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顾惜朝喘了口气,看向对方,却发现戚少商也正看他,两人都是汗水淋漓。“后面就靠他体内的真气自行调节,过几个时辰他醒来就自然知道有没有效果。”
慕容一秉果然在几个时辰后醒了过来,他面对着或远或近看着他的三张脸,不解地问道:“你们是谁?”
效果…三个人面面相觑。
安静了一瞬,戚少商小心地问道:“你不认识我们?那你认识自己吗?”
“有人会不认识自己吗?”慕容一秉一字字回答他,仿佛看到一个头脑有问题的人,满脸的不屑一顾。
戚少商差点觉得自己是傻子,可他还是忍不住问:“那你是谁?”
“慕容一秉。”
三人听到这四个字,心又一惊,他这是恢复了还是没恢复?
慕容一秉皱眉站起来,“你们三个看够了没?”肩膀一动,感觉到伤处,眉一立,“哪个臭小子弄的?”
“看来他把过去的记起来了,雪谷的忘记了。”顾惜朝竟是一笑,能记起过去也算是成功。
花万游此时才说出话来,“你…你还记得秋心吗?”
谁知道慕容一秉眼一扫过来,人就到了他身旁揪起领子问,“秋心怎么了?说?”
花万游被他这样揪着,瞪着,心里却是又喜又悲,翻腾涌动,他几乎是含着泪说:“我,叫慕,容,游。”
慕容一秉的手惊颤,眼光在花万游脸上游走了几圈,伸手拽开他的衣领,在花万游的肩胛处,有一块青色的胎记,那胎记,他认的。
“游儿。”那一句呼唤冲口而出,“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
慕容一秉和花万游相认,讲起了他们这些年来的家事,顾惜朝和戚少商则适时地退到了洞外。
“惜朝,你不觉得他们这样很幸福吗?”看到顾惜朝有些萧瑟的背影,戚少商来到他身边,并肩站着。
顾惜朝却冷冷一笑,“你觉得我应该是个看着别人幸福就感到幸福的好人吗?”
好人?戚少商笑了,“你也许不是个好人,但我知道你为他高兴。”
因为我知道,你也有心,虽然那颗心会为追求自己要的东西迷失,虽然它会冰封,会仇恨,会放肆,但它的层层外壳下,只是一颗心,几乎能触到的,柔软温热的心。
“戚少商,你少自以为是。”
顾惜朝的语调仍然带着狠声,可听到戚少商耳中,却只剩了一个孩子的倔强和别扭,他伸手握住顾惜朝的手,低沉着声音道:“惜朝,你有我。”
18 贡献给琐琐碎碎的一章,最后让偶适当恶搞一下,不犯法吧…
慕容一秉既然苏醒过来,又认了亲,几日来和花万游相处,父子情谊倍增。而对戚顾两人,他竟然也是万分欣赏顾惜朝,原因嘛,这小子有狠劲,可造之才。再加上花万游把顾惜朝当成宝贝哥哥展示,慕容一秉很自然地把顾惜朝纳入了他的自己人行列。
戚少商终于明白,人神智清楚了也和没清楚时品味差不多,而这位慕容前辈摆明不是什么君子型。非但不是,还是顽固,乖张,古怪的品种。
于是,当慕容一秉以令人发毛的眼神观察了戚少商许久,突然啧啧道:“你这样的居然被顾惜朝追杀千里都没死,真是奇迹。”时,戚少商立刻满头黑云地明白,今天小游跟他讲了自己和顾惜朝的故事。
而下次,慕容一秉赞许的拍拍戚少商的肩头,甩出一句话:“看不出你小子有魄力,好好干,我欣赏你。”
满头雾水的戚少商不解地找到花万游问,“你跟你爹说我什么了?”
对方眨着星星眼,“他说什么了?”
戚少商把话重复一遍,花万游已经笑的直不起腰,“我,我告诉他,你和仙人哥哥是一对。”
戚少商的脸彻底抽搐,这什么世道啊,一个两个当他九现神龙是虫啊?不,要,逼,他,出招!
“戚少商,”在他青筋爆跳,准备让小贼后悔嘴巴长的象喇叭花的时候,顾惜朝斜靠在洞门口,一双琉璃碎彩般的眼眸凝视着他,细白的手指指了指他,再指了指储备粮食的山洞,嘴角轻抿着,弯出一泓笑意。
戚少商默契地把这手势翻译过来,那就是要做饭了,黑熊肉等着他肢解。要知道顾惜朝是素爱洁净的,非到万不得已,他是绝对不会去沾血,这屠夫的差使非自己莫属。
九现神龙当屠夫?戚少商知道自己一定是溺死在那双眼睛里了,不然怎么这么容易气平,他不是猫啊!
