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钟鼓初长夜》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迟迟钟鼓初长夜- 第48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赵靖想了想又道:“却不知是不是在追风堡里……”迟迟悚然而惊,截断他的话:“不可能,我爹爹在我身边,我怎么会着了道?”却立时想起红若死得不明不白,一时间冷汗涔涔而下,茫然无比:“难道真是他们下的毒?当日若不是爹爹警觉,发现他们布置了弓箭手要对付我们,只怕现在我早已葬身追风堡了。”赵靖也深觉出乎意料:“什么?他们果然想杀你?”迟迟怔怔的望着他,手上一松,红薯落入火盆。赵靖反手握住她,只觉她手掌冰凉。却听她声音里竟有些颤抖:“我一直怀疑,一直怀疑红若姐姐的死不是那么简单。说来说去,其实只有追风堡里的人才最有机会知道红若有了身孕一事。而且那日红若出事,堡主并不见如何吃惊。她尸骨未寒,追风堡不操持下葬一事,却处心积虑要对付我和爹爹,竟好像要杀人灭口一般,却是为了什么?”她心中对此事想过千百遍,终于说了出来,又是惊骇又是惨痛。
    赵靖伸手将她揽在胸口,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一面思忖着要如何安慰于她,一面又有无数疑窦不得解答,不由微皱眉头。正出神间,手突然停了下来。迟迟也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原来二人都听到外面马蹄声甚急。小村中夜晚极为安静,常人到了村口必然下马牵着走进来。可是此刻马蹄声如密雷一般渐近而后又急又乱,显然是在村中窄小道路疾奔。赵靖沉声道:“你在此等我。”说着按剑而出,刚推开门就见蓝田身后跟着黑羽军两名男子在院前下马。
    赵靖极为不予,沉着脸看她奔到跟前,一拂袖低喝道:“成何体统?尔等本该低调行事……”话未说完,却听蓝田已将一卷纸递过来,又将火折点燃。赵靖匆匆扫了一遍,面色大变,霍的收了纸,复又看向院中,心中刹那间滚过许多念头,饶是他镇定自持异于常人,此刻也有些犹疑。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心中已有决断,低声道:“蓝田你留下来,若是左邻右舍问起,只说我老家出了急事,有人赶来报讯。若有一人起了疑心,你自己看着办罢。还有,”他又顿了顿,再看院中一眼,“你就告诉她是郡主投缳之事罢。”一面说着一面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去了。
    小村沿河而建,本有木桥跨河而过。然而桥身颇窄,赵靖不愿费事,纵马跃河,河岸碎冰被马蹄踏得飞溅,在月光下如利刃寒光。他脸色凝重,腰畔疾剑嗡嗡而鸣,方才一瞥眼间最触目的两个字不断回闪在脑海:遇刺。
    悠王竟在平阳遇刺,实在是出乎意料匪夷所思之极。
    赵靖猛的一收缰绳,马儿一声长长嘶鸣,前蹄扬起,停在那里。身后两名黑羽军也慌忙猛勒缰绳,见他低头坐在马上沉思片刻,而后又缓缓抬头,四下环顾。
    黯淡月色下大地苍茫,有群山峻岭,有荒野河流,还有前方城池如铁。夜风猎猎鼓荡衣襟,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前方河山,刹那间一切惊惧犹疑顿去,心中一片清明,回头微微一笑道:“走吧。
饮雪暖(八)
