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杀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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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碑- 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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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一 切情形,向主人说知备细。这时主仆二人,装作无关的过路客人,安心走到这条道上,预备一两天内,渡过黄河,到南岸虎牢关。和刘道贞三姑娘曹勋三人会面。原是事先约好的,刘道贞夫妇赶往洛阳,投递公文。请孙督师大营调兵、火速向指定地点,迎护饷银,事情办妥,再由洛阳折回虎牢关,等候杨展主仆。一同返川。这时杨展主仆,到了这段山道上,不免按辔徐行,据鞍四眺。仇儿还指点昨天强人出没处所。主仆二人,以为事已过去,心里还暗暗好笑,齐寡妇这次白费心机,上了这么一个大当。哪知道齐寡妇并非普通人物,已经爪牙四出,另有安排,而且根据金眼雕说起三义店韩老四输马吃亏的事 已经注意到杨展一般人身上,虽然还没十分摸清杨展和饷银有关,但是这匹追风乌云骢,是个容易招眼的幌子。这时主仆二人,又在这出事地段。指指点点的一流连,早被塔儿冈的暗桩伏在林内,暗暗盯上了。
  主仆两人,过了这段山道,出了一重山口,前面道路较为平坦,两边依然是密林陡壑。
  不过地势却比过来的那段路。开展得多。主仆正想放辔疾驰,猛听得前面右边深林内,嗡的一声。一支响箭,曳着破空的尖啸,从马前射了过去。杨展在马上咦了一声,立时把马勒住,回头向伙儿笑道:“当心,有那话儿了。我们也会一会北道上的好汉们。”一面说。一面顺手摘下鞍后捎着的那张蛟筋铁胎六石弓,把鞍旁挂着的一壶三脊狼牙箭,也问了一问。后面的仇儿,便说:“相公!莹雪剑在我鞍后铺盖卷内,待我……人杨展忙喝住道:“莫响!用不着,没被好汉们耻笑。”正说着,林内弓弦微响,刷地又一箭,直向杨展胸前射来,弓劲矢急,已到胸前。他正左手持弓,横在鞍上,不慌不忙,右手一起,正把射到那支箭绰住。
  一瞧手上的箭,虽非响箭,也是去掉箭镞的,不禁暗暗点头道;“盗亦有道。”便向发箭处所,高声喊道:“哪位好汉赐教!四川杨展,在此恭候!”这样高喊了几次,只听到远远山谷里自己的回声,发箭的林内,却依然静悄悄的,毫无动静,等了片刻,一个强人都没有出现,这倒出于意料之外,也猜不透一支响箭,一支刨头箭,是什么来意?既然平安无事,也不必留恋下去,主仆二人,便整辔上道,可是这一路过去,不能不随地留神,暗自戒备了。
