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念尘音- 第92部分

办休学的道路上困难重重。
休学的理由是外出治病，这倒要感谢一个星期前的那次突发事故，让青葵有个方便的借口，班上的大家对此也会比较信服，毕竟，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青葵那天被救护车给接走了。但其实，那次事故是整个事件爆发的导火索也说不定，不过，所谓意外，就是意料之外。
办好休学手续的那一刻，青葵一边最后一次走向宿舍，一边四处望着，暗暗将一路上的校园的景象铭刻于心……

——如果最后我有幸生还，我还会回来这里的。

　　委托人的来历　
青葵先办了这一个学期的休学手续，所以她的宿舍仍然可以暂时保留原样，但青葵已经做好准备了，她在办事的过程中顺便悄悄地将自己学籍资料上的家庭信息改回了真实的信息，如果在下个学期开始之前她没有继续办理休学或者是彻底回不来，学校将会联系到她真实的家庭，处理一切青葵自己来不及处理的后事。
走上宿舍的楼梯，青葵在经过大门口的摄像头之后，把一个挂坠戴到了脖子上。
这个挂坠尘音说像碧绿的玉石……
现在是中午的午休时间，迟到铃虽然还没有打，但是多数人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外面的走廊里已经少有人走动了。
青葵走近自己的宿舍的时候，发现宿舍外面的过道内有一个人趴在栏杆上，百无聊赖地望着外面的楼下。
青葵知道现在普通人看不见她，便多望了对方两眼，然后从她的身后走过。
等等。
青葵警惕地站住。
回头。
对方似乎觉察到动静，转过身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盯着青葵说不出话。
青葵认出了她：“又是你，安聆墨。”
聆墨这一次什么也没说，苍白着脸从领子里拉出小挂坠，递到青葵手上。
青葵左右看看走廊上没有人，伸手接过。
青葵拿着看了一秒钟，还给她，然后从口袋里掏出宿舍的房门钥匙，迅速打开宿舍门，“快，聆墨，进来说话。”
……这一次没关系了，王已经来过这里，就算我留下什么出现过的痕迹，让王发现他走后我又来过，也没有什么关系。况且，若我没推测错的话，王在现世受到特殊制约，不能常常来。
“坐。”青葵潦草地对聆墨说，一边小心地在房间中布下保护阵。当着聆墨的面这么做是否恰当，现在讨论这个问题已经没有意义了。聆墨看着青葵动作简洁地比划，完全不懂她在做什么，几秒钟后，青葵走到房间的四个角落比划完，房间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同。
直到青葵忙好，坐到聆墨身边时，一直怔怔地盯着青葵的聆墨终于上下打量着青葵，第一次开口：“葵姐——你……你没有死吧？”
“我——当然没有。”青葵意识到什么，便把脖子上的碧玉摘了下来。“这样对了吧？”青葵原来只让这法术凝结让她对普通人隐身，但没考虑对天赋者来说她看起来是什么样子，结果发现现在聆墨把她看成亡灵了……其实这个碧玉是避身诀的法术凝结，青葵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让碧玉实现能想得到的各种避身，比如有选择性地隐身，或者让映术无法追踪。
聆墨呆呆地点了点头，脸上恢复一些血色，“葵姐，上一次——真对不起！”
青葵什么也不想说，再责备她也没有意义了，青葵重新把挂坠系好，最后语气平淡地简单说了一句：“聆墨，我早已说过会有什么后果了。”
“从那天起，每天下课我都到这里来等，看能不能遇到你，结果今天真的遇到了！”
“你只站在外面等吗？”
聆墨点点头。不明白青葵为何眼神这么严肃。
然而青葵却松了一口气。不会的，王有个坏习惯，就是去别人家里老是直接出现在门里面，他应该不会注意到走廊。
“这几天我们那边的王来过这里，你差点被他发现！”青葵不想绕任何弯子。
聆墨的表情表明她吓了一跳，青葵望着她：“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我那天给你添了很大麻烦……”聆墨嗫嚅道。
青葵没有安慰她，而且很直地，“嗯，是啊。”
“那天……我跑去找你的朋友，然后一直躲在一边看着……看着他们和你——后、后来我看见你们的人来、来带你走……”
“什么！”青葵惊叫起来，“你看见他们带我走？！你看见——”
“带走你的是亡灵，我看见，我当时躲在医院里——”
“我的天哪……”青葵惊呼，直直盯着聆墨，“你的胆子真大！”
聆墨的脸上再度褪尽血色，犹犹豫豫地抓紧青葵的手，“我好怕……葵姐，我真的好怕……”
“喔……神啊……”青葵很少这么讶异的。
聆墨又说：“我不知道你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后来会怎样……我也不敢拿着这个喊你。”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示意挂坠。
