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初,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以张光武为首的几个人,公开发表针对周恩来的“开炮
声明”;北京商学院出现了一个“火线纵队”,矛头直指周恩来。在此前后,北京农业
大学出现了一个称为“五·一六兵团”的组织。
5月16日,北京外国语学院“6·16兵团”贴出大字报,诬蔑周恩来是“反革命两面
派”。
5月底,以张建旗为首,正式成立了北京钢铁学院“五·一六兵团”。
6月2日,张建旗将他3月31日写的攻击周恩来的大字报《给周恩来的一封公开信》抛
了出来,又以“钢院五·一六兵团”的名义,贴出《23个为什么?》的大字报,责问周
恩来。
6月14日,北京外国语学院“6·16兵团”头头刘令凯与“钢院五·一六兵团”头头
张建旗等人在北京外国语学院聚会,策划成立“首都红卫兵五·一六兵团”。
此间,社会上反击“二月逆流”正烈。谭震林、叶剑英、聂荣臻、徐向前等人被公
开攻击。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王力、关锋、戚本禹四处煽动,更是把这一切都推向了极端。
于是,“五·一六兵团”的活动更加肆无忌惮。他们在夜深人静之时,张贴出各种
攻击周恩来的大字报、大标语和传单,诸如《揪出二月黑风的总后台──周恩来!》、
《周恩来之流的要害是背叛“五·一六通知”!》、《彻底捣毁资产阶级司令部!──
质问周恩来》、《周恩来是毛泽东主义的可耻叛徒!》、《周恩来还我战友!》、《周
恩来,你在农林口究竟要干什么?》等。在每张大字报、大标语和传单的最后,都署名
“五·一六”三个醒目的阿拉伯数字,其中的“1”字写成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炬形状。
面对“五·一六兵团”对周恩来越来越猛烈的攻击,北京的许多红卫兵组织表示愤
怒。每当“五·一六兵团”的大字报、大标语和传单贴出来之后,不到一两天时间,就
被另一批新的“迎头痛击反周逆流”的大字报所覆盖。“首都大专院校红代会”还发表
声明:“炮打周总理就是炮打无产阶级司令部,就是反革命,谁要是恶毒攻击我们敬爱
的周总理,我们就打倒谁!”
迫于压力,中央文革小组也不得不让陈伯达出面表态:“周恩来总理是毛主席司令
部的人”,“反对周总理是严重的政治问题”。
“五·一六兵团”张建旗等人稍稍收敛了些。6月4日,他们发表了一个《严正声明》,
表示群众对他们误解了。摆出一付偃旗息鼓的姿态,转入到更加隐蔽的地下活动。
文革波及海外
1967年2月,红卫兵包围了苏联大使馆。两个星期了,仍不见有撤退的迹象。
一切行政命令在红卫兵面前不能奏效,一切领导人的讲话都无法使红卫兵撤离。要
这样的时候,照例,由周恩来出面解决问题。
周恩来站在麦克风前,真不知道应该怎样来说服这些狂热的红卫兵们。
他开口了。周恩来总理以他特有的魅力和谈话技巧,将红卫兵的思路从狭隘的一隅
引向全世界,引向风起云涌的国际风云。他强调斗争要注意策略,斗争要有艺术性,不
要过分刺激苏联领导人。红卫兵们安静下来,沉思着。
两天后,红卫兵的包围圈撤掉了。
但是,随着文化大革命的深入发展,情况仍在继续恶化。
驻某国使馆造反派,在大街上散发“造反有理”的传单,在大使馆附近张贴“无产
阶级文化大革命胜利万岁”的大幅标语,东道国提出了抗议。
驻某国大使馆造反派,要在使馆屋顶上用霓虹灯制成“四个伟大”的巨幅标语,并
向提出质询的当地官员自豪地宣称,要让这里的人民看到金光四射的毛泽东思想。
去某国援建的工程人员中的造反派,要在工地上竖起一块“社会主义一定代替资本
主义”的巨幅标语,当局不同意,他们就集会抗议,与警方发生冲突,造成流血事件。
驻非洲某国使馆造反派,在公共汽车里朗读毛主席语录,在街头向行人硬塞“红宝
书”和毛泽东像章,对拒绝接受的群众挥拳殴打、辱骂,引起群众愤怒。
驻某国使馆造反派,更是滑天下之大稽,拦住蒙黑色面纱的伊斯兰妇女,宣传“解
放思想”,钻进穆斯林信徒的帐篷,宣传无神论、游击战,被对方连推带搡轰出帐门……。
※ ※ ※
文化大革命也波及到了香港。
1967年5月初,九龙人造花厂发生罢工。港英当局出动警察出面应付游行的群众。警
察向人群投掷催泪弹,并用石块贴着地面横扫示威者的脚跟。
很快,这件事演变成了一桩政治气味极浓的暴力事件。深受大陆影响的香港居民数
