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何贵人说她是谋杀大皇子,要杀她,还要抓什么背后的主谋。她虽然一边哭一边说,样子极委屈。话却说得滴水不漏。
天子听说大皇子掉水里了,也吃了一惊,刘修见了,连忙扯过唐英子,二话不说便在她屁股上拍了一记,怒斥道:“你怎么搞的,这么不小心。这天虽然不冷了。溪水也不深,可是大皇子身体娇贵。年龄又小,万一喝了水如何得了?”
天子本来还有些担心,可是听刘修这么一说,倒也笑了起来,摆摆手道:“好啦好啦。那水也就是淹到脚脖子,哪能淹得死人。”
“陛下,虽说水浅淹不死人,可是万一大皇子受了惊,那……臣可是万死不能辞其罪啊。”
“掉水里就能受了惊?”天子不屑的笑了一声,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你是不知道,朕也这般大的时候,有一次在后园玩水,也是掉到水里了。那水可比这水深得多,把母后吓得,唉,反正是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可是朕一点事儿也没有,反而站在水里给母后吟了两句赋,把母后又气笑了。”
刘修连忙拍了一句马屁:“陛下圣明,果然与众不同啊。”
“巧言佞色!”天子瞪了他一眼,也忍不住笑了。他瞟了一眼脸都哭花的唐英子,皱皱眉:“不是说你这拐来的妹子是个人精嘛。怎么也有怕的时候?”
“陛下天威,是人都怕。”唐英子应声答道。
天子眉一挑。愣了片刻,忍不住哈哈大笑。
唐英子又结结巴巴的说道:“民女……民女刚才口不择言,犯了……犯了大不敬之罪。”
“大不敬?”天子脸色一沉,沉默了片刻:“什么大不敬的罪?”
刘修也吃了一惊,心道这丫头平时挺机灵的一个人,今天怎么犯这么多错,大皇子掉水里也就罢了,那不是她的错,可是这大不敬的罪……可有些悬啊。
“民女……说何贵人是杀猪的女人。”
天子愕然,费了好半天的劲,才把喷薄而出的笑意强忍住。他刚准备说些什么,楼梯一阵急响,何贵人怒气冲冲的拖着浑身的大皇子走了上来。她走得太急,把大皇子拽得东倒西歪的,简直和拖着一麻袋差不多。
“陛下,这个贱民口出不逊,谋害大皇子,请陛下追查谋主。”何贵人说着,恶狠狠的扫了一眼刘修。刘修佯作未见,躬身施礼:“侍中守宫市令臣修,拜见贵人。”
何贵人哼了一声,也不理他,凶气腾腾的看着唐英子,恨不得伸手将她拉过来,直接推到观下摔死。
天子眉头一拧,对气喘吁吁的史侯招了招手:“来,到朕这儿来。”史侯犹豫着抬起头看看何贵人。何贵人虽然生气,可是在天子面前也不敢太过放肆,只得松了手,轻轻推了推史侯。史侯有些紧张,迟疑了好一会,才慢腾腾的走到天子面前。
“冷不冷?”天子摸了摸史侯的手,又用嘴唇亲了亲他的额头,见他虽然有些凉,却还算正常,这才放下心来。
史侯摇了摇头,咧着嘴笑了:“水很甜。”
天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明白了史侯的意思,忍不住笑了起来:“好喝不?”
“好喝。”史侯大声叫道:“我现在知道为什么鹅。在水里呆着了,可以喝好多好多水。”
天子很无语,把头偏了过去,觉得有些没脸见人。何贵人正在生气,也没有注意到史侯说什么,刘修却忍得很辛苦,旁边站着的郎中们也非常辛苦。
史侯却没注意到父皇的脸色不对,又兴奋的接着说道:“父皇,我也要做一只鹅。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一只手模仿鹅颈,一只手摆在屁股后,装成一只鹅的样子迈了两步,嘎嘎叫了两声。
天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亲昵的摸了摸史侯的脑袋:“好一只鹅。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咦,你这是从哪儿学来的童谣?”
“英子姊姊教的。”史侯得意的指了指唐英子,见唐英子一脸的泪水,也顾不得扮鹅了,走到唐英子面前,举起小手替唐英子擦了擦眼泪,很男子汉的说道:“英子姊姊,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给你报仇!我让父皇杀了他。”
何贵人瞠目结舌。
“白毛浮绿水,红掌拨青波。佳句天成,当作童谣简直是太可惜了。”天子赞了一声,兴致盎然的问刘修道:“是你教的?”
“闲扯的。”刘修很“谦虚”的躬身施礼:“陛下谬赞了。”
“好,非常好。”天子兴致大增,拉过史侯:“再给父皇念一个。”
史侯非常兴奋,刚要再念。刘修连忙说道:“陛下,天气虽然不凉。可是湿衣服穿在身上却是不妥,还是为大皇子更衣之后再念童谣也不迟。”
天子一拍额头,转向何贵人,沉下脸说道:“你这母亲是怎么做的,孩子掉水里了。不想着先替孩子把衣服换掉,就赶来告状?”
