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备受煎熬的第一次碰头会终于结束了,丁峻回到部里给他们安排的宿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听见外面他的队友们和那个新来的领队叽叽喳喳的谈话声,为了让他们更好地适应太空生活和彼此磨合,每一组队员的房间都在临近,有事情可以马上互相传递消息。丁峻抓起手机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哎,妈,来报到了,都安排好了,行,没什么事!”他正准备收线,那边张允涵突然问,“哎,对,白参谋长的夫人在家,她说她女儿也参加了联合政府的一个集训,问是不是跟你一起!”
“对,没错,我俩一个组!”丁峻随口回答。
“啊?还真是啊!”那边传来悉悉索索几句听不清楚的对话,电话换了人,“小丁,是我!”是白参谋长的夫人。
“阿姨你好!”
“你看我家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也不和我们明说,就回家打了招呼就跑了,我和她爸爸不放心,给她打电话吧,她就是不耐烦。你是晏梓的老同学,帮我们照顾照顾,大家在外有个照应,我们也彼此放心。”话说得很客气。
“阿姨我知道,在外面肯定是互相照顾了!”丁峻有礼貌地回答。
又说了几句客套话,电话撂下了。这事儿赶得,还真是巧了。有人当当敲门,丁峻拉开门,看到方晋虎站在外面,“头儿,周一主船升空,上面通知晚上有活动,咱们可以去跟主船的那些人认识认识,快走,去吃午饭!”
作者有话要说:我无法回复,只好在这里向戳文的各位表示谢意!
、酒会
航天部大楼地下室有一个很大的厅,被布置成休闲娱乐中心,平时供职员空闲时间娱乐。今天晚上则摆上了桌子和酒水,外雇的侍应生和侍应小姐穿梭来去。每个组都有自己固定的桌子,当然人是自由的,可以随意往来。普号主船马上就要进行升空,在绕地轨道做一些前期工作,而子艇的人员因为是新人需要进行半年各项培训,今天晚上只是一个非正式的见面会。丁峻发现,女人之间的友谊真是来得莫名其妙,他的发小白晏梓同学和今天那个新来的不着调的领队,经过不到一天的交往,已经变得形影不离同进同出了。
虽然是从幼儿园开始的同学,但是因为性格缘故,丁峻其实对白晏梓并无太深印象,记忆中,白晏梓不同于一般小女孩的活泼甚至泼辣,这是一个野蛮女友流行的年代,非常安静斯文,但似乎骨子里有一股极倔的劲儿。印象最深的是初升高的时候有体育3000米长跑考试,白晏梓似乎之前一直是比较体弱多病的那种女孩,她的妈妈专门到学校里找老师,出具健康证明,希望能免除她此项考试。但是白晏梓从那天开始每天在学校的塑胶操场上绕圈长跑,丁峻跟男生踢球的时候经常看见她。开始时候这帮淘小子跟着起哄,说她跑得比爬得都慢,几个月过后,所有的起哄都变成了敬佩的目光。最后这次考试,她不仅通过了,而且是满分。高中时代两人也没交流过几句话,丁峻性子冷,尤其父亲去世以后更甚,白晏梓则是一如既往的静,让很多因为青春期激素分泌而导致蠢蠢欲动的傻小子都不由自主地熄火,见了她连大气都不敢喘。高考过后就再无联系,如果不是母亲提起,他根本就不知道她也考入军校且参了军!
女大十八变,白晏梓在一身戎装的衬托下越发显得气度高华。丁峻把目光转向她旁边的那位新认识的领队,个子要比白晏梓矮一些,人也显得活泼得多。这姑娘一看就是温室里的花朵,虽然随船三年,但是明显并没有受过什么训练或者折磨。显然半天的休息对她的影响挺大,已经不再是清晨那副睡眼朦胧的样子,皮肤白嫩得能掐出水来,腮帮子鼓鼓的婴儿肥显得稚气未脱。丁峻在心里摇摇头,这货日后是个负担,绝对的!方晋虎和徐亚兵已经不知道钻到哪个角落去和别人搭讪聊天去了,丁峻想了想,也端起杯子离开桌子,和人用英语或者法语交谈,这几种语言他都说得很好!
王曼农突然勾着白晏梓的手臂,“啊,他来了。晏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普罗米修斯号的第一帅哥。”白晏梓一愣,第一帅哥,从何说起啊。她被王曼农拖到一个穿制服的男子面前。“hi,my captain,how are you?”
王曼农笑嘻嘻地打招呼。这是一位三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透着比一般同龄人都更稳重的成熟气质,身上穿的虽是简单制服,掩饰不住举手投足之间并不剑拔弩张的霸气,站在大厅一端的黑色大屏幕前,英挺得像一棵树,他是普罗米修斯号的船长,Gee Devis。听到王曼农的招呼,他转过头来,微笑着说,“Manon,又看见你了。”他凑过来亲吻王曼农的面颊,“没有你,船上真无聊!”