    (八)夺符刚到荫桐城下,四条人影迅捷无伦的自墙头飘下,分明已等候多时。赵靖极为满意,沉声道:“承平,如今平阳城中必定戒备森严,飞鸽传书决不奏效。卓修节制城中兵马我是放心的。不过他毕竟势单力薄,小王爷的安危却是第一要务。你用个稳妥的法子通知城中黑翅不惜一切代价守护小王爷。”说的正是悠王唯一的儿子,年仅十岁的惟印。
    他顿了顿又道,“我现下赶往平阳还须月余,只得从权先将金州之事处理完毕。但是你先回去号令黑翅。对了,莫忘了通知商烈,守在天关按兵不动。若葛反敢乘虚而入,要他与漠訦联络,内外夹攻。谅漠訦不敢不听话。不过此乃万不得已之时权宜之策。商烈那十万大军远在云关,秦家才不敢轻举妄动。”
    他又转头对承安道:“速命黑翅碧影候命于刺史府外,见我手势行事。”承安承平领命而去。赵靖又对承泽道:“你即刻带两人前往城外大营,等候消息。若秦必军马稍有异动,斩杀营中诸将。”承泽道:“要不要我去陆大人那里取回兵符?”赵靖嘿嘿一笑:“王爷若已不测,你以为我那兵符能节制秦氏?不过,”他想了想,对承福道,“你去守护在陆大人身边。他现应该在城南粮仓那边。兵符事关重大,决不可落在秦必手中。”承泽承福对望一眼,齐声道:“将军你身边总要有人跟着。”赵靖指了指身后两人:“他们跟着就行了。放心罢。”
    众人心下均是骇然,以为不过短短功夫他就能镇定若此思虑周全,却不知方才在荫桐城外赵靖想到时机未到却变生不测,因而急怒攻心,差点乱了方寸。若不是放眼望去山河壮阔,激起他心中斗志,决不可能静下心来理清头绪。
    赵靖与两名黑羽进得城中。还未到宵禁时分,荫桐城夜间虽不热闹,也从未象今日一样静得可怕。刚转过街角,三人一眼便看到刺史府府门大开,院内火把密密麻麻,照得如白昼一般。
    身后护卫低呼:“何必如此阵仗?将军……”却见赵靖神色如常,信步而入。心知以赵靖心性,纵是龙潭虎穴,今天也一定要进去了。
    赵靖进得院中,果见偌大一个前院密密麻麻站了不下百名兵士,个个甲胄在身。秦必站在廊下,也是一身重甲,身前身后围了十余名他身边的高手。
    秦必见到赵靖,立刻行礼:“将军,王爷他……”一时哽咽,却并不上前。赵靖只得站于院中,见秦必虽极有可能不利于己,这一刻却是真情流露,便温言道:“我已经得到消息。秦将军,如今你我二人,不能乱了阵脚,大意失了金州。”
    正说话间,却听见外面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行走奔跑间兵器碰撞之声。赵靖为将多年,只听脚步便粗粗估计到外面来了有五六百人。只怕是秦必进城之时就已调动的人马,承泽去得稍晚,已然错过。不过秦必副将均不在身边,应该是大队兵马还在营中。
    却听秦必道:“将军,我心实为忧急,然镇守金州乃王爷铁令,秦必不敢稍逾。如今平阳城中也不知怎样情形,还请将军代替秦某立返悠州。平阳城中诸人也一定翘首期盼将军回去主持大局。我已派了五百军士,送将军出金州。”赵靖听他说话措辞文雅,与平日大相径庭,猜想这番话在自己来之前已有谋士为他撰好,不由暗自沉吟:“我猜的果然没错。秦家到底不肯安分。”却也点头道:“秦将军说的不错。我也想即刻上路。不过金州事宜还未妥当,我得见过陆大人之后再行动身。”
    秦必道:“如此危急之时,将军还想多做逗留?”这分明是极为不敬的质问,赵靖冷然:“我已说过,不可乱了阵脚。为将之人怎可行事不计后果,鲁莽冲动?”他身份本就比秦必为高,但极少摆出以上对下的姿态。这番疾言厉色的训斥,实属少见。
    秦必一时词穷,却听赵靖放缓了语调又道:“金州事大,便是王爷自己,也一定会要我先处置妥当再回平阳。不过晚走一日,我连夜兼程必定尽快回到平阳。”他原欲佯允离去,而后折返,可是秦必竟派出五百人,明曰护送,实则胁迫,赵靖如何肯依。
    果然听到秦必道:“将军,这五百军士已在门外候命。迟则有变,还请将军即刻动身。”赵靖凝视于他:“陆大人应该马上就到,何必急于一时?”