何贵人气得脸色发白,戾气从一对俏目中涌出,她指着唐英子,厉声喝道:“陛下,这个小谋害皇子。陛下不治罪,反倒在责怪臣妾吗?”
天子冷冷的说道:“是她推到水里的?”
“如果不是她的诱骗,史侯又怎么会落水?”
“你自己带不好孩子,孩子只能跟着别人玩。别人帮你陪着,你不知感激,还处处生事。”天子的声音越来越冷:“你如果不知道怎么管教自己的孩子,朕就另外找人来陪。”
何贵人语噎,她虽然感觉到了天子的不快,可是她向来倔强的性格又让她咽不下这口气,她瞪起眼睛,怒视着天子。又厉声道:“臣妾生的孩子,臣妾不会带。却要交给别人来管?”
第214章 拜师
天子在平乐馆摆了家宴,太后、皇后都在座,何贵人气跑了,没参加。// //刘修虽然得天子和太后的欢心,可是毕竟是臣子,只能在下面陪着,虎贲仆射贾诩就坐在他旁边。
“文和,想在宫里一直呆到什么时候?”刘修举起酒杯和贾诩示意了一下,很随意的说道,“还是想从武职,以后带兵出征,拜将封侯?”
贾诩微微一笑,品了口杯中酒:“感激德然的美意,不过我觉得暂时还是在宫中多历练历练的好。”
刘修没有再问,他已经听出了贾诩的意思。当初他对宋家父子说过,如果宋家得势,他希望宋家能够给贾诩一个机会。宋丰任司徒之后,第一件事便是想把贾诩请到司徒府做司徒掾,并且当面答应他,只要他在司徒府呆一段时间过渡一下,然后便实任他为太守,但是被贾诩委婉的拒绝了。
刘修第一次听到宋奇这么说的时候,说实在的,有些不太相信,但是现在贾诩亲口证实了,他也无话可说,而且他的目的是让贾诩见他一个人情,至于贾诩是不是真的去当官,对他来说并不重要,而现在贾诩显然已经知道了宋家推荐他的背后是因为有刘修,那刘修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说实话,他到现在还没有摸清这位大谋士的真实想法,也没有狂妄到产生要收他做手下的想法,在洛阳打拼了这么久,他知道天子最忌讳什么,天子也许一时半会奈何不了袁绍,但是要收拾他这样的人物,那却是分分钟的事情。虽说他也有自己的底牌,但是那只能保命而已,要想做出一番事业,他还有很远的路要走。至于答应老爹说要尝尝坐江山的滋味,那也只是美好的梦想而已,这一点老爹自己也清楚得很。只能藏在心里意淫意淫罢了。
刘修的想法很实在,以后能不能把贾诩收为心腹先放在一边,至少不能和这人做敌人。他可以当面骂杨彪是伪君子,却不能在贾诩心里留下芥蒂,因为杨彪是真君子,而贾诩却可能是真小人。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是常识。
“从武职,拜将封侯。说心底话,我没这么想过,我劝德然也不要这么想。”贾诩似乎很随意的说道,他的声音并不高,神态也没有特别亲昵的地方。如果不是刻意要听,没有人会注意到他在说什么。“就算立下如段纪明那样的大功,又能如何?如果不是大赦,他能不能保住那条命都是个问题。”
刘修心中一动,明白了贾诩的意思。他和贾诩相交的时间不短了,虽然见面的机会不多。但是他对贾诩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而贾诩对他在洛阳搞出的这些事也非常欣赏,两人在某些程度上性情比较接近,说话方式也相同。所以有时候话只要说半句,就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而现在,他知道贾诩在求他了。
贾诩是武威姑臧人,和段颎不仅是同郡,而且是同县的乡党。凉州与内地不同,整个凉州大概只有四十多万人口,也就是相当于内地一个郡,武威郡仅有一万多户。三万多口,相当于内地的一个中等规模的县。而姑臧县就更可怜了,只有两千户。不到万人。
在一个不到万人的县中,出了段颎这样一个太尉,可想而知是什么样的荣耀。刘修知道,在贾诩的心目中段颎一直是一个榜样,是一个边地人可以凭着战功出人头地、位列三公的榜样,是乡党中最值是他尊敬的人。
可是段颎的现状非常不好。因为阿附王甫,他曾经马踏太学,成了太学生们口中的奸佞,他的赫赫战功却没人提起。上次与王甫父子一同入狱,险些被杀,在牢里呆了半年,因为大赦捡了一条命,但是丢了官职。他现在要洛阳闲居,等候复出的机会,但是党人卷土重来,洛阳民议如潮,却没有人提及他。上次张奂提议在太学设立兵学,结果一听说段颎要做兵学博士,那已经选好的三十个士子一哄而散,反过头将段颎一顿臭骂,连带着张奂都挨了批评。
段颎在洛阳混不下去了,这样的结果对贾诩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但是贾诩也清楚,他不能出头举荐段颎,一来他的身份和资历都不够,二来他和段颎是标准的乡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非议。贾诩虽然崇拜段颎,但他绝不会为了段颎而伤害到自己的前程。