  主仆二人一路疾驰,来到将近十三里堡一条道上,远远便见到前面一座黄土冈的冈脚下,疏疏的几株长松,松荫下影绰绰的有一个大汉,骑着马,屹立不动。主仆两匹马跑到离那人一箭路时,虽然看不清那人面貌,却已看出那人手上拿着一张弓,而且正开弓搭箭,杨展不由得吃了一惊,可是也有点暗怒了,一声冷笑,立时放辔缓蹄,顺手在箭壶内抽出一支箭来,两眼注定了那面马上的动作。似乎那面马上人,存心和杨展过不去,远远一声大喊;“来骑留神,看俺射你马项。”喊声未绝,箭已发出,那边弓弦一响,杨展这边也同时弓开满月,斜身一箭。说也奇怪,一来一去两支箭,其疾如电。竟会不差分毫的,在空中半途相撞。却不是箭镞和箭镞相撞,因为杨展扭腰探身,取了侧势,加上弓硬箭劲,一箭射去,两箭相值,竟把来箭,截为两段,半途掉下地。杨展射去这支箭,余势犹劲,飞出老远,才斜插在草地上了。这是一眨眼的功夫,杨展箭一发出,两腿一夹,胯下马已向那人直冲过去。在杨展存心,想逼近跟前,问个清楚,再作了断;不意追风乌云骢向前一冲,那人顺风大喝一声;“好箭法!”一带马头,转身跑上黄土冈,翻过冈去,立时不见了踪影。待得杨展追上冈头,只看到这人背影,驰入一条岔道,拐过一重山脚,便看不见了。始终没有着清这人长相。这种离奇举动,更摸不情是怎么一回事,能够猜想得到的,在这段地上出没的绿林,是搭儿冈齐寡妇的党羽,他一想到这人和齐寡妇一党,猛地醒悟,自己已被盗党注意。也许已疑惑到自己,和那批饷很有关了。
  杨展一路戒备着,在前途进行 觉得一路过去,这段路上,很难得碰见走道的人,这样大白天,行旅这样稀少,可见兵荒马乱到什么程度,怪不得绿林好汉,任意出没丁。主仆走了一程,己到了洪汲两县的中站——十三里堡。杨展明知道十三里堡,邻近塔儿冈,无奈天已近午,夏天的毒日头,在白天子午时分,火伞当空,灼热异常,再说,路上两次碰着离奇莫测的绿林,其中定有诡计,既然碰上了,未便示弱,主仆二人,略一商量,便决定在十三里堡打午尖。
  这十三里堡,也算一座市镇,可比沙河镇荒凉得多:靠着一座山脚,围着几十户人家。
  都是泥墙上屋,偶然有几家门口,挑出卖酒饭的招子。仇儿在马上皱着眉头说:“相公!这样地方,没法歇腿,这种狗寓般房子,象火洞一般,怎钻得进去?”杨展向前面一指。笑道:
  “不用发愁,你瞧那面山沟里黑压压一片树林,露出一段红墙,似乎是个庙宇,倒是凉爽处所,我们带着干粮,向庙内讨点水喝。定比这种小店强得多。”正说着,听得那面林内,牲口打喷嚏的声音;仇儿说;“果然是个打尖处所,已经有过路的客商,在那儿息马了。”
  两人离开了一带土房子,便向那面山湾走去。到了相近一看,两座冈脚,环抱着一片极大的松林,林内有一条曲折的小道。杨展和仇儿跳下马来,各人牵着马,走上林下的小道。
  一进林内,立时觉得精神一爽,因为头上一层层的松枝松叶,遮住了当午的毒日,凉阴阴的立时换了一个境界,而且林内自然有股凉风吹上身来。主仆二人把头上遮阳宽边薄凉帽,掀在脑后,迎着风望林内进去。转了两个弯,才露出短短的一带红墙,中间一座牌楼似的山门,门上横着一块“黄粱观”三字匾额。杨展心想:“原来是座道院,邯郸道上,黄粱一梦,恰是切地对景,行旅过此,也算红尘扰扰中的一帖清凉散。”两人牵着马进了山门。门内一大片空地,尽是参天古树。上面枝柯虬结,绿叶漫天,日光被漫天树叶,筛成流动的光影,铺在中间长长的一条南道上,弯成参差的花纹,现色染襟。暑气全消,树上蝉噪鸟鸣,和树叶被风吹容 飒飒微响,真有“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的境界,而道尽处,三开门的一座殿宇,并不崇宏庄严,看去只有这一座正殿,后面大约没有几层殿院,正殿阶下一株大柏树上,拴着一白一赭的两匹马,正低着头,嚼树下的青草。这两匹马鞍络鲜明,颇为神骏,似乎不是普通行旅的脚程。