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忏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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忏悔录-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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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写这部书的时候,年约二十六七。这些物质的虚象,在我脑海里打滚;它们的声音震动着我心的耳鼓。可是,你,温柔的真理,当我默想美与宜的当儿,我把这些虚象放在你内心的曲调前。我要站在你面前,听听你,我爱人的声音,而畅快一时。可是,我做不到,因为靡靡之音,拉我到外边去,我的骄傲的压力,推我到深渊里去。我的耳还听不到你的福乐;我的骸骨,因未受磨折,还不能踊跃。    
    


卷四第十六章  亚里士多德的《十范畴论》

    差不多二十岁的时候,我获得了一本亚里士多德的《十范畴论》。我不求于人,一念就懂;可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呢?一谈到范畴,迦太基的雄辩学家,我的老师,和别的博学之士,就会兴高采烈。他们的这种姿态,使我觉得:这是件非常的,神圣的事情。有些人在名师的指导下,——不但口讲,又在沙土上指划——研究范畴论,可是没有多大彻悟。我向他们问难,他们也没有什么新的贡献。    
    我认为:这部著作,谈实体与实体的一切,谈得还清楚。就以人类做个例子,外衫,身材,两脚,亲戚,弟兄,住址,生日,坐或立,便服与武装,自动或被动,已够复杂。上面的各种情形,或属于实体中属于别的九范畴之一。    
    这种东西,对我有什么用?我只觉它们害了我。当时,我想天上地下的一切,全部包罗在这十范畴之中;单纯不变,奇妙绝伦的你似也属于你的伟大,你的美善。我看它们在你如在一躯体之中,而不知你就是伟大,就是美善。相反地,一个肉躯的伟大美善,并不为了它是个肉躯。它很能继续存在,虽比较小一些,少一些,仍旧是肉身。我关于你所想的一切,是海市蜃楼,不是真理。这是可怜的我的幻想,不是你的福乐的真确观念。你一出令,人就受到影响;土地生产荆棘蔓草,我当流汗劳力,才能得到我的日用粮。    
    做情欲的奴隶的我,虽能独自读通高等文艺之书,对我又有何用?我在这些书里逍遥着,我却不知其中一切真理的来源。我背着光明,面向受光照的东西。我的眼虽看见它们发光,却接触不到光线。主,我的天主,你晓得,我怎样不求人,不觉难,彻通了雄辩学,几何学,音乐,数学:因为你给我的礼物,是个锐利的理智。可是,我不知用来献给你:它不但于我无益,且陷我于死地。我热烈地拥着我的一部分美丽的精神产业;背弃了你,跑到远方去,与娼妓共浪费。这一部分的产业,这样不合理的化去,对我有什么用?最聪明和最勤奋的人们,在科学上碰到的难处,我却不以为难。我的难处只在为他们解说:因为他们中最聪明的人,是比较易于懂我的人。    
    可是这对我又有什么用呢?主,我的天主,你是真理,我却把你当作一个硕大无朋的发光体,而我就是这发光体的一个碎片。看人心坏到何等地步!我是怎样的一个坏蛋!我的天主,你加于我的种种慈悲,我不怕予以宣传。我既公然侮辱你,向你狂吠,我为什么独怕呼吁你呢?那个在研究学术上精辟的理智,对我有什么用?为读深奥的书籍,我虽不需要人家的指导,我对拯救我灵魂的问题,我的见解,又丑陋,又可耻,又亵渎了你的神圣。那么,那种聪明对我又有什么用?那些愚鲁之辈,假使在圣教会的怀抱中,靠着信德的涵养,能稳稳当当地坐待羽毛的丰满,爱德之翼的成长,虽资质迟钝,又有什么害处?    
    主,天主,我们希望你的庇荫,求你保护我们,怀抱我们。你怀抱我们,从摇篮里起,直到我们头发变白。我们的力,有了你才强;脱离你,就要弱。我们的利益就在你身上了;背弃了你,我们就失掉正路。主,自今以后,为避免败北,我们当回到你那里去。我们在你身上的利益是不能消灭的,因为这个利益就是你。我们从前失落的安所,假使我们回去,不怕找不到:因为当我们飘流在外的时候,我们的房屋,就是永远的你,是不会坍塌的。    
    


卷五第一章  慈悲与义怒的天主

    你造我的口舌,要我来称扬你的名字。现在我借以做我的忏悔,请你接受这个祭献吧!又请你医治我的骸骨,使它们呼出:“主,谁能像你?”向你忏悔的人,不能报告你什么新闻:因为任何闭着的心,不能阻止你的观察,任何硬心的人,不能拒绝你的干涉。你什么时候要,或出于怜悯,或出于报复,你能使它软化:谁都不能逃避你的热力。    
    愿我的灵魂为爱你而赞美你;为赞美你而宣扬你的慈悲。一切受造之物,不能不赞美你,也不能中止赞美你。归向你的心灵赞美你;牲畜和顽物,凭观察者的口也赞美你。我们的灵魂,从疲倦中醒来,根据你的奇妙创造走向你,这样浩大妙工的作者之前。那里,可以找到安息和真正的勇气。    
    


