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公,传令下去,让在圣莲殿偏院等候的侍女们到怜雪宫来。”
“诺。”李公公赶忙下去执行。
“这里真好看!”雪玉一时开心便忘了立在自己身边的是怎样的人物。待到反应过来时,只见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凝视着自己,雪玉赶紧低了头,又回到那个充满戒备的状态。
“国师说那位林姑娘很不同于寻常女子,现在看来他说的是真的了。你是真的一点都不懂君臣之礼吗?”这阴鸷的声音简直比这天气还冷,令雪玉噤若寒蝉。
一声轻叹清清楚楚的飘进了雪玉的耳朵,雪玉疑惑的抬头看着突然间神色黯然的君王,不解其意。
“今后你便住在这怜雪宫内,会有人来收拾妥当的。”依旧不带一丝感情,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雪玉奇怪的盯着那个孤傲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嬴政并不是想象中的可怖,只是很不近人情。
雪玉不知道的是,每一个君主都是高高在上的人,孤家寡人,他们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其实内心孤寂得很。
嬴政一离开,许多簇拥的侍女太监们也跟着离开,转眼偌大的一个院子,只剩了雪玉还有一个小宫女。
“奇怪,你怎么不走?”雪玉回头看着那个垂着两手很是温顺的女孩,原来就是今日扶自己下车的那个女孩。
“奴婢是秦王派来服侍圣女大人的。”女孩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嫩。
“哦。”雪玉上下打量了这个女孩一番,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在家排行第四,便叫四儿。”
“什么四儿三的这算什么名字,我给你取个好了。”雪玉挠挠头,“我叫雪玉,你叫雪莲好了,雪莲冰清玉洁,好听吧。”
“奴婢不敢!”那女孩一阵惊慌。
“怎么了?”雪玉好生奇怪。
“奴婢不敢和圣女大人用一样的字。”
哦,也是,古时人尊卑观念很重的,雪玉想着,当下也不勉强,“那么叫莲花如何,虽然用这个做名字有些俗气了,可是莲花本身还是很美的。”
那女孩受宠若惊版,“多谢圣女大人。”
“你不要再叫我什么圣女啦,我比你大,你就叫我姐姐吧。”
“奴婢不敢,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会被骂的。”
“这又怎么啦?干他们什么事?”雪玉潇洒的跳了几步,一回身坐到一旁的石桌上。
“可是大人,你难道真的不怕君上?”
雪玉一时语塞,怎么可能不怕,那个人简直跟魔王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那你就在没旁人的时候叫我姐姐,在外人跟前在装样子喽。”雪玉轻轻拉住莲花的双手,“我在这里没有朋友,以后你就是我的朋友啦。”
“啊?”小丫头瞪大了眼,一脸不可思议,“圣女大人您真是很不一样。您怎么能会和一个宫女做朋友呢?”
“嗯?怎么不能。”雪玉一笑而过,“叫姐姐!”
雪玉面上欢笑着,心里却一点一点冷起来,姐姐,苏樱姐,你这会儿在做什么呢,请你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秦时(二)
三天,相安无事的三天。
“姐姐,你看外面!”莲花给雪玉送来洗漱的水,一边兴冲冲的喊道。
雪玉刚从梦中回过神来,仍是迷迷蒙蒙的,走出门外一瞧,原是昨夜一场大雪,今日积成了厚厚的一层。
“莲花,你去把大家喊来,我们来打雪仗好不好?”雪玉一边笼着头发,一边对着莲花叫到。
“打雪仗?”莲花奇怪的看着雪玉。
这可怜的娃,在这深宫之中,难道连游戏的权力都没有吗?雪玉很同情地看了一眼瘦弱的女孩。
“你去吧,把大家都喊过来。”雪玉接过她递来的毛巾,胡乱地抹了抹脸。
“诺。”莲花听话的出去了。
雪玉半跪在梳妆桌前,对着镜子扎了个马尾辫,疑惑地扯扯头发,怎么都这么长了呢,下次要把它剪掉点才好。对着铜镜看看,又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化妆品连护肤霜都没有,我可怜的脸啊,你就得这么素面朝天了。
雪玉叹了口气,打开梳妆匣,胭脂,唇红,茉莉粉,玫瑰硝等等一应俱全,可惜自己都不会用。正准备关上匣子,一只躺在角落里的木质盒子让雪玉呆了半晌,伸手打开木盒,一支步摇静静地躺着,一朵精致的莲花在钗顶盛开,坠下的细链下吊着一颗颗耀眼的红宝石,正是和张良重逢的时候雪玉看上的那一支步摇,可是雪玉却再也不愿意戴上它。因为那个会给她盘发簪上发簪的人已经不在她身边了。
阿良,我很想你,你呢,你会想我吗,不不,你不要想我,你还是忘了我吧。雪玉捏着那支步摇发呆。
“姐姐,大家都到了!”莲花一路小跑着过来。
“是吗,我就来!”雪玉慌忙藏好了那支步摇。
院内梅林前,几个年轻的女孩已经排好了队在雪地里等候。雪玉看了她们一眼,不觉叹息,这些女孩都是花一样的年纪啊,却要在这后院高墙之内度过自己最美的年华。
换上笑容,雪玉给大家分队,“清儿和小菊一组,楚楚和小玲一组,我呢就和莲花一组。”
突然雪玉想起了什么似的,“莲花,你没叫上杨智、赵虎吗?”