骏马亦爱伴侣,两匹马同时昂起头来,朝着杨展仇儿手上牵着的两匹马。唿咧咧长嘶,嘶声一起,大殿里走出一个须眉俱白,顾盼非常的老道,庞眉底下,两道炯炯有神的目光,向杨展仇儿打量了一下,又钉住了杨展身后乌云骢身上。突然两道长眉一掀,声若洪钟地哈哈大笑,便迈步迎下阶来,向杨展稽首道:“贵人下降,难得之至,这样大热天,长途跋涉,实在辛苦,快请进殿安座,待小道奉茶请教。”杨展一面抱拳还礼,一面留神老道步履坚实,音吐宏亮,便知不是寻常道流,身上定有武功。这当口,仇儿从杨展手上,接过缰绳,便说:“相公进殿,我在这儿守着牲口。”老道士立时呵呵笑道:“小管家。你放心,不论什么宝物宝马,只要进了我黄粱观内,如有失闪,小老道还担待得起,大约这百里以内,还没有人敢在我眼皮底下闹把戏的。”这一句话,锋芒顿露,杨展仇儿神色上都不由的一愕。杨展立时接口道:“一见道长,便知是位隐迹高人,萍水相逢,真是有幸。”又向仇儿说道:“你把两匹马拴在这面树上,随我进殿好了。”他儿心里还有点啾咕,不愿离开两匹马,不但乌云骢是匹宝马,两匹马鞍上,还捎着莹雪剑,和其他重要东西。不意老道又咄咄逼人的笑道;“相公端的不凡,难怪名振京京华,艺盖当场了。”杨展仇儿又吃了一惊,暗想这老道什么人物,似乎已知我们的来历了?杨展不愿示弱。便跟着老道进殿去了。仇儿把两匹马拴在树上,有点不放心主人,从鞍后铺盖卷内,抽出莹雪剑来,连鞘背在肩后,急急飞步进殿。一瞧殿内,明洁无尘。四外空空,只中间一座佛龛,并无主人和老道的踪影。绕出龛后,跨过殿后一重门户,现出另外一重院落,花木扶疏,筠篱静下,听出正面堂屋内,有自己主人说话声音。心里略宽。便掀起帘子,蜇将进去;一瞧屋内,自己主人和那老道之外。还坐着一位俊悄书生,身后立着一个青衣书童,一身打扮,竞和自己主仆有点相同。仇儿悄悄的在自己主人身后一站,目不转睛的。打量那一主一仆,越瞧越觉这一主一仆。有点别致。
  原来杨展和那老道进殿以后,老道便引着杨展往后院走,一面走,一面谈话,问出老道便是黄粱观主,道号涵虚。老道请教杨展姓名时,也据实说了。老道领着杨展走进后院里屋时,屋内有一位方巾十履,细葛凉衫的俊俏书生,手上摇着洒金摺扇,从座上很潇洒地站了起来。老道涵虚便笑着说;“这位是敝观护法檀越,毛芙山毛相公,住宅离此不远,常常到此随喜。”老道介绍了这位毛相公,却没说杨展姓名,可是毛相公脱口说出:“久仰杨兄英名,幸会!幸会!”好象早识杨展姓名似的。这几句话,声音很低,而且带点童子的娇嗓音,一对黑白分明。煞中带媚的长凤眼,向杨展上下,不断的打量。杨展细瞧这位毛芙山,长眉凤目,白面朱唇,确是北道上不易碰到的美男子。料不到这十三里堡,倒有这样人物。宾主落坐以后,进来两个道童,分献香茗,还拧着洁白的热手巾。请杨展擦汗。一阵殷殷招待以后,仇儿已从外殿进来,杨展命他见过毛和公和老道,便站立自己丰人背后,仇儿觉得姓毛的一主一仆,与众不同,毛相公果然长得风流潇洒。连他身后那个书憧,也长得细眉粉面,非常秀气,不免向那书憧多看了几眼。那书童似乎被仇儿看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睑扭过头来,冷不防又回过头来,向仇儿背上的宝剑,盯了几眼,暗地小嘴一撇,身于一扭,脸又冲着屋门外去了。他儿冷眼瞧得有气,心想你撇嘴干么?你懂得什么?象你这样风吹得倒的身子,经不起我两个指头一捺。”