白晏梓大吃一惊,他是谁,哪里见过吗,怎么这样眼熟?还未及说话,戴维斯转向她,“Gee Devis,glad to meet you,Miss……”。
“这是我的新同事,白晏梓。”王曼农热情介绍。
两人握手寒暄。刚说了几句客气话,就听见有人在一边喊,“Gee,Gee”,是一个亚麻色头发四十岁上下的魁梧大汉。戴维斯歉意地说了一句,“Excuse me”,向两位女士点头示意,过去了。王曼农对白晏梓说,“叫他的是船上的大副本 奥尼尔,他的地位其实比船长都重要,船长如果牺牲了,有候补船长补充位置,但是大副是不能动的,千年老二啊!”她夸张地形容。
“本是个好人,他和船上的主治医生兼心理咨询师简是夫妻,就是在船上登记注册结婚的,戴维斯主婚,当时特搞笑,我以后跟你说。”她正眉飞色舞地八卦的时候,戴维斯和本结束了简短的对话又朝她们走过来,戴维斯抱歉地说,“实在对不起。”本则笑眯眯地打量王曼农,“啊哈,小淘气又来了。看到本叔叔也不来打招呼,听说你给燧人氏号做领队,架子大了啊!”王曼农上去跟他亲吻脸颊,“我才和船长大人说了一句话,就被阁下给打断了,居然还说我架子大!”本哈哈大笑,“你和安德烈是不是都找不到工作,又来混了?”
“可不是么,世道不好,工作难寻,找你们混口饭吃!”王曼农笑着回答。
过后她指着远处一个戴眼镜脸上微微有些雀斑的红头发蓬乱的年轻人给白晏梓介绍,“他叫安德烈 别列耶夫,是个俄罗斯神童,天才级白痴,数学系的。他最擅长的是星位坐标,在我们上次迷路的时候,他在一众实习生中脱颖而出,茫茫星海定位最厉害了,直接就被船长大人给收纳了!安德烈是我的好兄弟,以后你想学星际定位的话,就找他好了。”
白晏梓点点头,她打量那个目光涣散神情显得有点呆滞的年轻人,那货也端着一个杯子靠墙站着,有人跟他打招呼,他就勉为其难地点点头,似乎不大乐意的样子。“看上去不太好说话呢。”她问。
“谁?安德烈?不会,他就是看上去傻呼呼的,因为是个天才,他的思路我们凡人不懂,所以经常不屑和我们沟通。再有就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的沟通方式他也不明白。以前上大学的时候,我们同学就总纳闷他怎么这样傲慢,别人不跟他say hello,他是永远不会主动打招呼的。后来,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打招呼太浪费时间了!”王曼农几乎咯咯笑了出来。
“什么?打招呼浪费时间?那点时间他要用来干吗呢?”白晏梓也觉得很好笑。
“思考啊!所以他是天才。其实他人很好的,别看他跟我不是一个专业,可是我的程序作业全靠他帮忙,我是编程白痴!”
斯瓦兹突然端着杯子出现在丁峻身边,“怎么样丁?今天的会开得还顺利吗?”丁峻咧咧嘴角,“Monsieur,您是故意跟我捣乱的吗?派了这样一个年轻又无经验的领队给我们,我能申请调换一个吗?”
斯瓦兹嘿嘿笑了两声,眼光看向远处的王曼农,那位正兴致勃勃地带着白晏梓四处介绍她认识的船员。他说,“Mon ami,现在是项目启动阶段,人才难得,不愿意上外太空冒险的人我们不能勉强。其实王小姐不能算水平差的了,就是为人有点不着调!”
丁峻没回答,他顺着斯瓦兹的眼光打量远处的王曼农,心想,不光是不着调的问题吧,真担心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紧急关头给组织添乱那!
作者有话要说:
、俄底修斯号
斯瓦兹好像看穿了丁峻的想法,示意他跟着自己走到一个不被人打扰的角落,紧接着说,“丁,强极必辱。你现在认为她的缺点,没准到了极限时刻,恰恰就成了她的优点。你知道为什么在涉外项目上我坚持一定比例的女性成员吗?到了紧急关头,女性的柔韧度能发挥极大的作用!我不怕告诉你一些事情的真相。曾经有一艘太空船,俄底修斯号,你听说过吗?”斯瓦兹脸上露出难得的沉痛和忧伤。
“不是在我高中时期的一艘远程探险飞船吗?”丁峻问,“后来据说下落不明?”
“对外宣称是失去联系了,但是联合政府知道。那艘船上有当时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小伙子,真的,他们当得起最优秀的评价。他们的确是失去联系了一段时间,而失去联系的原因,是有人为因素破坏,这个我以后会和你说。总之,有人切断了地球和俄底修斯号的联系,就在那些小伙子们莫名惊诧的时候,一个不知名的信号传给他们,说地球已经毁灭,他们是地球最后的火种,希望他们一路珍重!”
“后来呢?”
