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继续往前蹭,几乎完全沿着徐亚兵和方晋虎的轨迹前行。徐方二人看他们走近,又继续校对方向往前走,丁峻几乎来不及打手势让他们再等一下,让王曼农歇口气。
他能感觉到王曼农竭力不给组织增加麻烦,但是二十多公里下来,已经到她体力的极限了,不能再催她。这时候他已经不是挽着对方胳膊,而几乎是半拖半拽着队友往前走。
王曼农实在是没有劲了,她想原地站一下,但是丁峻拖着她不停地往前走,她的心率和呼吸都已经无法跟上步伐,她想大声喊,嗓子就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想稍微停一下调整一下呼吸,可是被丁峻拖着实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的脚重重地落在冰面上,踉踉跄跄。丁峻感受到脚下似乎有微小的震动,但愿不是冰面破裂的动静。虽然王曼农一声不吭咬牙坚持已经让他颇为刮目相看,但是毕竟还处在最危险的时刻,不敢有半点松懈。又走了一段,大约王曼农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她拼尽最后一口气甩掉丁峻的胳膊,一屁股就要往地上坐。丁峻大吃一惊,这个时候发什么姑奶奶脾气啊。他赶紧去拉,就觉得脚下一滑,重重摔倒,咔嚓,冰面破裂,两个人直摔了下去。
幸而落下去并不深,两人拉扯着似乎摔到了一个斜面上,像坐滑梯一样顺着往下滚。丁峻死死地拽住王曼农不撒手,哪怕两人摔得四分五裂,也总比把她弄丢了强。在不断的滑行中,丁峻注意到头盔内的显示外界条件的数据也在不停地变化。下滑过程很长,好像童年时玩耍的游泳池里曲里拐弯的水滑道。丁峻极力保持着自己的平衡,同时拽着队友,他伸出四肢,企图和周围环境接触,让下降的速度再缓慢一些。不知在冰冷的隧道里穿行了多久,最终两人重重地撞上了一堵“墙”,然后停了下来。而让丁峻感到惊奇的是,他头盔内的绿色小灯居然“biu”一声亮了,显示外界环境适合人类生存,外界温度也升高到了零下二十度,这个温度虽然有些冷,但不至于送命。
王曼农则是毫不犹豫地拧开了宇航服的头盔,钻了出来。丁峻还没来得及喝止,就看见对方白白的小包子脸出现在淡淡的反光中。那一刹那,他的心脏几乎停跳了。不过还好,王曼农并没有七窍流血倒毙而死,她倒是很兴奋的样子,打手势让丁峻也脱下头盔。丁峻又看了一下头盔内的各项数据,含氧量、气压、气温等等,才小心翼翼地把头盔拧开,他第一句话就是劈头盖脸地骂王曼农,“怎么这么冒失!不看看清楚就卸掉头盔,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王曼农像一只没头苍蝇一样伸手乱抓,“指令长,给点亮,好黑!”
丁峻打开左肩安置的一个小灯,还好在下落的时候虽然熄灭了,但是没有撞坏。顿时光明普照,两人激动得几乎要热泪盈眶。这里是一个冰制的天然洞穴,回看来路,已经看不到外面,当然了,他们中间拐了好几个弯了。丁峻用脚试试坡道,感受到了光滑程度,就知道更不用指望爬出去了。巨大的冰块在灯光的映射下发出淡淡的蓝光。再回身看那个拦住他们去路的“墙体”,不是冰块,居然是一个巨大的金属墙,上面写着“Porte II”。啊,原来不是外星人的巢穴,而是工作站的后门,运气真好,歪打歪着。两个人对视一眼,非常兴奋!
丁峻用手弹弹金属门,感受到它的厚重,他在旁边寻找看看有没有对话机之类的东西。找到一个按钮,还有貌似扬声器的装置,他按动两下,只听见电流的刺刺声。
王曼农说,“也许工作站的补给不够多,值班的人都进了冷冻舱了。”她伸手在门上乱摸,“这种门不可能只会从里面打开,外面一定也有办法。”
丁峻沿着门和冰面的接缝处摸了几圈,低声说,“也许有更直接的办法。”他指着一个地方说,“这里肯定是门锁和密码所在,我用激光枪把它切割开,从里面再焊死,回头让人来修就好了!”
说着他把武器掏出来开始改装。
“指令长,你这样不合规程!搞不好事后要惩罚你!”王曼农提醒他。
“等我做足规程,有人马上就要倒毙咽气了。”他回了她一句。
王曼农已经完全没有斗口的心思和力气了,她软软地靠着冰面,身子歪歪倒下。丁峻强迫她站起来,“千万别倒下,更别睡着,这种环境条件,倒下了很有可能再起不来了!坚持一下!”