卷五第二章  慈悲与义怒的天主

    坏蛋和良心不安的人们,背了你逃遁;可是你仍看见他们,洞烛他们的黑幕。他们虽丑,在他们周围的一切还是美丽的。他们怎能妨害你呢?你的国土,上到九天,下达九地,永远是正义的和完整的。背了你,他们逃往哪里去?哪个地方可以使你找不到他们?他们逃走,为躲避你的眼目。可是盲目的他们,却撞到你身上来。当知受造之物,怎能脱离造物主的掌握?在他们罪恶的路上,撞到你身上,无非为领受应得的处分。他们拒绝你的慈善,他们接触了你的义怒。自然,他们不知道:你是无所不在的,你不受任何地域的限制,你也在远离你的人们的身上。希望他们回头寻你;因为他们遗弃他们的造物主,他们的造物主是不会遗弃受造之物的。希望他们自动回来!你已在他们的心里,已在那些跪在你足前,痛哭流涕,从迷途里回来,向你悔过的人们的心里。慈悲的你将揩干他们的眼泪。他们的泪虽更将势如潮涌,可是个中自有快乐。为了安抚他们的,不是个一般的血肉之人,而是你,造他们的主宰。当我寻你的时候,我在哪里?你呢,你就在我前。我离了我自己,我既找不到我自己,怎样会找到你呢?


卷五第三章  福斯图斯到迦太基

    我愿在我天主面前,一谈二十九岁的我。    
    在我抵达迦太基之后,一个摩尼派的主教,叫福斯图斯,魔鬼的大网,为了他优美的辞令,陷落了许多的人。我虽崇拜他的口才,我并不把他的口才和我热心研究的真理,混而为一。菜碗虽美,我不大关心,我更关心菜碗里的菜。那个大名鼎鼎的福斯图斯,很能影响我的理智。人家对我说:各种高深的科学,上等的文艺,他都彻通。    
    我读过许多哲学家的作品,他们的理论,我也能牢记心头。有时我把他们的若干理论,同摩尼派的学说,互相比较,我觉得他们虽未能认识天地大君,却能深入宇宙的秘密,他们的言论要牢固得多。“主,你是最伟大的,你看重自卑自贱者,看轻拥智自雄者。你亲近悔过者,拒绝骄傲者。就是他们能晓得星辰和沙粒的数目,能测量天空,指出行星的轨道,都不在你眼里。”    
    他们依据你赐予他们的智力,搜求各种秘密。他们有许多发现:日月的蚀,事前好几年就有报告。日期,时刻,经纬度,都不差毫厘。他们的测量很准确,他们的预报全部应验。他们用文字写出科学的定律;到现在,我们还念着。根据那些定律,我们可以确切推测:日蚀和月蚀的年,月,日,时,面积。    
    于是,这些问题的门外汉,表示惊骇;而那些天文家却洋洋得意,自命不凡。他们的傲心使他们远离你的无穷的光明。他们预知日蚀,却不识自己的黑点。他们不知敬谨地去探问他们的智力的来源。就是他们知道:他们是你造的,他们也不肯自动来归向你,使得你保存你所造的东西。他们也不肯把自己献给你,为了他们是自由的。他们的飞鸟,他们的情欲,他们都不肯献给你,驱策他们走入曲径的好奇心,他们的平原上的羊群,他们的情欲,他们都不肯献给你,使得你,剧烈的火,一古脑儿予以毁灭,引他们走永生之路。    
    可是,他们不认识路,你的圣言;通过了他,你造了他们计算的东西,计算的他们,和他们借以接触与计算的感官与智力。你的智慧是不能计算的。你的独子做了我们的智慧,我们的正义,我们的圣宠。他做了我们中间的一分子,他向凯撒纳了税。他们不认识这条路,可是,这是他们从自己一边到他那边去的必由之路。他们不认识这条路,自以为与星辰同样地高,同样地亮。请看,他们终于堕落,他们的恶心恶暗无光。关于造化,他们不少准确的理论;可是,他们没有孝顺之心,不识寻求创造万物的真理。不寻;怎能找到真理?就是找到真理,认识天主,他们还不以恭敬天主之礼恭敬天主,又不知向他表示感谢。他们在他们的幻想中漫游着;他们自以为智者,恶意地把你的当作自己的,把他们的当作你的。他们又把许多虚妄,加在你——真理的身上。他们把永生光荣的天主,同朽腐的人,禽兽,虫豸,相提并论。他们把你的真理化为邪说,把造物主,放在受造之物的脚下。    
    他们的宇宙观察,我还能记得几种。他们论四时的变换,星辰的移动的见解,我认为尚准确合理。我把这些观察和摩尼教关于同一问题的申明,彼此比较,觉得他的论调又冗长,又空洞。对于我在哲学里得知的春分,秋分,夏至,冬至,日蚀月蚀,和别的天象,他一点理由也说不出。人家硬要我信,可是这与科学的方法是矛盾的,同我目睹的现象,是相反的,绝对相反的。    
    