等慕容一秉肩头的伤好些后,花万游开始缠着让他带自己去山上的洞内小住。戚少商本没觉得什么,可临走那天,花万游突然凑到他耳边嘀咕:“戚大哥,仙人哥哥也喜欢你,我知道的,你要加油啊。”
戚少商差点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的笑出声,原来这小子是为了让他们俩独处,亏他有心。
慕容家父子走后,山洞内只剩下了戚顾两人,这么长时间来,虽然两人的关系已经微妙至级,但始终并没有摊开来说过。有花万游的时候,热热闹闹地并不明显,如今只剩下孤单的两人,一时间不觉有些尴尬和别扭。
一个上午,谁也没有说话,顾惜朝闲闲地靠在火堆旁,捧着一本诗集翻看。而戚少商在一旁扒拉着火,偶尔添柴,他不时抬眼看顾惜朝,面无表情,眼帘低垂,似乎全心都放在书上。
找不到话去打断他,只得垂了头,又继续盯着火焰发呆。就这样蹉跎了日子,闷的戚少商满肚子都是烟火味儿,一双眼把顾惜朝的眉毛,眼睛,下巴,手指,直到蜷曲的青衫,毛茸茸的领子,甚至被肩头顶着卷起个大弯的某缕头发都瞄了个遍。
可顾惜朝还是安之若素,仿佛身边根本没他这个人。不是吧?明明两人前几天还在一起彻夜长谈,自己的手握住那瘦削的指尖,拢他在怀,那轻软充实的感觉还潜在心底未曾化去,怎么他就判若两人了?
“今天吃什么?”天知道憋了半天,戚少商怎么说出了这么一句。
顾惜朝好看的眉一皱,“除了熊肉我们还有什么吗?”
“是,好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们吃过了烤熊肉,煮熊肉,腌熊肉,没什么新意了,能不能换个吃法?”
“把熊肉穿成串儿烤?切成条儿煮?弄成片儿腌?不然切块的熊肉煮上切丁的熊肉?”
顾惜朝还真不嫌饶舌,戚少商正不知道该怎么接,突然灵机一动,“我们可以做熊肉火锅啊!”
切,无聊!顾惜朝换了个姿势,继续看书。
戚少商终于彻底地抓狂了,神龙半吼:“惜朝,人闷人闷死人啊。”顾惜朝却垂下手,脸色淡淡地道:“你们没来前,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的日子就是这么过的。很平静,就象冰封的湖。”
是啊,戚少商停滞住,想象着两年来顾惜朝怎样在这里度过每一个日出日落,春夏秋冬。这里的日子,根本是无求无欲,连心都会慢慢冰冷,慢慢失去喜怒哀乐,不然第一次在雪谷中见过顾惜朝,怎会连自己都觉得他不象凡间的人,仿佛一个偶尔飘过雪谷的羽衣仙子。
是自己和小游打破了他原本的生活吧,现在的他,那种冰冷的气息逐渐化去,更象自己记忆中的顾惜朝,无论外表如何,眼睛永远深蕴着看不透的光芒,而不是一泓没有波澜的池水。
“你们始终要走的。而我会留在这里,繁华散去,终是一人,我得适应一下。”顾惜朝说这句话的时候居然很平静,好象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东西。
戚少商却要疯狂掉了,难道顾惜朝你真要一言不发下去,那真的真的会死人!何况,你就真的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即使是和我,也不愿意出去吗?
“惜朝,其实你在这里呆了两年多了,难道不想出去,到外面看看?”
“每年我会去城镇采购东西,看过了。”
“那京城呢?你住过那么久的地方?”
“京城?去看铁手的黑脸还是那个诸葛老头的贼笑?”
“连云寨呢?那片已经大不一样。”
“嗯,你是等老八杀了我,还是我杀了老八?”
……。
戚少商口干舌燥地围着顾惜朝讲了半天,结果是终于把顾惜朝烦上了床,脸冲墙不再搭理他。
虽然好像没什么成就,不过连着说了这么多话,还是很爽啊,戚少商更欣喜绕了顾惜朝也答了那许多的话,一兴奋,我今天就做个熊肉火锅出来。
一大块黑熊肉放在雪地里冻了一阵,成了半软半硬的块儿。
凝神,定气,眼观鼻,鼻观心。手一挥,肉块飞到半空,光一闪,逆水寒出鞘,剑影弥漫。
在令人紧窒的剑气中,片片薄如宣纸的熊肉如飘雪,如落叶飞舞在半空中。落红缤纷,片刻后委顿在雪地上,红红白白,映衬地格外好看。
戚少商收了剑,用一只白瓷盘子拾起肉片,望着那鲜嫩的颜色,他灿然一笑,脸颊上酒窝呈现。
武功用在烹调上,这个恐怕要算他九现神龙的创举了。
19贡献给卿卿我我的一章,Happy End 是王道,觉得肉麻的去拍小七,表找我
于是,当顾惜朝被满石洞内勾人的香气骚扰地终于从床上坐起来时,看到的是一锅煮的沸腾的肉汤,和两大盘又薄又柔的黑熊肉。
熊肉火锅?顾惜朝皱皱眉,戚少商不是把他所有的作料都放进去了吧?这么浓烈。
“惜朝,来吃火锅。”戚少商兴高采烈的招呼他。
顾惜朝走过去,用筷子头蘸着汤汁试了试味道,还好,有几分火锅汤底的意思。当下也不客气,夹起熊肉细细涮来。那肉本薄,入汤即熟。吃到嘴里柔滑细软,当真出了好味。
顾惜朝嚼的甚有感觉,持筷问道:“你用逆水寒削的?”