王曼农咬牙又挣扎着站了起来,但是两条腿哆嗦着立不稳。丁峻半跪在地上改装机枪,对她说,“过来,靠在我背上歇一会儿,千万不要倒在地上。”
纵然是隔着厚重的宇航服,丁峻似乎仍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这孩子真是累坏了,靠在他身上的时候眼皮都合上了。他轻轻推了推她,“戴上头盔,伤眼睛!别睡着,里面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呢!”王曼农听到这话,努力地又站直了。
门锁其实切得很快,丁峻拉开厚重的门,小心翼翼地把王曼农拉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漆黑悠长的隧道,随身的小灯根本看不见尽头。丁峻回身又把门焊死了,“太粗略了,没办法,只能将就等人来修。你干吗?”他看见王曼农已经把身上的宇航服全部甩脱,问了一句。
“这东西工作站里肯定不缺,我要轻装上阵,要不然,光扛这身行头就要累死了!”王曼农回答。
丁峻转念一想也没错,他也把宇航服脱了下来,摸索着把上面能用得着的装备卸了下来。他拉着王曼农的手小心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听了下来。
“怎么了?”王曼农问。
“嘘,你听,什么声音?”丁峻小声回答。
黑暗中,似乎传来什么动静,就好像他们并不是唯一的生物,王曼农听到了什么动物喘息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
、激战
丁峻按亮手电举高,四周环视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到处都是大片黑乎乎的阴影,估计就算有什么东西也不会看清楚。耳边传来轻微的喘息,时断时续,鼻子也能嗅到些微微的腥臭,不知道是什么。丁峻让王曼农接过手电,自己低头把武器又改装了回来,示意同伴继续往前走。
王曼农走着,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摔了个大跟头,手电落地,昏暗中只听见一声低沉的怒吼,一股腥风直扑过来。丁峻毫不犹豫借着地上手电的暗光朝黑影开枪,一声哀嚎,那东西飞窜而去。没等喘息,丁峻的腰上被一根巨大的绳索类东西抽中,身体前扑。他忍痛回身一排扫射,对方暂退。左后方又无声无息窜来什么,丁峻突然觉得左臂吃疼,好像被刀砍中的感觉,他毫不犹豫回手射击,一声哀鸣之后,似乎什么东西松开了嘴巴。
躺在地上的王曼农终于够到了手电筒,将其高高举起,光亮回到了隧道。暗影中几个长长尾巴的怪物低吼喘息着微微后退,它们看上去像蜥蜴又像鳄鱼,张着嘴流着黏液,嘴里露出尖尖的牙齿。当王曼农用电筒射向它们的眼睛的时候,它们就发出喘息,变得呆板石化,光线一错开,就咆哮着企图攻击。于是她拿着电筒乱晃,丁峻靠着墙一一射击。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只听见到处都是低吼和喘息的声音。丁峻把身上的包丢给王曼农,“多找几个发光的东西。”王曼农刚一低头,就有怪物嘶吼一声扑了上来,丁峻瞄准双眼开枪。王曼农把包里带电源能发光的东西全部按亮,说,“它们有严重的日盲眼,看上去像是某种退化了的生物,我很怀疑工作站是不是遭到袭击了,根本就没想到会有这种东西出现。
丁峻感到自己的左臂有粘粘的血液流了下来,嗅到血腥味的怪物一阵躁动,两人得不停地用灯光晃他们的眼睛,同时射击。也许是同伴接二连三地倒下给怪物了一点心理压力,有的怪物不甘地吼着慢慢退开了。丁峻看到绊倒王曼农的东西,是一个工具箱,他咬着牙将工具箱背上身,“现在,你晃着电筒往前跑,不要管后面,我在后面给你看着,留神一下左右有没有电配室的门,在那里等我。不管后面有什么动静,不要管,往前跑,给你这个。”丁峻递给她一把激光枪,“我已经打开保险了,你就管射击就行。Go!”