百人,挥舞红宝书,高呼革命口号,从香港中部的中国银行附近集合出发,步行或乘车
前往政府大厦,举行示威活动。
同时,广州的红卫兵组织不断有人秘密潜入香港,对香港的示威活动进行声援。他
们在香港有关方面的帮助下,把学校、商店和工厂的偏僻房间改造成生产自制手榴弹和
其他简易武器的场所。
香港政府大厦的墙上,出现了一幅幅激进的大标语。示威者变得越来越粗暴,设置
警戒线的警察受到袭击。同时,示威队伍中的人群不断地呼喊口号,要求警察调转枪口。
当时的情况是,周恩来极力反对香港发生的暴力事件。但是,中央文革小组却对香
港暴力事件大感兴趣。在江青等人的指使下,广州红卫兵组织秘密派遣了不少红卫兵到
香港,去煽风点火,指导那里日益高涨的示威活动。
终于,北京方面也作出了反应。
5月15日,英国驻北京代办唐纳德·霍布森被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中方抗议
武装部队和警察向“手无寸铁的工人”和学生开火,香港当局犯下了大量血腥暴行,这
是英国政府和美帝国主义勾结起来反对中国的阴谋中的一部分。中国还声称,香港的英
国当局正在“对他们又怕又恨的文化大革命”采取敌对姿态,这是徒劳的,毫无意义的。
中国政府要求立即释放包括工人、学生、新闻工作者和摄影记者在内的所有被捕人员。
中方警告说:如果他们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其一切后果将由英方承担。
新华社立即全文播发了这份照会。
英国政府的态度十分强硬。就在中国新华社播发了强烈抗议的照会后不久,英国政
府即宣布支持港英当局,并且逮捕了许多参加示威的人,强制实行宵禁。
香港政府大厦前的示威活动渐渐平息。
※ ※ ※
这次示威事件的余波仍在回荡着。
就在英国政府宣布支持港英当局后不久,上海革命委员会发布一项命令,宣布立即
关闭驻上海领事馆,并限令彼得·休伊特领事和他的助手在24小时内离境。在离开领事
馆前往飞机场的途中,彼得·休伊特领事遭到上海红卫兵的粗暴对待。他们不停地踢他
的胃部、腿部,把贴大字报用的浆糊倒在他的身上。
几乎在同一个时间,葡属殖民地澳门的红卫兵强迫那里的英国领事在炎热的太阳下
站立数小时,并不断地进行辱骂和围攻。
此后不久,为了报复,香港政府拘留一位涉嫌制造动乱的中国新闻记者,北京的红
卫兵也关押了一名叫做安东尼·格雷的路透社记者。红卫兵吊死了格雷心爱的猫咪,把
事先准备好的标语贴在他的背上,然后请他享受“喷气式飞机”待遇。被迫跪在地上的
格雷,向前躬着腰,手臂被人反扭到了身后,他只能从地面上积聚起来的汗水中照见自
己扭曲的身影。
8月22日,大批红卫兵聚集在英国大使馆的前面。
使馆内,英国驻华代办唐纳德·霍布森和23名使馆成员,正在静静地等待。中国政
府要求港英当局48小时内释放被捕人员的最后期限即将结束,此刻,每一分每一秒都那
么难熬。全体使馆成员挤在一间屋子里,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事情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夜幕降临了,聚集在外面的红卫兵点起了马灯,唱起了革命歌曲。歌声一浪一浪涌
来,拍打着使馆内全体成员的心弦,使他们对未卜的前途又增添了几分担忧。
大约在晚上10点30分,歌声停息下来,架在树上的高音喇叭在宣读一个什么《通告》。
不一会儿,使馆外由远而近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欢呼声和口号声,红卫兵冲进来了。
守卫在使馆门前的中国军人似乎也对这些红卫兵没有办法,他们闪到一旁,让如潮
水般的红卫兵通过。
红卫兵动手砸玻璃、家俱摆设和汽车,并开始用随身携带的汽油在使馆内放火。
唐纳德·霍布森和23名使馆职员仓惶之中逃入一个保险库里,后来,在浓烟的掩护
下,他们冲出了使馆。唐纳德·霍布森在后来给他妻子的信中描述了当时的情景:
※ ※ ※
我打开房门第一个冲了出去,其他人也跟在后面出来了。院子里大约有5000多人。
我当场就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能打到我的人随手操到什么就拿什么打。女人们也象泼