“后来,等到联合政府再次找到俄底修斯号的踪影,发出去的信号没有回复。当时通过定位发现他们正在太阳系的边缘游曳,漫无目标的样子,就好像一个喝醉了的醉鬼。航天部命令他们返航,得到的仍然是一片空白的回复。后来航天部派了另外一艘战略船,体积小速度快,赶过去追。俄底修斯号里面已经成了人间地狱!”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在这热闹的夜晚,丁峻居然打了一个寒噤。
“战略船将俄底修斯号带了回来,专家研究了黑匣子,找到了那个不知名的信号。就是从地球毁灭他们又找不到联系的时候开始,有人慢慢地崩溃了。在太空里,那种无根之木无源之水的感觉会非常深刻,深刻成为一种恐惧,当人被恐惧攫住心灵无法摆脱的时候,自残就开始了。航天部总结了俄底修斯号的经验和教训,虽然还没有查到那个不知名的信号由谁,什么目的发出,从此之后,非常注重宇航员的心理健康。为什么要一定比例的女性?丁,你真的不知道女性在关键时刻的巨大作用,那种充满弹性的思维和缓冲方式。你们组的白晏梓小姐,是我向中国人民解放军总部申请的,当然,我并不认识她,解放军总部如何挑选的人,我不得而知,据说你们认识?”丁峻点点头。
“那很好。回过来说王曼农,她就是一个学生,这次跟你们出去也就是一个实习生,我知道她的毛病,就是太散漫,你作为军人肯定是看不惯。但是她有个好处,因为她无知,所以她无畏。我不是说她专业技能欠缺,Insa不会出专业技能欠缺的人才,我说她无知是因为她的个性,对一切未知的困难都报以莫名的乐观态度。如果,丁,你今天告诉她,王曼农小姐,航天部决定明天把你移交军事法庭处决你。她也会说,让我睡一觉,明天再说吧。然后她不到最后坐到电椅上,是绝对不相信自己要被处决的!”
“哦?”丁峻反问,“那如果她坐在电椅上了呢,会哭吗?”
斯瓦兹哈哈大笑,“我想会吧。王曼农虽然没心肝,但不至于是个傻子。要不待会儿我们试试,明天我找几个人抓住她吓唬一下!”
丁峻挑挑眉毛,不再反驳了。
斯瓦兹拍拍他的肩臂,“放松一点,丁,无论如何,你是组里的最高行政官,你有权训斥你管辖范围里的任何人!”说着,老头又跟旁边路过的一个人打了声招呼,和丁峻说声抱歉,走开了!
当航天部长走到前台发表官方讲话的时候,各个组成员回到自己的桌子前就坐,其实没人把台上的那些官话当回事,新人们也许还勉强给点面子,不吭声地假装听着。普号的老成员们喝酒的喝酒,畅谈的畅谈,谁也没当回事。
“从周一开始,我们跟主船的人员同步,喝酒也有限制了,每人每天不能超过100ml”,王曼农在桌子上对本组的成员说,“所以你们看有的人今天打算一醉方休了,正好明天周末,可以休息两天。”
丁峻没有说话,在他的潮阳号上是严格禁酒的。
“飞船上不一样,”王曼农看了一眼指令长的表情,说,“飞船上就像远古时期的远洋船上,必要的放松还是要有的,要不然茫茫大海,不知道哪天才能看到坚实的土地。”
方晋虎已经喝得满脸通红了,“我操,还以为就咱们中国人喜欢劝酒拼酒,原来这帮老外脱掉绅士外衣也一样!”
王曼农接口,“我操是什么意思?”白晏梓拽了她一下,抿嘴而笑。丁峻感觉有点无奈了,没吭声。徐亚兵慢条斯理地回答,“就是英语里的一个单词,拼写起来是F U C K……”。
王曼农乐了,“你不要跟那些老船员喝酒,他们就跟过去小说里写的水手醉鬼一样没区别,幸好船上有严格的规章制度,否则每天都会有人喝得烂醉如泥!今天是最后一晚的狂欢,他们不闹个够是不会罢手的!”
部长的话讲完了,零星地响起了几声拍巴掌的声音。有的船员更加大声地鼓噪起来,有人开始挨桌子乱窜找人喝酒。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奔燧人氏号组来了,大粗嗓门也响了起来,“这个组还有没有没喝的了!”
“我啊!”王曼农无知无畏地跳了出来,“hi,Clouds,你好啊,还记得我吗?”
来人金发,褐色皮肤是阳光晒成的颜色,粗手大脚,四十五岁左右年龄,是普号主船上的机修师,他乜着醉眼看了王曼农一眼,大叫,“Manon,亲爱的,你又来了!”
“呸,什么叫我又来了,我一直在这里!”王曼农笑着说。
“好吧,小淘气,你加入哪个组了?有没有人来跟克鲁兹大叔喝一杯?”他掏出怀里的杯子。
“我啊!”王曼农冲同伴挤挤眼,示意他们都别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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