感情,没有一点评论,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一一道来。 

反而分外真实。 

末了,端起茶来抿了一口,他在等,等戚少商的反应。 
等着看威风八面的金风细雨楼楼主,江湖上人人敬畏的九现神龙戚少商戚大侠怎么过这一关。 
看他是生,还是死。 
 第十二章 更深露重 

“怎么样?” 
见戚少商咯够了血,白愁飞才悠然问道。 
戚少商看他一眼,并不答话。 

半晌,才擦了擦嘴边未干的血迹道,“他就在黄楼,当年你住过那间房,你应该找得到,带他走吧。” 
白愁飞拉起个讥讽的冷笑,“戚楼主还真是有心啊,把顾惜朝安排在那里,便是我白愁飞认为最不可能的地方,既如此,在下告辞了。” 
说罢,也不停顿,抬脚便走。 

“慢着。”忽然,戚少商再次扬声。 
白愁飞并未转身,他只是立定了等,等戚少商说话。 
“为什么,你要放过王小石?”戚少商的声音不大,却如大锤敲在白愁飞的心上。 
白愁飞脸色一滞,随即答道,“他救我一命,我还他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吗?” 
白愁飞转过身来笑了,雨后初晴阳光中的白愁飞,美得脱俗,美得飘逸,美得不染半丝凡尘。 
看得戚少商,也不禁一愣。 
“金风细雨楼的戚楼主,何时成为这饶舌之人了?” 
“事关我的兄弟,就是被人说饶舌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戚少商并未因白愁飞的嘲讽而动摇。 
“戚大楼主想知道我为何救王小石?”白愁飞问道。 
“不错,我不相信白愁飞是知恩图报的人,当年的苏梦枕不是验证了这一点吗?我可不像单纯的王小石,会以为你会改斜归正。想飞之心,永远不死,这是谁说的?”顿得一顿,戚少商厉声喝道,“说,你到底有何图谋。” 

白愁飞为戚少商突变的脸色惊得一呆,随即仰天长笑,边笑边向外走,他走得很慢,慢得几乎不担心戚少商来追他。 
白愁飞的声音相当清澈透明,吟着一曲蝶恋花和着雨滴声缓缓的传来: 

花褪残红青杏小。 
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你醒了?”白愁飞的声音,悦耳依然。 
顾惜朝眨了眨眼,清醒过来。 
“醒了就喝药吧。” 
一碗泛着淡淡药香的东西被递到顾惜朝唇边。 
顾惜朝眉头一紧,就想起身,谁知一动,便是钻心般的疼痛袭来,身体一阵无力,直接跌了回去,虽疼痛无比,却是紧咬住牙,不让丝毫呻吟从唇边溢出,饶是如此,仍是脸色尽白,满头大汗。 

白愁飞敛眉,伸手扶起顾惜朝调整好一个姿势让他能坐得起来。 
顾惜朝接了药,几口吞了下去。 
药很苦,他却似毫无知觉般。 

“你昏迷好几天了,大夫说只要能熬过这几天,清醒过来,伤势便是无碍了。” 
白愁飞不带感情的解释道,忽而话锋一转,“还记得什么吗?” 
顾惜朝微微一犹豫,然后点了点头,轻轻吐出两个字,“晚晴——” 
白愁飞不耐烦的扬了扬手,“那不是晚晴……” 
“我知道。”蓦然打断白愁飞的话,顾惜朝道,“我都想起来了,那,是戚少商的妻子雷林。” 
白愁飞挑眉,“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刚才,醒的时候,就什么都知道了。” 
“那你也知道你自己怎么受的伤?”白愁飞又问。 
顾惜朝点点头。 
正待说话,谁知这一下仿佛激怒了白愁飞般。 

白愁飞脸色一变,猛的拎起顾惜朝的衣襟吼道,“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白愁飞很冷,很淡,很傲,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的情绪产生波动。 
就算有人死在他面前,鲜血溅了他一身,他也只会默然的擦干净,云淡风清。 
他一向冷静,冷静的算计,冷静的看人生,冷静的看人死。 
一个从不动怒,从不关心计较的人,是没有弱点的,所以白愁飞才可怕。 

而这样的人真正发怒起来,就是顾惜朝,也不禁背脊一阵发凉。 

可是,他是顾惜朝,所以他没有乱,他只是轻轻的拨开白愁飞的手,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来,他说,“来不及了!” 
白愁飞一征,陡然向后一退,落脚之际,脚步竟有些踉跄。 
“真的,来不及了吗?”话语,有些凄然。 
顾惜朝无光的双眸望定了他,“是——”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良久,两人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的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空气静静的流动。 
屋外池塘里的荷花开了,轻风送爽,淡淡的荷香弥漫开来。 

半晌,白愁飞忽然开口道,“他来了,要见吗?” 
顾惜朝略略一犹豫,“你都告诉他了?” 
不是问句,是肯定句。 
“是——”白愁飞也答得爽快。 
聪明人说话,说半句,留半句,至于你懂了多少,明了了几分,各凭功力罢了。 
而恰巧,顾惜朝和白愁飞都是聪明人。 
却又相知甚深,你见我最落拓的样子,我见过你最狼狈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不能知道,不可以了解? 
话到半句,已是足够。 

深深叹口气,顾惜朝倦倦的说道,“见吧。” 
他的语气,很累,很倦,从未有过的心灰意冷。 
连亲见戚少商结婚那时也没那么倦过。 
白愁飞瞥他一眼,顾惜朝的脸在叶子细碎的阴影下看不清楚,似幻似真。 
心头一紧,急唤道,“惜朝?!” 
顾惜朝不解的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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