“不然,那些死读书的人知道什么,他们生于富庶之地,长于安定之乡,哪里知道名将对于国家的重要性。”刘修喝了一口酒,淡淡的说道:“只有你我这样边郡子弟,才能明白和那些羌蛮讲仁义是多么迂腐的举动,也只有你我,才能明白段公这样的名将意味着什么。”
贾诩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他要说的意思刘修已经领会了,剩下的事刘修自然会做好,他也相信刘修有这样的能力做好。他心里涌过一丝暖流,不错,刘修和他一样,都是来自边郡的寒门子弟,他们是一样的人。
宴后,天子等人离去,刘修恭送到大门口,宋皇后的车驾经过时特意停了一下,撩起车帘看了刘修一眼,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刘修明白她想说什么,无非是希望他能继续为宋家出谋划策,保住宋家的荣华富贵之类。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会辜负宋皇后的殷切希望,宋皇后感激的欠了欠身,放下车帘,渐渐远去。
贾诩骑着马,带着虎贲郎们从他身边经过时,向他拱了拱手,微笑致意。刘修也躬身施礼,两人一笑而别。
送走了天子一行之后,刘修带着许禇和唐英子回了一趟步云里,把准备拜段颎为兵学老师的意见和卢植商量了一下。他这也算是改投师门,虽然在大汉拜几个先生并不奇怪,但是对于他这样的入室弟子来说,再拜一个先生,至少要和先前的先生打个招呼,特别段颎的身份又是这么的特殊。
卢植眉头微皱,沉吟了好一会,刘修有些紧张。卢植自己也是知兵的,他非常担心卢植会误会他的想法,以为他看不起他的用兵水平。虽说卢植的兵学和段颎比的确不是一个档次,但卢植自己未必会这样认为。
“也好,兼收并蓄,博采众长,方能成一家之言。”出乎刘修的意料。卢植显得十分开明,他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勇则勇矣。却只是匹夫之勇,要想以后做出一番事业,的确该向段颎这样的名将讨教讨教。只是你要记住,段颎虽然善战,却不脱武夫本色。他的用兵水平尚未炉火纯青,至于比太尉还是要差一些的。你不要被他的威名所惑,要保持自己的一份清醒。”
刘修感激不尽,连忙躬身拜谢,卢植又亲手写了一封书信,大意是向段颎推荐刘修。说我这个学生虽然愚笨,还是个可教之才,希望段公不吝指教云云,然后又让刘修准备了一份很丰厚的拜师礼。很感慨的说道:“洛阳物价腾涌,段颎虽然粗勇,却不是个贪官,想来也没什么积蓄,最近日子肯定过得比较紧。”
刘修笑了,卢植对此有亲身感触,现在能推已及人,即使对方是他平时所不齿的武夫。他也能做到这个地步,真是非常不容易。
前护羌校尉田晏扶着腰间的环首刀。静静的站在段颎身侧,他虽然坐了大半年牢。但是腰杆依然挺得笔直,一如他当年在段颎麾下与羌人作战时的威猛,一如他在部下面前的威风。
但是,他的心情非常沉重,段颎当年比他更威猛,比他更威风,可是现在呢?段颎的腰杆不再挺直,他的眼神也不再犀利,他的身上也没有了那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杀气。除了脸上被边塞风霜刻出来的皱纹,谁能想到眼前这个沉默的老者曾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名将?
自己会不会走到这一步?田晏问自已,可是他随即又自嘲的笑了。段颎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他的赫赫战功而入朝,在边军中,他是无敌的,可是到了朝堂上,他是无力的,只能任人折腾。这是每一个边军将士都梦想的荣耀吗?是我追求的目标吗?
田晏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他和段颎两个人没有官职,没有部属,没有任何经济来源,他们在洛阳呆不下去了,段颎准备回老家,他准备把段颎护送回老家后,再决定是去投夏育,还是另外找一个地方从军。
从头做起,因为他除了打仗,不会做别的,就是想去做农夫,他现在也没有地可耕。
“段公,外面有一个叫刘修的求见。”
“刘修?”段颎好半天才问了一声:“哪个刘修?”
“太极道馆的东家,卢植的弟子,侍中守宫市令刘修。”
段颎回头看了田晏一眼,田晏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些恐慌,心里不由得一酸。他低头道:“大人,我去看一看。”
“嗯,你小心些,这人……有点疯。”段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