  这时杨展忍不住便向毛芙山问道:“刚才小弟进门,等兄便说出贱姓来,彼此萍踪偶聚,素昧平生,从何处知道贱姓呢?”毛芙山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却向老道看了一眼。老道涵虚,哈哈笑道:“天下何人不识君,这儿虽是小地方。也是京洛必由之路,从路过几位武举口中,早知杨相公武闱献艺,独得宝马的鼎鼎大名,刚才一见相公气度,和牵着的尊骑,便知相公光降,随后口头动问,果然所料非虚。”杨展嘴上顺口谦虚几句,心里却觉察老道话有漏洞。在老道自己,还可以说见到追风乌云骢,推马及人,但是这位毛相公坐在后院,并没有看到宝马,自己又是和老道一同进来,现在老道用自己的话,来替毛相在解释,便显出有意掩饰,中有别情。可是姓毛的秀逸超群,吐属不凡,老道发眉俱白,道气俨然,实在不容人疑惑到旁的地方去。这时杨展有问必答,不愿以小人之心度人。毛芙山和老道动问的话,也只限于武闱情况,京中近状,再不然谈谈一路风十人情,连近在咫尺的潼关战局,地方安危,也没有人提起来。杨展暗暗的一点疑心。不由得置之度外了。老道涵虚还十分殷勤,指挥两个道童。在隔室摆起一桌素斋。款待杨展。毛芙山和老道,陪着吃喝;仇儿也被两个道童拉去,另屋接待。
  仇儿自从跟了杨展以后,虽然是个青衣书童,杨宅上下人等都喜他伶俐聪明,杨老太太又是位仁慈宽厚的人,可怜他的遭遇,大家都另眼相待。伙儿近朱者赤,非但从小习染的江湖气,去了不少,拳脚兵刃得了杨展雪衣娘女飞卫三位大行家指点,虽然日子不多,也增长了许多功夫,至于每日饮食起居,在这富厚之家,色色俱全,和跟他祖母铁拐婆婆奔走风尘的时候,自然有霄壤之别。仇儿一进杨家,就算一跤跌入青云。仇儿从小还有点爱喝酒,杨家有的是自制佳酿,他常常和杨家下人们,偷偷儿的喝几杯。常常喝得小脸蛋儿红红的,杨展也没有数说他。进京以后,杨展禁止他不要喝酒,因为有个曹勋,也是嗜酒如一命,怕生出事来。仇儿禁酒多日,做梦都想闹几钟,这时被黄粱观两个道童,拉到后院一间侧屋内,仇儿一瞧屋内泉上几色素斋以外,还有一盘五香牛肉,一大壶酒,未兔暗暗心喜,嘴上却说道:“你们出家人,怎地有酒有肉。不避荤腥?”道住笑道:“这是你们来得凑巧,这点酒肉,原是预备着接待毛相公的,你只管请便,我们却没福吃这东西。”仇几道:“毛相公那位小管家呢?他是正客。快请他去罢!”两个道童相视一笑,摇着头说:“他吗?他是不会和我们一块儿吃喝的,他是离不开自己主人一的。”这一句话,仇儿没有十分注意。他清早起来赶路,一路奔驰,肚子里实在有点告了消乏。便也不客气,坐下来。很自在的消受酒肉。
  吃喝之间,两个道童,果然只吃点素斋相陪,对于一壶酒,一大盘牛肉,看也不看,让仇儿自斟自饮。
  仇儿不敢尽量畅饮,只吃了半壶酒。因为天气太热,下午还要赶路,一大盘五香牛肉,觉得可口,便不客气,尽量装在肚子里了。他手上正拿起一个白面馒馒要吃;突然一阵恶心,脑里发晕,眼上发黑,心里猛地一惊,记起从小听自己祖母铁拐婆婆说过:“江湖路上吃喝当心。”的话,不留得一声惊喊:“不好!酒里有毛病!你们……。”一抬腿,一伸手,想跳起身来,拔出背上宝剑。可是他心里打算这样做,两手两脚己不听使唤,嘴上喊出了“你们……”两字,底下变成了有声无音,嗓子里好象突然筑了一道坝,而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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