    秦必还待再说,却见承福快步从外面走进来,朗声道:“将军,陆大人从城南赶来,车驾却受了惊。”赵靖面露惊异之色:“如何此时又旁生枝节?”却见他身后绑着几人,那服色分明是秦必帐下军士。陆秉缓缓走进来,脸色苍白,却不发一言。赵靖拂然变色,盯着秦必道:“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秦必再想不到承福居然会遇着陆秉,自己派去的人被捉了个正着,神情掠过一丝尴尬,立刻恢复常态,倨傲道:“一派胡言。此乃非常之时,我特命人前去保护陆大人。”承福冷冷道:“请问秦将军何来保护二字?莫非荫桐城中也有乱党与平阳勾结?”秦必一愣,承福又道:“更何况,我赶到之时,只见这几人正向陆大人索要兵符。这便是秦将军所谓保护?”
    秦必勃然大怒,喝道:“你是什么人,敢同我这般说话。”一边转向赵靖,冷笑道:“靖将军,王爷生死未卜,你帐下之人就敢这样对我呼喝质问?真不知道将军心中王爷算什么?”
    赵靖瞟承福一眼,低喝道:“退下。”眼睛却仍看向秦必,秦必给他面无表情得盯得心中发毛,不由道:“靖将军,还是请你快快上路吧。”赵靖嘿然,转向陆秉:“陆大人,承福方才所言可属实?”陆秉默默的点了点头。赵靖声音未扬,语气更缓:“如此我便要请教秦将军,要这兵符何用?”秦必哈哈大笑数声以掩饰尴尬,而后疾言厉色道:“非常之时,金州不容有失,我自然要兵符节制兵马以防宵小作乱。”赵靖微微一笑:“现驻金州的,都是秦将军帐下将士,何须我赵某的兵符?还是将军并无把握统帅秦军?”不待秦必恼羞成怒的分辩,他走到陆秉身边道:“不过倒是提醒了我,此兵符事关重大,还请大人归还于我。”
    陆秉忙从袖中取出兵符递与赵靖。赵靖听到有人冷笑一声,刚抬起头,就见秦必麾下军士唰唰拔剑在手,火把下映得雪亮一片剑光。承福与其余几名黑羽围在赵靖身畔,长剑也已在手。
    赵靖佯作讶异:“秦将军这是为何?难道赵某不能带走自己的兵符?”秦必嘿嘿冷笑:“靖将军你返回平阳,路途艰辛,若给人钻了空子夺去兵符,如何对得起王爷?且将兵符留下,容秦某暂时保管。”
    赵靖朗声大笑:“秦将军也太小看赵某了。王爷既将兵符交托于我,便是信得过赵某,纵然粉身碎骨,赵靖也会保住这块兵符,不劳将军费心了。”。
    秦必见赵靖态度悠闲自若,心头火起,冷冷的说:“我劝你不要再狡辩,速回平阳。否则莫要怪我不客气。”
    此时场中之人均已明白,秦必仗着已方人多势众,已决意取得悠王兵符,若容赵靖带回平阳调遣兵马,秦氏一族再无胜算。一刹那间院内院外近千人屏住呼吸,只听得火把噼啪燃烧之声。
    承福握紧剑柄,递给赵靖一个眼神。算上碧影教一干人众和赵靖的贴身卫队黑翅,赵靖身边不过七八十人,而此时刺史府已被秦军围得如铁桶一般,而秦必身边也围了十余高手,无法一击即中,以他为质。为今之计,只有死战护送赵靖带着兵符逃脱。
    赵靖却微微的摇了摇头,示意承福不要妄动。而后对秦必道:“既是如此,有劳将军了。”说着右掌一神,递上兵符。秦必知他武功高强,早存了戒备,只对身边一名副将道:“去将兵符取过来。”那副将只得硬着头皮上得前来,将兵符接过,呈给秦必。秦必见兵符到手,毕竟忌惮赵靖和他远在悠州边境的大军,所以只是点了点头:“送靖将军出去。”