卷五第四章  福斯图斯到迦太基

    主,真理的天主,一个人晓得了这些事情,是否就足以欢愉你的心?我认为:那个认识这一切,又不认识你的人是可怜的;相反地,那个认识你,而不认识这一切的人是有福的。至于那个又认识你,又认识这一切的人,并不因此更有福气。他的幸福都是从你来的。希望他认识了你,他会崇敬你,感谢你,并不至沉迷在幻想中。    
    那个得到了树,又为了树的用处,感谢你的人,虽不知道树的高大,可是,比那个只晓得树的尺寸,树枝的数目,而不知道享用它,又不知道认识爱慕树的创造者的人,不是更好么?同样,一个信友虽不识两极,北斗,假使甘贫乐道,不惑于此世的荣华富贵,比那个能量穹苍,数星辰,称五行,而忽视认识调剂物体的轻重大小的你,不是更好么?    
    谁要求一个摩尼派人,去写那些我们可以不知道,而我们的孝爱,尽管可以不受损害的东西呢?你给人说:“孝爱就是智慧。”这个孝爱,不论他对于那些科学的问题,有什么深刻的研究,还是不识不知。实在他对于那些问题,也是门外汉,竟然大言不惭,以权威自命。而且他又并不知道:什么是孝爱。可怜,科学科学,无论怎样高唱入云,终归浮华而已;只有孝爱能使人服从你。摩尼教违背了这个正轨,创了许多的邪说。真正有识之士,可以揭破他的昏愚,使人洞悉:他对于更微妙的事情,能有什么权威呢?他又不愿受人藐视,他设法令人相信:用他的恩德抚慰教徒的圣神,威仪赫赫地驻在他身上。摩尼教对于天地,星辰,和日月的运行的谬说,虽与宗教信仰无涉,人家仍加以亵圣之罪:因为他说起来,老气横秋,完全出于以神圣自居的态度。    
    当我听到一个同教的弟兄,笑话百出地谈些他所不识的问题时,我只得以忍耐为怀。我以为在物质界上,他有什么误解,对他还没有害处,只要他对于你,主,造物之主,拥有正确的观念。坏处就在他以为这些问题与救灵的道理,是有密切的关系的;而固执他的成见。退一步说,信德幼稚之辈,终以得到慈母的谅解,以待他们逐渐长大成人,而不再随风转舵,受人家的蛊惑。    
    至于那个自命为博士领袖的人,胆敢给他的弟子们说:他不是普通人,听从他就是听从天主圣神。这样的糊涂虫,骗人精,应当受人的制裁。    
    当时,我虽从别的读物里,已得到不少我认为满意的关于天文的常识,我还以为人家不能说,摩尼对于天文——日夜的轮流,日月的蚀与别的天象变化——的见解,一定合理。假如他的见解,人家认为可能的话,对于问题的核心,我还是疑惑。当我在那引起学说中,不知哪个是真的时候,为了他圣德的声名,我会选择他的见解。    
    


卷五第五章  奥古斯丁与福斯图斯

    差不多在这九个年头中,我常与摩尼派人交换意见;同时,我热切地盼望福斯图斯的莅临。我的其他同志们,偶然和我相遇,我每向他们提出难题,可是他们总找不出相当的答案。于是他们把福斯图斯介绍给我,百般地夸奖他,说他假使能来的话,我不论有什么疑难,只要向他提出,他立刻能头头是道地迎刃而解。    
    他终于来了。我觉得他有伶俐的口才,是个非常可爱的人。他谈摩尼派一般学说的时候,比较要动听得多。可是,他犹如一个侍酒的人,虽彬彬有礼,手里只执着一只宝贵的空杯,怎能解我的渴呢?我对于那些滥调,已听得起老茧了。他说的一切,并不为了说得悦耳一些,就比较好一些。究竟兴趣不就是真理,福斯图斯的面庞,虽有美妙的表情,他的谈吐,虽抑扬顿挫,可是,这一切总不是智慧的象征。抬举他的人们,不是好的评判员。因为他在他们眼里是个有智慧,有学问的人,只为了他娴于辞令。    
    相反地,有一种人认为:悬河一般的嘴里讲出来的真理,是可疑的,不该信从的。我呢,我的天主,你用奇妙的方法,早教导了我。我相信,教导我的就是你:因为第一,这是真理;第二,不论真理发生在哪儿,从哪儿传来,你是它惟一的导师。你告诉我一件讲得有声有色的事情,不一定是真的;相反地,一件说得笨嘴笨舌的事情,不一定是假的。换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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