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点- 第30部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兰飞思索片刻后道：“先在绍兴住下来，等找到新的线索再动身不迟。磨刀不误砍柴工，这事情急不得。”

之后他们便在绍兴城找个地方落脚。一晃便过去了一个月，这些日子来他们成天都在摆弄手头的九龙令，但是收效甚微，或者说完全做了无用功：

兰飞曾将光暗双龙令叠在一起透光观察，结果不但没用，还相互影响了各自的线条，连原本的地图都看不清了。然后他又将两块令牌放在桌面上以不同的角度拼接，想要组成一副新的地图，可惜还是没有成功。难道线索就这么断了？罗剑有些气馁，甚至想撒手不管。然而终究只是想想罢了，兰飞十分想要厨具，怎能遭遇一点挫折就放弃呢？于是乎，碰运气的日子继续着。他们就像没头苍蝇般到处乱飞，但没有线索的情况下，只有不断尝试。其实倒也不能说一点收获都没有。罗剑抽空看了下那本《五行学说》，虽然觉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他还是将整本书背了下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外面的天气也逐渐转暖，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早春。

春天总是一个美好的季节。经过了严冬的侵袭，上一年的污浊杂质便已消失不见。下一个春天，便是万物重新复苏的时候。

放眼望去，视野中全是绿色：新绿、嫩绿、鲜绿、翠绿。绿的如此柔和，绿的如此活泼。舒适了眼睛，更舒适了心灵。但它却并不是春天的全部，间或一两点小花也能带来意外的惊喜。或黄、或红、或紫，掺杂在一大片绿色中宛如夜空中的星光，自然而和谐。

绍兴城的百姓也都换上新衣，整个城中充满了生机，街头也更喧闹了。然而就在这繁荣的地方，却突然出现一个例外。

那是个穿着铁灰色布袍的男子，双手双脚都缩在宽大的衣服中，看不出体格。他的相貌很丑，不，那不是丑所能形容的，应该说是恐怖！他脸上的皮肤就像老树皮一样，不仅粗糙，而且呈现死灰、没有半点血色，根本不像个活人！一条可怕的刀痕从他的左侧额头一直延伸到鼻梁，周围的皮肉整个翻卷出来，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白色颧骨！刀痕途经他的左眼，似乎是瞎的，因为它只是半睁着，翻出了带着血丝的眼白。鼻子也被砍了一半，而且整体斜向右边，很是畸形。这些都不算甚么，他最恐怖的地方其实是那只没有瞎的眼。因为——它是血红色的！

若是一只眼睛被血丝充满，以至于完全分不清眼白眼黑，那还能称作眼睛吗？

男子的行动回答了一切，他正是靠这只眼睛来看路的！不知道在那只眼中看到的世界会是甚么样子，估计也应该是血红色的。它简直太红了，像是随时会滴下血来！

如此恐怖的面相，绍兴街头的百姓自然避之唯恐不及。只是半柱香的功夫，附近便跑的差不多了，只剩下一男一女。男的是那怪人，女的竟是李嫣。原是她今天闲来无事，就出来逛了一下。此刻，她正好奇的打量着眼前这个诡异男子。

“实在厉害！”李嫣沉吟良久，感叹道，“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奇怪的脸。”

男子居然并不生气，淡然道：“姑娘真是快人快语！”

“哦？你被人这么说都不生气？我倒是蛮佩服你的，若是换作我早就火冒三丈了！”

他咧了咧嘴，也许那就是笑罢，但实在不想称之为“笑”，因为那表情很是恐怖，整个脸都扭曲了！

“冲动是魔鬼，我并没有多大本事，万一打不过你岂不是徒增笑柄。”

李嫣掩嘴笑道：“你倒是坦白！”

“彼此彼此，姑娘可有兴趣与在下一叙？”

“还是不要了。一来咱们并不认识，二来你这张脸看多了可是会做恶梦的，我最近比较累，还想睡个安稳觉呢。”

男子拱了拱手，从衣袖中露出的一丝缝隙可以看到他的手臂。很正常，并不像他的脸一样诡异。他咧嘴道：“若是老朋友相邀呢，火女小姐？”

李嫣大惊，“对方到底是谁？居然连火女的绰号都知道！说是老朋友，鬼才信！先下手为强！”想罢，她飞身上前，一记鞭腿踢出。

砰！一声闷响，男子应声抛飞。李嫣不禁有些愕然，这厮也忒弱了！初次的攻击只是试探性的，没想到他会中招，难道是诱敌之计？小心驶得万年船，她停下攻击，静观其变。

“哎哟……痛死我了，你是想要我的老命么！”男子揉着胸口抱怨道。他的声音变了，变得异常熟悉！李嫣几乎已经认出来！

、第十四回　故友造访疑云连（三）

“老包！是你吗？”