莲花笑道,“姐姐,你把他们都打发到书房去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他们呢,就没叫。”
雪玉轻笑了一下,“去喊他们来吧,他们闷在书房里怪可怜的。”其实雪玉不是不喜欢这两人,只是这太监的身份让她实在很难接受,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
不过一会儿,莲花带着两人匆匆赶来,雪玉同情的看了两人一眼,“杨智和清儿她们一起,赵虎和楚楚她们一起。”
“好了,大家散开,团起雪球砸其他队伍里的人,看谁最没本事总是被砸!”
雪玉声音刚落,这群被束缚久了的人儿便欢呼雀跃起来,纷纷弯腰去捏雪团。
“姐姐,咱们就两个人,他们都三个人不公平啊!”莲花一边堆着雪一边抱怨道。
“放心!姐姐是老将出马一个顶两!”说话间,一个雪团已然飞出,人影混乱中,也不知砸中了谁。
“诶哟!”一声惊呼,是小玲的声音,这怜雪宫的丫鬟内就属她年纪最大,气力也最大,很多打扫的杂活儿都是她来干的。
雪玉一个雪团刚好砸到她背上,衣服上开出了一簇雪花,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好啊,姐姐暗算我!可看好了!”一团白雪嗖嗖的飞过来,雪玉轻笑着一个侧身,那雪团不偏不倚正好砸在了莲花脸上,幸而这雪团捏得软,不然莲花那可爱的小鼻子非塌了不可。
“姐姐,你看她,你可得给莲花报仇。”莲花摸一摸脸,委屈无比的抓着雪玉的衣角。
“好啊,姐姐帮你!”雪玉随手抓起一捧雪。
“啊!”一声惊叫,似乎是清儿的声音,也不知道谁砸到了她。
刹时,院内雪团到处乱飞,杂乱不已,欢笑声震得不远处的梅树上落雪纷纷,清风送来一阵阵梅香。
这群被困在金丝笼中的雀儿今日总算得到了一刻放纵。
“赵虎,你敢打我?”是楚楚的声音,带着三分怒气。
“我没想砸你来着的,可是雪球不长眼啊。”刚说完,便听到了赵虎的惨叫声,以楚楚的火脾气,他可惨了。
“小菊,你怎么砸我,我们是一组的。”清儿怒喊着。
“哎呀,我看错认了!”
“还说呢!看球!”
“你们几个,别老砸我呀!”杨智一边躲一边喊着。
“就你好欺负啊!”几个女孩咯咯地笑着。
雪玉在一旁听着,也跟着笑闹。
“姐姐,莲花进宫这么久可从没见过哪个主子跟姐姐你一样的,一点架子都没有,还跟奴才们一起玩。”莲花凑近了雪玉的耳朵轻声说着。
“那你是喜欢我板着脸对你们呢,还是喜欢像现在这样。”雪玉笑着,随手抛出一个雪球。
“当然喜欢现在这样啦!”莲花跳着跑开,一脸的天真。
毕竟都是孩子,雪玉看着满院纷杂的雪花,轻轻叹了口气。
院子里头唧唧喳喳的,欢笑声吵闹声不绝于耳,好像队伍全乱了,谁都不管敌友,逮着人就砸。雪玉想起小时候打雪仗也是,明明分好了队的,可到最后就变得一团糟了,可是就算这样,还是很开心,乐的屁颠屁颠的。孩子的心思,再简单不过。
雪玉扔出一个雪球却不注意的贯注了内力,雪团带着隐隐的红光飞向院外,突然一道皓皓剑光袭来,冲破雪球,一时雪花带着剑光四下里飞舞,众人忍不住惊呼。
待看清来人,刚刚还吵闹非凡的庭院里一下子寂静无声,所有人整整齐齐的跪下去,惊惶无措。
“君上!”