妇般地朝我扑过来,想用棍子把我打倒。他们抓住我的头发拽,并想用领带勒我的脖子。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大门前的。冷不防伸过来一只手抓住我的手臂,有人用中
国话冲我喊道:“到这边来!”那人拖着我跑向印度大使馆(英国大使馆背后),他把
我藏在大门背后。头部受到的打击使我晕了过去,失去了意识,此时的我就象牲口一样
淌着血……。
几位妇女逃向对面的阿尔巴尼亚大使馆,但阿尔巴尼亚人紧关着铁门。她们遭到群
众的殴打和辱骂时,阿尔巴尼亚人却在一旁幸灾乐祸,只有两位姑娘设法得到了芬兰大
使馆的庇护。所有工作人员都被迫向毛泽东像低头,而且还得忍受唾骂和拳打脚踢。尤
其使我感到震惊的是一位外交人员告诉我,围攻的人中有些是英国人。其中一个头领来
自“有良好教育”的家庭,她穿着半统工作鞋在女王的像上跳上跳下……。
※ ※ ※
发生在英国大使馆的这一场骚乱,直到周恩来等领导人出面交涉,下令让其撤走,
才在次日清晨逐渐平息下来。关于红卫兵冲击英国代办处一事,当时的《人民日报》作
了倾向性十分鲜明的报导,标题是《首都红卫兵对英代办处采取强烈行动》,其文中写
道:
被英帝国主义疯狂迫害我香港爱国同胞的法西斯暴行激怒了的首都红卫兵及革命群
众一万多人,今晚涌到英国代办处举行声势浩大的示威,在门前举行了声讨英帝反华罪
行大会,并且出于义愤,对英国驻华代办处采取了强烈的行动。
……今晚,英国驻华代办处门前愤怒的口号声震天动地。同仇敌忾的红卫兵小将和
革命群众不断高呼:“打倒英帝!”“打倒美帝!”“打倒苏修!”“反华的人决没有
好下场!”“港英必败!”“中国人民必胜!”“坚决支持香港爱国同胞的反英抗暴斗
争!”“港英法西斯当局必须低头认罪!”
在会上发言的红卫兵小将和革命职工代表坚定地表示:我们对于帝国主义、现代修
正主义和一切反动派,就是要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不获全胜,决不罢休。发言的人强
调指出,中国人民任凭帝国主义欺侮的时代早已一去不复返了。英帝国主义这只千疮百
孔的纸老虎,不在中国人民的眼里……。
“五·一六兵团”加紧活动
1967年8月,文化大革命面临着局部的转折。这一月里,发生了两件具有全国性影响
的大事。一件事是由关锋起草的“揪军内一小撮”的社论在《红旗》杂志上发表,使全
国范围内冲击军区、抢夺军队枪枝弹药的事件愈演愈烈。有的地方,地方派性与军队的
对立演变成了军队与军队之间的对立,甚至野战军也参加了两派之间的冲突。另一件有
全国性影响的事件是姚登山在外交部夺了外交部部长陈毅的权,中央文革小组成员王力
8月7日在外交部发表讲话,支持姚登山的“革命行动”,恶毒攻击陈毅,而且把矛头指
向了周恩来。王力的讲话,使“首都红卫兵五·一六兵团”反对周恩来的活动受到了鼓
舞。一些政府部门,相继被“五·一六兵团”及其他红卫兵组织冲击,夺权之风甚烈。
姚登山,是新中国培养出来的一位年轻的外交人员,原在中国驻印度尼西亚大使馆
工作。在大使馆里,他领导了一次极左派的夺权斗争,影响很大。他们抗议印尼政府对
中国侨民实行歧视政策,并公开支持那里的共产主义运动,因而被印尼政府确认为“不
受欢迎的人”驱逐出境。
在北京,则为姚登山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中国文革小级成员江青、陈伯达、康
生以及周恩来,全都出席了招待会,甚至连一惯不愿意抛头露面的毛泽东,也出面了。
在这次招待会上,姚登山站在毛泽东与江青中间,颐指昂然。
姚登山以英雄的形象出现在北京的政治舞台上。很快,他成了“五·一六兵团”的
重要头目之一。
并且,姚登山被任命为外交部总务司代理司长。这一任命,实际上是对“五·一六
兵团”的又一次鼓舞。
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怂恿下,“五·一六兵团”成员集中的北京外语学院红卫兵
组成了“揪陈大军”,计划从陈毅开刀,继而向周恩来进攻。从7月15日起,他们涌到外
交部门口安营扎寨,架设高音喇叭,组织街头集会,拦截车辆,堵塞交通,阻碍正常的
外事活动。以此手段,向周恩来施加压力,威逼他交出陈毅。
地处东交民巷的六国饭店,是文革中外交部的办公楼。平日里安静、肃穆,这些日
子却象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