“你没出事，算你运气好。”青葵叹了一声，将话头一转：“聆墨，你以后不要再来高中部找我了。”
“别！葵姐！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别这样，我不敢了！”聆墨听青葵这么一说顿时慌了，急忙抓住青葵的手拼命央求她。
“不是！聆墨！”青葵觉得自己的表达能力真是成问题，连忙加大音量盖过她的声音，“不是因为你！”
见聆墨骤然安静下来，青葵才接着说：“下界出了事，我要休学了。”
“什么？”聆墨怀疑自己听错，更怀疑那只是青葵的借口，“出了什么事？”
“没必要对你解释。”青葵放缓了声音，“只是我必须休学去处理。”
聆墨半张着嘴。
“以后我可能会多半的时间都呆在下界，我不在现世，这个几乎也没什么用处了。”青葵对聆墨的挂坠一摆手。
聆墨想说什么却急于无法表达，忽然急得哭了，青葵忙拿了纸巾给她，“聆墨，别这样……”
“严不严重？”聆墨憋了半天终于憋出破碎的话语。
“你说事情？我不清楚，有可能严重。”青葵低头默想了片刻，直率地说，“不过我在两界出出入入还是会挺频繁的，你拿着挂坠仔细感觉就可以感觉到，你若想找我，可以趁我在的时候赶紧喊，我看看能不能抽空过来，但是我迟个一天两天的也是有可能的。”青葵明白聆墨担心什么，直接对她说。
聆墨没有马上说话，青葵又说：“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的要尽量告诉我。”
聆墨点点头，青葵拿着纸巾，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问：“就是……那天那两个奇怪的家长一样的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聆墨全身一颤，把头埋得更低了，然而青葵已经决定，今天一定要得到真实的答案，为了得到答案，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有可能会强行逼迫。聆墨看上去很害怕，几乎开始瑟瑟发抖，青葵很不忍心，若真要逼，她可用的手段有很多，但她自己也被人逼过太多次，很清楚此时的聆墨到底有多痛苦，她能做的，只有将聆墨轻轻拢在怀里。
青葵搂着聆墨，脸贴着她，在她的耳边尽量轻柔地说：“聆墨，我想听真话，你已经让事情发生了。如果可以，我尽量原谅你。”　
聆墨呜咽到几乎喘不过气，但她似乎没有想对青葵撒谎，她只是对说出事情之后青葵会有什么反应感到恐惧。
“葵姐……我怕……”
青葵耸耸肩，“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办，不过如果你能让我了解你在怕什么……如果不是你自己去招惹的，而是麻烦来找上你……”青葵故意停了下来，用语气暗示聆墨她不会去追究。
聆墨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开口道：“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发现我的……不是，我不是说那天那两个人……那两个人，只是委托人而已……他们先找到了我，又派这两个委托人来试探你……”青葵轻轻地抚着聆墨的后背安慰她。“那两个委托人那时也是吓到了……你那样之后、之后——后来他们就来处理了，好像是善后还是要把事情摆平什么的……”
青葵的疑惑越来越重，等聆墨似乎不再说话之后，青葵问：“聆墨，你说什么‘他们’，什么‘委托人’，这是什么意思？”
聆墨抽抽噎噎地哭着，几乎说不成句，青葵心一烦就给聆墨下了安神的法术，好让她能赶快把话说明白。当然啦，青葵有告诉聆墨她准备做什么，聆墨也是乖乖地同意了的。
青葵的法术让聆墨平静下来，虽然聆墨还是一副很不好过的表情。“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好像是一个组织，专门接一些很奇怪的委托，那些委托他们处理奇怪事情的人，就是我说的委托人。”
聆墨小心翼翼地偷偷抬起眼去看青葵，青葵没让自己显出很吃惊的样子，倒是问了一个很特别的问题：“你说的这个组织的人，依你看他们是有真才实学的还是就是招摇撞骗的？”
聆墨倒吸了一口凉气，“葵姐！你——”
青葵说：“我怎么？”
“你这个问题好专业啊！”
“神经病，什么好专业，”青葵烦得不行了，忍不住骂了出来，“你倒是快点说！”
“我觉得很奇怪……葵姐，你不觉得他们很超现实吗……你问的问题……很……很灵异……”聆墨目光都发直了。
“拜托，小聆墨，什么灵异不灵异现在先别管那个了，你快点回答我吧，很重要啊！”青葵无可奈何地摇晃着聆墨的胳膊，基本上已经是在央求她了。