“谁这么大胆,竟敢暗伤君上!”李公公因愤怒而更显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君上。”雪玉看着步步逼近的君王,只是屈膝行了个礼。
“请君上恕罪,雪玉不是有意冒犯,雪玉并不知道君上驾临。”费了很大的劲才说出了这么一句完整的话,雪玉心里直打鼓,该死的,这个扫兴的家伙,怎么偏偏这时候来。
“哦?”挑起剑眉,君王的脸色简直比雪花还寒。“那么,圣女大人可否告诉寡人,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吵得三宫六院不得安宁。”
雪玉看了一下满院的狼藉,深呼吸一口气,这下惨了,还连累了大家。
“我们,在练武呢,因为我还不能完全掌控血玉,所以就让大家帮我练习了。”雪玉很没底气的说了上面这番话,心里早就视死如归了。
旁边跪着的一群奴才宫女们额头上都渗出了密密的汗珠,暗自叫苦,我亲爱的主子呀,你撒谎也要分清对象啊,对方是秦王啊,我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得罪不起啊。
众人都屏息等着暴风雨的来临,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降临。
“是吗?”两个字一个问号,明摆了就是我才不信你呢,雪玉暗自捏了一把汗。
“这都是雪玉一人之过,君上要罚便罚雪玉好了,跟其他人无关。”
“寡人说过要罚你们吗?你们都下去吧,圣女初来乍到不知规矩,难道你们也不知?但有下次,你们难辞其咎。”秦王居然没有为难大家。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谢君上。”一个个脚底抹油般的溜了,还不忘回头抛个同情的眼神给雪玉。
雪玉递了个眼神表示无奈,又打了个OK的手势,这些人虽跟了雪玉没几天,不过都明白这些动作的含义,便放心的回归正位。
这些小动作丝毫逃不过嬴政的眼睛,他不禁好笑,这个女人居然跟一群奴才打得火热。
“君上,请进屋吧,外面天寒。”雪玉换上一个淑女式微笑。
嬴政不禁皱眉,明显的戒备,她待自己反不如待一群奴才。
☆、东诚
恭恭敬敬的送走了某个君王,雪玉独自坐在院内石桌旁,这才发现刚才打雪仗倒没怎么流汗,可是才跟嬴政讲了几句话便已是汗透里衣了。
“原来你也知道敬畏啊。”一个蓝色的身影倏地出现。
雪玉头也不抬便知道来者何人,这个东诚仗着嬴政一道命令,来去怜雪宫如入无人之境,忒不把她这个主人放在眼里了。
“你有点礼貌好不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东诚不答话,大大咧咧的在雪玉对面坐下,四处环顾了一周。
“真没想到嬴政居然让你待在怜雪宫。”
“怜雪宫怎么了,不就是个普通的小院嘛。”雪玉不屑,王宫中三宫六院住哪不都一样。
“你是真不知道?”东诚看了她一眼,“这怜雪宫可是丽姬初进宫住的地方。丽姬之后秦王从没让哪个妃嫔美人住过,你可是第一个。”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他的嫔妃。”雪玉反驳道,心里嘀咕,在这个人眼里我就是一活药材吧。“不过丽姬是谁,照你这么说秦王似乎很看重这个人。”
“我说你,除了会带着一群丫头胡闹,就不会打听打听自己所处的是一个怎样的环境,接触的是些什么人吗?”东诚是彻底的被这个既来则安的家伙打败了。
“我管啊,又不干我的事。”
“你住了怜雪宫,恐怕你想置之事外都难了。”
“什么意思啊。”雪玉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看着银色面具后很无奈的眼。
“我说你长这么大,没看过几部宫廷剧啊!”东诚对这种没脑子的女人深感无奈,可是话一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
果然,雪玉很快就抓住了他的话头。
“宫廷剧?东诚?”雪玉咄咄逼人的目光向东诚刺过来,“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怎么来的?”
东诚一见情势不妙,便准备开溜,突然一道银光闪过,一条细细的软鞭已经缠上了他的脖子。
“我问你几个问题,你给我如实回答,否则。”雪玉甜甜一笑,“呀,我忘了告诉你,我用这条鞭子还不熟练,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一不小心失了手,伤到你。”
东城这会悔的肠子都青了,原来这个女人只是在某一方面没脑子,对其他事情却这么敏锐。
看来A大的传言一点都不错,这个林雪玉有的是林黛玉的才貌,王熙凤的雷厉风行。看着笑容无比“甜美”的某人,东诚只能自认倒霉。
“我问你嬴政多大的时候就当政了?”
“十三岁。”东诚满腹狐疑,这个人到底想干嘛。碍于项上的那条银鞭,他也只得作答。
“秦先灭了哪个国家?”
“韩。”
“韩非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脖子上的软鞭突然一紧,尖刺几乎擦破了皮肤。
“这个我哪知道,传言都说是李斯害死了他,又没人证实。”东诚无奈的辩解道。
雪玉转而一想,果然不知道吗,还以为能帮苏樱姐找出真相呢。
“秦何时统一六国的?”雪玉微微一笑,问得突兀。
“公元前221年。”雪玉问得急,东诚答得也快。不过他很快就发现中了雪玉的圈套了。
“敢问护法大人从何得知啊?还有这公元的说法从何而来呢?”雪玉一张放大了的笑脸突然出现在东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