王曼农此时的疲劳早已经吓到九霄云外去了,她猛地跳起来往前飞奔,左手举着手电乱晃,右手紧紧握着枪。一个怪兽从上面直扑下来,王曼农已经感受到对方嘴巴里喷出来的腥气,吓得尖叫一声,牙齿还没有落在她身上,那东西就滚落在地,一动不动了。丁峻吼,“快跑,不要停!”王曼农的肾上腺素超高分泌,恐惧和激情混杂一起,她就象个短跑世界冠军一样在走廊里飞奔,哪里还管得上电配室,没一边跑一边哭爹叫娘已经算她还冷静了。不管她撩得有多快,总感觉有锋利的牙齿抵在后脖颈,她已经顾不上丁峻了。
前面出现了一个铁门,如无意外应该是工作室的主门。王曼农心一惊,扑到铁门上咣咣地砸,里面没有动静。丁峻几乎和两只怪物滚在了一起,他从靴筒里拔出军用匕首,一下插入一只怪兽的咽喉,另外一手开枪。王曼农赶紧回身用电筒光线“扫射”,几只怪兽悻悻地后退。丁峻忍痛走到铁门前,看到了一个方向标牌,“快,电配室在这边。”电配室的铁门紧闭,丁峻用激光枪切割门闩,王曼农背对着他,一边用电筒在两人周围画圈,一边抽冷子放几枪。终于,门闩被切开,丁峻拖着她钻了进去,抵住门。外面有无数东西咣咣往门上撞!电配室里比较封闭,貌似安全。两人拖来电配室里的一些家伙事儿来堵门,已经有不知死活的家伙脑袋钻了进来,丁峻毫不犹豫开枪,将其退出去。顿时听见外面的东西们扑在同伴的尸体上大嚼,想必是饿坏了。两人听到那些狼吞虎咽的声音更是森森出了一身冷汗。不过不管怎么说,也算是逃过一劫。
控制室里的聚变发电机显然是出现了故障,也许有人正准备出来维修,结果遭遇了怪兽,被拖走了。丁峻一边检查发电机,读着上面刻着的铭牌,一边愤愤地说,“津巴布韦制造?!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 不过不管怎么说,突然“通”的一声,到处都亮了。王曼农眯着眼睛说,“我也快退化成日盲症了,看不见啦!”奇迹般,当电路都通了之后,整个走廊的嘶吼声都安静了下来,好像从来没有事情发生一样。丁峻浑身是血,软软地瘫坐在地上。
王曼农小心地把门拉开一道缝,外面静悄悄的,怪兽们摆着各种奇怪的pose在发呆,好像魔棒把它们全部变成了化石,只有呼吸的声音还断续可闻。王曼农隔着门缝射杀了几只堵在门口的怪兽,小心翼翼地拉开铁门。走廊里灯光明亮,不似刚才那么阴森恐怖了,至于那些呆呆站立的怪兽,就当他们是装饰的雕像好了。
王曼农扶着丁峻进了工作站,里面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真可怜,他们不会被怪物吃得渣都不剩了吧?”王曼农悲伤地说。
丁峻略一思索,“快看看冷冻舱在哪里。”
“哎呀,先别管冷冻舱了,你的伤口要处理一下!”丁峻的半幅衣袖已经完全浸泡在血里了。王曼农扶他坐下,先看了看各处的标志牌,闯进了一个画蓝色星号的屋子,这应该是医务室,她在里面的柜子里噼里啪啦乱翻,找出一堆包扎伤口的东西,又找出一堆预防已知各类病毒与细菌的针剂,扔在一个医疗箱里,一阵风般拿了出来。
丁峻坐在一张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她,刚才在门外还是一副气息奄奄要倒毙的样子,这会儿被怪兽们刺激一下,怎么又跟充了电一样精神焕发了,这丫头,到底有多少潜能?
王曼农用一把手术剪刀剪开丁峻的衣袖,拿棉花擦干净胳膊上的血渍,倒抽了一口凉气,怪兽尖利的牙齿划过丁峻的胳膊,留下深深的印迹,幸好没有直接咬到,否则,这只胳膊非要当场断掉不可。再就是运气好,没有伤及动脉。
王曼农找来手术用的针线,对丁峻说,“我没找到麻药,会很痛,指令长你忍一下。”
丁峻表示无所谓,“你针线活做得怎么样?要给我缝漂亮一点!”为了让她轻松,他故意这么说。
“我的针线正经做得还不错,从十岁就开始绣花了。”王曼农略犹豫一下,咬牙缝合伤口。对方只是胳膊微微抖动了两下表示很痛,话语和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淡定。
“看不出来,你妈妈还教你学针线?我知道这可是个野蛮女友横行的年代,女孩子都不喜欢做家务!”丁峻笑着说。
“才不是我妈妈教的。告诉你个秘密,我妈其实特笨,我姥姥说她手比脚都笨。小时候求妈妈给洋娃娃做件衣服,那可难死了,从春天等到夏天,她那布还没裁好呢!”王曼农皱皱鼻子。
丁峻哈哈大笑,“那真是应了中国一句老话,懒娘巧丫头。”
“是啊,都这么说。她做饭也很难吃,我从十岁就开始带妹妹,自己做饭张罗吃的。”王曼农一边缝合伤口,一边不断地给丁峻擦拭血渍,“不过,我和妹妹都爱她。”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眼圈都红了。
丁峻看着她的小脸,故意说,“这么笨的妈你还爱她。”
“嗯,那不一样。她可讨厌可讨厌,总是把人惹哭又逗笑。”王曼农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都被你说糊涂了,你到底是喜欢你妈妈还是讨厌她?”丁峻问。
王曼农一边给伤口打结,一边说,“爱一个人就是既喜欢她又讨厌她呀!”
真的吗?丁峻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心里问自己,爱一个人是既喜欢又讨厌吗?
王曼农又找来一点清水,蘸湿纱布把丁峻的胳膊擦干净,“你不疼吗?要是我非哭死不可。”又用干净的纱布把他伤口包裹了起来,扎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按照大厅中央的地形图显示,找到生活区,从柜子里找出几套干净的制服,过来给丁峻换。
看不出来这家伙还挺细心,在姑娘面前换衣服,丁峻有点不好意思,他干咳一声,“你转过去!”
“为什么?”王曼农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笑了,“指令长,你还会害羞啊!”
丁峻越发尴尬,想说她两句,又没找到合适的词。
“好啦好啦,我不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