    赵靖刚要转身,忽然想起一事,道:“灵岫可知此事?我回平阳,必然要带着郡主一起回去。”此话毫无破绽,若赵靖以灵岫为质也决不可能动摇秦必一分,所以秦必只道:“去将郡主接来,立刻上路。”
    过了片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正是灵岫从府内奔来,浏览器上输入w…α…р.①~⑥~κ.с〃Ν看最新内容-”见到此等情景不由一呆。她语声颤抖,转向秦必道:“这是怎么回事?”秦必极不耐烦:“你快跟着靖将军回平阳。”灵岫看了赵靖一眼,见他一脸无奈,登时大怒,对秦必道:“你敢胁迫于我?”逼上前去。众人见兵符到手原已松了戒备,又已知她身份尊贵,见她走近,不由垂下剑来。秦必怒极:“死丫头。快给我拦住她。”
    赵靖早已踏上前来,趁众人分神刹那,疾剑出鞘,电光火石之间削断为首几人剑尖,剑势如潮,竟逼得那几人各自退开一步。在赵靖提到灵岫之时,承福和伏在屋顶的承安已知赵靖心意,眼见时机稍纵即逝,承福长剑削出之时,承安带碧影黑翅自屋顶扑将下来,前后夹击,生生将秦必周围人众逼开步许。而赵靖也欺了上去,却不再动作,只将灵岫推到承福身边,微微一笑:“秦将军还是将兵符归还给赵某罢。”秦必在他身边一丈之内,天下再没人有把握在这十尺之内从疾剑下救人,是以秦必已然等于落在赵靖手中。
    秦必又惊又恨,扬声道:“你好大胆子。”心中抱了鱼死网破之意,手中用力,玉雕兵符簌簌成粉。承福大惊,看了赵靖一眼。兵符既失,调动兵马必然遇阻,纵然赵靖麾下训练有素,也难防贻误军情,或令人有机可乘从中作梗。赵靖负手笑道:“我赵靖帐下数十万兵士同心,其利断金,难道凭的是小小一个兵符?”他眼风扫过,秦必只没来由觉得心头一寒。
    原来方才荫桐城外赵靖已然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要将金州悠州掌握在手中。莫说是区区一个兵符,便是牺牲了黑翅碧影甚至灵岫,他也会将秦必斩于金州。若悠王当真身死,他便以惟印为号,裂土分疆,图谋锦安。
    秦必瞥见他眼中杀机,心知不能幸免,不由长叹一声。却听得头顶信鸽飞来,承安跃起,将信鸽捉住,取下脚上所绑竹筒递给赵靖。秦必惊疑未定,同众人一样目不转睛的看着赵靖,场中一片寂静。只见赵靖读毕,似是微微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秦必,沉黑的眼眸中有一丝嘲讽。秦必一愣,就见赵靖喜动颜色,朗声道:“王爷并无性命之忧。他命人飞鸽传书通知荫桐,要我等继续坚守金州。承安承福,你们都退开罢。”一面对着秦必笑道:“原是一场误会。将军莫怪。”说完带着灵岫陆秉不顾而去,留下秦必愣在当地半晌回不过神来。
    走得远了,承福方对赵靖道:“将军何不索性当时就杀了秦必?日后王爷问起,只说秦必趁机作乱。”赵靖森然一笑:“你看我就这么走了秦必也不敢有所动作。既然谁都没有把握将对方全部灭口,又何必横生枝节。我虽有意杀秦必,取金州,但是实在仓促,乃不得已而为之。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