“不是我妈，是我！”男子呻yín着站起来，一把扯掉脸上的“皮肤”，赫然正是包荣兴！原来他之前带的只是一张人皮面具，这回撕下来方才显示出真面目。

“你怎么带了张鬼脸吓人？”

包荣兴苦笑道：“这不是为了隐藏身份嘛！没想到把自己给害了。”

李嫣没再深究，连珠炮似地问道：“你没受伤罢？最近可好？你跟紫荆的事情怎么样了？她怎么没跟你在一起？你这次来不走了罢？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你怎么不说话？”

包荣兴张张嘴又闭上了，这么多问题一下子过来，还真不知从何说起。李嫣似乎也意识到了，尴尬的笑笑，带着他回到自己落脚的客栈。

半盏茶后，同福客栈客房前，李嫣敲了敲门。

“谁啊？”声音是罗剑的，隐隐透出一丝疲倦，看来这些日子大家确是累了。

“我！李嫣。”

“等一下，这就来。”屋子里响起板凳拖动的声音，不一会儿门便开了。罗剑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看，并没有抬头。他随口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不多逛一会？”

“因为街上很无聊。”说话的是包荣兴，声音中难掩激动之情。

“哦。”罗剑应了一声，转身刚要回去，却突然意识到不对，他猛地掉转身形，惊道，“老包！”手中的书本落地，发出啪的一声。

屋内同时响起了清脆的东西落地声，紧接着便是噔噔噔的跑动声。不一会儿，兰飞也到了门口。此时此刻，纵使有千言万语，也难表达兄弟情谊。短短一句“老包”，不知承载了多少内容。两双眼睛盯着包荣兴，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李嫣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随后拍手喊道：“喂喂喂！三个大男人还这么矫情？真是肉麻！”三人这才回过神来，不约而同的用起了罗剑的招牌动作——挠头。

兰飞道：“进屋再说。”

四人坐定，罗剑开口问道：“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包荣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故作神秘道：“别忘了我是干甚么的。”

“半吊子包打听。”

“阿飞，你不用一见面就损我罢？”他往前凑近一点，得意洋洋的说道，“其实我现在真对得起这个称号了！”

“恐怕不见得，你倒是露两手看看？”

包荣兴笑骂道：“你还别不信，听着！”他清清嗓子，像背书般念道，“华夏历一百一十八年腊月二十，你们三个从北平城出发向这里赶来。你们的坐骑是两匹赤兔马，高约六尺，可日行千里。腊月廿六，你们曾在南京城的成轩楼逗留，我的人进不去，所以那段时间的情报断了。之后你们又在廿九乘坐赵老大的乌篷船进入绍兴城，当日晚间进入沈园的一处山洞后不知做了甚么，出来的时候是李嫣将你们扛出来的。再之后，你们在这里呆了足足三个月，直到今天，华夏历一百一十九年三月廿九！还要我说的详细些么？”他得意的看向三人，却发现他们的脸色变得铁青。

“你一直在监视我们？！”

包荣兴这才意识到失言，连连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是谛听决定跟踪你们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不马上就跑过来通知你们了吗？我之前向上面反应过，可是你们知道，胳膊扭不过大腿……”他的声音透露出些许无奈。

“这么说那个女人也是你们的人？”罗剑追问道。

“甚么女人？”

“就是你方才说的山洞，我们进去之后跟进来的那个女人！”罗剑又详细描述了黑衣女子的身形相貌和言行举止。

“她绝不是谛听的人。如若不然，我定会知道你们进山洞做了甚么。”包容兴复又问道：“你们可知为何要跟踪你们？”

一直沉默的兰飞突然接口道：“我确是很奇怪，看样子谛听并不知道我们在做甚么，却又跟我们跟的这么紧。要么就是和我们亲近之人无意间泄露了一些事情，引的有人雇佣你们；要么就是你们吃饱了撑的。我想，应该是前者罢？”

包荣兴否定道：“恰恰是后者，组织上下达的任务只有一条，保证你们的安全！”

“甚么？！”除去包荣兴，另外三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难以置信的看向他。任谁也不能相信一个如此庞大的情报组织，居然会派人保护三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要说没甚么目的，实在不能教人信服！

包容兴摇头道：“我也正是奇怪这点所以才会跟你们碰头。本来我在苏州执行任务，前阵子偶尔听到有几个部下谈论你们，经过一番盘问后才知道这件事，于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绍兴。你们自己也不知道缘由么？”

“我们怎会知晓？”兰飞道，“莫非是我父亲？他雇佣你们……”