“我——觉得他们——不像是骗人的，我也看见过——就像你不是骗人的一样！”聆墨想了半天终于想到一个好的类比。
青葵激动起来，不知道她联想到什么了，“聆墨，你的这个组织有名字吗？他们叫什么名字？”
“叫……叫……‘边协’。”聆墨已经被青葵的问题吓坏了，青葵似乎毫不犹豫地就接受了这个信息，很快就进入状态，对其没有丝毫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聆墨觉得最不可思议的还是青葵。
“边协？”青葵重复一遍，激动不已，“这不是全称吧？他们的全称你知道吗？”
聆墨正要说话，突然响起了一个电话铃声，两人都吓了一大跳，青葵看看自己挂在宿舍门口墙上的电话，绝对不是它，宿舍电话铃声怎么可能是音乐呢？她问聆墨：“你是不是带了手机？”
聆墨这时才醒过神忙不迭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之后惊恐地扫了青葵一眼，一个没拿稳把手机掉到自己的腿上。青葵冷眼看着她慌慌张张地捡起手机，摁下接听键，用失控的音量很大声地嚷了一句：“喂？！”
青葵双手扶着床沿伸直并拢着的双腿坐着，侧头静静看着聆墨打电话。
“我是！——什么——我在——我在学校！”聆墨又扫了青葵一眼，支支吾吾，“……嗯……呃，呃，你是哪一个？——噢，记得——对，是，呃……是……我——没有没有！不，没有！……”聆墨突然静了下来，整个人像是结冰了，青葵推测电话那头的人应该是收线了，只是聆墨惊吓过度，有点短路罢了。
青葵决定不先出声，好整以暇地看着聆墨。
“葵姐……”聆墨战战兢兢地说，“就……就是他们打来的……”
“我猜到了。”青葵自然地说。
聆墨怪叫一声，神情是那么别扭，“你猜到了？！”　
青葵没有开口，但用眼神问她：他们说什么了？
青葵的眼神太明显，聆墨无从逃避，“他们猜到我现在跟你在一起了……他们知道我天天跑来等你……他们说十分钟之后还要打过来！”
青葵问：“聆墨，之前你见过他们吗？”
聆墨恐惧极了，但还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见你的有几个？”青葵问，看见聆墨的表情，她又叹了口气，说：“……你是害怕他们还是害怕我啊？”
聆墨用微弱的声音说：“他们。”
即使她是在害怕你，她也不敢说的不是？青葵对自己笑了笑，揽过聆墨：“那就没事了。他们有没有叫你不要跟我说这些？”
聆墨小小地摇头，“没有，实际上，他们想通过我联系你——他们想让我带你去见他们，说只要能把你带去，我什么都可以跟你说……”聆墨突然刹住口，抬头坚决地看着青葵，“葵姐你别去！我怕——”
“你放心回答我就是了，这样我好判断到底该怎么做，你不要顾虑那些。”青葵遇到聆墨恐惧但倔强的眼神，心里一动，拍拍她的肩膀，“这听上去不会比我目前在下界遇到的事更糟……聆墨别怕，天要塌到你身上我会扛着。”
青葵见聆墨不再说什么，就问：“他们见你的有几个？”
定定地注视了青葵好久，聆墨半天才回过神来：“我见过的有四个，但是他们每次都是两个两个来的。”
“他们有没有说要见我是为什么？”
聆墨蹙着眉摇头：“没。”
“他们怎么发现你的？”
“葵姐，我不知道。”她的声音很小。
“他们是不是知道你的特殊之处？”
“看样子是。”
青葵点点头，“看样子我们是怎么回事他们都蛮清楚的。”
聆墨充满期待地问：“葵姐，你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吗？”
“他们既然见过你了，应该有告诉你他们是怎么回事吧？”　青葵以问代答回避这个问题，“他们大约是什么年龄？”
“大约……有人好像跟你差不多大，有人好像三四十岁。”
青葵暗自思索……“聆墨，他们见你的时候整体是个什么态度？”
“整体？态度？”青葵问的问题真的好奇怪。聆墨想了想说：“什么态度……呃，有礼貌算不算？”
青葵反倒惊讶了。“有礼貌？”
“他们看起来都像是什么机构里面的雇员。”
青葵慢慢地点了点头。“聆墨，等会儿他们打电话来，你就说我可以见他们一下。”
“别！”聆墨大惊失色，“葵姐不要去！”
“试试吧，要不这件事一定没完了，我问你，你想赶快摆脱掉这件事吗？”
聆墨不假思索地脱口说：“想……”
青葵微微地笑了起来。这种问法还是从笠光那里学的呢！……笠光……青葵开始有点想念他们。
但不能回去。

片刻后，聆墨的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次有青葵事先告诉她要怎么应对，所以她没有那么慌张，电话那头的人已经知道青葵和聆墨在一起，青葵就大大方方地指挥着聆墨回答。
“……葵姐，他们问可不可以现在就见面。”聆墨把手机拿远一点，朝青葵转过头。青葵知道这样的距离电话里的人还是能听得清楚她们的对话，她现在说给聆墨听的话他们也会听到，于是，她的音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