“嗯,可还能吃?”戚少商忙点头。
顾惜朝微微一笑道:“戚大当家厨艺不错,剑也是好剑,只是可怜了逆水寒,做了屠刀。”
戚少商听他这么说,倒不以为然,“这话太过拘泥了,英雄本无出处,屠刀亦可为宝剑,我本来就是山野之人,宝剑跟了我少不得沾了山野气。”
想得倒开。顾惜朝又涮了块肉,隔着腾腾的烟气道:“武林上可把你当大侠,抗辽英雄。就算你不在乎,身在其中一样不能自主。土匪也要变作金凤凰。”
戚少商听他着话,突然放下筷子,“惜朝,是不是因为这个你不愿意跟我出谷?”
“不是。”顾惜朝否认,却又笑道,“难道你不怕我出去了又变回以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顾惜朝?难道你不怕面对那些幸存的人,不怕面对整个武林?”
戚少商垂下头,“我怕,可如果你在我身边,我不会让自己怕。”
顾惜朝淡淡的笑,“何必。总有心力憔悴的一日。”
戚少商听了心却一酸。惜朝,你还是不能相信自己拥有的感情?还是无法去相信我要给你的是一生一世吗?
伸手抓住顾惜朝握筷子的手,附身把轻柔的吻点点落在他的手心。戚少商用舌尖游走过细密的掌纹,湿漉漉的温热上移到手腕间淡紫的血脉,只听得筷子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他轻轻地吻,轻轻的说。
“惜朝,好梦难圆,琉璃易碎,可我跟你绝对不是这样,相信我。”(我的鸡皮疙瘩)
汤汁仍在锅中冒着热气,人却不见了踪影。燃烧的火焰旁,静止着两双横放竖摆的筷子,灰沾染了几许。对面黑黝黝的洞壁上,红红的火光和暗影间隐约有痴缠在一起的身影起伏,满洞春色,旖旎之声,无人咛听。
终于到了雪化冰开的日子,出谷的道路已经畅通。戚少商本来一直心心念念地等着出去,可自从和顾惜朝之间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对谷外的渴望被遗忘到脑后,如今更是有些暗暗希望日子过的慢点。
但时间永远不会停滞在某一时刻,即使人们不愿意面对分离,但分离的时刻还是会不快不慢的来到。
既然道路畅通,慕容一秉和花万游都准备跟戚少商一起出谷,花万游自然是跟戚少商归案,算他自首和主动供出赃物所在,有戚少商求情,应该也无大罪。
戚少商和花万游一直在说服顾惜朝和他一起出谷,可顾惜朝始终不愿。无奈下,日期一推再推,终于还是决定了行程。
“惜朝,等我辞了捕头的职位,一定回来找你。等我。”
戚少商都不知道自己跟顾惜朝说了几遍,只是,怎么说,心里总是那么牵肠挂肚。走到出谷的路上已经忍不住眉毛紧皱。而花万游同样舍不得顾惜朝,颇有些垂头丧气。
三人正慢吞吞的行走,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笛音,围谷萦绕,百转千回。戚少商回头望去,远远的冰崖上飘荡着一缕青色,即使离的那么远,他仍然不费力的在脑海里看清了那个人的每一丝毫发。
玉色的手,凝黄的笛,卷曲的长发如云飘去。
惜朝,你的笛声里明明有留恋,明明不愿分离,为什么不肯跟我走?
顾惜朝冲着戚少商他们离去的方向吹完了一曲,便垂了手,轻叹了口气。
也许,离不离开,跟不跟随都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线是否始终相连,信任他,真的可以全心信任他吗?
等待,会值得吗?
身后有脚步踏在雪地上的声音,顾惜朝转过头,看到戚少商气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手里,是一枝鲜红的碎叠云。
风吹过花瓣,碎叠云微微的颤,那盛开的花瓣竟如秋日的落叶,片片脱离,飞散向远方。
顾惜朝望着捧着一个只有花蕊的枝子,尴尬地冒汗的戚少商,开怀地笑了起来,嘴角如挂新月,笑容恍惚如初升的朝阳。
他清郎郎的道:“碎叠云早晨开放,正午时就会凋谢,遇到久的颠簸,便是随风散去。”
难怪以前顾惜朝总是大清早的去摘碎叠云,戚少商只觉得被这个古怪的花给害死了,哪有人带着一个花枝子来送人?好歹这也是他戚大当家第一次正儿巴经地送人花。
可没花了,该做的还要做,他戚少商可不是打退堂鼓的人。伸手把花枝子递到顾惜朝面前,认真地道:“惜朝,你可以看到这朵花吗?它刚开放,花瓣比连云山水的红霞还红,样子比害羞的女孩子还娇。它一颤就是我的心一跳,我那颗心今后只给你,山山水水,岁岁年年,你要下它就存在你手心,不要它就开在这山崖上等,等到你有一日注意到它。”
顾惜朝静静地看着戚少商,一言不发,直到目光游走过他宽阔的额头、明亮的眼睛,最后来到他手中的花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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