“不可能。”包荣兴打断他道，“谛听向来只出卖情报，从未接手过保镖的活计。”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能从内部再细查了。”包容兴说完便沉默了。

良久，李嫣突然想起甚么，便问道：“你之前在哪里执行任务？”

“苏州……”

“哦？那你与紫荆现在可好？”

包荣兴老脸一红，挠头说道：“还好。”

罗剑又问道：“却说你这次准备与我们相聚多久？”

包荣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然而很快便恢复了。他叹道：“马上就要走，等我忙完这阵子就能空下来了，到时候定要与你们喝个一醉方休！”

“好……”

真能空下来么？众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不能，至少短期内不能，但是谁都没有说破。

见气氛有些沉闷，包荣兴马上岔开话题道：“对了，我给你们带来一些消息。关于九龙令的！”

“九龙令？”兰飞故作疑惑道，“你们谛听在调查这东西？”

“是的，而且是我本人负责，这次顺便帮你们带了过来。原本身为一个情报员是不能泄露机密的，但我权当是卖与你们了。”他笑道，“你们应当会感兴趣罢？有机会可以去找一下。稍等……”他说着在宽大的袍子中翻找起来。

李嫣微抿一口茶，浅笑道：“不用有机会了，我们……”

“我们暂时还有别的任务！”兰飞突然提高音量打断她，同时不露痕迹的使个眼神。李嫣咽回后半句话，疑惑的看着他，兰飞轻轻摇了摇头，比个噤声的手势。

罗剑见此，亦解围道，“传奇厨具实在太玄乎，不过你一片好意，我们会抽时间碰碰运气的。”

“找到了！”包荣兴之前一直忙于找东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动作。等他再抬起头时，手中已多了一叠薄薄的纸。他晃了晃说道，“为保持情报的机密性，你们看完之后务必要销毁！”

“难道你现在就要走？”兰飞听出了弦外之音。

包荣兴点点头，将那叠纸放在桌上，举起手中的茶杯道：“有缘定会重逢，我以茶代酒，敬过各位兄弟！”他一仰头喝掉了杯中的茶。

另外三人只得道一声“保重”，任由他去了。

、第十四回　故友造访疑云连（四）

待包荣兴走后，李嫣责问道：“阿飞，你刚才为甚么阻止我说下去？你的疑心病何时变得这么重了！”

兰飞摇头叹道：“我确是疑心重，但我疑的不是老包，而是他背后的组织。最近的事情给我们上了一课。如今至少有两方人盯着我们，而且武艺高超，我们居然毫不知情！以后一定要小心为上。”

李嫣争辩道：“虽然罗剑碰到的黑衣女子目的不明，可是谛听的任务不是保护我们么？我们为何还要防着他们？”

“你想得太简单了！”兰飞道，“有句话说得好：‘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虽然太过绝对，但用在集团这一层面上便几乎是真理。我们可以绝对的相信老包，但是谛听呢？虽然此时此刻他们对我们是有利的，但是下一刻，谁能保证他们不会对我们不利？”

罗剑亦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或许这就是他们的目的。”

兰飞接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责。我们虽然不见得是匹夫，但若是怀璧，依然会招来窥视。”

李嫣急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放弃不成？我倒是无所谓，可你们呢？你们甘心吗？”

“自然不能放弃！”兰飞道，“如今唯一的办法，就只能多加防范，走一步看一步了。”

“防范？我在明敌在暗，怎么防范？”

“还是有办法的。”兰飞笑道：“至少目前来看，谛听方面压力不大。第一，他们连成轩楼四层都进不去，说明还是有地方可以挡住他们的视线；第二，他们并没有跟我们进入山洞，说明他们的身手还算一般，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下怕被我们发现，有这两点已经足够了。至于说那个黑衣女子，她的功夫了得，怕是有些难办，但我们有罗剑。”

“我？”罗剑指着自己，大惑不解的问道。

“你的鼻子能闻多远？”

他一拍脑袋，原来说的是这个！“大约十丈。”他答道。

兰飞道：“十丈远的地方已经看不清、听不清了，我们以后谈到敏感词汇必须以笔谈进行，这样便可以过了这关。我现在担心的问题只有一个，就是那个黑衣女子会不会有同伙，而她的同伙会不会有这么强的功夫？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们就被动了！”

罗剑调侃道：“若是果真如此，我们也防不胜防。反正暂时还不用担心，至少我们现在还是没有怀璧的匹夫。”

“多说无益，先看看老包给我们的资料罢？”兰飞拿过那叠纸，分了一部分给李嫣和罗剑，三人便翻阅起来。

资料不多，只有约莫十数张，但也颇为详实。不仅包含了他们原本就知道的东西，还多了不少新的说明。比方说讲明了传奇厨具的一些特点：

玉龙奔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